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保安来检查门窗时发现了他,摇一摇他的肩膀:“同学?”

    温然睁开眼,茫然与保安对视半晌,猛地直起身:“我不小心睡着了。”

    “就说你怎么这么晚

    ,天黑了,快回去吧。”

    “好。”温然迅速收拾好书包,套上连帽外套,“谢谢叔叔,我先走了。”

    校门口的公交是预备校专线,现在离放学时间太久,已经停运,温然只有走远一点去坐地铁。

    绕过街头转角,进入一条小道,光线瞬间暗淡下去,这条路一百多米,一侧是居民楼和几个巷口,一侧是矮矮的围墙,墙边长满一排桂花树。

    这里白天还好,有行人往来,天黑了便显得过分寂静,温然只听到自己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路尽头隐约的喧闹——首都最大的几家酒吧夜店都集中在那条繁华新街,之前路过时经常能看到穿着预备校校服的学生们从跑车上下来,勾肩搭背地走进去。

    还在发烧,眩晕感越来越严重,伴随着轻微耳鸣,连呼吸穿过鼻腔时都能感受到蒸腾的热量,温然晃晃脑袋。

    经过某个巷口时余光瞟见有人影,他加快步子往前走,很快那脚步声跟在背后响起,没规律地跌跌撞撞——喝醉了。意识到这点,温然几乎跑起来。

    来不及了,一股浓重的酒气从身后扑来,温然顿时反胃想吐,书包被一只手猛然揪住,另一只手扳过他的肩。“omega……”alpha嘶哑的嗓音里带着醉意,含糊不清,“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光线明灭间闪过alpha那双通红混沌的眼,心跳得飞快,温然挣动肩膀试图脱离对方掌控。

    “高中生……长得真好看,一起玩玩啊。”alpha神志不清地笑起来,凑近了,酒气直往温然脸上喷,“还戴颈环啊,这么禁欲……”

    温然不作声,抬起膝盖狠顶在他肚子上,alpha惨叫一声弯下腰,温然挣开他转身就跑。路口就在不远处,热闹非凡,温然边跑边摘下书包,发烧的身体不经折腾,双腿发软,在alpha咒骂着追上来拽住他的帽子时,温然用力将书包掷出去,大叫:“救命——!”

    一阵机车引擎咆哮着盖过了他的声音,求救声和书包仿佛投入大海的细石,没在喧嚣的街头掀起任何波澜。温然被拖过去按在墙边,alpha曲起手臂横在他脖子上,死死抵住。

    光亮就在路口处,与周身的黑暗划分出清晰交界线,呼吸困难,视线天旋地转,在看见那道修长而模糊的人影走来时,温然想一定是错觉。

    一记撞击声,alpha闷哼着倒下去,温然只看见一条收回去的长腿。胸前的力道瞬时消失,空气灌进口腔,温然靠着墙大口呼吸,抬头,眼前的人穿着黑色T恤,隐约露出冷白的半张脸。

    “操……”躺在地上的alpha捂着腰,扭动身躯低骂,“我操你……”

    顾昀迟一脚踩在alpha胸口,他很高,俯视人时压迫感十足,对方却已无暇顾及任何,口无遮拦地骂着脏话,顾昀迟没听两句就烦了,抬脚踹在他头上,alpha彻底昏死过去,再也没出一点声。

    终于缓过神,温然站直了点,哑着嗓子说:“谢谢你。”

    顾昀迟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在这干什么。”

    “刚从学校出来。”温然擦擦眼睛,“路过。”

    真感激顾昀迟爱逛酒吧,否则今天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也就不会顺手救自己一把。好人一生平安,祝愿顾昀迟以后多来玩,常来玩,玩得开心,玩得尽兴。

    “还以为你跟他认识。”顾昀迟看了眼地上的alpha。

    “怎么会。”温然不理解,“他都把我按墙上了。”

    “情感纠纷。”顾昀迟轻描淡写,“酒吧周围到处都是这种事。”

    明明救了人,却偏要把话讲得这么难听。温然的脑袋里好像有团火在烧,腺体也发烫,耳朵嗡嗡作响,他闷闷地说:“我怎么会有情感纠纷。”

    身体虚浮,分明飘忽发热,却又觉得冷,温然不自觉打着寒颤,他的状态过于异样,顾昀迟后退一步:“你发情了?”

    薯*条*整*理*

    “不是,我发烧了。”声音绵软无力,温然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每个字都拖着音,听着像撒娇——顾昀迟皱了皱眉。

    “还是谢谢你,我先回去了。”温然扯了扯外套下摆朝外走,半途不小心别到一块石头,他踉跄几步,恰好踉跄到站在路口的两个保镖面前,才看到自己的书包被其中一个保镖捡起来了。

    温然伸手接过书包,说:“谢谢大哥。”

    身后传来脚步声,顾昀迟走上前将温然的外套帽子掀起来扣到他脑袋上,在温然茫然不解之际,他朝街道左侧指了一下:“往那走。”

    温然毫无思考能力地就按顾昀迟说的做了,尽管那并不是他原本要去的方向。他抱着书包朝左边走,没过一会儿听见有人喊:“昀迟!你这就走了?”

