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陈莲却还是迟疑。

    李长博也没吭声,不过淡淡看了厉海一眼。

    厉海道:“衙门办案,所有人都应配合。否则便有包庇真凶的嫌疑!”

    厉海神色又冷又酷,一点也不讲情面,看起来不仅强势而且凶神恶煞。

    陈莲脸色一变:“长安县衙这是什么意思?李县令,难道还要强逼么?”

    李长博微笑,看上去礼貌又温和:“话虽这么说,不过,若有特殊情况,也可以等一等的。毕竟逝者已逝,生者却还要继续活下去。无妨,实在不方便,我就等到陈太史令好转一些再说。”

    付拾一看一眼李长博,按兵不动。

    李长博一脸诚恳。

    陈莲咬咬牙,下了大决心:“罢了罢了,你们想问什么,我替你们去问问——”

    李长博依旧是和煦客气:“其实今日除了办案,我也是特意来拜访陈太史令。毕竟,李家与崔家,也是世代交好,颇有联姻。”

    这是实话。

    陈太史令虽然和崔家有关系,可是架不住李长博就是李家的嫡脉。

    李长博能过来,对陈太史令来说,其实是挺大一个脸面和荣耀。

    陈莲听完这话,这才想起了李长博的另一个身份。

    陈莲顿时紧张起来,敛衽朝着李长博行礼:“是我怠慢了郎君。我这就去跟父亲大人禀告。”

    陈莲去后,付拾一看见厉海对着李长博竖了个大拇指。

    付拾一也忍不住跟风一把。

    没办法,李长博这一手双重施压,玩得实在是漂亮。

    被两人拍马屁的李长博正襟危坐,仿若未闻,一派清风明月淡雅无双的架势。

    付拾一忽然有点儿理解,为什么李长博被王二祥说成长安城所有女人梦中情人了。

    陈莲很快去而复返,客客气气的带着点儿谨慎:“请李郎君进去一叙——”

    李长博起身,付拾一与厉海跟上。

    陈莲却将二人拦住,微微一笑:“请二位留步,我特意叫人煮了茶汤,请二位尝尝。”

    一听见茶汤两个字,付拾一脸都快扭曲了。

    大唐人民以茶为贵,烹茶技术却不怎么的。葱姜蒜和盐一上,整个一个怪味汤。汤里还有茶叶渣……

    这实在是谈不上好喝。

    厉海脸色板板正正:“这是办公差,恕难从命了。”

    付拾一也默默跟紧了李长博,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决心。

    李长博歉然一笑:“毕竟是办公务,不好太徇私,不过他们不会打扰了陈太史令的。”

    陈莲忍了又忍,最后只能妥协。

    陈太史令躺在胡床上,看上去不太好——那种行将就木的气息,实在是太让付拾一熟悉了。

    失去这个女儿,对陈太史令来说,的确是十分大的打击。

    李长博肃容几分,上前去委婉表达了哀思:“陈老丈还要保重身体才是。”

    陈太史令苦笑一声,眼眶又湿润了,长长的叹:“老来丧子,家门不幸啊!只可惜我的珠儿,她……”

    陈太史令情绪激动起来,死死的看着李长博:“李县令,我知道你的本事。你一定要替我的珠儿找出真凶!我到时候亲自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就一定是珠儿?”

    陈太史令脸色涨成猪肝色,显是怒极,付拾一都怕他脑溢血抽过去。

    李长博面上依旧谦逊而温和,扶了陈太史令一把:“陈老丈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陈太史令仿佛得到了什么保证,态度稍和缓。

    李长博道明来意:“只是如今没有更多线索,我们想看看令千金的闺房,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陈太史令还没说什么,陈莲就立刻反对:“珠儿一个女子,闺房怎么能被男子踏入?你们翻来找去,弄乱东西不说,更叫珠儿在天有灵情何以堪?”

    李长博只道:“我相信陈小娘子一定是不会介意的。”

    “况且我们不会弄乱任何东西。我会很小心。”付拾一也听不下去,忍不住出声:“我是女子,相信陈小娘子在天之灵,也不会介意。”

    “更何况,若真是体恤她,就该尽快查出真凶,叫她可以死而瞑目。”

    付拾一直接看向陈太史令:“陈太史令,您说呢?”

