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付拾一和李长博却交换了个眼神。

    到了这个份上,他们更有理由怀疑,林父真的有问题了。

    李长博索性看向林母:“那年程曦失踪后,你丈夫翻了地,后来你去过地里吗?再翻过地吗?”

    林母又是一愣。

    缓过来,她近乎是惊慌无措的看向了自己丈夫。

    这下,也不用林母回答什么,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林里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态度十分强硬:“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李长博更干脆:“他若不去,就强行带去。”

    不过,也没到了那一步,就出了结果,林母上前一步,颤声却果断道:“他不去,我去!今天掘地三尺,也要弄清楚这个事情!”

    林父不敢相信的转头看自己婆娘。

    林母却已经冷了脸,十分强势:“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我还怕了。我梅娘受了委屈,哪次都是你说算了!凭什么算了!今天弄清楚这个事情,真要是我们家里人哪个做了恶事,该偿命偿命!可要和我们家没关系,程傻子也得给我梅娘偿命!”

    李长博实话实说:“程傻子做的事情,最多流放,倒不至于偿命。”

    林母语气凛然:“那就流放!给梅娘讨个公道!”

    林父跌坐在椅子上,不停的道:“疯了,都疯了。”

    然而没人去理会他了。

    林母扬起头,昂然往外头走去。

    梅娘和桃娘等,想了想,也都跟着往外走,只剩下一个林父还在那儿坐着。

    李长博看着林父那样,转头交代林里正:“找两个年轻人,扶着他去吧。”

    当然,说是扶着,但其实是架着。

    林父是真的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付拾一悄悄看了林父一眼,忍不住嘀咕:“你说他到底图个啥?早答应了,不就完了?”

    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时候,倒不如配合点,反而少受罪。

    林里正几乎将村子里的壮劳力都叫过来了。

    为的就是翻地。

    付拾一推测,如果要在上面正常种地,那埋尸的位置肯定是很深的。

    所以,付拾一叮嘱了村民,让村民们都挖深一点。

    林里正不愧是种地的老把式,当即没让人立刻开挖,反而是找来一根细且结实的竹竿,一头削尖了,开始在土地里细细密密的往下扎。

    付拾一明白了这个举动的意思:是想通过这种办法,探测地底下是否异物多。

    不得不说,林里正真是聪明极了。

    劳动人民的智慧,不容小觑~

    ###第1988章

    不可小觑###

    第2069章不可小觑

    劳动人民的智慧,真的不可小觑。

    而劳动人民的力量,更是不能小觑。

    林里正明明已经是六十岁的人了,可一口气将竹竿子扎进土里,直接能没入将近一米。

    这个位置,差不多也是付拾一心里估算的埋尸位置。

    付拾一心中倾向于边角上,所以随便选了一个最夹角的位置,让林里正进行探测。

    林里正扎了第一下,竹竿就捅到了硬物。

    他神色一凝。

    旁边的人说了句:“也有可能是石头。再扎两下!”

    付拾一摇头:“不必了,就这个位置。挖吧。”

    众人一脸茫然:这怎么确定的?也没见这位娘子做点啥啊!怎么就确定了呢!

    不过他们虽然茫然,但还是很听话的。

    村里汉子都是挖地的好手,没要几锄头,他们就挖到了白生生的骨头。

    就在地下大概半米的位置。

    那骨头被泥巴包裹在其中,衣裳已经腐坏得差不多。

    众人盯着那骨头,都默然了。

    这样的情况下,根本什么都不用说,所有人都有些戚戚。

    毕竟那些骨头一看就知道不是成年人的骨头。那么小,那么短——

    而这些年,村子里失踪的,只有一个孩子。

    这是谁,不用多说。

    付拾一让其他人小心将大部分土弄走,剩下的,她解了披风,亲自去掏。

    就连李长博也没办法——验尸这一块,只能付拾一来。

    他顶多在旁边站着,给自家媳妇挡着点寒风。

    春丽拿衣裳下摆兜着那些骨头。

    付拾一掏出来一块,她接一块,圆润的脸上,只有肃穆和凝重,半点不见害怕。

    而方良则是马不停蹄的去准备热水,一会儿好给付拾一洗手和洗骨头。

    林里正在看到骨头那一瞬间,就伸手指着林父,手都在哆嗦。

    他很想骂两句,但什么也骂不出来。

    倒是林母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愣愣的看着那些骨头,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梅娘也是浑身冰凉,腿是软的,根本站不住,整个人都往地上坐。