    回头,他看见顾昀迟朝朋友点点头,随后上了一辆黑色跑车。车子停泊的位置离小路出口很近,顾昀迟应该是停车时看到了被扔出的书包才来解救的。

    跑车掉了个头来到温然身旁,车门抬起,顾昀迟手搭着方向盘看也没看他一眼:“上来。”

    永远不要让脾气不好的人把话说第二遍,尤其是顾昀迟。

    温然脑海中飞快闪过这句话,不敢多问,将身上的灰尘拍了拍,小心地坐上副驾。

    坐好后一抬脸,对向车道上一辆私家车正迎面驶来,后车窗开着,宋书昂坐在里面,看到狼狈的温然时他面露惊讶,看到驾驶座上的顾昀迟时他神色震撼,最后带着‘自求多福’的目光沉默离场。

    车门缓缓落下,与此同时,温然听见贺蔚的喊叫:“我靠!顾昀迟你怎么刚来就走?你车上坐着谁?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是谁!”

    顾昀迟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踩了脚油门开出去。

    车里很暗,也安静,温然身上一阵阵冒凉,牙关发颤,看什么都是摇摇晃晃的。他仔细观察自己还缠着纱布的左手,幸好没撞到或压到,否则伤口肯定会开裂。

    等开出拥堵路段,温然拉下帽子,头发乱乱的,呆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他立即从校裤口袋拿出顾昀迟送的手机,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磕碰。

    松了一口气,他把头转过去一点,看向顾昀迟的侧脸,问:“你是有驾照吗?”

    怎么可能没有,联盟规定16岁就可以考驾照。

    顾昀迟反问:“你有脑子吗?”

    “今天没有。”温然说,“我以后再也不走那条路了。”

    过几秒,他又问:“你不开导航吗?”顾昀迟没答,温然兀自转换话题,“你开车很稳。”

    顾昀迟终于开口了:“那么多废话。”

    “我现在有点后怕。”要是立马就能死他也不至于心有余悸,但落在那种醉汉手里,必然会发生很惨痛的事。温然小心地问,“我想说话,缓解一下,可以吗?”

    “别说废话。”

    “好的。”温然想了一个不是那么废话的,“你会去预备校的夏令营吗?”

    “不去。”

    “夏令营不好玩吗?”

    “无聊。”顾昀迟瞥他一眼,“不过很适合你这种喜欢攀关系的。”

    “我不喜欢攀关系,是我家里——”温然没再说下去,搓搓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我也只攀过你一个人,还失败了。”

    “算我倒霉。”顾昀迟道,“失不失败,你家也已经捞到不少好处了。”

    温然难堪地垂着头,放弃般的:“是的,谢谢你们。”

    静默几秒,他想起另一件事,顿时变得有点高兴:“还要谢谢你买的电脑,我之前都是在纸上画,现在可以学习用软件制图了,就是电脑配置太高了,给我用有点浪费。”

    并不屑于他的感激,顾昀迟只随口道:“难道你以前没电脑么。”

    “没有。”温然说,“学校有什么资料要打印,我都是去书房借我哥的用,我没有自己的电脑。”

    就算现在有了,也不敢放在书桌上,用完了就收起来藏进衣柜,怕被发现。

    活到十七岁竟然没有自己的电脑,就连手机也是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旧款,温家再落魄,家底尚在,也不至于让小儿子过到这样的境地,何况现在还有了顾家的扶持。而温然看起来对此习以为常,没有怨言也没有委屈,仿佛向来都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还有他怀里的那个旧书包,上次因为跳车已经被弄得脏兮兮,正常情况下早该扔掉,他却仍天天用着,甚至现在还一边说话一边在认真抠书包上沾到的灰。

    顾昀迟的表情终于有了点波动:“你是你妈亲生的吗。”

    问者无心,温然却整个人僵硬,半晌才困难地笑笑:“可能是怕影响我学习吧。”

    顾昀迟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

    车速不快不慢,二十几分钟后到达。温然摸索着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又觉得礼数是不是还不够周到,便问,“要进去喝杯水吗?”

    怕顾昀迟误会他是想把人带回家炫耀,温然补充道:“我妈和我哥都不在家。”

    顾昀迟冷漠地直视他不说话,温然被看得有点紧张,“嗯?”了一声。

    仂釦羣Q弌②З⑨⑵②⑦1㈧0

    “不喝。”顾昀迟转回头看着被车灯照亮的斑驳大门,“你们家看起来会闹鬼。”

    温然今晚已经禁不起任何刺激,惊恐的:“啊?真的吗?”