    陈太史令沉默片刻,抬起手来无力的摆了摆:“罢了,李郎君说得对,珠儿的冤情最要紧。”

    陈莲忍不住:“爹!珠儿一向讲究——”

    陈太史令摇摇头:“珠儿不在了,我必须为她找出真凶。”

    陈莲只能住口,不过仍是十分抗拒此事:“必是有人觊觎珠儿身上财物,所以才这样,又有什么好搜的?”

    李长博沉默。

    付拾一义不容辞开口:“那日尸检,陈大娘子也在。自然知道陈小娘子是被她信任的人害死的。”

    陈太史令一时几乎惊坐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李长博扬眉看向陈莲。

    陈莲小心翼翼对陈太史令解释:“阿爷先前病着,儿不敢告诉您。”

    陈太史令却不看她,强撑着做起来,对着李长博郑重拱手一拜:“李郎君,拜托您了。您若有任何差遣,某家中上下,必将全力配合!”

    这话一出,就连厉海这个万年冰山脸,也有点动容。

    付拾一看一眼陈莲,见她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最后陈莲叹一口气:“那就请你们随我来。”

    李长博回了个和煦笑意:“有劳陈大娘子。”

    陈莲领着众人到了死者陈珠的院子,光看一眼院子,就知陈珠真是陈太史令的掌上明珠。

    陈莲垂眸:“我跟你同进。”

    付拾一笑笑:“好。”

    可陈莲却在门口被一个仆妇拦住了。

    那仆妇脸色憔悴,神色却很坚定:“珠儿就算不在了,大娘子也不好随意进来。”

    陈莲脸色难看:“王妈妈,这是李县令的人,要搜搜看珠儿的东西——”

    付拾一朝着那王妈妈笑笑:“不是搜东西,只是想看看,万一有线索的话……”

    “你进来罢。”王妈妈却意外的没阻拦,反倒是直接让开一条路。

    陈莲快气死了。

    付拾一却忍不住和李长博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35章

    何为惊喜###

    李长博微一颔首。

    付拾一便闪身进了院子。

    而后王妈妈直接了当关了院子的大门。

    付拾一问王妈妈:“王妈妈带我去看看陈小娘子的寝室?”

    王妈妈点点头。

    付拾一顺口问了几句:“陈小娘子出门那么多天,怎么也不见你们着急?”

    “我们家的夫人之前就病了,小娘子听说城外的玄清观里头有一位道士医术了得,所以特意出门去寻,想请他来为夫人看看。”王妈妈说到这里,擦了擦眼泪,“偏小娘子刚出门两日,就没了消息。小娘子的银子也都不见了!大娘子就说,小娘子是和人私奔了!”

    付拾一被这个八卦给刺激了一把:“私奔?不是说有个未婚夫——”

    王妈妈咬牙切齿:“怎么可能私奔!我天天跟着小娘子,还不知道小娘子有没有和男子接触?就算小娘子只拿谢三郎当亲哥哥,不愿定亲,可也只需和我们郎君与夫人说一声……难道谁还能勉强小娘子?”

    付拾一捋出一点眉目来,消化片刻,这才轻声道:“可为什么要说是私奔?难道有什么证据?”

    “哪有什么证据?就是几个丫鬟捕风捉影嚼舌头!”王妈妈气得直拍大腿,看着都疼:“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们怎么可能知道!”

    “那既然说得这么像,总该有个对象吧?”付拾一再问,心里却盘算,自己这样卖力,不知李长博会不会给自己加钱——

    王妈妈却闭口不谈了:“反正不可能。”

    付拾一也就不再多问。

    只跟着王妈妈进了屋。

    付拾一沉下心来进入工作状态。

    屋子里第一个感觉就是精致又俏皮。许多摆件和器具,都是年轻小女孩喜欢的风格。

    而且陈家也是真的疼爱陈珠,陈珠屋里的东西,样样都好。

    付拾一最先看书架和绣品——陈珠看来是不太喜欢刺绣,绣花技艺一般,勉强看得过眼。而且即便是在做的东西,也不过是荷包香囊。

    可书就不同了。

    付拾一翻出了好几本的传记。

    什么行侠仗义,志怪奇谈——应有尽有。

    付拾一没找到任何的信件。

    反倒是在传记上找到了几句对话。

    其中有三句让人印象深刻。

    男子字迹道:“蜀地芙蓉盛,长安秋草寒。大唐景何多?同车共赏玩。”

    女子字迹回了一句:“芙蓉炸脆片,秋草炖大雁。郎带车马银,儿出酒一碗。”

    男子的无奈隔着笔墨都透出来:“调皮”。

    付拾一将这几本传记都放在一边。

    付拾一又看了看妆奁。

    妆奁里头的首饰不少,金贵的也不乏。

    可都好好的在那儿躺着。

    倒是放梳子的那一层,正中间那个好位置,却空着。

    付拾一问王妈妈一句:“陈小娘子很喜欢这把梳子?”