    李成赶忙一把搂住梅娘,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看着梅娘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想说几句话宽慰梅娘,可想了半天,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最后,他也就沉默了。

    桃娘她们则是去扶林母,一个个的也是失魂落魄。

    虽然是白日,可毕竟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所以付拾一伸出来的手,很快就冻得冰冷。

    但她仿佛丝毫不觉得冷,只是小心翼翼的将那一根根骨头从土地里扒拉出来,旁边李长博还给记着数。

    付拾一的手指上沾染了很多泥,但她丝毫不在意。

    她只是专注的寻找骨头。

    没办法,出门时候没带验尸箱子,也就没有手套戴。这样的情况下,没什么可讲究的。

    等到将最后一块细小的骨头也从泥巴里抠出来,放进春丽的衣裳里,付拾一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李长博赶忙将披风裹上去,好给付拾一保暖。

    吓得付拾一赶忙伸直了手,生怕将泥巴沾到了披风上——这可是大毛的披风!很贵的!而且不能洗!

    她甚至忍不住哀怨的看了李长博一眼,很想骂一句“败家子”。

    但看着李长博好看的脸,她默默的将这话咽下去,然后干正事儿,吩咐春丽:“将骨头保管好,一会儿我洗干净,然后就来拼。”

    不管什么时候,遇到这种白骨化的尸体,拼一拼骨头,是必不可少的项目。

    但是当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体骨架,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是最舒适的。

    以及,拼凑过程中,就会知道是否丢失身体部位,骨头上有哪些伤,这个人的年纪,身高——甚至能通过骨头的状态,知道这个人生前的一些情况。比如是否缺钙,发育是否良好等等。

    一上了田埂,方良立刻端来了铜盆给付拾一洗手。

    还贴心的准备了香皂片和小竹筒。

    小竹筒是拿来舀水的。

    付拾一洗手,只用流水。用她的话说,在一个盆里洗手,从你脏手去撩水那一瞬间,一整盆的水都被污染了,根本不可能洗干净手。

    付拾一将手洗干净,李长博还体贴的递过来帕子将擦干了。而后就给她捂手。

    关键是他做起这些事情,行云流水的,根本一点不在乎是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只是一个心疼自己媳妇受冻的丈夫罢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表情多少有点微妙。

    一来是付拾一去弄骨头这个事情让人吃惊,二来就是李长博的旁若无人。

    李里正也是嘴巴没能合上,茫然的想起了一个传闻:所以,李长博的夫人,真是个仵作啊!不是什么玩笑话啊!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付拾一半跪在那儿,细心寻找骨头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看得忍不住心生敬重。

    林里正今天受到的刺激足够多,这会儿已经麻木了。

    他招呼众人回了村头,现场从一个村民大门口拆了一个门板下来,临时搭建一个停尸的地方。

    方良已经买了一口大缸,并且挑满了水,拿来洗骨头。

    因为在土地里掩埋了这么多年,那骨头上有很多的泥。

    本来方良说他来洗骨头,可方良毕竟没受过专业培训,因此还是付拾一亲自来的。

    每一根骨头,付拾一都洗得很仔细很干净,洗好了,还放在干净的棉布上,仔细擦拭干水分,这才放在铺了白布的门板上。

    众人没有人说话,都静静的看着。

    当所有的骨头都洗干净后,门板上得骨架也拼凑完成。

    付拾一轻声道:“除开恒齿之外,其他牙齿洁白而细小,都还是乳牙。身高大概在三尺左右,看不出性别。这是一个五岁到七岁左右的孩子。”

    程曦失踪的时候,正好是这个年纪,这么高。

    几乎不用多说,这几句话足够让大家确定这就是程曦的尸体。

    在场的年轻人,好多都不记得程曦了。

    可记得的人,却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李长博冷冷的看一眼林父:“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只是李长博,其他人也跟着看了过去,神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林父却不承认:“跟我没关系,凭什么说是我埋的?”

    大家明天见呀~

    ###第1989章

    现场验尸###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989章现场验尸林父这话,看似狡辩,但也不算没有道理:是啊,没人看见他埋,没有证据,那肯定是不能这么说。

    付拾一瞥了林父一眼,点点头,十分认真的说了句:“你说得对。”

    这句话,反而让林父剩下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嘴里,现场一下子静默。

    林父和众人的想法:这个时候,不该反驳吗?怎么就说他说的对?!

