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谢双繁恍然大悟。

    徐坤眼睛不转了。

    曹及帆面如死灰。

    李长博微微一笑,看着王木匠:“那是怎么一件衣裳?王木匠可还记得?”

    王木匠信誓旦旦:“记得!怎么不记得!那衣裳颜色可鲜亮,是绿色的,还有团花纹——一看就不便宜!”

    李长博看一眼厉海。

    厉海捧出一个托盘来:“是这个料子吗?”

    “对对对!”王木匠一看托盘里的东西,顿时就变成了啄米小鸡。

    曹及帆的脸色,彻底灰败了。

    李长博意味深长看曹及帆:“还有话说没有?”

    曹及帆摇摇头。

    “为什么?”李长博多嘴问一句:“仅仅是因为她怀孕了?”

    曹及帆不吭声,显然什么话都不想说。

    李长博也不跟他耗时间,只看向徐坤:“咱们一同进宫?”

    徐坤转了转眼珠子,有气无力:“李县令先请——”

    竟是客气上了。

    谢双繁在旁边看着,心里的痛快都显露在了脸上。

    徐坤客客气气的气氛李长博先走,李长博愣是没客气。

    他在前头走,一身绯色官袍显得人修长挺拔,气质高洁威严。

    而徐坤臊眉耷眼的跟在后头,越发像个穿了官袍的大耗子——尤其是那个胡子,别提多猥琐传神。

    这桩案子,就算是这么破了。

    到了衙门口,李长博一眼就看见了付拾一的摊位,思忖片刻,就对方良说了句:“将刘大郎放回去吧。”

    方良爽快应一声,然后一溜烟小跑去了。

    徐坤也看见付拾一的摊位,鄙夷了一下,嘴上却客气的玩笑:“李县令真是好脾气,这都容下了。”

    李长博淡淡的看一眼忙活着的付拾一:“没什么不好的,底下人也要吃口热乎的。”

    然后李长博竟也说了句玩笑:“再说了,也说明,我们长安县的县衙与民亲近。”

    徐坤一口血梗在喉咙里,半晌咽不下去。

    付拾一接到了方良的通知时,还真不意外。

    李长博那样的聪明人,绝不会破不了这么一桩案子。

    不过,还是挺快的。

    付拾一嘴角就翘起来,擦了擦手:“那我先将人接出去。将人安顿在客栈。”

    方良点头:“女郎是聪敏人。”

    刘大郎家里现在还暂时不能用,可不是只能将人安顿在客栈?她这样懂事,方良也就省得交代了。

    付拾一将摊位收拾了,去接刘大郎。

    刘大郎看见付拾一的时候,那是真感慨。

    最后刘大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感慨来,沉闷的说了句:“走吧。”

    可出了地牢,见到了太阳的时候,刘大郎还是瞬间红了眼眶。

    “太阳太扎眼了。”刘大郎尴尬的说了句。

    付拾一却坦然:“是。咱们先去客栈,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晚些时候,我再定一桌酒菜,给你接风洗尘。”

    刘大郎却没立刻答应,反倒是问了句:“巧娘呢?”

    付拾一看着刘大郎的眼睛,轻叹:“要等案子结了,才能把人领回来。”

    刘大郎点点头,明显有些失望难过,却更加犹豫着问:“她真的被挖了眼睛吗?”

    “嗯。”付拾一觉得这个事情也没啥好隐瞒的:“不过也没什么。她已经不会疼了。”

    付拾一觉得自己在宽慰。

    刘大郎却只觉得自己像被一个大锤砸在了胸口,憋闷得连哭都觉得哭不出来。

    付拾一后知后觉:我是不是该闭嘴?

    付拾一挑着担子在前头走,刘大郎一抹游魂似的跟着她。

    街坊肯定会指指点点,所以付拾一直接带着刘大郎去了最近的一个客栈。

    将刘大郎送进屋子后,付拾一才回去放东西。

    付拾一还在收拾呢,就听见谢大娘一声惊叫:“哎呀!刘大郎你怎么回来了!”

