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整个期间,徐双鱼和钟约寒也没说话,都是静静的看着付拾一动作。

    陶瓷盆里已经是装了小半盆的血。

    付拾一看了一下,觉得差不多快有两升水。也就是两千毫升左右。

    一个成年男人体内的总血量,也就只有四千毫升到五千毫升左右。

    也就是说,刚才舀出来的血,差不多等于是成年男人体内一半的血液。

    这样的出血量,基本上就是致死量。

    一般情况下,出血在一千毫升左右时候,人就极有可能休克。

    在出血四百毫升以上时候,人体就会出现眩晕,不适。

    付拾一盯着那一盆血,猩红的颜色让她产生了一种极度不适感。

    怎么说呢,在死亡现场,出血其实也不少,但那种感觉,和自己亲手舀出来,装在盆里,感觉是真的不一样。

    这样一盆血装在那儿,带来的只有震撼和惊悚。

    因为很难想象,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内部出血这样多,而这个过程中,他又是什么感觉。

    付拾一强行命令自己挪开目光,不再去看那盆血液。

    只不过同样缓不过来的还有徐双鱼和钟约寒。

    其实经过这么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徐双鱼和钟约寒早就经历了不知多少血腥和震撼场面,精神承受力和接受力不知得到了多大的锻炼和改变。

    所以不是他们承受能力不行,而是这个场面,真的太震撼。

    付拾一开口叫他们:“别看了。一起找一找出血点。”

    师兄弟两个这才回过神来。

    徐双鱼咽了一口唾沫,又引发了一阵干呕,最后人都有点儿焉头巴脑:“怎么会出血这么多——”

    钟约寒还算平静:“不然也不会救不回来。”

    付拾一解释一句:“其中应该有一小部分的出血是我们造成的。他当时倒在地上后心跳停止,血液应该就停止了流动。我们进行了胸外按压,迫使心脏继续泵血,这样的话,血液会继续流出。”

    “但……即便是减少一部分出血量,咱们也救不回来他。”付拾一轻叹一声:“他这个情况,谁都无能为力。”

    这个话题多少有些沉重,验尸房里的气氛也有些低迷。

    但付拾一说的是实话。

    这个时候的医学,对内出血毫无能力——就算可以开腹,找到了止血点,可如果止不住血,也白搭。而且,大量失血的情况下,不能及时输血,也只有死路一条。

    付拾一看着两个学生焉头巴脑的样子,鼓励他们一句:“虽然我们挽救不了他的生命,但我们可以找出死因。”

    “之前他皮肤白,并不是因为本身皮肤白,而是因为失血过多造成的苍白。只是他没有任何外伤,所以我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一点。”付拾一多少有点儿懊恼。

    但是她也明白自己不是神仙,更不是机器,不可能不犯错。也不可能永远没有疏漏。

    所以她很快振作起来,沉声道:“所以以后你们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就要考虑到内出血这种可能性。”

    钟约寒和徐双鱼都郑重点头:不只是付拾一没想到,其实他们也没有一个人想到。

    徐双鱼又认真问了句:“那他的内出血,会不会和他摔跤有关?”

    付拾一摇头:“不知道。在没有找到出血点的时候,我们谁也不能下判断。”

    而现在,第一要务,就是找到出血点,找到出血原因。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的找出吴志珏的死亡原因。

