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俞渐离穿书了,还穿成了主角那个被国子监除了名的美貌白月光。

    他只能保持白月光完美的形象,“柔弱不能自理”地完成了一件件不可能的事情。

    比如——重回国子监。

    国子监里那个臭名昭著的“留级生”俞渐离又回来了!进出国子监这么多次也是世间罕见,堪称国子监第一笑柄。

    其他学子学业不精怕什么,有俞渐离垫底呢。

    众多学子纷纷前去围观,想看看这位留级生是怎样的憨憨,却见一美如温玉的柔弱男子对他们微笑。

    这世间,竟然有人生得这般好看!

    *

    坊间流出了风流话本,文采飞扬,剧情张力十足,话本大卖特卖。

    后来却被查出主角有原型,竟然就是如今的小国舅爷?

    店老板真是要钱不要命,谁不知道这位小国舅爷暴戾恣睢,是最不能招惹的主?

    果不其然,店铺被端了,写话本的也被抓去了纪府,听说夜夜哭得声音沙哑,怕是不能活着出纪府的门了。

    俞渐离写的不是纪砚白,可字字句句都像他。

    纪砚白不怪他,只是日日用话本中的内容欺负他。

    月余后,俞渐离终于得以离开纪府,为了寻找其他灵感,勇敢进入青楼“涨知识”。

    结果再次被纪砚白当场抓获。

    俞渐离悲从心中起:“我写其他类型的主角也不行吗?!!!”

    *

    跪在四周的暗卫个个惴惴不安,纪砚白沉着的面孔预示着将有一场腥风血雨被掀起。

    纪砚白沉着眸,内心想的是俞渐离。

    ——他不爱我,他给明知言夹的菜比我多。

    ——不,他爱我,他写我的本子比明知言多。

    “留级学长”博学多才从容美人受ד国子监小霸王”偏执乖张小将军攻

    【双向暗恋、古代校园、日常流小白文】

    *所谓留级,是被除名几次又回国子监。

    截图于2020年10月5日。

    第001章

    归来

    俞渐离穿书了。

    他穿的这个角色优点十分鲜明,那就是美。美到让人惊心动魄,美得让人魂牵梦萦。

    缺点就更加鲜明了——命短。

    短到什么程度呢?

    这个角色在书里没活过三章,不是在吐血,就是晕倒在主角的面前。

    但是他在书中占的篇幅却不短,主要出现在主角的回忆里,美好的,洁白的,如谪仙一般。

    他翩然而来,又黯然离去。

    里有些角色生来就是为了拯救世界,有些为了发展剧情挑起矛盾。

    他的这个角色却是用来死得伟大,死得让人肝肠寸断的。

    俞渐离也曾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忍不住“啧啧”了几声。

    难怪这个角色能成为主角心目中的“白月光”,在他看到这张脸后,脑海里众多的形容词都汇聚成了“卧槽”二字。

    美成这样,此生足矣!

    ……

    穿越林间的石板路,俞渐离抬手托起垂下的树木枝丫,目光投向走在他身前的人。

    此人身材修长,着一身淡蓝色国子监监生的衣衫,素雅且没有任何装饰。

    这统一的衣裳却在他身上穿出了一丝不同,这种清雅反而衬托出了他素如昙花的气质。

    其三千青丝柔顺黑如浓墨,仿佛画卷中最重的一笔。

    偏他皮肤白皙,极黑极白对比鲜明。

    仅仅一个背影,却如莹白的雪,桀骜的鹤,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俞渐离此刻分外小心,落脚的轻重都要格外注意,因为此人正是书中的主角——明知言。

    俞渐离的原主跟明知言乃是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

    当然,书里俞渐离把明知言当兄弟,明知言却想“不可描述”他。

    好在明知言对原主的感情仅仅停留在朦胧的暗恋,并未正式表白。

    他们二人曾一块长大,明知言自然是最了解原主的人之一。

    他穿书虽有两年,却都是被贬到乡下的日子,回京见到明知言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他生怕在明知言面前露出什么破绽来。

