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小娘子,你且想想伯爵府里的二郎君,先前不是已经写了信过来,说风头已经过去,只等着咱们回去了就能定亲。”

    若是以往说这个话,周晚娘听了定是能笑出声来,可今个却不同,她也只是露了一个笑容,强颜欢笑。

    霁明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可是老太君说了什么?”

    那天回来,王老太君就把周晚娘叫了过去,屏退了其他人,只余祖孙两个,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周晚娘摇摇头,“祖母并没有同我说什么。”

    正是什么都没说,才让周晚娘起了疑心,老太君这样的人,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怎地突然就松了口,让她回府城。

    原说好,等春暖花开再走,这样路上也不冷。

    这时就松了口,可不就是赶她离开。

    周晚娘向来心思细腻,仔细想上元节那天发生的事,自然发现了不同。

    那个把她误认为杏花的娘子,真就是认错了人?

    王老太太当时听了,面上可是震惊的很,还带了几分惊慌失措。

    第八十五章

    周晚娘让霁明继续收拾这东西,

    她则换了身衣裳想出去。

    刚同下人说了叫个马车,老太太房里的婆子就过来,脸上带着笑,

    “小娘子可是要出去?”

    周晚娘点点头,

    “听府里的李娘子说,

    清风楼那边有了新点心,

    叫什么雪花酥,十分的好吃,

    我想着马上就要走了,

    怕以后再吃不到,

    就想出去看看。”

    她这话说的合情合理,

    她是客居在府里的表小姐,

    也不是被圈禁在这里,如何就不能出去了。

    可这婆子脸上堆着笑,话里的意思却不容拒绝,

    “若是小娘子想吃了,只管让下人去买,

    这天看着暖和了,可到底还有些冷,小娘子身子弱,还是多保重些。”

    周晚娘也没有强行出去,盯着那婆子看了一会儿,

    点了头,“那就让人跑趟便是。”

    外面等着不少闲汉,这都是想抢了王闲汉的生意。不过王闲汉也不怕,

    在门口和婆子说了会话,又送了些带来的吃的,

    那些个婆子回回就只找他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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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霁明出来找婆子买雪花酥的时候,买卖自然就到了王闲汉的手里。

    都知道今儿个清风楼那边又出了新点心,味道比沙琪玛还要好上几分,一大早就有人去排队。

    王闲汉过去的时候,清风楼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大厅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和那天做沙琪玛的时候,一样的热闹,都是这样多的人。”

    黄掌柜一直笑得合不拢嘴,有了上次做沙琪玛时热闹的例子,这次的雪花酥林春燕直接带了不少过来。

    “人人都有份,大家排好队,不要拥挤了。”

    大家见摆出来好几盘,估摸着能到自己的手上,慢慢的也就不再挤。

    先买到的人也不着急走,找了位置坐下,边吃边说起最近轰动镇上的事情。

    “县太爷着实生气,原本都说要高升了,出了这样的事,可不就是拖后腿。”

    雪花酥入口就十分的有嚼劲,带着几分韧劲,里面的果仁又很香甜。

    “里面还有果干,真是好吃!那王锤子也是活该,咱们镇上多少年没出这样杀人越货的事情了,再想不到那王锤子竟然是这样的人,想当初我还去他那摊子上买过东西。”

    “说起来,我也去过他那摊子上的,只不过是一开始的时候认错了,还以为卖小河鱼的就是他们家。”

    后面的人都踮着脚看着,闻着那雪花酥的香味,恨不得直接吃到嘴里。

    周晚娘并不是多想吃那雪花酥,验证了她心中所想之后,就拿着手炉去了蓉姐儿的房里。

    蓉姐儿见她来,是一脸的欢喜加几分惋惜,“东西可都收拾好了?怎么就这样急匆匆的要走,咱们姐妹相处的时间也太短了些。”

    她猜到了几分周晚娘过来的原因,只不好拿出来明面上问,想着她能回府城,事情约摸就是解了。

    周晚娘笑了笑,“都快收拾的差不多,说不得咱们还能在府城那边碰面。”

    小娘子大了总是要说亲的,一直在这镇上定然是不行的,王相公之前就写了信回来提过这事,都被王老太太给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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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孝字,就能让王相公做不了大动作。