    王妈妈点点头:“听说是逛街买的,也不是什么好材质,就是木头镶金丝的。做工也粗糙。偏小娘子十分喜欢,将我家郎君给她的羊脂玉球都拴在上头。成日带着不离身。这次出门,也带的这个梳子。”

    付拾一颔首:“陈小娘子还带了什么?”

    “带了几身衣裳,几个香囊,散碎银子,还有几张银票,另外还有厚礼。”王妈妈皱着眉回忆:“别的就没什么特殊的了,横竖就是该带的自己能用上的。”

    付拾一点点头:“我能看看陈小娘子的柜子么?”

    王妈妈就拿了钥匙将锁打开。

    付拾一发现,最好看那几件衣裳,陈珠一件也没带走。哪怕是那日身死,陈珠穿的衣裳,也比不上柜子里这些。

    不过,她还是问了句,陈珠收拾走的衣裳是什么样儿。

    王妈妈只说是简单大方的,毕竟是去道观,不好太华丽。

    付拾一点头,又在屋里仔细看了看。

    最后付拾一在枕套里头翻出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只一句话:“三日后,城外见,共赴天涯。”

    这显然是一封私奔的信。

    付拾一和传记一起拿在手里,笑对王妈妈道:“这两样东西我带出去给李县令看看,用完了,他会还回来的。”

    付拾一从陈珠院子里出来,一眼就对上了李长博看过来的眼睛。

    李长博的神色,有点儿凝重。

    以及期待。

    付拾一不动声色摇摇头:“没什么特殊发现。不过找到一封信。”

    说完,付拾一将信和书都给了李长博。

    陈莲忍不住好奇:“是怎么信?”

    李长博却并不打开:“那我们先告辞。”

    陈莲只能送他们出来。

    一出陈家大门,厉海就看见了等在外头的王二祥——

    王二祥跟方良一起在外头等着,看见厉海和李长博,就一脸欣喜迎上来,满脸的倾诉欲望。

    厉海却不打算立刻听:“回衙门再说。”

    王二祥憋得挠头:“那好吧。”

    上了马车,李长博立刻打开了信看。

    看完便深深皱眉:“难道陈珠真的打算和人私奔?”

    付拾一也不多说:“你再看看书里。”

    李长博看完后,眉头皱得更加紧:“这不是一个人的笔记。”

    两人随后交换一个眼神,各自都是意味深长。

    李长博缓缓道:“看来这里头的隐情,还真是不少。”

    付拾一又将梳子的事情说了。

    李长博立刻做出判断:“这梳子必定有特殊意义,而且上头系着羊脂白玉球——偏偏并没有在陈珠身上。说明有人将梳子拿走了。”

    付拾一咧嘴一笑:“我更好奇的是,是谁将信藏在枕套里的。”

    “陈珠走之前就放进去的话,陈珠不可能发现不了——”

    李长博轻声道:“能进去的人,不多。不过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一行人回了衙门,刚下马车,谢双繁就欲言又止的来了。

    李长博看他这样,就问了句。

    谢双繁神色复杂:“又发现一具女尸,不过是在城外乱葬岗的野狗窝里——头和胳膊腿都没了——就一段躯干。”

    谢双繁一面说话,一面频频看付拾一。

    付拾一只假装没看见,默默的继续听。

    做法医的,听见这种事情,就会觉得手痒好吗?好奇心也会蹭蹭冒出来,好吗?

    谢双繁内心咆哮:怎么这么不自觉呢!有没有闲杂人等的自觉?

    付拾一老僧入定脚下生根:不知道李长博会不会再给我一个赚钱的机会——

    ###第36章

    来比一比###

    谢双繁眼睛都快抽筋了,李长博又不是瞎子。

    不过看一眼付拾一后,他略沉吟片刻,便坦然道:“咱们去看看。付小娘子也跟我们一起去吧。毕竟是女儿家。”

    付拾一应得爽快干脆,“好啊。”

    谢双繁瞪圆了眼睛。

    厉海面无表情。

    王二祥眼珠子滴溜溜开始转。

    一行人又要走,王二祥赶紧报告:“刚才我和方良在附近打听了一圈,听到了一个传闻!”