    下一刻,付拾一还是那个认真的语气,还是那个认真的表情:“放心,我们会证明是你埋的。”

    林父又噎了一噎。

    众人:……忽然觉得很爽快是怎么一回事!

    李长博此时接了一句:“先将嫌疑人看管起来。不必叫他废话。”

    李县令一句话,成功让林父所有辩驳和愤怒都死死的被堵在了喉咙里。

    林里正迅速叫人将林父带下去了,而且还特地嘱咐:“一定看好了。”

    潜台词:别叫他跑了。

    几个年轻人立刻就扑了上去,像八爪鱼一样,将林父给按住。

    大概是亲戚,还有几个小声的跟林父赔了个不是:“对不住。”

    林父也试图反抗,但是根本就没有用,只能被强行拖走。

    林母等人,看着林父那样,神色复杂,却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整个过程都没有人动一下。

    付拾一看向门板上的尸骨,缓缓开口:“开始验尸。准备记录。”

    李长博便开始记录。

    “从牙齿状态和数量看来,死者是五岁到七岁之间。”付拾一小心翼翼捧起了小小的头骨。

    “死者后脑勺上,有明显的蛛网状骨裂。”她将头骨转了一个方向,将头骨后面的骨裂给李长博看:“这样的骨裂,通常是打击伤。而且骨裂缝隙颜色较深,这说明是生前伤。因此这并不是致命伤。”

    付拾一继续往下说:“骨裂处并无刮痕或是凹陷,说明并不是尖锐物品砸的。皮应该没破,或者破损较轻,没有直接作用于骨头上。”

    “但这样这样的伤势,就算没有造成死者死亡,也会出现脑震荡和短暂失去意识的情况。”

    付拾一放下头骨,重新拿起了已经断裂成两截的细小骨头:“舌骨骨折断裂,这种情况,常见于上吊自杀者,或者被人扼住喉咙窒息而死。”

    说完这句话,付拾一特地将两截骨头拉开一段距离:“舌骨断得很干脆,可见一定用了很大力气。”

    李长博在旁边刷刷记录。

    付拾一放下舌骨,再往下看:“双臂骨头完好无损,指骨也完好无损。胸腔处也都完好无损。”

    “腿骨与脚趾骨,也都完好无损。”

    整个尸体上,并没有别的伤。

    付拾一抿了抿嘴唇,有些遗憾:“很多伤都是软组织伤,尤其是那种伤,基本都不会呈现在骨头上。所以,光从骨头上,看不出来什么。”

    李长博蹙眉,忍不住问:“那岂不是无法定罪?”

    “先看看衣服再说。”付拾一指了指从地里刨出来的衣服:“虽然衣服腐坏严重,但也能看出一些痕迹。”

    血迹和可疑的液体当然是不可能再看得出来。

    但可以看出撕扯痕迹,或是有没有其他物品。

    付拾一小心翼翼的将腐坏严重的衣裳一点点的展开。

    完全展开后,这些衣物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的确是孩童样式的衣裳,是夏日穿的衣裳样式。

    衣裳的绑带,几乎都是断裂的,脱线的痕迹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是被暴力撕扯开的。

    付拾一将之一一指给李长博看,由李长博记录下来。

    裤子的情况比衣服更严重,整个裆部都是撕裂开的。

    不管是裤子和衣裳,都有被扯落的布片,这些布片团在一起,最中间的位置,倒是比其他地方腐败轻一些。保存相对来说比较好。

    除了衣裳和裤子,付拾一还发现了一张手帕跟布料团在一起。

    此时展开,虽然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但还能看到手帕上的绣花。

    付拾一辨认了半天,看出是一朵花,和一只蝴蝶。

    至于花是什么花,就看不出来了。只是针脚很细密,做工是很精致的。

    在泥土里埋了这么久,这些衣物碎片和手帕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更不要说上面的血迹什么的。