    但是要在腹腔里找一个出血点,看似容易,其实并不简单。

    尤其是现在出血状况已经停止的情况下,如果出血点破损不明显,那么就很难找。

    这是血腥的一章……以及我吃了三天火锅了,然后终于拉肚子了……火锅好吃,真的不能贪多啊。

    ###第1799章

    有点怕了###

    第1890章有点怕了

    付拾一只能一点点的仔细看。

    但徐双鱼刚才那话也没问题,一般情况下,内出血一般都是外力导致,或者本身疾病导致的血管破裂。

    考虑吴志珏家里人说他的身体十分健康,所以付拾一就干脆从靠近撞击部位的地方开始检查。

    吴志珏的撞击处,是在左腹部靠近肋骨和侧腰的位置。

    付拾一就先从左侧开始查看——第一个要考虑的,就是脏器破裂,或者主血管撕裂。

    因为腹腔内部太多器官,而且许多器官在靠后面的位置,被挡在后面看不清楚,所以付拾一就将检查完的器官先取出。

    这样,腹部空间就一点点的多了起来。

    付拾一检查完了大小肠之后,又看过了胃部,紧接着就看到了脾。

    脾是位于人体左腹上方的一个重要淋巴器官。呈扁椭圆形,暗红色,质地柔软,当局部受到了重力的击打时,就容易发生破裂和出血。

    而且,脾是人体免疫主要场所的同时,更是人体血液的储存器官,堪称人体血库。

    付拾一取出吴志珏的脾。

    此时取出来,其实一眼就能看到上面的破损。

    但之前,因为脾被保护在体内深处,所以是看不见的。

    吴志珏的脾脏上有两处明显的撕裂伤口。

    一处大概成年人小手指长短,伤口深大概一个半的大拇指指甲盖。

    另一处,则更严重一些,大概有成年人食指长短,伤口也更深一些,大概两个指甲盖那么长。

    付拾一看着那撕裂口,有些唏嘘:“一般来说,脾脏受损引起的出血,基本很难自行止血,而且它本身又是个富含血液的器官。这就导致,一旦发生出血,致死率很高。”

    “那这个伤口,是怎么造成的呢?”钟约寒盯着脾脏仔细观察,皱眉问了一句:“是因为摔倒吗?”

    付拾一点点头:“没有外伤的话,只有这么一个解释。外力挤压。只不过这种情况比较罕见,毕竟脾脏被人体是保护很好的,一般情况是不会被挤压到。”

    “吴志珏这个撞击位置,比较特殊。”付拾一在吴志珏左腹部那处轻微撞击伤处指了指:“这个位置,刚好在肋骨下方,位置很靠近脾脏。所以可能挤压到了。”

    徐双鱼此时也忍不住问了句:“这么大两个伤口,难道不疼吗?”

    付拾一无奈叹息:“说来也是很神奇,大部分的内出血,其实都不会有太明显的感觉。脏器本身痛觉神经很少,所以它们受损或者破裂时候,尤其是血管破裂时,痛觉都不太明显。如果被患者本人忽略,那么就要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引起其他情况发生,那时候,通常出血量已经不小了。”

    “这也是为什么内出血致死率很高的缘故。”

    “像脾脏这种器官,人体默认它被保护得很好,所以轻易不会受损,因此可能也就没分配多少痛觉过去。更没有强大的止血功能。而且一般受损,都会有外伤,也能及时觉察。像是吴志珏这样的,没有外伤,仅仅是内部撕裂出血的情况,还是很少的。”

    付拾一说到这里,就干脆再多说一点:“现在,尸体苍白,胃部几乎没有胃容物,以及吴志珏说要去王裕安家中借用茅房,就都能解释明白了。”

    “尸体苍白,是因为大量失血。而胃部,可能是当时撞击后导致胃部不适,所以发生了呕吐。又或者是脾脏出血到一定程度后,引发的头晕目眩,干呕恶心引起的。”

    徐双鱼下意识追问:“那茅房呢?”

    “一般来说,腹腔大出血后,可能是因为压迫到了肠道的缘故,人就会有一种想上厕所的感觉。但肯定是拉不出什么来的。而且伴随腹腔血量增加,这种感觉会更强烈——”付拾一细细解释。

    钟约寒皱眉:“但他可能以为自己是吃坏了肚子。”

    “对。”付拾一点点头,更加无奈:“这就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反应。”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没了话说。

