第476章

    李长博也没追究这个事情,只问崔备:“你说的那个朋友,是谁?”

    “季责。”崔备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回答:“这件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吧?他只是认出来玉佩了。”

    结果一说这个名字,吴大新还是很激动,大声反驳:“怎么没关系?”

    付拾一:???感觉这个季责也和吴大新之间很有瓜葛的样子?

    李长博也看向了吴大新。

    吴大新怒声道:“季责他就是故意挑拨离间!那个玉佩我丢了好久了,一个玉佩能说明什么?那偶然捡到了不行吗?她偷的不行吗?”

    崔备哑口无言,耷拉着脑袋自己小声嘀咕:“那也不至于吧……”

    就是他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就没什么底气。

    李长博看着两人这个样子,只问一句:“季责何在?”

    崔备一脸茫然。

    吴大新高声道:“他家就在我家隔壁!他也是开粮食铺的!”

    众人看着吴大新那恼怒的样子,瞬间明白过来这个季责是什么人。

    大概就是那个和吴大新竞争的,崔备的朋友……

    李长博就让人去传唤季责了。

    接下来,他则是问了那老妇人的事情。他问崔备道:“尸体是如何发现的?在何处发现?”

    崔备叹一口气:“是我家里放牛的刘牛发现的。他阿耶也是给我放牛的。他才接管这个事儿没多久。两天前,他去河边给牛洗澡,在河边发现的尸体。”

    “那时候我老娘不是走丢了?他就想起这个事情,看年纪也差不多,就背回来,让我来看是不是。结果我我就认错了。”崔备又是一声叹息。

    而且想到了自己老娘,他更是愁容满面,欲哭无泪。

    崔备觉得,要不是闹了这一出,说不定自己老娘早就找到了。

    可现在这么多天了,一个年老体弱的人,在外头如何生存?怕是凶多吉少。

    “河边?”李长博扬眉:“河上游是何处?可有村庄?”

    崔备强忍着伤心回答:“那条河是镇上唯一一条大河,从镇上那边过来,沿路都是村子和农田。水倒不是很急,只有遇到下大雨时候,才会涨点水,流得急些。平时都很平和,很少听说有人淹死。”

    吴大新也说了句:“河的源头是从别的大河里分出来的,刚好穿过镇上。好多人都在里头洗衣裳啥的。每年也淹死几个,都是不懂事的小娃娃。”

    李长博沉吟片刻:“那河长吗?”

    吴大新点点头:“挺长的,除了我们镇,底下还有个镇,也是靠着这条河。”

    付拾一轻声问一句:“那河的弯道多吗?”

    如果是一条挺直的河,那尸体在河里冲了两天,中间移动的距离就很远了。

    但老妇人身上有吴大新的玉佩,怎么看也不会离镇子很远。如果没有弯道,导致尸体滞留,那就要考虑抛尸时间了。

    崔备解释道:“有个大弯,那里好多人捞木头啥的东西。上流如果什么东西漂下来,肯定会卡在那儿。每次一涨水,好多木头啊,菜啊,死猪死鸡什么的,都卡那儿。”

    吴大新也点头:“好多人就以捞东西发财了。上游如果淹死了人,多半也会在那儿找到。”

    付拾一点点头,和李长博交换了眼神:那这样的话,尸体泡在水里那么久,却没冲太远,就合情合理了。

    而且这样一来,她充分有理由怀疑,尸体就是在镇上附近抛尸的。

    李长博问起吴大新玉佩的事情:“你的玉佩是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

    吴大新迟疑了一下,才说了句:“丢了得有七八天了,具体什么时候丢的我也不知道了。也是晚上回去脱衣裳的时候才发现的。”

    “我想要么就是被人偷了,要么就是掉了被人捡走了。”吴大新叹一口气:“这玉佩还是我祖传下来的,我之前天天都戴在身上,所以认识我的人都认识这个玉佩。”

    他恳切的对着李长博说了句:“我要是杀人,我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尸体身上?这不合理啊。”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如此重要的东西,的确是不可能留在尸体身上。

    然而李长博虽然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转头却问了崔备一句:“玉佩是怎么发现的?发现时候,玉佩在何处?”