    但付拾一的目标,却不是找到血迹,而是仔细的翻看衣服,拿着水晶磨出来的放大镜一点点的看。

    最后,付拾一在那张手帕上找到了一点东西。

    是三根毛发。

    毛发是角质蛋白构成,虽然看着一跟跟的脆弱无比,可实际上,却十分的耐腐败。几百年的尸体,有的时候毛发都还完好无损。

    这三根毛发,是付拾一眼睛都快瞪掉出来才找到的——手帕和布料都是黑乎乎的一团,要在这黑乎乎的一团里,找到这种黑色的毛发,那真的是用放大镜都很费劲。

    但将这三根毛发放在白布上的时候,那还是很明显的。

    三根毛发的特征是都很短,而且都有弯曲。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明智的没有选择直白说出来,只是道:“发现三根特殊毛发。经过鉴定,不属于死者,而是属于成年男性。”

    当然,李长博写下来的东西,就不是这几句了。

    他咳嗽一声,绷着面皮记录道:发现三根弯曲的短毛,经过鉴定,不属于死者,是属于成年男性私密部位脱落毛发。

    不过,显然村民里也有思维敏捷的人,人群中有人纳闷问道:“怎么就知道是属于成年男性了?头发嘛,不是谁都有?怎么就特殊了?”

    这毕竟不是在衙门,面对这么多普通群众,尤其这里还是李长博的老家,付拾一还是觉得没法直说。

    于是干脆看向李长博。

    李长博缓缓道:“毛发短而弯曲,比头发粗壮,这种毛发,是到了一定年纪才会长的。”

    付拾一无辜望天,不敢去看村民们一个个先茫然后尴尬的表情:这种科普吧,还是有点儿太过尴尬了。

    李长博虽然面皮正常,但耳朵已经红了。

    村民们没有再提出任何的疑问。

    李里正含混道:“那还有别的证据吗?”

    ###第1990章

    别的证据###

    第2071章别的证据

    付拾一摇摇头:“实在是太久了,已经完全看不出血迹或者别的东西了。”

    如果是时间不太久,一两年那样,说不定还能看出点。

    但现在——

    所有的案子其实都是这样的,都具有一个最佳破案的时间。

    这个时间不是胡乱说出来的,而是根据证据存在时间,尸体腐败情况定下来的。

    如果在现代,其实这样的案子就很好办,只需要验一下DNA就可以。

    可现在……

    付拾一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双鞋子上。

    希望那上面还能找出什么证据吧。

    鞋子其实也是和衣服团在一起,扔在了尸骨旁边,一同掩埋的。

    鞋子因为层层包裹,加上布料厚实的缘故,反而保存相对完好一些。

    这是一双明显是小孩子穿的鞋子,上面还绣着花,看上去很精致——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基本可以确定死者是个女孩子。

    付拾一拿起鞋子仔细观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鞋子的鞋尖最顶上,都有线头被扯断的痕迹。

    那线头如此对称,如此一致,绝不可能是腐败造成,更不可能是做鞋子时候的瑕疵。

    倒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扯走了。

    那线头是原本将东西固定的。

    付拾一示意李长博也过来看。

    李长博仔细看过之后,轻声说到:“许多人家中女孩,会在鞋子上点缀一些东西。或是珠子,或是玉石,或是什么果核,流苏之类。”

    付拾一点头:“鞋子上镶嵌珍珠宝石,虽然是富贵人家才有的,但普通女子也会用木珠和果核染色,用来点缀。小孩子的鞋子尤其是。”

    说完这话,付拾一看向林里正:“我记得你说,程家家境不错?”

    林里正颔首:“是很不错。还给村子里修桥铺路过。”

    他看一眼那双小鞋子,忽然叹了一口气:“程曦的衣裳和鞋子上,我的确见过点缀了好东西。程曦刚出生,脖子上还戴着金锁片。”

    “那双虎头鞋上,两个眼睛是镶的水晶石。我当时吓了一跳,还提醒他们两口子来着。”林里正背后发凉:“会不会,那鞋子上缝了什么?”

    付拾一“嗯”了一声,转头在村民身上来回的巡视:“你们有没有人见过程曦穿这双鞋子?”

    这样一双好看且贵重的鞋子,不应该没人有印象吧?