    怎么话说呢,搞清楚死亡原因后,就感觉吴志珏特别的……倒霉。

    没有外伤,体表伤口看起来也都不严重,谁能想到是内出血?他自己估计也没想过。搞不好还以为自己闹肚子了,怪尴尬的想找个厕所呢。

    弄清楚这些之后,付拾一想了想,就将脾脏清理干净,然后先单独用小托盘装着,以防万一家属不接受这个验尸结果时候,可以拿出来看一眼——

    当然,也不一定用得上,大多数家属还是不愿意看的。

    付拾一脱下手套的时候,几乎要从手套上拧出血来。

    这一次开腹,她感觉都快整出心里阴影了,当即根本不敢多看,匆匆将手套扔掉,脱下罩衣,然后再将手洗干净,就又匆匆忙忙去见吴家人。

    吴家人已经知道王裕安当时和吴志珏在一起的事情,也知道了王裕安偷了吴志珏钱包。

    此时此刻,吴家人正吵嚷着要见王裕安,说肯定是他做的。情绪很激动。

    就连看着温柔娇弱的金娘,也是一脸的悲愤和激动。

    付拾一连忙出声:“大家静一静。”

    屋子里一下子鸦雀无声,众人齐刷刷看住了付拾一。

    付拾一咳嗽一声,沉痛道:“尸检结果出来了。目前看来,和王裕安并无关系。”

    毕竟两人相遇之前,估计吴志珏就已经开始内出血了。那能怪王裕安吗?肯定不能啊!毕竟吴志珏自己都没觉察出自己身体不对劲。

    这句话,登时让金娘扑上来,急切道:“那人怎么能好好的就没了?总要有个缘故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付拾一就将验尸结果说了一遍:“是脾脏破裂,导致的大出血。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派个人跟我去看看。”

    她艰难的描述了一下:“从肚子里取出来的血液,差不多是洗脸盆半盆水。出血这么多,神仙也没办法救。”

    “可好端端怎么会出血?还是肚子里头?”吴老头显然不信,脸上全是质疑。

    下一更,十点半左右哦~

    ###第1800章

    怎么搞的###

    第1891章怎么搞的

    付拾一轻叹:“根据他身上的一些擦伤情况判断,不难看出,他应该是摔跤过。而且撞击到了腹部。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挤压到了脾脏,造成了破裂。”

    吴老头还是不信:“我不信,我去看看!”

    付拾一也不拒绝,点点头:“可以。但是您可能需要先缓和一下,然后多嘴问一句,您平时身体可还好?”

    不然那么具有冲击力的画面,让家属看了,怕是承受不住。

    虽然付拾一也没打算给他看完整的尸体,就只打算看看胰脏。

    吴老头刚想要答应,就听见金娘说了句:“我去。我能受得住。”

    付拾一看了看吴老头,又看了看金娘,最后还是觉得年轻人更加承受力强一点,就让金娘一起去验尸房看看。

    验尸房里,基本上已经收拾了一遍。验尸台上的血都清理差不多了。

    只是盆子里的血,还留着,胰脏也在托盘里摆着。

    至于尸体,就先用白布盖上了。

    付拾一请金娘站在门外等钟约寒将胰脏拿出来。

    但金娘却提出来一个要求:“我想自己进去看看。”

    这个要求付拾一肯定不敢答应。别看金娘现在一脸坚强的样子,但是一看到吴志珏的尸体,必定是承受不住的。

    也不是金娘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而是她低估了亲人忽然离世时候,看到亲人尸体的冲击力。

    付拾一见过太多,所以知道会是什么样,肯定不敢尝试。

    按住金娘肩膀,付拾一轻声道:“我们肯定会将尸体给你看,但不是现在。”

    “我必须要看看。”金娘一口咬定:“不然你们骗我怎么办?那个人不是大郎怎么办?你们说的那个什么脾脏不是他的怎么办?”

    付拾一噎了一下,良久才能出声反驳:“其实别看我这里是验尸房,但是最近没出什么案子,实在是没有别的尸体,我就是想搞错,或者想调换,也没有别的尸体可供操作啊。”

    金娘却近乎执拗:“不行,我一定要看一眼。哪怕就一眼!”

    付拾一想了一想:“这样吧,验尸房肯定是不能让你进去的,这是规定,怕你进去破坏了证据,影响破案。但是我让他们开个窗户,掀开白布,你看看是不是你丈夫,行吧?”