    付拾一一愣,放下东西出去看。

    就看见刘大郎杵在自家院门前,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

    要不是门上还有封条,恐怕刘大郎此时都推门进去了。

    哪怕谢大娘这么大声音,也没见刘大郎转过头来跟谢大娘打招呼。

    付拾一走上前去,轻轻拽了一把:“看开点。”

    对于旁人来说说,这或许就是一桩命案,一桩奇谈。

    可对刘大郎来说,这是家破人亡,失去一切。

    这个才三十岁的男人,世界都崩塌了。

    ###第23章

    结束了吗###

    刘大郎却“呜呜呜”的哭出声来:“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

    刘大郎最后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街坊四邻听见动静,都忙出来看,看见是刘大郎,都忍不住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就有人上来拉着刘大郎劝:“现在你被放出来了就好了。嗨,人这一辈子,哪能不遇到一点事儿呢?”

    “是啊是啊,过去就好了。”

    “巧娘她做了糊涂事儿,这也怨不得你,咱们遇人不淑——”

    听见这些七嘴八舌的劝解,付拾一便往后退一步,退出了人群。

    这里头有些人,其实背地里没少议论过刘大郎和陈巧娘。

    说刘大郎肯定是那方面不行的有。

    说陈巧娘水性杨花的有。

    嘲笑刘大郎倒霉的也有。

    可这会儿他们当着刘大郎说出来的话,都是暖人心的话。

    听上去善意满满。

    付拾一抬头看了一眼明晃晃的日头,又看一眼地上的影子。呼出一口气。

    大概人心也是如此。有光亮的一面,那就有另一面阴暗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这才散了。刘大郎也重新振作起来——

    谢大娘看着刘大郎,十分同情:“现在房子这样,也住不得人,你要不先去别人家凑合凑合——”

    “不必了,就先住在客栈里。到时候,等房子解了封,收拾收拾就是了。”刘大郎勉勉强强挤出笑来,做着没事儿的样子:“哪能麻烦人呢。”

    谢大娘也就没说话了。

    付拾一就带着刘大郎回客栈。

    刘大郎却不肯休息,换过了衣裳后,就说自己要去衙门问问,结案了没有。

    付拾一知道他这是心里放不下,也知道他闲下来其实会想更多,会更不好受,所以干脆就陪着他一起去。

    付拾一这头陪刘大郎往衙门去,那头,李长博也和徐坤在朱雀大道分手——

    李长博面上带一丝丝笑意,高洁的脸上,罕见多了一丝丝客气:“可要我让人送徐县令?”

    徐县令的耗子眼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李长博,摆摆手。说了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我没事,我带着人呢。就不劳李县令了。”

    徐县令下了马车。

    李长博笑容直达眼底,吩咐方良:“走吧。”

    走出去一段,方良这才好奇问:“郎君,徐县令怎么这幅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陛下的意思,判立斩。以儆效尤。”李长博难得今日心情好,话都多了不少。

    方良顿时也高兴:“那是得这么办,这个人可太讨厌了。烦人得很。竟然还敢大刺刺的出现!”

    一想到这个,方良都忍不住气愤:“竟然这么狂妄!”

    末了又忍不住夸:“付女郎真是挺仗义的。而且人也聪明。”

    想了想,又认认真真补上一句:“做的卷饼也好吃。”

    以往方良这样自己自顾自说开了,李长博基本就不吭声了,也不管他,让他说个够。

    可今日却难得的插了一句话:“胆子很大。”

    于是方良顿时又谈兴大起,一下子说开了:“可不是?那胆子可真是大得很!大半夜的一个女郎家,也不见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哪怕去冰窖——也没见她怕过!”

    “我都在想,她要是个郎君,怕是也厉害得很!”