    果然,陆陆续续的就有人提供线索:“我没见过这双鞋,但我有一回听见他们两口拌嘴,程大郎骂他婆娘,说要不是她不肯听,非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说不定程曦都不会被人拐走。”

    “我记得这双鞋子。”梅娘此时居然也开了口,只是她说话的时候,牙关都在发颤,脸上一片惨白:“这双鞋子上,缝了两片银梅花。当时……”

    “当时我们所有女娃都羡慕得很,所以更加不想和她玩。我们悄悄商量,说不跟她玩,她是有钱人。除非她把那个鞋子也给我们穿——”

    梅娘说不下去了,牙关甚至都叩响了,控制都控制不住。

    付拾一大概能明白那是一种心态:如果一群孩子里,出现一个特别干净的,或者特别邋遢的,通常这个孩子是很难融进小群体的。如果这个孩子特别有钱,但又不懂得利用金钱去收买人心,那么大概率还是会被排挤——

    程曦穿戴得这么好,这么精致,长得又好看,肯定没少被夸奖,或是被拉出去和自家孩子对比。

    然后又有这么一个心智不全的哥哥——

    一来二去,程曦就成了那个鹤立鸡群的另类,怎么看都不会有人跟她玩。

    付拾一叹了一口气。

    孩子们之间,谁说又不是一个小小的社会呢?

    可这个事情去怪谁呢?怪一群孩子?孩子们的观念是模糊的,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一起玩的人就会响应,根本不会思考对与错。可不怪他们,又该怪谁?

    只是,付拾一说不出宽慰梅娘的话。

    就算梅娘自己,现在回想起那些事情,估计都会觉得难堪和愧疚。

    梅娘开了个头,几个中年妇女也陆续开了口,说起程曦那精致的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也不怕娃儿把鞋子跑丢了。是太扎眼了些。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还有银手镯哩!”

    付拾一扬眉,转头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会意,于是立刻出声问:“所以程曦平时手上还戴着银手镯是吗?脖子上的金锁片呢?也戴着吗?”

    这个还真没人记得。

    毕竟谁也不会留意一个娃娃。

    就连林里正也说不清楚。

    最后开口的还是梅娘:“锁片和镯子都戴了。”

    可是尸骨上什么也没留下。

    镯子,还有鞋子上的银梅花都没了。

    付拾一扬眉:所以这不只是一起幼女猥亵案,更是一起杀人夺宝案?

    事情这下就好说了。

    李长博看向了林母:“你可有话想说?”

    林母张了张口,最后没说话,只是摇头。

    林里正目光在人群里来回晃,高声喝道:“你们莫要想给谁瞒着,我可告诉你们,这种丧尽天良的人,留在村子里,就是祸害!你们谁要是不怕过桥时候桥塌了,你们就只管瞒!”

    有声小声的在人群隐藏下开了口:“那会儿没过多久,他们家买了牛犊子。”

    一只牛犊子,可是不便宜。

    还有人小声说:“是买了牛犊子,之前他们家可穷得很。就是买了牛之后,才慢慢好起来。”

    又有人小声说:“他们家嫁三个女儿,可都挺热闹的。大女儿出嫁时候,可风光!可他们家以前那么穷,饭都要吃不饱了——”

    “我问过他怎么发了财,他没跟我说。”又有人说了一句:“也没见他出去干活挣钱。”

    林里正也说了句公道话:“他家孩子多,壮劳力只有他们两口子,光种地都要转不过来,咋可能出去干活挣钱?”

    所以,林父忽然发了财,就显得有点奇怪了。

    这样的家庭,除非是祖上传下来多,不然怎么都不可能越过越好——尤其是孩子还小的时候。

    没听过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养孩子,可不是那么容易!

    ###第1991章

    还不承认###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991章还不承认随着说话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了。

    而且他们也不再藏头露尾,躲在人群中不好意思让人知道自己是谁了。

    在这一刻,付拾一深深的感觉到了越来越热烈的气氛——就是微微让人有点发毛。

    多多少少,就有点墙倒众人推吧。

    但这个事情,对破案来说就是好事情了。

    林家的事情被细致的扒了出来。

    连他们家那年过年一家人都置办了新衣都扒出来了。

    随着被扒出来的事情越来越多,林家一家人的表情就越沉默和绝望。

    最后还是林里正看不过去了,挡在几个女人前头,高声训了一句:“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

    李长博提醒一句:“去找林父吧。”

    梅娘此时已经站不住了,她紧紧的攥着李成的袖子,像是抓着一株救命稻草。

    李成的神色,已是十分复杂。

    李长博看他一眼,轻声道:“先将人扶起来吧。”

    李成默默颔首,只是眉头依旧紧锁。

    林父如今被关在村头这边一户人家的院里,旁边三四个小伙子看着。

    可以说是插翅难逃的既视感。

    而林父整个人也十分萎靡——看上去比之前好像瞬间苍老了许多。

    听到开门声,林父瞬间抬头看了过来。

    似乎是从众人的表情上确定了什么,林父脸上的期待一瞬间就凝固了,整个表情直接就变成了一种绝望。

    付拾一恍惚想到了困兽。

    可这种事情,她有点想不明白。

    都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不知什么叫忏悔吗?