    熟悉李长博的人都知道,他这么问,摆明了就是不信吴大新的话。

    ###第2015章

    他在胡说###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2015章他在胡说付拾一也不信吴大新。

    因为吴大新自己主动说他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玉佩留在尸体上。

    通常这种主动辩解的人,都是有问题的。

    因为心虚,所以才时刻想着这个事情。

    毕竟事实证明,东西掉在杀人现场,这是个在正常不过的事情,除非是有预谋的杀人,早早就计划好了,而且具备相当高的反侦察意识,会将尸体和现场处理好。

    只是贸然问吴大新为什么心虚,显然他既不会承认,也不会仔细说。

    所以付拾一就摸着肚子等着李长博的后续。

    李长博这么一问,崔备的反应都没吴大新的激动。

    吴大新紧张的问:“李县令,难道您不信吗?”

    李长博十分敷衍的说了句:“信。”

    但是他仍旧看着崔备,等着崔备回答。

    吴大新还想说什么,吕德华就温和提醒一句:“现在是李县令在问案,没有问你,你不必说话。”

    王二祥等人,十分配合的怒目看向吴大新,将什么叫“恐吓”演绎得明明白白。

    吴大新死死的闭上了嘴。

    崔备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说了一句:“那个玉佩就挂在老妇人的衣裳上,那衣裳不是有个带子嘛?就缠在那个带子上,都打成死结了,解不开,还是用剪刀才剪下来的。”

    但他仍旧是实实在在的说了句:“不过不像故意绑上去的,倒像是胡乱纠缠搞成那样的。而且那个玉佩原本的线也是断了一截,并不是完好的。”

    他这样一说,付拾一就猜测:玉佩是因为线断了,所以才掉到了老妇身上?然后又和老妇的衣裳纠缠,偶然打了个死结,这才导致即便在水里那么久,玉佩也没有被水冲走,反而牢牢的跟着尸体一起沉浮。

    可如果是这样,那么玉佩定是在老妇人被抛尸河里之前就挂在老妇人身上了。

    问题就来了,玉佩是从什么人身上,断了绳子掉在老妇人身上?必然是凶手了。这个凶手……会是谁呢?

    付拾一忍不住多打量了吴大新几眼。

    吴大新觉察到了付拾一的打量,大声的辩驳:“我无缘无故,怎么可能杀人?而且还是个老妇人!我要杀也是杀了季责那个混蛋!”

    从吴大新咬牙切齿的样子,不难看出,他对季责是真的痛恨。

    季责就是这个时候被带进来的。

    原来季责担心崔备,见他一直没回去,便赶过来问问是什么情况。

    于是半路就遇到了李长博派去传唤他过来的不良人。

    说来也是巧,季责见了不良人,主动上前来塞钱问起崔备的事情,不良人多问了一句,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季责。

    于是不良人就将季责直接带回来了。

    倒是真省了不少路途。

    付拾一听完这个,忍不住看一眼季责:遇到这种事情,恐怕这个季责心里很复杂吧?虽然夸张了点,但是这种也算是自投罗网啊!

    季责心里如何,付拾一当然不知道,但是她看得出来,季责大概也有点郁闷。

    崔备看向季责,也是有点欲言又止,但是看得出来,他多多少少也是有点动容的。毕竟季责也是为了他?

    李长博看向季责,问他:“那玉佩,是你发现应当是吴大新的?”

    季责看上去是个十分好脾气的人,说起话来也态度很温和,虽然他郁闷,但答话时候仍旧带着笑,说得很仔细:“是,是我发现那个玉佩很像隔壁粮店吴大新的。”

    “后来征求了崔郎君的准许后,拿起玉佩看了看,才确定的确是吴大新的玉佩。”

    “他这个玉佩一直挂在腰上,还炫耀过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与他几乎天天见面,所以对玉佩印象很深。”

    “玉佩这个事情,让我心里起疑,然后多看了几眼尸体,就发现尸体上有勒痕。我心中惊骇,想起吴大新说玉佩丢了,又想起他一直记恨崔郎君将粮食不再卖给他的事情。就怀疑起了吴大新。”

    “斟酌再三之后,我将这个事情,也告诉了崔郎君。本来只是想提醒他这个事情可能另有隐情,结果没想到最后酿成如此大祸。”

    季责一脸懊悔:“我也是,本该多劝一劝,拦着崔郎君,不让他私底下去问这件事情的。结果没想到,最后竟打死了吴明。”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吴明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从前是邻居,后来我也开了铺子,也是天天都能看得见——”

    吴大新一口唾沫就吐在了季责的脸上,红着眼眶痛骂道:“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骂了第一句,后面的话就一股脑全出来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巴不得我全家死光!好让生意都是你一个人赚!”