    别看明知言长得温文尔雅,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骂他一句,他记此人三年,他日必加倍奉还。

    害他一次,他杀其全家。

    对俞渐离见死不救的那群人,在明知言贵为宰相后,都被他找了个由头,安排了“诛九族”的大罪。

    没错,明知言就是古早“杀你全家”文学的疯批男主。

    而俞渐离,就是男主那早死的白月光。

    引路的明知言在此刻停住脚步,回身看向俞渐离。

    他未能及时回神,险些撞到明知言,回过神来后又赶紧退后一步。

    明知言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并不觉得他的行为有何不妥,反而温和一笑:“再次回到国子监,很紧张?”

    “啊……”俞渐离欲言又止,是和你单独相处让人紧张!

    他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接着道:“又能回到此地,不由得有些恍惚。”

    明知言知道他的心思,语气也跟着沉重起来:“嗯,我知你之前的艰辛,这一次机会来之不易,我定会护你周全。”

    “好。”

    他抬眼,便对上了明知言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不由得头皮发麻。

    他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保持“天然呆”的,明知言看他时眼里的深情根本不加遮掩,原主竟然到死都没发现兄弟暗恋自己!

    刚巧此刻拂过一阵轻柔风,扬起的花瓣在二人身前轻盈地飘过,带来一阵宜人的清香。

    一瓣花如棉絮旋转,最后落在了俞渐离的肩头。

    明知言朝着他伸手,似乎要碰触他,指尖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够闻到明知言指尖的味道,明知言却只是帮他取下花瓣,轻声道:“走吧。”

    “嗯。”

    俞渐离跟随着继续前行时抬头看了看四周。

    这阵风真的“懂事”,偏偏在主角说了深情款款的话后及时到来,并且只吹掉花瓣,不带一片树叶下来。

    这可能就是白月光的氛围buff。

    明知言去往的地界越来越偏,与其他学子的号房间隔了一段距离,仿佛是脱离了岛屿,单独漂零的孤木。

    似乎是看出了俞渐离的疑惑,明知言低声解释道:“这是特意给你安排的,免除一些以往的尴尬。”

    俞渐离想到了原主之前的事情,不由得垂下眼帘,也是一阵沉默。

    二人都没有继续聊下去,很是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俞渐离与明知言交谈期间,无意间听到了一阵轻笑声,笑声似乎被人制止,又戛然而止。

    明知言似乎注意到了,目光朝那边瞥过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透露着他此刻的不悦。

    小道边的那群人里有人探头朝这边看,话语间还暗含嘲讽:“赵子龙七进七出乃是佳话,也不知这位会不会造就国子监三进三出的传奇?”

    “来了?我还当真是好奇,他怎的有脸再次回到这里?”

    “谁不想见识见识,是何等庸……何等人才,才能被赶出国子监两次?还能再次回来!”

    几人嘲讽的语气极为狂妄,阴阳怪气又不加遮掩,完全未将明知言和俞渐离放在眼里,甚至有着挑衅的意味。

    明知言在此刻低声对俞渐离道:“他们与我有些恩怨,并非针对你。”

    “嗯,我没事。”

    俞渐离知道,他当然没事,反而是这几个人完了。

    这般挑衅嘲讽明知言的白月光,想来这几人日后都不会太平。

    其中一身材纤长的男子率先走出来,眉眼含笑,坦然得仿佛是要来跟他们打招呼,可惜此刻气氛根本不算友好。

    那人先是目光扫过明知言,接着看向了俞渐离。

    接着……脚步稍有停顿,笑容逐渐敛起,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

    对于这种从嘲讽到震惊,最后看到入迷的眼神,穿书已有两年的俞渐离早已习惯。

    最开始,他还会尴尬到浑身鸡皮疙瘩像在庆祝佳节一般的热闹,头皮紧绷,不敢与人对视。

    经历得多了,他也麻木了……

    他并不露怯,坦然地从他身前走过,气质温润如玉,眉眼精致到如同精雕细琢的玉石。

    那人本意是要当面嘲讽,可真的见到俞渐离本人时,竟然一时间没了言语,脑中瞬间空白,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语。