    王相公是家里的小娘子生的,亲眼看着王老太太和王老太爷两个人相看生厌,看着王老太太被送到了镇上的老宅,他的亲娘则在王老太爷身边作威作福了好些年。

    可只要王老太太还占着这个大娘子的位置,他就不得不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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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娘子也好,宋大厨也罢,不过都是他表演孝的工具,怕别人参他一本。

    王老太太见他想演个孝子,一直奉陪着,还说膝下空虚,把府里的小娘子小郎君都接到了身边亲自教养。

    王相公就是急的嘴里生疮,也想不出别的好法子来。

    把王老太太接到府城,他自然是不肯的。

    周晚娘把这次的来意说了,“听说外面很是热闹,我也许久没出门走动,只可惜要收拾东西,怕外祖母不允许,蓉姐儿要是能出去的话,还去咱们上次吃麻辣香锅的摊子上转转,看可有什么新鲜的吃食。”

    蓉姐儿一口应了,“我当是什么事,等明儿个我就去回了老太太,要是有好吃的,定然给你带回来,让你路上吃。”

    周晚娘从蓉姐儿屋里出来,霁明还是摸不着头脑,见周晚娘的眉尖轻轻蹙起,身上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愁绪,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要怜惜,不禁就心疼起来。

    “小娘子何苦要找蓉小娘子,想吃了,我自会去给娘子买。”

    周晚娘摇摇头,买东西只是其次,她想知道,王老太太只单拦了她一个不让出门,还是府里的小娘子都不能去。

    第二日,蓉姐儿就去找王老太太说了这话,“只去一小会儿的功夫,晚娘姐姐要走了,我们总要买些送别礼的。”

    王老太太没多想,“只不许去那人多的地方,如今县太爷要走,怕是人心都乱着,小心再冲撞了。”

    蓉姐点了头,和清姐儿一块儿出了门,两个人盘算着要送周晚娘什么礼,去镇上的铺子转了一圈。

    “姐姐,娘可是有给你送过信?”

    清姐儿挑了帘子往外看,见出来摆摊的人越来越多,远处的柳条都发了芽,有那开花早的,花骨朵儿都已经快要破裂了。

    蓉姐摇摇头,“许是这段时间忙呢,倒是有段时间没收到信了。”

    “晚娘姐姐都回了府城,也不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蓉姐叹了口气,大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前些年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被祖母接过来,一直以为府城里的那个祖母是大娘子,叫了好多年,也没人纠正。

    后来等王老太爷一去世,王老太太在这镇上因为思念成疾也病了一场,让他们父亲回来侍疾,他们才知道这里还有个祖母。

    王相公侍疾之后,他们就被送到了这镇上,一开始只是她和清姐儿,不知怎么回事,王小郎君也送了回来,只留大哥一人在府城。

    “我听说王员外家里的那个小娘子都开始说亲,找的还是个穷书生,姐姐和他们年岁相近,若是不回府城,可如何说亲?”

    蓉姐儿把帘子放下来,看着清姐儿问,“这些话都是谁和你说的?可是你身边那个老婆子?”

    清姐儿点了头,蓉姐儿脸沉了下来,“这些个刁奴,只会挑唆了来,这些话你只在我面前提过就算,再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清姐儿点了头,傻乎乎的说,“她不是娘给咱们的人吗?”

    就是因为是王大娘子给的人,说出这些话来,才是最要命的。

    蓉姐儿也没了逛街的心思,只挑了合适的买下来,又去林春燕的摊子上看了看。

    林春燕正将一大捧二月兰放到清水里,这是张大娘刚摘下来的,和旁边的金娘子一道去,摘了一大箩筐。

    春天正是吃花的季节,这二月兰开的很旺盛,只要把苦头泡出来,滋味就格外的好。

    林春燕把这二月兰里加了面粉,直接上锅蒸起来。

    蓉姐儿也是吃过二月兰麦饭的,不过也只吃过那么一次,对这味道记忆很深刻,看到了也就点了这二月兰麦饭。

    林春燕还认得他们,只见他们两个来,没看到周晚娘的身影,还有些失望。

    每次看到周晚娘,就忍不住想起来赵杏花,也不知她如今在哪里,过得又如何。

    林春燕把野蒜泥捣好,这野蒜的个头不大,和野葱一样,吃起来都十分的香。那二月兰蒸好之后,直接往里面泼了热油把香味激出来,又放了些香醋进去。

    剩下的那些二月兰,林春燕做了鸡蛋饼,端上来的时候才问起周晚娘。

    蓉姐儿没想到林春燕还记得周晚娘,只说她马上要回府城,不大方便出来。,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春燕听了,一时有些怅然。