    “不过现在也挺好的,咱们至少有卷饼吃——”

    李长博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嘴角噙了一丝丝笑意,靠在软枕上缓缓闭上眼睛。

    为了这个案子,他已是好些日子没睡够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的马车,就是在衙门口遇上的。

    付拾一和刘大郎上前去打招呼:“李县令。”

    付拾一落落大方,刘大郎是欲言又止。

    李长博像是猜到了刘大郎的心思:“案子已经了了,这两日就能办完手续,将宅子还你。也能领尸回去。”

    刘大郎顿时感激:“多谢李县令!李县令大恩大德——”

    刘大郎是真感激。

    李长博却看一眼付拾一,微微一笑:“感激她罢。”

    说完便说还有事情,先进去了。

    刘大郎转过头来看付拾一,抹了抹眼角:“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付拾一很是自然的接了句:“咱们之间就不必说这些了。你既是我阿兄,我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刘大郎抹着眼泪,一路哭回了客栈。

    付拾一安安静静的跟着,既是理解,又觉得费解:原来男人也会有这么多眼泪吗?

    不过考虑到哭这么多,恐怕会有点脱水,付拾一让人煮了茶给刘大郎喝。

    刘大郎却说想喝酒。

    喝酒就喝酒。付拾一和刘大郎去了小酒馆。

    还特意挑了个僻静的。

    三碗烧刀子,刘大郎就已经醉了。

    而且醉得不轻,拉着付拾一呜呜呜的哭。

    说自己害死了陈巧娘。

    说自己不好,陈巧娘嫁给他,实在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付拾一最开始还宽慰几句,后来就静静地听。

    听着听着,她忽然猜到:“你那天折返回去,是不是……觉察了?”

    喝醉了的刘大郎哭得更大声:“嗯。”

    然后仰着脖子灌进去一碗烧刀子,脸红脖子粗的:“我就是个懦夫!我要是重新回去……或是当时闹开来——”

    陈巧娘就不会死了。

    付拾一轻叹一声:“不怪你。这个事情,不怪你。”

    “我想着,我得了这个毛病,也苦了她。她就算……只要她还肯和我好好过日子,我就当成是事情没发生……我只有这么一个家人了……只有这么一个了……”

    “要不我得了这个病,她怎么会做这个事情?又怎么会遇到那个混蛋……呜呜呜,是我害死了她!”

    “我哪怕……哪怕……”

    “呜呜呜……”

    即便是喝得趴在了桌上,刘大郎还是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什么,呜呜呜的哭。

    付拾一看着刘大郎,端起桌上的酒,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又辛又辣,冲得人眼泪都要冒出来。

    她想,这刘大郎,真是个大傻子。怪不得他当时就承认了。

    陈巧娘不知九泉之下看着这一切,有没有后悔?

    但是陈巧娘后悔不后悔,都不影响付拾一第二天一大早出摊。

    付拾一顶着个黑眼圈出摊,王二祥看了一眼就没忍住扑哧笑了:“我还以为蹭着锅底了。”

    随后神神秘秘凑上来:“你知道吗,那个杀人犯说啥了?”

    ###第24章

    挺人性化###

    王二祥明显就是来找存在感。

    付拾一半点不好奇一个杀人犯说什么。

    所以只是敷衍的给了个笑容:“今天要什么?”

    王二祥都愣了——这个事情,之前付拾一不是很好奇?怎么现在是这幅样子,这不太对啊!

    王二祥忍不住上上下下的看付拾一:“你就真不好奇?”

    付拾一无奈:“好奇什么?”

    王二祥理所当然:“好奇他为什么要杀人啊!”

    付拾一舀了一勺面往大平锅上一浇,麻利的用竹条赶出一个圆圆的薄饼来。

    嘴上就更平静冷淡了:“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杀人,杀人就是杀人,这不是好事儿。我不好奇。只觉得……一命抵一命,天经地义。”

    王二祥又愣住。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了震惊来。

    随后,这个憨货又压低声音:“那你好奇不好奇,怎么判的?”

    这个付拾一总算是多了点兴趣,也为了满足王二祥的期待:“哦?怎么判的?”

    “圣上亲自判的!是斩立决!”王二祥压低声音,隐隐透出兴奋:“要不说李县令是真厉害呢,进宫一趟,居然就让圣上亲自发话了!”