    李长博领着众人走到了林父跟前。

    林父蹲坐在那儿,也没起,只是木然抬头看李长博。

    李长博低头与林父对视,目光锋利:“程曦后脑勺被撞过,不过并没有死,是有人狠心掐死了她。她的衣服被撕碎裂了。而且,我们在那一包衣服里,找到了一点别的东西。你虽然当年做得很隐蔽,但还是因为慌乱,遗落了东西。”

    这句话一说出来,林父毫不犹豫反驳:“绝不可能!”

    付拾一叹了一口气,素练的戳破了真相:“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先反驳自己没有杀人吗?”

    如果真没杀人,第一反应肯定是觉得自己被冤枉了。而不是还想着是不是真掉了东西好吧……

    而且付拾一发现,李长博越来越喜欢利用这种心理了。还有一种屡试不爽的感觉。

    林父显然没想那么多,他张着口,半晌没说话,脸上有点茫然。

    李长博没有给林父怀疑人生的功夫,只是问起了关键的问题:“程曦死的那年,你买了牛,忽然富裕起来,钱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林父毫不犹豫:“捡来的!”

    李长博似笑非笑:“这么多年的事情,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难道不需要想一想?”

    被点破这个不合理的地方之后,林父的态度显然更加的不自然起来。

    他甚至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似乎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付拾一笑眯眯提醒他:“没用的,你已经暴露了。”

    这个时候再闭嘴,显然来不及了。

    林父脸上的肌肉,瞬间有点儿扭曲。

    李长博则是视若无睹,半点没有给对方缓缓的好心,继续往下问:“你在哪里捡到的钱?数目几何?”

    这两个问题,第一个,林父说了句“村里头的路上”,但对于第二个问题,林父根本就回答不上来,直接卡住了。

    李长博偏偏还犀利的往下继续问:“村里那么多路,具体哪个位置?掉那么多钱,人家没找吗?”

    他甚至还转头看向了林里正:“林里正有印象吗?”

    林里正立刻摇头:“没有人说过丢了钱。村里人都不富裕,也不可能掉那么多钱。而且掉了也不可能不找。平时掉一个铜钱都得找去——”

    这话就很实在。

    付拾一疯狂点头: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丢了钱不找!

    林里正还劝了林父一句:“这个时候,就说实话吧。人在你地里埋着,你那几天又去翻了地,要说是别人冤枉你,那你能没发现?”

    这话也很实在,付拾一再一次肃然起敬:林里正果然是个文武双修的大爷!多么的睿智!多么的富有生活常识与经验!

    林父竟然还真被这么一句话给劝得沉默了。

    但李长博再一次询问是不是他杀了程曦的时候,他也没回答。

    直到梅娘颤抖着喊了一声:“阿耶,是不是真的?你真对程曦她……”

    林父没抬头看自己的女儿,但也忍不住的有点发颤。

    梅娘却似乎犯了执拗病一样,林父不回答,她就一遍遍问:“是不是你?”

    林父越是不回答,梅娘情绪就越激动。

    最后付拾一怕梅娘出什么事,赶忙让李成他们将梅娘带出去。

    梅娘剧烈挣扎着,但李成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往外跑。

    就在即将被带出院子时,梅娘尖锐的喊叫了一声:“就是你!那天你回来换衣裳时候,身上有血!”

    这下,李成也愣住了,脚下微微一顿。

    梅娘趁机挣扎下来,冲到了林父跟前,又是哭又是喊:“所以你才那么凶,让我回屋去!不让我看!就是因为你,程傻子他想报复!所以他才对我那样!你怎么能做那样的事?”

    林父愣愣的抬起头来。

    梅娘已经拽着林父的衣裳用力摇晃。

    好似如此,林父就会给她一个回答。

    最后,其他人不得不上来将梅娘拉开。

    梅娘嚎啕大哭,仰天哭喊:“报应!这就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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