    这鸡蛋饼做的只有巴掌大小,林春燕把剩下的用油纸包,“相识一场也没什么好赠予的,只这二月兰十分清爽,带回去给那小娘子尝一尝。”

    蓉姐儿就收了,这二月兰饼煎的两面金黄,又薄又脆的饼皮下,就是带着一股清香的二月兰,哪怕吃完也口齿生津。

    林桃红是见过周晚娘的,等人走了才说,“也不知那小娘子,知不知道她和杏花姐长得一样。”

    林春燕摇摇头,“不过都是未出嫁的小娘子,连出门都没那样自由,知道和不知道关系都不甚大。”

    就像他们,哪怕知道周晚娘和赵杏花长得一模一样,可又能做些什么?

    赵杏花还不是远远的被卖走了。

    周晚娘看着蓉姐她们回来,强颜欢笑的看着那些个送别礼,“你们有心了,只想到就此分别,心中还是有些不好受。”

    姐妹们说完话,蓉姐儿才领着清姐儿回去,周晚娘心里只剩下一片仓皇。

    屋里没点灯,她也没让霁明进来,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二月兰香。她像是被蒙住了双眼的人,知道不对劲,可又不知该如何把眼前的这层纱给扯掉。

    许久,周晚娘才伸出手来拿起那二月兰饼咬了一口,鲜嫩的口感让她暂时忘了心中的那些个愁绪。

    她以为自个儿动作很隐蔽,却不料早就被王老太太看在眼里。

    婆子在一旁问,“可是要告诉小娘子?”

    王老太太摇摇头,“不用,只让她安心嫁给伯爵府。”

    她手里拿着佛珠,一副不想多谈的神情,婆子就换了话题,“府城那边又送了信来。”

    王老太太拆开扫了几眼,心里无非就是催着她放了人。

    她一目十行的看完,直接把信给烧了。

    这态度,分明就是不放。

    婆子把那灰烬收拾了,看着老太太又去了小佛堂,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王老太太念经的时候,思绪还有些乱。她哪里不知道王相公一家是真着急了,眼看着小娘子小郎君一天天的大,还被圈进在这镇上,被一个孝字死死的压着,哪里能甘心?

    可她偏不放人,不管是王小郎君还是蓉姐清姐儿,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都是流的王老太爷和那小娘的血。

    她这一生全被王老太爷给毁了,被利用,被吸干血,被送到这镇上窝囊的待了一辈子,但是那又如何?

    不是不报仇,是时候未到。

    真当她那养尊处优过的那些年,只知道吃喝玩乐了。

    王老太太从小佛堂里出来,想起蓉姐儿给周晚娘带的那二月兰鸡蛋饼,也有些馋了,只让身边的婆子去摊子上看看还有没有。

    “要是没有了,就摘些二月兰,让府里的李娘子做一下。”

    王小郎君从书院回来,王老太太看见他,忙把他搂在怀里跑一阵揉搓。

    “我的乖孙,这冷呵呵的去书院,可是冻坏了吧?真真是受了罪,你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从来都是请了先生来家里教,天冷天热了都不用往外跑。”

    说完,就把刚从外面带回来的雪花酥和二月兰饼都摆了出来。

    “知道你爱吃,一早就给你备着了,这都是那林小娘的手艺,味道那是顶顶的好。”

    王小郎君赶紧从老太太的怀里出来,拿了那雪花酥吃了一口,只觉得香甜味美,忍不住就着茶水吃完一个。

    “这怎地如此好吃!还是祖母疼我。”

    “那是自然,你大哥被你娘管的严,从来不肯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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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近,只你是自小就长在我身边,我哪里能不疼爱你几分。”

    想到远在京城的王大娘子,王小郎居然只觉得她的面目都模糊了几分,一时都有些想不起来。

    祖母说的对,他娘心里只有大哥一个,何曾写过半个字给他。他的一应吃穿用度,全都是从老太太这里的私库走,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个留给他。