    他只能目送二人从他们身前走过,发丝衣摆都有着欲盖弥彰的尴尬。

    跟在少年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走出来,模样与他没什么两样,只有一人成功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却也只是“这……”了一字,再未说出其他的字眼来。

    错过了最佳嘲讽时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走远。

    再追上去恐怕有些气势不足,他们也只能大梦初醒般地留在了原地。

    待二人走远,几个人面面相觑,无人再出一声,仿佛再次丢失了自己的声音。

    可眼中的情绪似乎都在感叹:世间竟有如此貌美之人?

    明知言带着俞渐离到了他的号房,取出一块檀木的名牌悬挂在门口,接着道:“这里是刚刚开辟出来的房间,你住这里比较方便。”

    “我可以单人一间?”俞渐离有些惊喜。

    明知言想起了一些关于这个号房的事情,怕吓到俞渐离,并未直说,轻描淡写地回答:“嗯。”

    俞渐离走进屋舍,房间里空空荡荡连张书桌都没有,更别提柜子了。

    倒是榻上放着被褥,尚未铺开,蓬松且崭新,显然是明知言为他准备的。

    环境虽简陋了些,他却非常满意。

    明知言走过去帮他整理被褥,他赶紧阻拦:“不用,我很擅长做这些。”

    这句客气的话,反而让明知言表情落寞起来:“你也曾是娇生惯养的少爷,这两年却吃了这么多苦。”

    “官场沉浮乃是常事,我已经幸运了多年,磨练两年也是应该的。而且如今我也回来了,这是很好的开始。”俞渐离赶紧安慰明知言,并且手脚麻利地整理起了被褥。

    明知言一直看着他:“嗯,会好起来的。”

    俞渐离很怕明知言脸色阴沉,毕竟这货沉默起来,定然是在心中暗暗记仇,谋划着复仇之类的事情。

    他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怎么会开辟这么一间单独的号房?”

    想起俞渐离隔壁屋舍的人,明知言同样没有什么好脸色:“怕你隔壁的纨绔与其他监生发生矛盾,再次出手伤人,单独给他安排的号房。也是托他的福,你才能有单独的房间。”

    听到这里,俞渐离面色苍白了几分。

    明知言赶紧安慰:“他的修养与脾气虽差,却不至于主动找茬,你平日里离他远些,最好躲着走,也能相安无事。”

    俞渐离依旧听得提心吊胆的,生怕隔壁的那位听到。

    再次出手伤人?

    岂不是已经伤过人了?

    这般嚣张的学子定然是荫监,那都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孙,寻常人根本不敢招惹。

    尤其是他与明知言这种家道中落,还有着之前党羽恩怨的,更得小心翼翼躲着这群人。

    见他这般惊慌的表情,明知言再次安慰:“放心吧,他此刻不在。他情况特殊,被特许可以带人进入国子监,若他在此处,定然有侍卫小厮站在周围守护,我们来时无人。”

    “哦……”俞渐离长舒一口气。

    明知言此刻似乎有其他的事情,确定俞渐离这边稳妥了,便道:“我有事要处理,明日再来看你。”

    俞渐离轻声应了一句:“嗯,我也打算打扫一番,你不在我可以放开手脚干,不然灰尘会呛到你。”

    趁着明知言没有再次失落,俞渐离将他推走:“放心吧,我没事的。”

    明知言用最温柔的语气回答:“好。”

    *

    是夜,月朗星稀。

    一高大的身影快步走回号房院落。

    他身后的人仅仅是跟随都需要小跑,同时还在气喘吁吁地道:“哎哟我的少爷,您把长枪给小的吧,怎能带武器进入国子监?若是被人说出去,皇后娘娘也护不住您!”