    这话说得——好像李长博和圣上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付拾一麻溜的往饼上敲了一个鸡子,认真提醒王二祥:“话不能这么说。圣上英明,李县令只是如实禀告而已。”

    你这样败坏你家县令的名声,真的不怕失业吗?

    王二祥却丝毫没听出来一样,连连点头:“可先前的王县令,在这里做了三年,也没这么大脸面。有事儿那也只能去找京兆尹——”

    “说明陛下越来越关心咱们老百姓了。”付拾一一脸的正义诚挚:“这是陛下圣明。”

    王二祥忍不住异样的看付拾一:自己怎么总觉得煎饼小娘子像是加入了什么邪教组织一样……

    王二祥还想继续和付拾一八卦,可付拾一不给他这个机会,将卷饼往他手里一塞:“今儿你们要忙着结案,肯定事情不少,快进去吧。”

    八卦之心未能满足的空虚二祥,只能一脸懵逼加惆怅的进了衙门。

    今天方良没出来买馄饨。

    大概是因为案子已经了结,一连几日都没能在家里多呆的李长博今天终于能在家里吃口早饭。

    付拾一利落的收摊,然后去找刘大郎,对刘大郎说,自己想换个地方租房子,租个整院。

    刘大郎意外看她,好半晌才苦笑:“你不必为了陪我,就这样。你那租金才给完没多久——而且谢大娘人也挺好——”

    付拾一懒得跟他说闲话,只坚持:“我每天进进出出不方便。谢大娘毕竟是孀居寡妇。”

    刘大郎常年在外头跑,听到这里,大概也就明白,恐怕是住得不愉快。

    于是自告奋勇:“那我帮你说说,看能不能退租金。”

    “嗯。”付拾一继续往下说:“想看看,能不能在县衙附近租住。毕竟我现在在那儿摆摊卖吃食。”

    刘大郎忍不住问:“你以后,是什么打算?难道一直摆摊?”

    付拾一就咧嘴笑起来:“当然不是了。等到时机合适,我就去开个食肆。”

    付拾一没有别的爱好。当初学了法医临床医学之后,她还顺带开发了一个厨艺技能。

    毕竟,这个是真的挺练刀工的。

    而且有时候练手解剖后的什么兔子,猪心之类的,最后都死得其所,物尽其用了。

    可谓是实现了畜生价值。

    刘大郎瞪大眼睛:“食肆?”虽说本朝风气开放,可是做生意的女人,还是少见的。尤其是做这一行的——做饭不是个轻省活计。

    尤其付拾一还是独身一人。

    付拾一笑得眉眼弯弯:“嗯。先这么想着,存够钱租得起铺子再说。”

    既然刘大郎问了她,她也顺口问刘大郎:“那你以后是什么打算?”

    刘大郎黯然摇头:“不知道,先把巧娘的后事办了再说。”

    付拾一点头:“要不然换个宅子住也行。卖了之后,再添点钱换一个新的。”

    刘大郎却只道:“再说吧。”

    付拾一就不多言了,只拉着刘大郎跟自己去选宅子。

    刘大郎现在没事儿做。给他早点儿事做,总能更快一点走出悲痛,振作起来。

    这个事情,付拾一算是很有经验。

    付拾一的房子还没找到,那头衙门的公告已出来了。

    另外,还说赔偿。

    曹及帆要一次性赔给刘大郎二百两银子。

    这二百两是包括了陈巧娘的丧葬费,刘大郎的精神损失费,还有损坏刘大郎家中东西的损耗费——

    总的来说,还挺人性化。

    付拾一陪着刘大郎听完衙门的判决后,还真有点意外。

    只是曹及帆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所以不仅是将现银都拿出来,还将几件值钱的东西抵了出来。

    不良帅厉海问刘大郎:“是现在就拿东西走,还是等衙门这头换成钱了,再来拿?”