    那副兴奋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他中了五百万。

    “什么八卦消息?”李长博还来不及问,谢双繁倒是开口了。

    王二祥滔滔不绝的将自己听来的八卦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做总结:“他们那意思,就是陈家小娘子不安于室,看不上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所以就跟人跑了!可偏偏看上的那个,是自己乳娘的儿子!自己的奶兄弟!”

    付拾一若有所思:“那你听没听说,那乳母姓什么?”

    王二祥一愣:“好像是王?”

    付拾一点点头:“所以,王妈妈才避而不提,且万分不信。”

    这个疑惑就算是解开了。

    付拾一看向李长博:“李县令您说呢?”

    李长博却神色平静:“真相未明,一切都有待定论。”

    一路到了乱葬岗,天色都有点儿暗下来,日头也偏了西。

    刚进坟地,远远的才看见不良人们的身影,付拾一就已是闻见了一股臭气。

    熟悉的,人体腐烂的臭气。

    李长博也闻见了,不由得皱了皱眉。

    而方良等人,已经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付拾一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缝制的口罩。

    虽说并不能隔绝臭气,可是聊胜于无。

    李长博看了看付拾一的口罩,见她包里好像还有多的,便坦然开口:“不知能否——”

    付拾一将剩下的两个递过去:“只有两个备用的。”

    李长博道谢,接过来之后,另一个递给了谢双繁。

    谢双繁一面依瓢画葫芦往耳朵上挂,一面老怀甚慰:长博这个孩子,还是孝顺的好孩子。知道敬老。

    付拾一提醒他:“谢师爷戴反了,有花纹的那面朝外。”

    “哦哦哦”谢双繁麻溜的纠正过来。

    付拾一差点没笑出声,赶紧目不斜视,盯住远处一只乌鸦,再不敢多看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李长博留的是绣了竹叶的,可给谢双繁的,却是绣了粉红小桃心的。

    谢双繁一张老脸顶着粉色小桃心,怎么看都是满满的恶意。

    李长博却安之若素,一脸坦然的将口罩戴好。

    还别说,竹叶飒飒,和他很配。完全衬托出了他的高雅气质,玉树临风。

    付拾一一靠近女尸,自动进入工作状态。

    仵作陈老丈已是快不行了,毕竟尸体放了这么几天,实在是太有味儿了。他年纪大了承受力也弱了,而且这么大老远赶过来——

    不过陈老丈还是很敬业的坚守岗位。

    只是一看付拾一,他的心态有点儿崩了。

    陈老丈板了脸,气愤质问:“她来做什么?办案时候,闲杂人等不能靠近!”

    什么都还没说的付拾一一脸无辜:哎,同行是冤家啊!

    李长博看一眼谢双繁。

    谢双繁就顶着那个小桃心上去调解:“陈老丈,你我毕竟是男子。总不能运回去再请稳婆吧?所以李县令就干脆将人带来了。她父亲也是做仵作的,所以多少有些经验——”

    陈老丈还是傲娇:“他爹就算是仵作,也不过是小地方的仵作,能有什么特殊之处——”

    谢双繁就差给这个老祖宗供起来:“是是是,可这不是女子嘛。有经验的女子,实在是不好找——”

    付拾一听着这些话,心里半点波澜也无,只暗叹一声。

    不仅同行是冤家,互相暗暗竞争排挤,而且还互相看不起——这古代的法医,实在是不好发展啊!

    这时候,倒是李长博忽然开口说了句:“既然如此,那陈仵作就让她跟着您好好学学,长长见识,开开眼界。也好叫大家心服口服。”

    李长博语气挺认真。

    谢双繁心里叫苦,狠狠瞪李长博:老祖宗还没哄好,小祖宗就别添乱了!

    陈仵作气得吹胡子,想也不想就迎战了:“我正有此意!”