    纪砚白将手中长枪丢给了昙回,昙回接住后身体晃了晃才抱在了怀里,接着赶紧先进入了号房,打算将长枪包裹后藏起来。

    纪砚白看着昙回进入缓下了步子,目光扫过隔壁号房门口的牌子。

    前斩离,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倒是有几分江湖侠气。

    匆匆一瞥后,他跟着进入了号房。

    此刻已经入睡的俞渐离完全不知,自己三个字的名字被人认错了两个字。

    第002章

    纪砚白

    翌日,俞渐离早早便收拾稳妥。

    推开窗,天色尚且未明,昏暗延伸至林间,晨间清风徐来,带来一阵草木清香。

    俞渐离看着身上崭新的学子服装不禁唏嘘,他竟然可以在书中坚持走到这一步。

    不过对于他这个曾经的绝症少年来说,这已经是多出来的日子了。他的心态极其乐观,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享受当下,尽情快乐即可。

    所以这注定不太平的国子监时光,他也要竭尽可能地平稳度过。

    按理来说,原主俞渐离并不是初到国子监,对这里也应该熟悉才对。

    想来明知言也觉得他不需要旁人指引,便可以寻到自己的支堂。

    可惜,这个炮灰纸片人并没有记忆能让俞渐离继承,他只能靠自己。

    他不想被明知言看出他没来过这里的破绽,于是决定自己早早地探索一番。

    周晋朝规定,国子监内分为国子学、太学、四门学。

    国子学乃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孙,也就是荫监,都是一群“官二代”,个个家世背景极好。

    这里也是他首先要确认位置的正堂,他最好以后都离这里远远的,免得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曾经的俞渐离在太学,那里都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孙。

    四门学则是七品以上官员的子孙以及一部分庶人,这一次,俞渐离进入的是四门学。

    说起来,他算是降了一个等级,在众多学子看来乃是奇耻大辱,好在俞渐离不在意。

    他能在穿书两年内成为贡监已经十分不易,他甚至觉得自己非常优秀,好几次暗暗自喜。

    他打开号房门,便看到有两个人的身影朝院落外走去。

    他下意识停住脚步,将房门虚掩着,等待那两人离开再出去。

    这一眼看得匆忙,他只觉得为首的那人身材出奇的高大,瞧着发带的颜色应该是荫监。

    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回想,自己隔壁住着的会是谁?

    身材如此高大的纨绔子弟,性子冲动会惹是生非,还给了他一个单独的院落,比他起得还早……

    俞渐离越想越心惊。

    他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名字来:纪砚白。

    纪砚白在书中属于周晋的武力值担当,相当于《说唐》里李元霸一样的存在。

    此人武术天分极高,可以称之为骨骼惊奇,放在仙侠里都是天生神骨,有着传奇异灵根的天之骄子,一个不小心就脚踢高阶修者,下山都能捡个神器。

    可惜纪砚白虽强,却也是英年早逝。

    他本是国公府的嫡子,还是皇后的亲弟弟,在书中众人皆称呼他一句“小国舅爷”。

    有天赋,家世背景也是顶尖的,可惜他“脑子不太灵光”,性格还极为乖张。

    讨厌纪砚白这个角色的读者质疑过他有超雄综合征。

    其实按照书中一些细节去仔细琢磨,俞渐离觉得,纪砚白是有着躁郁症。

    他精力充沛,睡眠却少,容易被激怒,也因为注意力很难集中,导致他的文化课极差。

    后期他被反派暗算,性情越发暴戾,竟然发狂冲入皇城,成了“七巧事变”中谋反的主力军。

    他一人之力可敌千军万马,最后还是明知言和他家的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牺牲了上百培养多年的精锐,加上皇城众多侍卫,还有几位大将才制服了他。