    “你什么叫该拦?你要真是想得周到点,早就拦了!假惺惺的说这些!我看崔备他跟你做朋友,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吴大新死死的盯着季责,是真的恨不得生吃了季责一样。

    季责却好脾气道:“都是我的不对。这种事情本来也是我想多了一些,我不该直接跟崔郎君说的。现在吴明死了,这个事儿怨我。后面吴明的丧事,我来办,钱也由我赔。”

    他还转头看一眼崔备,真心实意道歉:“这个事情,的确怪我。”

    崔备有点儿不好意思,忙推辞:“这个事情怎么能怪你?你也是好心提醒我。是我自己太冲动了,钱也不能由你出,我来,我来。”

    季责连连摆手:“我来,我来,这个事情怪我!”

    恍惚间,付拾一仿佛觉得自己看到了饭店里,争抢着要买单的人。

    一样的客气,一样的诚恳……

    就是买单的事情有点不对劲。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这个事情好似有哪里不对。

    李长博淡淡断了两人的客气,“那些事情随后再说,季责,你可知道那玉佩,是什么时候吴大新没有再佩戴的?”

    这个问题,让季责思量了许久,才不确定的说了一句:“好像是这个月的十三吧?那天我记得上午下了一场大雨,因为没什么人上街,所以我和他还说了几句话。”

    十三正是四天前。和老妇人死亡时间吻合。

    ###第2016章

    记得清楚###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2016章记得清楚这个事情记得这么清楚,付拾一忍不住脱口而出:“记得这么清楚吗?”

    李长博也是看住季责。

    大家都是破案的老手了,对于这种事情,都有点敏感。

    季责却不慌不忙,温和笑着解释道:“是,记得很清楚。那天下雨,没有顾客,我和他说话,不经意留意到了玉佩,调侃一句,他便有些恼怒,态度不是很好。而且那日他们家煮了肉,却被我家猫偷走一块,我不得不冒雨去买了一块赔给他家,所以记得很清楚。”

    这个前因后果,解释得很清晰明了。

    众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吴大新。

    吴大新说,玉佩丢了七八天了。

    可根据季责说的,玉佩是十天前丢了的。

    这就对不上了。

    两人之中,或许有一人撒谎?

    吴大新面对众人目光,有点恼怒:“我的玉佩,我说是七八日之前丢的,当然是七八日之前,难道别人还能比我更清楚?”

    此时季责也温和点了点头:“也有可能只是那天我才发现而已。老吴,你也莫要如此激动,保重身体要紧。”

    可季责越是温和,吴大新就越是恼怒,他恨恨的瞪着季责,问他:“这个事情,难道不是你弄成这样的?要不是你,这个事情会这样吗?会发生这些事情吗?”

    季责面对如此指责,却没有辩解推诿的意思,反而承认得很利索:“是是是,你说的对,都是我的过错。我认赔。”

    吴大新却依旧激动:“谁要你赔!你还我儿子!”

    季责只是不停道歉:“是我的过错,都怪我觉得人命关天,所以没有思虑清楚就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崔郎君,又没拦着崔郎君,怪我,怪我。”

    崔备这下也坐不住了,连忙道:“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冲动了。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告诉我又有什么错?”

    他忍不住指责吴大新:“这个事情,和季责又有什么关系?你说你玉佩掉了就掉了?我看分明就是和你有关系!好好的,为什么你的祖传玉佩会到了人家手里?而且那么重要,怎么不找?我看分明是你心虚!”

    吴大新当然坐不住,当即就要跳起来和崔备吵架。

    李长博十分有先见之明,立刻开口:“公堂之上,不是你等吵架的地方。都住口!非问不答,违者立刻严惩!”

    他目光一扫几人,颇具威严。

    付拾一听了半天,大概也总结出几个重点了:一,玉佩丢的时间,对不上。二,老妇人怎么拿到玉佩的,很悬疑,三,这个季责很会说话,也很有条理。

    不得不说,季责这样,吴大新是没法和人家比。

    说话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

    怪不得崔备愿意得罪吴大新,也要将粮食供应给季责。

    李长博此时告诉了季责一个事情:“那名老妇人,其实并不是崔郎君的母亲。”

    季责微微一愣,随后看向崔备:“不是崔郎君的母亲?”