    她强调一遍:“就一眼,行吗?”

    金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付拾一进去,盯住了钟约寒两句,这才回到金娘身边,将她带到窗边。

    钟约寒从里头推开了窗户。

    推开窗户那一瞬,金娘的目光就落在了验尸台上。

    虽然用白单子盖着,但是人形的轮廓还是十分明显的。金娘一眼看过去,甚至能从体型分辨出自己是不是自己丈夫。

    徐双鱼小心翼翼的掀开了尸体头部的白单子,露出了他的脸来。

    吴志珏此时闭着眼,面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看上去没有一丝丝的鲜活气息。

    金娘浑身僵硬,紧紧的盯着吴志珏的侧脸,一动不动,眼泪却一滴滴的往下砸。

    付拾一轻轻的揽住了她的肩膀,柔声劝慰:“想哭就哭出声吧。哭一哭,心里会好受许多。”

    这么一句话,瞬间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下一秒,金娘就撕心裂肺的哭出声来。那种像是要撕裂声带的哀嚎声,让听见的人,也情不自禁的觉得有些难受。

    付拾一一下一下的拍着金娘的肩膀,却不知怎么宽慰她。

    好在金娘哭了一阵子之后,自己大概也将情绪发泄出去了一部分,总算振作起来。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嘶哑着嗓子开口请求:“伤在哪里了?”

    钟约寒就将脾脏端过来给她看。

    付拾一在旁边轻声解释:“你看伤口就知道,撕裂开的伤口,边缘不齐整。如果是割伤的,就会整整齐齐。”

    金娘盯着脾脏看了很久,眼泪又开始掉。到了最后,她开口了,问的却不是脾脏的事情,而是一句:“那大郎疼不疼?”

    付拾一摇摇头:“应该是不疼的。如果很疼,他当时就会去看大夫,不是吗?他和王裕安一直谈笑风生,倒下去之前也没提过任何不舒服或者难受的话,就说明他应当是不难受的。”

    这句话多多少少也让金娘感觉到了宽慰,金娘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金娘低声问了一句话:“那盆子里的血,就是他的吗?”

    付拾一点点头:“是。”

    金娘也就不说话了,只是低低的跟付拾一道谢,而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这不是付拾一夸张,而是真的深一脚浅一脚。

    金娘浑身好似没有了力气,更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走路的姿势是僵硬的。

    付拾一见多了这种情况:在极度的情绪之下,人其实真的会忘了怎么走路,忘了自己做了什么。完全凭借本能。且事后根本回想不起当时发生了什么。

    所以付拾一也只能扶着她,临走之前,还是给钟约寒比了个OK的姿势。

    钟约寒颔首,回去之后就开始和徐双鱼对尸体进行整理,缝合——尤其是那些取出来的内脏,更是要一一放回去。

    这是个大工程。且得干一会儿了。

    付拾一之所以着急,也是想着明日就可以让吴家人将尸体领回去下葬。

    毕竟查明了真相,只要不是他杀,事情也就彻底了结了。

    付拾一扶着金娘回去之后,也叫人将王裕安放了出来。

    钱袋子也交给了金娘。

    吴家人其实都不用多解释,一看到金娘回来那样子,就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谁也没有再质疑验尸结果,一家人几乎是抱头痛哭。

    而王裕安出来之后,则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先是给付拾一磕头,谢过她查明真相,又给吴家人磕头,哭道:“我混蛋,我该死!我真是犯了糊涂——”

    吴家人没有理会王裕安。

    王裕安就不停的磕头,又说自己当时就觉得吴志珏面色发白,可也没当回事,问了他两句,他自己说没事儿,也就过去了。

    如果当时拉着吴志珏进去药铺看看,兴许还能救回来——

    他是真懊恼,毕竟当时他们就是在药铺外头不远遇到的。他也提了这个事情,可吴志珏拒绝了,他就没坚持。

    写到最后几句,还是有点唏嘘。所以我要跟大家唠叨一句:如果身体有什么不对劲,不舒服,千万不要不当回事~自己的命,自己要爱惜呀!