    这个服务简直是人性化到家。有点儿像是后世的法院——评估,置换,一条龙服务。衙门象征性收点辛苦钱。

    而且,衙门有专门合作的当铺和牙行。

    比起自己处理,要方便很多。

    刘大郎选了后者。

    至于其他现银,就都先拿着了。

    还有之前衙门搜出来的,刘大郎和陈巧娘存下来的银子,也一并拿了回来。

    刘大郎拿着那些钱,给陈巧娘买了一口能买得起的最贵的棺材和坟地。

    付拾一陪着刘大郎跑前跑后,将陈巧娘的人接了回来。

    陈巧娘的脖子上有个很大的豁口。

    如今离开冰窖后,人一软化,就显得更加明显——

    刘大郎只看一眼,就又忍不住“呜呜呜”的哭起来。

    付拾一知道,有专门给人处理这个的行当,不过她也不知道哪里去找去,所以低声问刘大郎:“要不然,我用针线缝一下?巧娘挺爱漂亮,就让她漂漂亮亮的走——”

    刘大郎同意了。

    两人先将陈巧娘尸身运回去,停放妥当,这才由付拾一出手。

    付拾一有些年头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不过,手艺应该还没生疏。

    付拾一请人打造过自己的工具,包括缝合针,,钳子,柳叶刀,还特制了羊肠线,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这个事情,估计对刘大郎冲击力太大,所以,付拾一就让刘大郎再去请个女人来给自己打下手。自己则是沐浴焚香——不,是沐浴消毒,佩戴装备。

    ###第25章

    技术活儿###

    说实话,给死人缝合,可以说比活人难,也可以说比活人简单。

    人死后,肌肤和肌肉慢慢失去弹性,而且开始腐败。所以不太容易缝合巨大的伤口。

    但是死人的伤口,不用考虑血管神经,肌肉,只需要讲究一个好看即可。

    这就很省事儿。

    刘大郎请来的,是这一片有名的稳婆。

    稳婆有时候其实也帮着衙门办事儿,将多了这种,倒也不怕。

    稳婆反倒是看着付拾一,有点儿不大信任的意思:“你行不行啊?这对死者不恭,回头是要被找上的。”

    这神神道道的态度!

    付拾一噎了片刻,才道:“我这是做好事儿,巧娘知道的。”

    稳婆连连点头:“对对对。咱们这是做好事儿。小娘子想得明白。”

    付拾一:你要是明白,你倒是凑近点,别那么紧张啊。

    付拾一将针线拿出来,稳婆就忍不住盯着那一根弯弯的,粗粗的针看。

    这怎么和缝衣服的针不一样?

    人都有好奇心,哪怕是在停尸的地方……

    付拾一幽幽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然后调整情绪,面无表情,一脸庄重的就开始办正事儿。

    稳婆最后发现:这个看着娇滴滴的小娘子,办起这种事情来,还真是又快又好。

    所以等付拾一一气呵成,欣赏完了自己弄的整整齐齐的针脚和线头,开始收拾东西时候,稳婆忍不住压低声音开了口:“你这个技术是祖传的?”

    付拾一嘴角略抽,最后还是点头。

    大概算是祖传的吧。医学嘛,总是代代相传,越来越精进。

    稳婆这一次声音就透着喜悦了:“那下次有这样的活计,我拉上你一起干,咱们五五分账!”

    付拾一……

    然后比了一个“七”,面无表情的还价:“三七分。我七你三。毕竟我这个是技术活,一般人做不来。”

    没办法啊,房奴伤不起!

    稳婆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狠了。”

    付拾一没吭声。

    稳婆自己最后一脸肉疼的答应了。

    可想想以后这个钱又能进账一笔,顿时又开始美滋滋。

    甚至忍不住开始幻想自己靠着这个发家致富——

    全然没有考虑陈巧娘的棺材板都快按不住了好嘛!

    付拾一整理完东西,看一眼还在做发财梦的稳婆,不留情的使唤她:“你擦擦伤口,然后扑一层粉,这样能遮盖得看不太出来。”

    稳婆忙应了,倒是手脚麻利,还算让人满意。

    付拾一和稳婆做妥当一切,开门出去,就看见八卦种子选手王二祥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嘴里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付拾一要不是出门照过镜子,这会就要摸摸自己脸上是不是有花。

    付拾一伸手在王二祥面前晃了晃。

    王二祥蹬蹬蹬就往后退,那神情,惶恐得像是要面对强奸犯的大姑娘。

    付拾一无语了。

    王二祥惊恐得声音都变了调:“你竟然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付拾一奇怪:“怎么了?”