    俞渐离仍记得纪砚白的死法:车裂之刑。

    纪砚白戏份同样不多,不过好在活到了大结局。

    不是纯正反派,倒像是一颗重要的棋子,却是最大的BOSS。

    俞渐离想起来,纪砚白的确进入过国子监一段时间。

    这个时期,纪砚白的情绪已经开始不稳定了。

    他的家中人觉得他总在沙场,染上了太多杀气,应该换一个环境沉淀一番性子。

    于是他们强行让纪砚白回到京内,安排来了国子监,也不指望他能学到些什么,能耳熏目染地多认识几个字,学学读书人的沉稳性子就行。

    可惜不久后纪砚白就因为惹了大祸,又离开了国子监。

    想到这里,俞渐离的呼吸都开始发紧。

    他之后不仅仅要远离国子学,还要远离隔壁号房,纪砚白随便一拳都能让他提前杀青。

    他如今的小心翼翼,也都是为了明知言之后少些立敌。

    纪砚白可不好招惹,国公府也是满门忠烈。

    *

    俞渐离寻到四门学院落门口时,天际的蔚蓝逐渐被暗红侵袭,顷刻间红晕万里开。

    这段时间他已经绕着国子监大致走了一圈,熟悉了这里的环境。

    他穿书前便对建筑感兴趣,还很有天赋,一些地方他只要走过一遍,脑海中就会出现这里的立体地图,甚至可以凭借记忆画出来,做到没有差错。

    此时四门学院落门口站着不少监生,看发带的颜色有些还是太学的。

    俞渐离不解,还当是有什么事情要在此集合,便小心翼翼地站在了人群最后面。

    那些人的议论还在继续:“还没来吗?”

    “明知言倒是在这里等了许久了。”

    “听说这个三进国子监的人乃是明知言的旧识,他们当年在太学时便形影不离,可惜啊……那人品行不端,明明和明知言一起回到国子监,却闹出了岔子,才再次被赶出了国子监。”

    “说是品行不端,有伤风化?”

    “这是自然,不然怎会被人嘲笑了那么久,副山长都护不住,甚至不许旁人再提。”

    “能和明知言来往甚密的,又能是什么好人?”

    “啧啧,国子监怎能允许这种人再次进入?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说不定又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俞渐离非常不巧地听到了这些人议论自己,表情略显尴尬。

    倒不是自己多有名,能引得这么多人来围观他,这些人大部分是为明知言而来。

    明知言一直有些才华,曾经得到过太子赏识,却被明知言委婉拒绝,并且保持了距离,显然是不想轻易归于太子党羽。

    这举动引来了崇文馆的学子来国子监太学讨教,还真的与明知言相谈甚欢。

    明知言被人夸赞时,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神情,说道:“我的才学不如我挚友的一丝一毫。”

    那人自然追问:“不知挚友是哪位?”

    明知言回答:“俞家,俞渐离。”

    俞渐离的名号就这样被宣扬了出去。

    明知言得太子赏识,虽然没有追随太子,但也仿佛被盖了章。

    国子监本就是党羽初聚之地,有些人看不惯明知言的孤傲,觉得他不识抬举。有些人则是其他党羽,明知言只要不入崇文馆,就是没有人保护的。

    更多的,则是太子的默许,想将明知言逼入绝境,不得不到他的身边。

    被针对得多了,加上明知言性格确实不怎么样,导致他树敌众多,连累得俞渐离也被针对了。

    俞渐离本想悄悄地绕开他们,没承想还是逐渐吸引了这些人的目光。

    就算他只是静悄悄地站于一处,都是汇聚光芒的存在,三千华彩在他周身流转,让人无法忽视。

    甚至有人狼狈地收起了自己看得呆滞的目光,上前来询问:“这位看着眼生,不知是……”

    正巧此时明知言看到了他的身影,于是唤道:“渐离。”

    俞渐离赶紧回神,对着询问自己身份的人不失礼貌地微笑,接着绕开他去寻明知言。

    那人身体有片刻的僵直,目光难以控制地追随俞渐离移动,仿佛双眼被钉在了他的身上,无法自主抽离。

    在他的眼里,俞渐离的身影如同轻盈灵动的青鸟,国子监的衣衫在他的身上变得轻薄,被风扬起,如同颀长的尾羽。

    俞渐离看起来单薄,却不显得虚弱。他皮肤白皙,笑容暖如晨曦,耀目又温暖。

    那样柔和的眉眼,如温玉,如皓月。

    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笑时如花开灼灼,带来清香千里。

    这世间,竟有人生得如此好看。

    在一众人惊诧中,俞渐离到了明知言的身边询问:“你怎么来了?”