    就连着小小的二月兰饼,也不忘给他留着。

    书院里,下了学堂之后,余夫子就要拉着温夫子去摊子上吃面条,“上次只吃了那小面,这次倒要尝尝那刀削面。”

    温夫子无奈的看着余夫子,“这个月咱们几乎日日都要去摊子上吃,花销可有些大了。”

    他们每年挣的银子不少,可要养活一大家子,还是得节俭些。书院饭堂里的菜食都是免费的,温夫子想着只等偶尔馋了再出去吃。

    余夫子摸着自己的胡须再次叹气,“山长怎么还不多用点劲,总要把那林小娘请回来才是。”

    “说起来,山长从来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上次拿了肉夹馍经过,倒真把我吓了一大跳。”

    第八十六章

    别说是他们两个,

    就是书院里的其他夫子也都各个惊讶不已,不过才过了个年,山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还有人打趣山长,

    说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才这样好吃起来。

    山长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被打趣了也不恼,

    “也不怪你们这样想,在吃那林小娘子摊子上的东西之前,

    我也以为不过都是大家瞎传,

    哪里就好吃到那种地步。”

    赵官人还曾经写了一篇文章来说那摊子上的吃食有多好,

    这是一开始捂的好好的,

    后来不知被谁传了出去,

    还成了他们书院的笑话。

    “这到底好不好吃,合不合自己的口味,还真要尝了才是。”

    山长说完,

    回了自个儿的房间,里面已经摆了一点点心,

    这是清风楼里热卖的雪花酥。

    山长一想就知道是谁送来的,出去问了门口的小厮,“可是宋秀才又来过?”

    小厮点了头,“宋秀才和张秀才一道来的,两个人下了学堂就去排队,

    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山长回了屋,拿起那雪花酥尝了一口,这和沙琪玛的口感还有些不一样,

    更加酥脆。

    里面的香榧子松子瓜子仁花生碎配合的恰到好处,细细品来,

    里面还不知道添了什么果干,酸酸甜甜,口感十分丰富。

    山长很是爱吃,就着茶水吃了两块,也不忘再吃上一块沙琪玛,就觉得肚中已饱。

    平日里看书到了半夜,饥肠辘辘的时候,他就会拿了这点心来垫肚子,一段时间之后,倒是红光满面起来。

    “是个知恩图报的小子。”山长吃完之后,冷不丁的说了这句话。

    也不怪其他夫子们奇怪,他之前也只听说过那摊子上做的东西很美味,却从来没去尝过。

    还是年前的一晚上,宋书生冒着风雪过来,手里提着沙琪玛,进来就跪下,只求山长救命。

    山长对宋书生是有些印象的,家贫但好学,从来不卑不亢,将来自是有一片大好前途。

    见他这样,知道怕是出了大事,山长只让他先起来把事情说出来。

    宋书生说起那私铸银钱的事情时,声音都是抖的,“我姑父这是让人下了套,我问了他,只说给他换银钱的,衣料穿着都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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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长听了也是大吃一惊,面上虽然不显,可已经顺着宋书生说的话盘算起来。

    这明显是奔着害宋书生去的,不管他学问多好,将来是否前途大好,只要和这私铸银钱的事情沾上关系了,连秀才的功名都会被革了去。

    他有些可惜的看着宋书生,并没有答应他帮忙。

    县太爷也是个狐狸精似的人物,和他不过是泛泛交情,和宋书生之间更为什么来往,凭甚要帮他隐瞒?

    宋书生只能失魂落魄的走了,带来的沙琪玛却没拿走,山长见人已经追不到,只能放在一旁。

    因着书院里放了假,好多天都没再见到宋书生,沙琪玛就被放了好几天,还是小厮进来打扫的时候看到,惊呼一声。

    “这沙琪玛如今在外面可是抢手的很,都得提前预定了去才能拿到,滋味也甚是好。”