    崔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是送来衙门之后才知道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他无助的揪了揪自己脑袋,深深的替自己老娘担忧。

    季责则是温和宽慰道:“先别想了,这个事情,也许是好事呢。既然不是伯母,那说不定伯母现在人好好的——”

    他看一眼吴大新,轻叹:“只是更怪我了。我不该没弄清楚就胡乱揣测。”

    李长博清了清嗓子。

    两人想起李长博方才的警告,连忙闭上嘴巴,摆出正襟危坐的架势来认真对待。

    一时无人言语。

    李长博看住季责:“你既与吴大新是邻居,应当十分了解吴大新,你可曾见过有没有什么老妇,去找过吴大新?或是二人有过节?”

    现在这样的情况,吴大新的确是嫌疑最大的人。

    吴大新想辩解两句,可被王二祥一瞪,就老实的缩回去。

    就是多多少少别得有点辛苦。

    对于李长博这个问题,季责仔细想了想之后,忽然说了句:“平时来往什么的,倒是没留意到。但是前些日子,他与顾客起了纷争。差点动手。说是缺斤少两。”

    他看一眼吴大新,低声道:“平日去买他粮食的,多是老顾客。其中不少年纪大的人。而且寻常也有人去他家卖粮食。都是自家种的。这种都大多数是老人。有时候也会争执两句。有一次我听见人吵嚷质问他,问他这么办事,就不怕回头买根绳子吊死在他家门口吗?”

    这话说得,吴大新身上的“可疑”两个字,简直就是加粗和加黑了。

    李长博听完了后,忽然问了句:“你们离河近吗?”

    季责点点头:“房子背后就是河,不远,几步路就到。”

    说起河,季责忽然说了句:“对了,十三那天早上,我看见他们父子两个从河边回来,不过没多想,以为是去洗什么东西了。更没多问。”

    吴大新忽然激动起来:“你胡说!你血口喷人!你说你看见我了,我怎么没看见你!”

    李长博并不想听他们吵架,只问吴大新:“这么说来,你确实去过河边了?你早上去河边做什么?”

    吴大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之间口误,竟然承认了自己去河边的事情。

    他一下缄口不言。

    李长博盯着吴大新,问了一句:“人是你杀的?”

    吴大新矢口否认:“没有!我怎么可能杀人!我都不认识她,怎么会杀人!”

    这话吧……

    付拾一不得不承认,这个吴大新的确是藏不住事情的人,心直口快,明显嘴巴快过脑子。怪不得说话也这么爱得罪人。

    这么一问,就什么都交代明白了。

    李长博微微扬眉,言简意赅:“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家里现在乱成一团,继续拖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其实这就是一句试探,吴大新虽然暴露出他不认识那名老妇,但肯定接触过这个事情,可他没有承认自己杀人。

    所以李长博就打算顺着这个说辞,套一套话。

    哪怕吴大新趁机编造呢?编得越多,漏洞越多,到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更容易发现事实的真相了。

    ###第2017章

    事情原委###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2017章事情原委吴大新最后还是选择了说。

    他说之前,还狠狠的瞪了一眼季责,这才开口:“十三那天,我跟平常一样,早上一起来就去开门。”

    “结果我一开门,先看见一个人身子,再往上一看——舌头都耷拉下来了,脖子往下垂着,瞪着眼睛看着我!当时差点没给我吓得坐地上!”

    说到这里,吴大新似乎想起了当时的感觉,真的是拍了拍胸口,一脸后怕的样子:“天都刚蒙蒙亮!街上人都没有!就那么一个人,挂在我门口!”

    “我当时也以为是不是哪个人想不开,跑过来上吊,吓了一跳。可看来看去,那老妇人我也不认得——”

    吴大新愁眉苦脸:“可也不能让她挂着吧?我是做生意的,甭管我认识不认识,挂我家门口了,那就跟我有关系了——传出去,人家还都以为是我做生意不厚道呢。”

    “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继续这么挂着,赶忙就将人放下来了。可放下来了,我也不知怎么处理。愁得慌。”

    吴大新长长的叹气:“这几年生意本来就不好做了,要是家里没有别的人,我一口关门也没啥。可我还得养家糊口哪!”

    “想来想去,也觉得不能这么放着。这么放着算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是谁,别人看了还不是要指指点点?”