    还有,我今天没卡文,快夸我吧~

    ###第1801章

    罪魁祸首###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801章罪魁祸首王裕安是真愧疚,磕头也是真卖力。

    但其实谁心里都清楚,这个事情,能怪王裕安吗?当然不能。

    王裕安当时除了偷窃行为之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付拾一揉了揉眉心:“吴志珏的死和你无关,但是偷窃也是犯罪,尤其是你这个数目不小。按照律法,该打二十棍。”

    王裕安一顿,随后闷声应了:“我领罚。”

    说完他又对着吴家人磕头,哀求道:“吴大郎借给我的钱,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还清,我宽限一段时间,一有了钱,我立刻就还。”

    金娘也不去扶他,只冷冷道:“那钱我们也没打算要。他那日借给你钱回来,就与我说了这个事情。说从小一起长大,如今看着你过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心里难受。而且又是救命钱,真还不上了,也就不要了。”

    “他今日随你过去,估计不是想叫你还钱。只是看穿你说谎,便坚持要过去看看。更不要说,提出买些肉过去喝酒——那是怕你舍不得买肉,故意用这个法子接济你罢了!”

    金娘哽咽得更厉害:“他这么心善,偏老天爷却没给他一个好下场!这是什么道理?”

    吴老头夫妻二人也是老泪纵横。他摆摆手:“那钱我们也不要了,这个事我们也不追究了,你以后……好自为之!”

    这话一说出来,其实两家人交情也就到这里了。

    王裕安跪伏在地上,根本就没有颜面抬头,闷闷的哭出声来。

    付拾一将头转到一边去,根本不忍再看。

    金娘是吴志珏的妻子,自然最了解吴志珏,所以她说吴志珏是不想要钱了,那一定是如此。

    或许当时,吴志珏非要过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上厕所。

    当时他腹腔里那么多血,他便意应该很强烈。

    难为他还能强忍着,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说真的,付拾一都有点佩服他。

    但是此时,对吴家人唯一能有安慰作用的,也就是一句:“吴郎君当时应该并不觉得很痛苦,而且他很快就去了,算是没有受罪。”

    这样一句话,对于死者家属来说,就算是最大的安慰。

    当死亡已成定数,不受罪,安然的离去,就是最好的结局。

    金娘捂着脸,哭着点头。

    付拾一又将剩下的事情交代一下:“今天夜里我们处理一下,收拾齐整。明日你们带着寿衣过来,将人带回去。然后交接一下遗物。”

    金娘也只能含泪点头,也不知想到什么,又哭出了声。

    付拾一就过去将吴志珏的遗物取来,打算交还给金娘。

    只不过在整理衣服的时候,她发现吴志珏的衣服被刮破了一点。

    那个位置,正是肋骨下方。也没完全破损,就是丝都花了。

    付拾一就是因为仔细多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衣服里,嵌了一小块的木头碎屑。

    很小,只有米粒的十分之一粗细,如果不是因为断口明显是木头纹理,估计还不能看出是木头。

    这样的痕迹和残留物,只能说明当时吴志珏是被木头顶撞到了肋骨下方的腹部,这才造成了脾脏破裂的现象。

    付拾一脑子里冒出一个疑惑来:难道是吴志珏一跤摔到了什么细的木头上?

    吴志珏腹部的轻微红肿和淤青,一看就知接触面积不大。

    这一个问题,倒是与吴志珏的死亡没什么太大关联,所以也没必须要详细跟吴家人说。

    只不过交还了衣物之后,在核对钱袋子里钱的数目时候,金娘提出了一个事情来:“他出门时候,钱袋子还是我亲手装的钱,其他数目都能对上,可这块金子……”

    付拾一倒知道这个金子的来历:“根据王裕安当时说的,吴志珏说今日自己发了一笔横财。所以他才比较高兴和亢奋。”

    王裕安也连连点头:“是,当时他说,这笔钱是意外之财,还说要尽快花了。十分高兴。可这笔钱到底怎么来的,他没说。”

    金娘一脸纳闷:“可今日他去谈生意的人我也认识,又有什么意外之财?难道是捡来的?”