    他想着,山长对这些吃食并没多大的兴趣,指不定就能把东西赏给了他。

    偏巧那天,山长吃的饭堂里的东西不合胃口,肚子饿的不行,想着再放下去这沙琪玛就被糟蹋了,等到来年开了春,再买了这沙琪玛还给宋书生,也不欠他的人情。

    这一吃,山长脸上的神色就变了,即便放了很长时间,那沙琪玛的口感依然十分的绵软,里面的果仁和果干香脆脆,让人吃了一个还想再吃。

    上了年纪之后,他的牙口就不太好,这沙琪玛吃着却不大费力气。

    吃完,想到宋书生也是一片好意,在家里还不知道如何惶惶不可终日,就让小厮去把他叫了来。

    也罢,他就厚着脸皮去求了县太爷,若是成了,宋书生定会记着他这恩情。

    温夫子和余夫子到了面摊上,就见好些个人都在那里排队,两个人对视一眼,知道这怕是做了新鲜的吃食。

    终于轮到他们赶上了,两个人赶紧排到最后面,想看看是什么吃食。

    春雨过后,山上的笋子就冒尖儿出来,这时候的笋子和夏末的时候从山上摘的还不一样,外面的皮不是苦涩的,而是非常的鲜嫩爽脆。

    去山上摘笋子的人就没断过,林春燕今儿个出摊晚,是因为一大早就去了山上。

    一路上,看着新芽慢慢的长出来,山从光秃秃的又变成了一点黄绿,空气也是透着一股生机勃勃,就让人心里高兴。

    柳娘子也被韦柔姐指使着上了山,家里没多少人来帮忙盖房子,韦柔姐也不怕脏不怕累,把自个儿当成了男人来用,挑沙子背石子都不在话下。

    肩膀早就高高的肿起了一块,看着那片青紫,柳娘子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她知道韦柔姐为什么要拼了命的干,这不仅是一个新房子,也是她在这里扎了根的象征。

    迎面碰上了丁慧娘,旁边就是疙瘩,小小的人也背着篓子,里面已经装满了从山上挖下来的野菜。

    丁慧娘看见柳娘子,往旁边避了避,垂下脑袋不敢看她。

    那天,就是柳娘子进了屋,撞见彭老爹正在扯她身上的裤腰带,气的扇了她一巴掌。

    后来虽然没再找过她,丁慧娘心里还是有些怕。

    柳娘子没搭理丁慧娘,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丁慧娘。

    “疙瘩还小,你带他上山危险,要是怕家里没人,就送到我那里。”

    说这话的时候,她也是板着个脸,可丁慧娘还是听出了话里的好意。

    丁慧娘拉住疙瘩的手,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柳娘子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帮你,是疙瘩太小,这山上又死过人,还是注意一些。”

    到了半山腰那片竹林,听到里面时不时就传来说笑声,进去一看,才发现是林春燕他们。

    这时候,天空又飘下来些毛毛细雨,不大,连衣衫也打不湿,谁也没去避雨,而是仰着头看着那雨从天上落下来。

    柳娘子凑过去和他们打了招呼,见他们的筐子里已经挖了不少的竹笋,只说要给她留一些。

    “就是不知道怎么做了才好吃。”

    这是问林春燕呢,林春燕就抬了头笑着说,“这春天的笋怎么做都好吃,用油焖了或者腌起来,熬了粥,做了馅儿,都是鲜的很。”

    说的柳娘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挖笋子的动力也足了,“别的不会做,这放了猪油去炒我还是能的。”

    她想着韦柔姐很喜欢吃这笋子,冬天的时候就念叨这一口,少不得要多装些回去。

    这些笋子拿回去之后,林春燕看着时间已经晚了,直接带着去了码头,拿了咸肉、带软骨的肋排和春笋一道炖在一块。

    这就是有名的腌笃鲜,汤汁熬的浓白,里面还放了几片火腿。

    不是她不愿意多放,这火腿是赵官人拿的年礼里面带的,总共就那么一小截,平日里吃的都很小心。

    这汤吃起来十分的鲜,一咸一鲜相得益彰,就像如今这时节,还留着冬天的冷,也有春天勃勃的生机。

    她这一锅熬出来,摊子前就围了不少人,后面的人看不着做的什么东西,只能闻到浓郁的鲜味,好些个人就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张望。

    好不容易排到了温夫子和余夫子跟前,那汤剩下的不多了,两个人一人要了一碗,和人拼了一桌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尝起来。

    温夫子先尝了那咸肉,果然滋味十足,那汤的鲜味全靠着咸肉吊着,他满足的点了点头,却见旁边的余夫子只吃竹笋,一口肉也不吃。

    往日里,余夫子也没这样爱吃素过,温夫子一想就知道这竹笋竟然是好吃的很,他夹了一片放进嘴里,果然鲜的眉毛都快掉下来。

    再吃那咸肉,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反而不如这竹笋滋味美。

    和他们坐在一桌的是王员外,他吃的速度很快,吃完之后就赶紧招手,让林

    依譁

    桃红给他上一碗。

    “只这一碗了。”林桃红把那一碗端过来,剩下等着要的人都有些失望。

    “还做不做这腌笃笋了?”