    付拾一没有心思和一个早过了退休年龄的人争输赢,只凑上去仔细的看了看女尸。

    女尸是真的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头,手,脚,都不见了。

    也不知是因为野狗拖拽撕咬,还是因为本来就没有。

    而她身上的衣裳,也被撕碎,勉强还有几片挂在身上,根本就不能起到遮羞作用。

    尸体上到处都是啃食痕迹。皮肉翻卷,肌肉缺失——甚至有的地方都能看见骨头。

    比如大腿,比如胳膊,都是啃得差不多了。

    再过个两天,估摸着都能被啃得只剩下骨头架子。

    陈仵作大声说道:“尸身就一个躯干,手脚都没有,根据口诀无法判定死亡时间。不过,我根据我这么多年经验,可以断定死亡时间是在至少两天前。”

    付拾一虽然无意竞争,可作为法医,验尸几乎是本能,“尸体头部失踪,左右小臂全完失踪,左大臂残存三分之一,右大臂残存四分之一。左右小腿完全失踪,左大腿残余二分之一,右大腿只剩下大概五分之一。高度残缺,无法通过面部特征辨别身份。只能通过性别特征,判断死者为女性。所有断端无生活反应,应是死后伤。”

    “尸体腹部腐败性膨胀,且躯干残余皮肤呈现出大片腐败绿斑,腐败血管网清晰可见,考虑天气因素,死亡时间应是三天左右。”

    “尸体附近并无血迹,应当是死后抛尸。”

    一大群人在旁边面面相觑:性别特征什么的,太直白了吧?付小娘子你真的不需要这么彪悍的!

    不过,众人隐隐又有一种感觉:这样的一连串说辞,好像听起来挺能说服人的……

    李长博大概是里头听得最明白的人了。

    毕竟腐败血管网什么的,好像除了付拾一,也就他明白了。

    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局势,让李长博微微有点儿上瘾。

    李长博看一眼付拾一,毫不掩饰自己鼓励:“还有呢?”

    ###第37章

    没法呆了###

    付拾一从自己包里拿出了自己制作的竹棉签。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怜惜的翻开了女死者,仔细对着光看了看。

    一群大老爷们,顿时瞪圆了眼珠子:这……这……

    李长博直接转过身去,耳朵尖有点可疑的红色。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反应过来,也都慌里慌张转身回避。

    这付小娘子,做这种事情之前,就不知道让他们先回避一下吗!真的是……

    太劲爆了好吗?

    如果此时脑子里的吐槽能变成弹幕。那么此时怀疑付拾一性别的弹幕,就会刷屏。

    付拾一却是毫无自觉,依旧一本正经说着自己验尸发现:“死者**并无任何损伤,***陈旧性破裂——”

    付拾一往里头捅了捅,发现有大量的粘稠液体:“死者死前不久,应该与人发生过性关系。”

    众人再度哗然——付小娘子,你真的是个未婚女郎?

    陈仵作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付拾一看呢,这会儿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是死前,而不是死后?你又怎么知道发生过性关系?”

    付拾一将棉签上沾了那粘液:“你看,这就是证据。这是男性精华。”

    陈仵作还是不服气:“你又怎么知道这是那玩意!”

    付拾一还真被问住了一下:没办法,这个事情要解释明白,需要用到大量知识。她不想一一解释。

    “因为女子体内不会分泌这么多的东西,只能是外来的。鉴于这个地方特殊性,所以就剩下这一种可能——”

    付拾一一看陈仵作张嘴,不用听都知道他要问什么,于是继续说下去:“如果是女子不愿意,**口会有轻微挫伤,甚至破裂,而**里也会有挫伤——”

    “而且考虑***是陈旧性破裂……就可以考虑是自愿。”

    陈仵作还是觉得不服气,张嘴还想问,可是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了。

    付拾一放下棉签,用手摸了摸盆骨形状和位置:“女尸盆骨情况,应该是没有生产过。再加上衣服颜色……恐怕是个很年轻的女子。”

    李长博下意识问:“多年轻?”

    “和陈珠差不多的年纪。”付拾一轻声回答。

    李长博顿时脱口而出:“那个失踪的丫鬟!”

    随后李长博赶紧吩咐人去问问,那丫鬟都带了什么衣裳出门。

    付拾一翻开脖子上被啃食得一塌糊涂的肉,仔细看了看颈椎骨头断裂处:“根据尸体脖子上的肌肉和骨头断裂情况,可以判断,是断头之后抛尸至此。”

    付拾一又看了看胳膊和大腿:“胳膊和大腿,应该是动物啃食所致。但是骨头肯定也是原本就断裂的——骨断处不平整,小碎片很多,判断应该是不是一下子砸断或者砍断——可能是摔的。”

    付拾一心中一动,叫陈仵作:“来搭把手,翻过来。”

    陈仵作心里抗拒,可身体却不听使唤的上去搭了把手。

    最后陈仵作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就是还想看看她能作什么妖!