    王二祥一跺脚,声音里透着惋惜:“你让我还怎么吃饭!”

    这摸过死人了啊!

    仵作为啥是贱业啊!为啥人人避着走啊!还不是因为他们要摸死人,让人觉得晦气,让人觉得不干净?!

    付拾一这不是自己毁招牌吗!

    付拾一这才明白王二祥怕的是啥。顿时有些无语。

    不过当着死者家属刘大郎的面,付拾一没废话,直接瞪了一眼王二祥,语气略凶:“你来干什么?”

    王二祥莫名有点儿脖子后头冒凉气,人也怂了一下,乖乖交代:“李县令让我送点奠仪过来。”

    这下付拾一愣了一下。

    随后付拾一直接就将人打发了。半点不带客气:“那没别的事儿你回去吧。”

    王二祥很配合的做了个乖宝宝。

    不过往回走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神色也越来越惊恐——

    王二祥刚进衙门就遇见了方良,方良纳闷问他:“这是怎么了?”

    王二祥一把抓住了方良,像是遇到了知音:“你不知道!我刚在刘大郎家里看见谁了!”

    方良一颗八卦心熊熊燃烧起来,眼睛都亮了:“看见谁了!”

    王二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我看见了咱们衙门门口那个付娘子!就是买煎饼馄饨的付娘子!”

    方良顿时无语的看他,不太感兴趣了:“这有什么奇怪,他们本来就是义兄妹。”

    王二祥一把抓住方良,生怕他跑了:“你不知道!付娘子她居然是缝头匠!”

    “缝头匠”这三个字,王二祥的声音都变了调,像是个尖叫的鸭子。

    方良见怪不怪:“这有什么奇怪的,付娘子她——”

    说到这里方良反应过来,顿时瞪大眼睛,然后请王二祥仔细跟他讲一讲。

    两人在一起嘀嘀咕咕,很快就又吸引了其他人加入。

    一个小事情,愣是被说书先生王二祥讲得跌宕起伏。

    听的人也连连惊呼。

    最后,连谢双繁都忍不住凑过来听:“说什么呢?”

    众人慌忙作鸟兽散。

    谢双繁站在原地瞪着被他拽住来不及跑的方良:……我是要吃人吗我?

    方良尴尬一笑:“我去跟我们郎君回话了。”然后也一溜烟小跑。

    谢双繁:……

    不过方良一见到了李长博,就忍不住王二祥附身:“郎君,您不知道刚才王二祥看见啥了!”

    李长博依旧埋头疾书,只是撩起眼皮看了方良一眼。

    方良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鼓励,忙洋洋洒洒就将自己听来的说了一遍。

    然后就眨巴着眼睛看着李长博。

    李长博写完了一行字,这才搁下笔,不咸不淡问了句:“我要你调的东西呢?”

    方良顿时受伤:“郎君,您都不觉得惊讶吗!付小娘子可是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李长博慢悠悠拉长了腔调:“很奇怪吗?冰窖里头——”

    方良顿时想起那天的事情,然后就开始觉得自己这几天吃的煎饼都争先恐后想出来透口气。

    方良脸色惊恐,青青白白的,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偏偏李长博还不咸不淡补上一句:“你不也吃得香。”

    李长博补刀成功加1。

    方良扑街被秒加1。

    方良欲哭无泪:郎君,您还是安静的写您的字吧!

    ###第26章

    春光无限###

    方良强忍着恶心问:“郎君,您就不觉得……”

    没等方良想好形容词,李长博就淡淡道:“她自己都吃,你怕什么?再说,鸡鸭鱼肉,哪一样不是尸体?”

    李长博补刀成功加2

    方良扑街被秒加2

    方良眼含热泪:郎君,您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我怎么觉得这个事儿这么不对劲呢!

    李长博: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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