    “最后我就想到了扔河里算了。”吴大新苦笑一声:“我就把老大叫出来了。让他跟着我抬着尸体扔河里去。”

    “老大害怕,慌里慌张的,我也慌里慌张的,我们两个一路避开了人,把尸体悄悄扔河里了。那玉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

    吴大新看一眼崔备:“谁知道尸体就冲到了下游去,还被他当成了自己老娘,准备风光大葬。又发现了玉佩,找上门来。”

    “就是他找上门的时候,我真没认出来是那老妇人,就觉得他来找事儿。老大年轻气盛,就和他们的人扭打在一起。”

    “等人散开,老大脑袋上就被砍了,躺在那儿,流了一地的血。”

    吴大新一把捂住了脸,“呜呜呜”的哭出声来:“老大咽气之前,跟我说,报应。他就说了两个字,人就没了!”

    “现在看来,真是报应!我要是没把老妇人扔河里,崔备也找不上门,他要不来,老大怎么会死?”

    吴大新又是伤心,又是恐惧,更多的是无奈:“可我想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冤有头债有主,她干啥就找上我们一家了?为啥要吊死在我们门口?”

    说到这里,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下去了。

    付拾一则是陷入了沉思:自己上吊的话……有没有可能呢?

    李长博同样也是向了付拾一:这种专业的问题,还是要专业人士来解答。

    付拾一良久才道:“也能说得通。单单从勒痕和死因上来看,这个情况是符合的。死者必定是因为窒息而亡。不管凶杀还是自己上吊,通过痕迹也可以判断一二,我等下去仔细看看勒痕。”

    “至于肩膀——”付拾一转头问吴大新:“你当时抛尸时候,是用什么姿势?”

    吴大新抽噎着回忆了片刻,才描述道:“我抓着手,老大抬着脚。”

    “一直都是抬着的?”付拾一想起死者脚后跟的痕迹,于是又问一句。

    吴大新点点头:“一直都抬着的。”

    想想也是,两个人抛尸,肯定不用拖着,而且老妇也不胖,更不至于抬不动。

    付拾一看一眼李长博,摇头:“细节有点对不上。”

    李长博直接看向崔备:“那当时将尸体捞上来的人,是怎么将尸体带回去的?”

    崔备挠了挠头:“其实也没带回来,他也不好贸然带回来,就是从河里背上来,然后背回村里,放在那儿,叫我去看的。后头我就用棺材抬回来了。”

    他补充一句“刘牛高高大大的,很有力气。而且当时尸体都泡成那个样子了,脸都看不清了,肯定不是刘牛杀的。”

    他这么一说,付拾一都有点无语:这个崔备怎么总是喜欢替别人解释呢?我们也没怀疑是放牛的人杀的啊。

    李长博也捏了捏眉心,一脸无奈。

    付拾一知道李长博问这话的意思,不过摇了摇头:“尸体上的痕迹,是死后造成的没错,但应该是泡水之前。如果是放牛的人造成的,伤口不会那么小的。”

    鉴于尸体的情况,如果是从水里捞上来后才在地面摩擦,那大概率是会直接磨掉一层肉皮和软组织。

    所以,要么就是吴大新撒了谎。要么就是还有人在吴大新之前或是之后,接触了死者。

    “会不会是生前伤?”李长博问了句。

    付拾一摇摇头:“看不出来,尸体在水里泡过,又过去这么久,已经是高度腐败的状态,生前伤死后伤,这种小伤口已经看不出什么区别。”

    两人说话时候,一连串的专业名词,旁人根本就听不懂说了什么。

    个个儿都是一脸懵逼。

    付拾一问吴大新:“你仔细回想一下,你看到死者的时候,大概多高高度,身上穿什么衣裳什么鞋?还有,现场还有什么东西没有?”

    吴大新仔细回想,半晌之后,才用手比划一下:“我第一眼看到的反正是差不多胸口位置,离地面也不高。衣裳就是普通的粗布衣裳,那种靛蓝色的,很普通。鞋子……她没穿鞋子。两只脚都没有鞋子。可能是穷吧。”

    这种情况不奇怪,穷苦人家,衣裳都穿不上,不穿鞋子的不在少数,尤其是农人——要下地干活,他们很多时候都赤脚。

    只是女性比较少见而已。

    但也有。

    吴大新没有怀疑,也不奇怪。

    “死者没带点什么东西吗?”付拾一有点惊讶:“就这么一个人直接挂在了你家门口?”