    俞渐离来的是四门学,明知言在太学。

    “怕你不习惯。”明知言说着看向了那群人,眼底的厌恶不加遮掩。

    显然是明知言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怕自己的心上人被人欺负,来此坐镇的。

    被明知言嫌恶的目光扫过,终于有人回神,将方才的失态反向怪罪过来:“难怪之前会做出那等龌龊事,果然是妖媚长相,没有半分男子气概。”

    “这种人居然能再入国子监,也不知……”

    嘲讽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明知言打断:“他乃是贡监,若是诸位对这方面有所质疑,大可去询问州长有没有徇私舞弊,甚至可以去礼部问上一问,看看他的成绩是不是有人帮忙做了手段。”

    明知言一句话便将个人作风的问题,提升到徇私舞弊上去。

    这种质疑的声音若是传出去,定然会招惹不能招惹的人,尤其礼部还跟他们未来仕途有关,哪里敢继续质疑?

    一时间无人再敢说什么,明知言便带着俞渐离朝院落里走,同时低声道:“别怕。”

    “嗯。”俞渐离轻声应了一声。

    明知言在这方面做得的确周到,俞渐离有时也不得不感叹,若是书中的原主没因为那一次被逐出国子监郁郁寡欢而亡,和明知言在一起也挺合适的。

    可惜,强强文就是如此,明知言最后居然成了受……

    他甚至理解了自家白菜被镶金边的猪拱了的心疼。

    那群挑衅的人似乎还想过来纠缠,明知言握拳,正要反击时,一个人突兀地从墙头跃下,落在了众人的面前,惊得众人四散。

    俞渐离穿书前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导致他一向平和,甚至总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此刻却被突兀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连退了两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心口。

    纪砚白目光扫过俞渐离,似乎也很惊讶:“这就吓到了?”

    “没……”俞渐离缓了一口气,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仅仅凭借来者高大的身形,以及头顶的发带颜色,他就已经猜到来人是纪砚白。

    在营养跟不上的古代,能长得如此高大,还是在国子监这样的环境里没有半点书生气的人,还能有谁?

    也因为纪砚白的突然到来,其他人不敢再上前,甚至瞬间散开。

    看来谁都想离他远一点,谁也不愿意招惹这位爷。

    这个时候,昙回带着哭腔追了过来:“我的少爷欸,就算找不到路也不要翻墙!小的不过是给您取些糕点,怎么就不能在国子学等等小的?”

    “小爷还能被这矮墙挡住了?”说完便绕过俞渐离和明知言二人,朝着国子学正堂相反的方向走去。

    “反了。”俞渐离小声的提醒脱口而出。

    纪砚白第一时间没懂他的意思,微微扬起下巴不悦地反问:“你说谁反了?!”

    俞渐离被他的态度吓到,生怕这个性情不稳定的高大男人,下一刻就会来一个野牛般的冲撞,他这小身板都容易被撞散了,于是战战兢兢地回答:“您……路走反了。”

    纪砚白回过神来,听父亲那句“反了你了”听习惯了,一时间理解错了意思,于是应了一声:“哦,谢了。”

    说完,掉头便走。

    俞渐离缓缓松了一口气。

    纪砚白比他还要早出门,他已经绕着国子监走了一圈,此刻纪砚白还没到国子学去,难道是迷路到现在,恼羞成怒后干脆开始翻墙?

    另一边,昙回跳跃着朝墙头这边看,看到纪砚白朝着国子学走去,赶紧在围墙那边跟着朝国子学小跑而去。

    待纪砚白走远了,明知言才问:“你知道他是纪砚白?”