    说到这里,她脸色一变,想起某个民间传说来:“难道就是因为捡了钱,所以才送了命?我听说过有一种巫术,叫买命钱——”

    付拾一看着那一颗金锞子,觉得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个卖命钱还挺多的。这谁能抵挡得住?

    当然,很快,付拾一就醒悟过来,觉得自己要相信科学:这种荒诞的事情,应该是不太可能吧。

    而且,这一颗金锞子做得如此精致,更不像是普通人家会有的。

    她拿起金锞子,仔细看了看。果不其然就在金锞子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印,上面是一个字。

    辨认一下,付拾一又交给了吕德华:“你看看这是什么字?”

    吕德华很笃定:“这是一个荣字。一般来说,这种金锞子都是勋贵人家自己铸的。这种金锞子,专门用来过年时候供奉祖先,或者给晚辈发压岁钱,给小辈见面礼之类的用途。印上字,一个是标记,一个也是身份象征。”

    “比如这个荣字,咱们就可以往荣这个姓氏上猜,或者往带这个字的爵位上猜。”吕德华自己说着说着,吃了一惊:“难道是荣王府?”

    荣王府传了几代,其实如今家主已经降为了伯爵,但因陛下恩赏,所以一直没换牌子。

    吕德华说完这话,登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脸无措的看向付拾一,又有点儿尴尬的小声解释一句:“如果是这家,那应该是无意中丢失,他们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也没听说他们家有谁身体不好的。”

    付拾一有点想翻白眼,实话实说道:“如果真要做这种缺德事,人家会留下证据吗?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吕德华摸了摸脑袋,笑容更加尴尬了:是这样没错。

    金娘子却似乎是执拗起来:“既然是有记号,我们少不得要去问一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真是不小心丢失,我们也不是贪财的。万一——”

    付拾一心里头将小手摆出残影:没有万一,绝不能有万一!

    ###第1802章

    想念你呀###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802章想念你呀虽然心里觉得这个事儿不太好办,但作为死者家属的坚持,付拾一还是同意明日去帮忙问问——但人家未必鸟他们。

    因时间不早,所以付拾一也就让吴家人都先回去,就连王裕安,因为顾念他要照顾妻子和孩子,而且吴家人也说不追究了,索性也就将人放了,只是口头训斥一番。

    钟约寒和徐双鱼两人已经缝合完毕,将尸体也清理妥当,就等着明日家属来接。

    当付拾一通知他们可以走的时候,师兄弟两人一下子就成了瘫软在那儿的死狗。

    徐双鱼软绵绵的靠在钟约寒身上:“我走不动了。真走不动了。太累了。”

    上午仵作学院的毕业典礼,两人就是一顿忙活,下午这个案子,更是一刻也没闲着——能不累吗?

    付拾一也觉得自己都快耗空体力了。唯一坚持的动力,就是回了拾味馆之后的美食:“走,回去吃饭!”

    徐双鱼一脸纠结和挣扎。

    钟约寒低头问他:“要不我背你?”

    徐双鱼登时红了脸,一下子窜起来,十分“坚强”道:“我能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能再让师兄背?而且师兄你也累了一天了,我能行的!”

    钟约寒扬眉:“那就走吧。”

    付拾一赶忙转身就走,否则她怕自己笑出声来:这种激将法,傻鱼也会中招,真是可爱哪——

    回了拾味馆,聚会已经快要开始了。

    翟升纳闷的问他们怎么才来,得知办了个案子之后,顿时十分后悔:回家换什么衣服呢?就该直接来!

    这一次聚会,算是仵作学院第一学期完美结束的庆功宴。

    就连李长博也匆匆赶回来了。

    看到李长博那一瞬间,付拾一真是热泪盈眶:我好想他。他不在,直面死者家属的日子,真是太难过了!