    吴大新听这话也听出点纳闷来:“还要带啥东西?啥也没有啊,就这么一个人。连个什么包袱也没有,更不要说留下什么话了。”

    所以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为啥老妇人非要死在自己家门口。

    难道因为自家门口有横梁?

    ###第2018章

    现场观察###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2018章现场观察吴大新这么一说,付拾一就走到李长博身边去,打算跟李长博悄悄说两句话,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毕竟嫌疑人在这里,这种事情不好直接说。

    可没等她弯腰,就发现圆滚滚的肚子顶到了李长博……

    付拾一低头看了看肚子,来不及感叹它的硕大,赶紧后退一点,微微弯腰凑到他耳边去,低声提醒:“上吊的人,需要一个东西踩着。如果现场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有人清理过现场,第二个就是人不是自己调上去的。”

    李长博垂眸看着付拾一的肚子,被顶到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冒出来一个想法:芃芃什么时候才出来呢?

    不过,听见付拾一的提醒之后,他就把这个念头抛在了脑后。

    他刚才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现在才反应过来:是的,现场不可能那么干净。通常上吊死的人,现场都是有些狼藉的。

    因为要踩着东西上去,上去后会踢开那东西,十有八九那垫脚的东西就滚到一边歪着。

    李长博垂眸沉吟片刻,张口问了吴大新一个问题:“你发现尸体时候,尸体是热的还是冷的?软的还是硬的?”

    “早就冷了。梆硬。”吴大新连个犹豫都没有:“腿都不带打弯了——抬着时候,跟个木板子似的。”

    这个形容就很贴切。

    付拾一觉得自己已经想象出了当时吴大新领着吴明处理尸体时候的样子。

    李长博又思忖片刻,才道:“既然如此,我们去看看现场罢。”

    吴大新既然说不认识死者。

    又说发现尸体时候,尸体已经尸僵了,那么说明死者应该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极有可能是别人抛尸在他家门口的。

    付拾一也觉得很有必要去看看现场。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横梁上谁也不会天天擦,搞不好会有证据留下来。

    她低声要求:“我也去。”

    李长博立刻拒绝:“你在衙门等消息,我快去快回。”

    付拾一知道他顾虑什么:“不要紧,芃芃今天估计也没想出来。我想跟去看看。”

    李长博半点也不肯通融:“不行。”

    付拾一:……

    最后付拾一也没能挤上马车,硬生生的被铁面无私的李长博给留下了。

    倒是付拾一自己忍不住拉着翟升他们叮嘱了好几遍,这才放人上了马车。

    除辛宽慰付拾一:“李县令也是担心你。你现在已经到了预产期,万一忽然发动怎么办?马车上颠簸,也实在是不安全。”

    付拾一拍了拍肚皮,愁眉苦脸:“我就是觉得应该颠一下芃芃,让他赶紧出来得了。”

    再等,等到预产期都过了怎么办?

    除辛失笑:“孩子不想出来,你着急也没用。”

    付拾一其实就真的挺着急的——要不是胎动什么的一切都正常,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当然,到了预产期还不发动,也很正常。只是她第一次怀孕,原理她都知道也没用,还是会克制不住的想东想西。

    一会儿想那个,一会儿想这个,就很担心。

    付拾一幽幽的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除辛抿着嘴唇笑,陪着付拾一说话。

    而这头李长博带着人一路风驰电掣的到了镇子上。

    然后找到了吴大新家。

    果然看见两家粮食店并排开着。

    只是其中一家多少显得有点衰败了,就是店面也不如隔壁那家大。

    这家就稍微有点破旧狭小的,就是吴大新家。

    而隔壁,就是季责家。

    王二祥亲自看了看横梁,果然在横梁上看见了痕迹。只不过,也只有绳索留下的痕迹,并无手印一类的。

    李长博则是仔细的看了看街道的布局。

    最后他随便找了一家杂货铺,问道:“这条街上,我看也没有多少店铺,就二十多个。”

    杂货铺老板乐呵呵的:“毕竟离长安城这么近,来回都要不了半日功夫,开那么多店铺也没用,就是我们生意也一般。来这边买东西的,也就是图个方便。也懒得进城。”

    进城是个麻烦事儿。还要验看。

    而且长安城里东西多少也贵一点。

    大多数人没什么事儿,还是就在家门口镇子上买东西。但也仅限于日常用的,好东西,人家还是愿意进城里去买。

    因此,镇子上虽然有商铺,但并不算繁华。

    就是沿河修了些房子,走到尽头,还有一大片空地,这是用来摆摊的地方。每逢双数日子,就有不少人过来卖东西。自家种的菜,鸡鸭,河里捕的鱼,自家织的土布,都有。

    李长博点点头,温和笑着问:“那镇上有没有打更人?”