    “我才喝了一碗,感觉还没吃到嘴里就没了。”

    那边金娘子忙着卖馄饨,早就想过来吃上一碗,见东西没了,十分的失望,感觉卖馄饨的力气都没了。

    他们下山的时候,王英娘还在山上挖竹笋,怕是能再带来一些,林春燕就说等明个在做。

    孙捕快和孙安元过来的时候,空气中只残留着一些香味,光看张大娘眼前撂着的碗,就知道刚才来了有多少人。

    孙捕快扼腕,“怎么又没赶上趟,林小娘子下次再做了好吃的,可要找人告诉我们一声。”

    他们身后跟着吴捕快,抓了王大郎得了县太爷的赏,他也舍得来摊子上吃上一回。

    没吃上腌笃笋他也不像孙捕快那样着急,摊子上有好些东西他都还没吃过呢。

    林春燕给他们上了面条,马上就要二月二,她就做了龙须面,汤汁十分的清凉,上面还飘了些野葱花。

    这龙须面细细的,如发丝一般,在锅里过了水捞出来就熟。

    吃起来却又不会觉得不劲道,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两个人狼吞虎咽的吃完,又要了些东西带回去给李大娘。

    回去一看,果然王英娘从山上挖了好些个笋子回来,他们晚上就吃了油焖笋子,那又鲜又嫩的口感,只让人惊呼。

    半夜里,又下起了雨,春雷阵阵,像是要把这万物都吵醒。

    “过几天就可以去摘蘑菇了。”

    和秋雨不同,这春雨是越下越暖和,越来越多的野菜冒尖儿似的长出来。

    “我想吃香椿了,不知过了惊蛰有没有。”

    林春燕和王英娘嘀嘀咕咕的说着小话,把林桃红烦的不行,非要躺在他们两个中间。

    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那么愿意上山,捡了什么东西都当宝贝似的。

    “明儿个我和梨花姐姐也一块去山上。”林桃红哼了一声,“不带你们两个去。”

    林春燕和王英娘都捂着嘴笑,“好啊,那你们可要多带些东西回来。”

    林桃红冷哼一声,“你们且放心,我肯定能带不少好东西回来。”

    家里的竹笋还有不少,张大娘又被叫去切竹笋,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也没有怎么抱怨,直接切成大小相同的块状,放在瓦罐里腌制起来。

    “也不用做太多,到了夏天或者秋天的时候,咱们再挖了那吃了嘴麻的竹笋。”

    这些春笋村里人都爱吃,她们也不能一下子全都挖完。

    村里人都知道什么东西都不能挖的太多给吃绝种了,就连冬天起的鱼塘,那也是会把小鱼放进去,到了第二年的冬天,那些小鱼们才能长大。

    天黑的越来越晚,林春燕从摊子上回来就去地里转了一圈。

    她把南瓜的种子种了一小半下去,和张大娘说,千万不要让骡子过来。

    “这东西贵的很,就是有钱咱们这边也买不到,长出来的瓜有这么大。”

    张大娘撇撇嘴,“我知道,四郎拿过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听着呢,知道你宝贝他们,肯定不让骡子过去。”

    又说了要种些豆角茄子,花生绿豆黄豆,张大娘指了后院那块地,“你自己看看,要种的东西那样多,哪里有那么大的地方。”

    林春燕也知道她说的有些太多,想了想就对张大娘说,“要不咱们把房子后面那块地也开垦出来,到时候种上菜。”

    张大娘不干,“你让你婶子去帮忙,我这洗碗洗的,一天天腰都直不起来。”

    她说的也是实话,长期在那里弯腰洗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二婶如今还忙着要盖房子,哪里能顾得上。孙娘子和王英娘两个人还要在家里做果冻豆腐和那些个点心,也一样忙得很。