    她几乎想伸出尔康手,深情呼唤:你快回来~我一个人应对不来~

    但想想李长博最近的忙碌,付拾一就硬生生克制住了这个冲动。

    庆功宴考虑到有翟老头,所以付拾一叫张春盛准备的是正经的桌餐。

    隆冬季节,实在是没有什么新鲜菜蔬,所以付拾一只能多上肉菜。

    几样绿色菜,就是白菜和菠菜和蒜苗。

    还有一样素菜,就是冬日不可或缺的豆芽。

    除此之外,就是夏天和秋天时候屯下来的各种干菜。

    但即便如此,这顿饭还是吃得大家宾主尽欢。

    付拾一甚至拿出了当时从绵竹带回来的一坛子剑南烧春开了,供大家畅饮。

    剑南烧春比米酒的度数又要高一点,所以最后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了些醉意。

    付拾一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豪迈道:“今年仵作学院只是个开始,有朝一日,咱们要让仵作学院世界闻名!我们要让外国人也来跟我们学习验尸技术!”

    “我们要不断地学习,创新,研究!我们还要制造各种可以验尸更方便的仪器!我们要让这一行的人,再也不是旁人可以看轻的!我们都是有技术有学问的人!”

    付拾一大放厥词,完全失了智:“谁说只有会作诗的人,会念书的人,才有才华和学问?!我们!我们!”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心口:“我们会的,他们会吗?!我们这也是真正的学问!造福百姓的学问!我们要百花齐放,万家争鸣,给咱们自己争取崇高的社会地位!验尸怎么了?验尸怎么了?谁敢嫌弃我们,我揍他丫的——”

    翟升喝得也不少,全然不顾自己老子还在场,一拍桌子站起来,只觉得荡气回肠,一张口就狂了:“对!咱们仵作学院将来就是大唐第一学院!还有那些白眼看我们的老古董,我们偏要争一口气,气死那些老不死的——拿个小破刀,会点皮毛,就敢说自己会验尸!我一口唾沫吐死他——”

    翟老头幽幽的看着自己儿子,也拍桌子起来了:“你看不起我们这些老不死?没有我们,哪有你们?一群小屁娃娃,翅膀硬了,老祖宗都不认了!”

    最后,两父子都撸起了袖子,隔着大圆桌隔空打架,看得众人是津津有味。

    张春盛他们费了好大功夫,最后才劝住了,然后又将一个个的送上马车。

    而付拾一明明已经醉眼朦胧,直线都走不出来了,可偏还要拉着李长博坚持:“走,我送你回家!我今天,就是传说中的护花使者!”

    李长博也喝了两杯,此时面上微微有些发红,更显得面如桃花,眼眸含星。

    但他人是清醒的。

    他看一眼张春盛他们,吩咐他们尽快收拾完,而后索性拉着付拾一出去吹吹风——再不冷静点,怕是明天付小娘子都要没脸见人了。

    可付拾一的醉意,哪里是一点冷风就能吹散的?

    她拉着李长博的袖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更加坚持了:“像你这样的美人,要是不看住了,搞不好就被别人偷走了——”

    李长博面带微笑,嘴角弧度微微上翘,可语气里,却更多了几分诱哄:“是吗?那你怕不怕?”

    “怕!怎么不怕!”付拾一忽然“呜呜呜”的哭起来,拉着李长博的袖子就往脸上抹:“那个什么县主坏得很,她就是个大变态!我都要吓死了——”

    哭够了,她又想起什么来似的,撅起嘴就非要往李长博脸上盖章:“你是我的!我要盖章!盖满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李长博彻底的狼狈了,光天化日之下,还在拾味馆,一不小心就会被燕娘她们看到……他敢让她胡来吗?当然不敢!只能左右躲避,几乎崩溃。

    好在付拾一并不是无限续航,很快体力就耗空了。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李长博的腿就开始委屈巴巴地哭诉:“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念你——”

    李长博立在寒风中,感觉自己腿已经彻底动不了,他面无表情盯着不远处张春盛他们来回假装路过的人影,伸手盖住了自己的额头,并且下定了一个决心:从今往后,付小娘子和酒,只能有一个出现!绝不能让他们同时出现!绝不!