    杂货铺老板摇摇头:“那没有。用不上。天黑了一关门,天亮了一开门就行。”

    “那一般谁家起得最早,开门最早?”李长博再问。

    杂货铺老板想了想:“应该是季家粮食铺吧。他们家有专门的小伙计,就住铺子里守着,每天早上起最早出来挑水。”

    李长博意外的看一眼那家看起来就比别的铺子气派的粮食铺。

    一个疑惑悄然浮上了心头:挨得这么近,如果是尸体挂在了吴大新家门口,那小伙计开门时候,必然会看见吧?为何却没有嚷嚷出来?

    那杂货铺老板说了这个话,就看见李长博面色有点沉思,顿时好奇:“问这个干啥?镇上出啥事儿了?”

    李长博温和一笑:“就是问问。好奇。对了,我看季郎君脾气很好的样子,他开粮食铺之前是干什么的?”

    杂货铺老板乐呵呵道:“那就不知道了,是从别的地方搬来的,搬过来之后,就开了个粮食铺。说起来也有点不厚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开人旁边,算怎么回事?气得老吴天天和他吵。两边水火不容的。”

    李长博微微扬眉:季责看上去,风评并不是很好。这就怪了。

    杂货铺老板压低声音:“我们私底下都劝老吴看开些,谁让他挣钱最多让人眼红呢?老吴这些年也没办法,好在都是老顾客,也不至于彻底开不下去。”

    李长博若有所思。

    ###第2019章

    检查一下###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2019章检查一下最后,李长博让人王二祥去检查一下季责的粮食铺门口,看看有没有横梁。

    如果有横梁的话,也去看看横梁上,有没有什么痕迹。

    听见这个话的时候,王二祥还愣了一下,压低声音问了句:“李县令,我看那铺子里的伙计,不停的探头探脑,十分可疑,要不要顺带将人带回去调查?”

    李长博同样压低声音:“先看横梁,这个事情再说。”

    王二祥应一声,随后看了看横梁。

    其实在同一片地方,大多数建筑的制造工艺和设计,基本都会是一样的。

    所以,季责这边,不仅也有横梁,而且因为铺面大,所以横梁都比别人长一些,考虑承重问题,也要粗一些。

    只是王二祥爬上去一看,却没看见任何的痕迹,横梁上反而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都没有。

    也跟着付拾一和李长博办了这么多年案子,还成了亲,王二祥也稳重不少了,这会儿站在高处,看着干干净净的横梁,思考了一会儿,就伸出手,在别处的木头上抹了一把。

    一手的灰尘。

    这个发现,让王二祥心里顿时生出了无限的隐秘快乐:我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怀揣着这种快乐,王二祥十分兴奋地冲到了李长博跟前,还举着个手。

    等到了李长博跟前之后,他献宝一样的给李长博看:“李县令快看,这是什么!”

    蒲扇那么大的手上,有厚厚的灰。一看就知道是摸了不干净的地方。

    可惜的是,李长博和王二祥之间,大概是真的缺乏那么一点心有灵犀。

    他非但没有领会到王二祥的意思,反而惊了一跳:“你破坏现场了?”

    这个时候,不管横梁上有没有痕迹,王二祥也不该动手去摸啊!

    李长博觉得有点糊涂。

    王二祥被李长博的话浇灭了那么一丝丝的热情。他失望的解释:“这是别的木头上的。”

    可惜李长博还是没能领会,反而看王二祥的眼神充满了关爱:这孩子看来是需要调教一下了。

    王二祥忽然有点想念付拾一:还是付小娘子在这种时候最懂我!嘤嘤嘤嘤。希望付小娘子早点生完回来。

    他只能更加细致的解释一句:“横梁上一点灰也没有。”

    这下轮到李长博无语了:忽然就很想念媳妇是怎么一回事?媳妇每次都会直接了当的说重点,配合起来毫无障碍!可是这些人!!!!他们!!!就不行!

    在这一刻,王二祥和李长博的心情,倒是惊人的相似。

    以至于付拾一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她自己揉了揉鼻子尖一脸迷惑的抬头看太阳:这么热的天,总不可能受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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