    付拾一翻过来之后,摸了摸死者脊椎,“死者极有可能是高处坠下,摔断了手脚。以及脊椎。通常这样的情况,会伴随内脏出血,甚至死亡。”

    “脊椎骨折,所以当时人就没法动了。”

    李长博侧头问厉海:“附近有什么高处?”

    厉海轻声道:“这里就是在山脚下,山上是玄清观。”

    山上多的是断崖高坡。

    付拾一此时有点儿想解剖了,所以她看向李长博:“若想进一步判断死因,恐怕就只能解剖了。”

    李长博有些犹豫,最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可。”

    谁也没想到,李长博竟然会同意这么一个要求。

    付拾一喜出望外:“那将尸体运回去之后,立刻开始吧。”

    陈仵作气得跳脚:“李县令,她不是仵作!”

    这个问题……众人却已经忽略了。

    所以这会儿,倒是有点儿尴尬。

    陈仵作见众人都不吭声,又冷哼一声:“况且她这些话毫无道理,凭什么她说是就是了!我看是妖言惑众!”

    付拾一:……我就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

    陈仵作不同意,其他人都顾虑着付拾一的身份,也觉得不太妥当。

    就连顶着小桃心的谢双繁,这会儿也是完全拿不定主意。

    所以所有人都看住了李长博这个县令。

    李长博神色平静,语气也是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就让陈仵作吐血了:“那陈仵作查验出什么了?”

    陈仵作目瞪口呆,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脸顿时成了猪肝色。

    众人齐刷刷挪开目光,丝毫不让自己有半点目光和陈仵作接触:李县令这话,太狠了。

    陈仵作最后摔了自己的工具:“李县令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分明是没将他放在眼里,还质疑他的本事!可是他是谁?师承前朝有名的仵作王大喜不说,这么多年破了多少案子!从地方上一路被挖到了长安城!这是何等的荣耀!

    陈仵作这么大脾气,又是长者,李长博却依旧平静:“给死者伸冤,最重要。”

    好一句最重要!

    陈仵作气得胡子翘起来,可也没什么有效手段,最后索性撂挑子威胁:“那既然李县令信别人,就让别人做吧。不过,随意毁坏尸体,这可是大忌!到时候,我看李县令怎么跟人交代!”

    “李县令!莫要被美色迷惑才是!”

    陈仵作撂挑子走了——他是骑毛驴来的,这会儿还骑毛驴走。不过大概手法粗暴了点,那驴不干了,撂了几次蹶子,愣是没让陈仵作上去……

    众人憋住了笑,且深深的忧虑:陈仵作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怎么跟人交代?至于那个美色的话……

    众人看看付拾一,又看看李长博……

    李长博凉凉开口:“我就说刚才怎么这么臭。这会儿好多了。”

    付拾一忍不住,“扑哧”一声喷笑出来,随后一本正经附和:“还真是。”

    其他人反应半天,总算是反应过来,一个个的哭笑不得:看不出来李县令世家子弟,平日又谦和有礼的,原来也会损人啊!

    不过,这陈仵作嘴确实挺臭的:比不过人家付小娘子,就说这样阴损的话坏人名声,实在是要不得,要不得!

    ###第38章

    吃了什么###

    不过,即便是陈仵作走了,谢双繁还是不太赞同这件事情。

    谢双繁将李长博拉到了一边去:“这个事情不可草率!”

    李长博只一句话:“出了事情,我负责。”

    谢双繁瞪他:“这不是责任不责任的事情!而是你怎么跟百姓交代?”

    一旦引起了谣言蜚语,李长博的官声还要不要?

    李长博看住了谢双繁,态度很是平静,眸光却有一点锐利:“在其位,谋其职。我只管死者冤屈。至于其他虚头,实在是无暇顾及。”

    谢双繁压低声音:“你别忘了你们李家为什么会同意你来做官!”

    世家子弟,原是不屑为官的。更何况只是一个五品官员。

    李长博为了来做这个官,就已是被其许多人观望。

    李长博垂下眼眸:“其他人怎么看,是其他的事情。我只管我的心意。”

    谢双繁还要再说,却被他抬眸认真反问一句:“天天在意如此多,谢叔累不累?”

    谢双繁愣住了,就连脸上小桃心的颜色都仿佛不再鲜艳。

    李长博却已顶着淡雅的竹叶,飘然而去——尸体要运回县衙,才能解剖。

    回去路上,付拾一看着李长博一脸凝重肃穆的样子,叹一口气:“李县令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

    所以,不必为这个发愁了。

    李长博摇头:“我倒不是担心付小娘子的本事。我是在想,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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