    ###第1803章

    想死一死###

    第1894章想死一死

    付拾一第二天醒得还是很早。

    就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头有点痛。

    她揉着自己太阳穴,喝了一口阿玫送到了嘴边的热水,然后随口问了句:“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太清了。他们都平安到家了吧?”

    阿玫神色有点儿欲言又止的意思,但是她想起了阿娘的告诫,就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只肃穆回答:“都挺好的,都回家了。李县令也回家了。”

    “那就好。”付拾一点点头,忽然想起今天还要去衙门,登时吓了一跳,慌忙爬起来穿衣裳:“现在什么时辰?”

    “还很早,不会迟到的。”阿玫忙跟她说一句,又问:“小娘子早上想吃点什么?”

    “来一碗白粥就行。配点酸萝卜,小咸菜。”付拾一也没什么胃口,毕竟头疼,唯一想的,就是酸萝卜。

    然后,她的早饭就被嫌弃了。

    王宁过来,一看见她的早饭,就嫌弃道:“难不成一个庄子种树的事情,你就穷成了这样?”

    一大早,心窝子都被扎漏了的付拾一:……我的婆婆太壕无人性怎么办?

    她最后还是只能干笑两声,岔开话题:“您怎么来了?”

    “长博叫我来的,今日不是要去荣王府?我当然是来帮你的。”说完这话,王宁十分自来熟的叫张春盛给她来一份豪华早饭:小馄饨配肉夹馍,还要再炒个韭黄炒蛋。

    不过韭黄是她自带的。

    这个季节里,最容易搞出来的新鲜菜蔬,就是韭黄,芹菜黄这样的菜。

    但即便是这样,付拾一也舍不得买。

    付拾一跟着王宁,蹭了一口新鲜韭黄吃,美味到差点没流下贫穷的眼泪。

    吃过早饭,付拾一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纳闷的问王宁:“这个事儿我也没跟李县令说啊,他怎么知道了?”

    以前方良在,又方良打小报告,李长博知道也不奇怪,可现在方良还在养伤呢,那是谁告诉的李长博?

    王宁头也不抬:“不是你说的吗?你说你也不认识人家,人家未必肯搭理你,谢双繁也不在衙门,如今实在是没有人能拿得出手。”

    付拾一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来,产生了浓浓的自我怀疑:???我说过这个话吗?

    然后某一个瞬间,她脑袋里就出现了记忆碎片。

    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蜂拥而出,拼凑出了昨天晚上的情景。

    付拾一把昨天晚上的情况,全想起来了。

    她还想起来,拾味馆的人,都看见了她抱着李长博的腿不撒手,哭诉的样子。

    包括阿玫。

    阿玫好像还问了燕娘一句:“小娘子怎么哭得比我挨了打时候还惨?是李县令打她了吗?”

    燕娘是怎么回答的,她记不得了。

    但她记得李长博犹如抹了锅底灰的脸色,以及最后不得不抱着她回屋睡觉的行动……

    最关键的是,李长博的裤腿,还被她扯破了。

    就那么“刺啦”一声,破了个大洞。露出了里头的亵裤。

    此时,付拾一只能庆幸的想:还好是冬天,穿得多。这要是夏天,怕是李县令就要走光了。

    最后,付拾一缓缓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觉得很想去死一死。

    这份绝望,过了很久才缓过来一点。

    但是等王宁也吃好了早饭,她们一起出发去县衙的时候,付拾一感觉自己的后背上,落了好多双眼睛。

    那感觉,让她甚至走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王宁狐疑的看一眼同手同脚的付拾一:“你今儿不对劲啊。”

    付拾一干笑,连忙摆手:“哪有?我就是觉得麻烦您怪不好意思的。”

    她的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不,我只是害怕您知道了我对李县令做的事情后,想要来一个大义灭亲,或者当场退婚。

    但是这个理由,显然没让王宁相信,她想了想,拍了拍付拾一的手背,语重心长:“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只管告诉我。别瞒着,知道吗?”

    付拾一弱弱点头:可是我,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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