    俞渐离心口一紧:坏了。

    第003章

    方长

    “一直略有耳闻,今日一早在号房门口也曾遇到过他一次,猜测到身份了。”俞渐离含糊地回答,倒是没有什么不自然。

    既然要回国子监,打听一些关于国子监的事情也很正常。

    纪砚白来国子监的事情近期闹得挺大的,俞渐离会知道也不奇怪。

    明知言也没有多想,同时安慰他:“别怕,他虽鲁莽,却不至于主动挑事。他的事迹我也听说过,被他教训的人也都不冤。”

    明知言和纪砚白并不认识,两个人后期还是敌对关系。

    此刻明知言帮纪砚白说话,就证明纪砚白确实不像他印象中那么不堪。

    俞渐离点了点头,抬手轻轻拍了拍明知言的手臂,道:“放心吧,我自己没事,你回太学馆吧。”

    明知言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不过俞渐离的话他素来都听的,于是道:“嗯,有事叫我,午间我在馔堂门口等你。”

    “好。”

    目送明知言离开后,俞渐离独自进入支堂。

    他这里大多是新来的监生,大家彼此之间都很生疏,此刻都在互相问候熟悉。

    也有些来之前就是同乡,或者沾亲带故本就相识,这些则要熟络一些。

    可这些人看到俞渐离到来后都没有靠近的意思,不主动打招呼,却齐齐看向他,眼中不仅仅是惊艳,还有警惕与嫌恶。

    他并未在意,他之前就有恶名,年岁也要比这些人大上些许,不想与他结交也正常。

    他在一个矮桌前坐下。

    这时有一人回头,不屑地上下打量他后朗声问道:“重学这些学科,你定然要比其他人学得快些吧?”

    这也是在嘲讽他三进国子监,很多科目都是再学一遍。

    “你说笑了。”俞渐离回答得平稳,语气不卑不亢,“历年科举考的都是同样的学科,不也有落榜之人?我若是庸才,反复读几次也不会理解。诸位若是聪慧,就算是初学亦可超越我。”

    他也就对纪砚白那种随时发疯,还真的有一击毙命能力的人害怕,对其他人倒不至于怯懦。

    那人未讨到好,讪讪地并未再回答。

    之前看俞渐离躲在明知言身边,模样唯唯诺诺的,还当是好欺负的,此时看来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

    主要是俞渐离说话不急不缓,态度也没有明知言凌厉,挑不出什么错处,对人笑时更是温柔到如沐春风。

    这种软绵绵的人反而更让人恼火,继续挑衅也只会显得自己尖酸刻薄,俞渐离则越发楚楚可怜。

    俞渐离的注意力却在别处,心中想着,是不是可以回去寻明知言讨要一些功课的心得批注?

    他如果表现出来对学科不熟悉,会不会被明知言发现?

    伴主角如伴虎啊……

    实在不行就装晕吧,谁让他是柔弱不能自理的白月光呢。

    *

    夜里,俞渐离拎着两桶热水回了自己的号房。

    他来国子监已有三日,依旧除了明知言外,没有任何人与他接触。

    好在没有交新的朋友,也不再有其他人来招惹他,他也乐得清静。

    朋友少些,在他离世时也能少个伤心人。

    当然,没人招惹,却没能躲过被人围观的命运。

    尤其集体晨课时,山长在台上授课,其他监生总是有意无意地朝着他这边看过来。

    有些人只是好奇,有些人则是单纯的爱看,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还有些议论纷纷的,他也权当没看见。

    吃饭有明知言陪伴,洗澡却成了他头疼的问题,好在他今天找到了解决办法。

    他进入号房先将热水桶放好,再仔细检查门窗是否关好,这才脱掉了外衫,接着将长发全部束起,进行洗漱擦身。

    途中,他听到了隔壁的声音,下意识地动作放缓,生怕自己这边的水声都会让隔壁心烦。

    他这边小心翼翼,那边却很是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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