    思来想去,林春燕就去找了李有福。

    前段时间,李有福去找女方退了婚,这是本就是他们的过错,李有福直接被女方一家好一顿打,听说那条腿差点都折了。

    这婚姻不是儿戏,虽然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可附近的人都知道了,突然退婚,对女方十分的不公平。

    梨花看病还剩下一些钱,李有福都借了来,把这钱给了女方。

    对方拿了钱,也出了气,倒是没有再纠缠,只是逢人就说李家不地道,非要把他们的名声搞臭。

    赵娘子在家里哭了好一通,找张大娘说了好几次,想过来帮工。

    “一天也不用给我那么多,就是让我刷碗我也乐意。”

    张大娘还真想找人过来帮忙刷碗,只是没敢跟林春燕提,怕林春燕又嫌她懒。

    李有福过来帮着把地翻,他的腿如今好了不少,可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

    干起活来却是极为认真的,在那里翻了半天的地都没说话。

    林春燕怕他渴了累了,忙去家里打了豆浆过来。

    洪娘子的男人死了之后,林春燕就不再做那么多的豆腐,有时候村里人过来问,她也只说没有。

    如今做出来的那些豆腐,只够他们做的豆皮豆干就行。

    村里人也渐渐的看出来些门道,知道林春燕这是不想再抢了洪娘子的生意,背后里少不得又说林春燕家大义。

    这事张大娘他们都没意见,说起来,不过一样都是命苦。

    麦芽还小,若是没了这做豆腐的生意,洪娘子一家还真就走投无路了。

    李有福咕咚咕咚的喝完豆浆,又继续翻起地来,林春燕在后面拿着桶浇地,一边问李有福,“有福哥,你想做生意吗?”

    李有福的动作一个踉跄,瞪大眼睛回头看林春燕。

    林春燕朝他露了一个笑容,“就是得出去跑货,和我小舅舅一起,三五天的都得在外面……”

    林春燕还没说完,李有福就疯狂的点头,“我愿意。”

    他的声音很大,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的,林春燕被他这样子给弄得哭笑不得,只说好了等张小舅来了,就带着他过去。

    把地翻完,李有福脚下生风的回了家,把这事告诉了赵娘子。

    赵娘子一个激灵噌的一下站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有福点头,“燕娘亲口告诉我的,说等过几天就让我跟着去。”

    赵娘子在屋里慌乱的走了几步,虽然是去外面跑货,难免风餐露宿,可这样的好机会如何也不能错过。

    得准备几件外出穿的衣裳,再做两双鞋出来。

    赵娘子已经去开了柜子找布料,李有福在一旁傻呵呵的乐着,只觉天上掉了馅饼。

    都说要和林春燕家搞好关系,他实在没想到只是去帮忙翻了地,就得了这样的机会。

    他也不求像二郎他们那样挣的多,每天能有个三五铜板补贴家用就实在不错。

    翻好的地不急着用,林春燕打算再把鸡粪弄过来一些,先把这地养的肥

    YH

    一点。

    天暖和之后,鸡也不在笼子里关着,给他们在后院里圈了块地方,让他们自个儿翻找虫子吃。

    每天早上,林春燕都去后院里捡上几个鸡蛋,攒的多了就腌起来。

    腌起来的咸鸡蛋滋味十分足,她每次都等着里面的蛋黄流油之后才拿出来吃,且蛋清不咸不淡,滋味甚好。

    还有一些蛋被她拿来做成了松花蛋,砍了一些柏树枝回来,把花椒大料和一些茶叶放进去。

    茶叶是黄掌柜送的年礼,家里也没人爱喝,这些都被林春燕当成调料来用。

    在泥巴里面加点盐,石灰,把刚才和弄好的柏树枝水倒进去。

    把鸡蛋在泥巴里滚一滚,在裹上些草木灰,放进罐子里腌制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松花蛋就腌好了。

    林桃红跟着梨花上了趟山,回来之后,篓子里放了满满的芋头。

    她得意地向林春燕说,“这都是梨花姐姐找到的,她背回去更多。”

    林桃红还记得上元节那天,在县城里吃到的酥黄独,就是用了这芋头来做。

    林春燕一边洗手一边去看这些芋头,叹了口气说,“这些芋头可不能吃。”

    林桃红不信,“怎么就不能吃了?咱们之前不是还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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