    虽然平常也有过这种怀疑,但从顾昀迟的嘴里说出来,可信度突然大大增加了。

    “谁知道,这种破房子。”顾昀迟按键打开副驾驶车门,“下去。”

    战战兢兢,温然下了车,风一吹,他又打了几个冷战,仰头看看自家别墅,越看越阴森,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大门走。

    好巧不巧,大门的感应灯还坏了,幸而顾昀迟没有立刻开走,可能在看手机。温然借着车灯开了侧门,然后回过头,跑车挡风玻璃乌黑一片,温然也不确定顾昀迟有没有在看,总之还是朝他挥了挥手告别。

    还没挥完,车子就掉头开走了。

    回家看到芳姨,温然心中的恐惧退散一大半,解释了晚归是因为在学校做试卷,芳姨一边怪他太辛苦了,一边去厨房为他煮面。

    吃完面条回房间冲了个澡,一晚上跌宕起伏的心情渐渐平静下去。温然吞了颗退烧药,钻到被子里闭上眼。

    加群:确实闹鬼,我这个穷鬼:D

    文案不长,建议再去看一眼,顾昀迟说话就这副死样子,接受不了的还是不要看了,会被气到。

    接下去差不多就是夏令营part,但年底放假前太忙,被折磨得很痛苦,已经很多天没时间打字写文,下一章先别等。

    金三角破裂现场

    身体恢复之后温然一如既往形单影只埋头苦学,只是再也不走那条路去坐地铁。相比之下宋书昂的后遗症要更严重一点,多次看着温然欲言又止,终于有一天,他踌躇着问出口:“你怎么会和他……”

    不清楚宋书昂到底误会了什么,又联想到了哪种地步,温然总不可能向他和盘托出,唯有一言以蔽之:“说来话长……”

    “好吧。”宋书昂流露出一丝同情,“祝你平安。”

    胆战心惊的期末考结束,休息了两天就要准备出发去夏令营。温然的行李少得可怜,满打满算也只装了小半个行李箱,他想到自己回国那天就是带了这么些,已经是全部身家了。

    楼下有动静,温然打开房门出去,是陈舒茴回来了,刚应酬完,似乎有些醉。温然下楼去扶她,芳姨连忙去煮醒酒汤。

    将陈舒茴扶回房间,她扔了包去衣帽间换睡衣。包就扔在沙发上,手机从里面滑出来掉落在地毯,温然去捡,发现没有锁屏,消息栏里正弹出一条短信,发件人是‘刘经理’,信息内容只有两个数字:10,3

    没有多想,温然将手机熄屏,陈舒茴换了睡衣出来又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挽发,问:“考试怎么样?”

    “感觉还可以。”温然谨慎地说。

    “别给我丢脸就行,还有夏令营,既然是顾董要你去,你就好好体验,碰到机会就主动把握,别总窝在角落里。”

    温然违心地点点头:“嗯。”

    陈舒茴涂上卸妆膏:“听说夏令营的费用要二十多万,不过顾家那边已经帮你交了,不知道顾昀迟去不去。”

    被价格震撼到,温然缓了两秒,才说:“他不去。”

    “你怎么知道。”陈舒茴停下手转头看他,“你们聊过?”

    “上次……有碰到,我就问他了。”

    “难得他在外面也会理你。”陈舒茴擦干脸后拆了张面膜,“不去就不去吧,谁又能管得了他。”

    “公司……还是很忙吗?”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陈舒茴走出来坐到沙发上,扫了温然一眼,又说,“不过总归也是有你的一份力,没让我太失望。”

    这已经算是夸奖,温然有点意外。他对陈舒茴长久地怀着一份十分复杂的感情,小心的,讨好的,期待的,难以原谅她让自己经历痛苦的手术,将自己视为棋子,有过片刻怨怼,却又渴望获得她的认同、肯定,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会短暂地拥有一个妈妈。

    才会觉得自己对温家所给予他的面包、名义上的家人创造出了力所能及的价值与回报。

    “应该的……只要晟典的情况能重新好起来。”

    陈舒茴却看着手机轻嗤一声:“晟典?一个破壳子而已,倒了也好。”

    温然一顿,愕然僵住,晟典是温家几代的累积,是温宁渊放弃了理想来维系继承的家业,陈舒茴曾也为了它而终止艺术生涯,勉力支撑——温然一直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晟典可以复荣。

    力口羣Q壹②З⑨二②⑦一㈧零

    “但总要做好样子给顾家看,想从柏清那儿得到好处,还是用晟典这个名头最光明正大。”

    所以现在的晟典只是用来套取资源的躯壳,温然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房门被敲了敲,芳姨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口:“太太,喝口汤再睡吧。”

    “好,放着吧。”

    如果不是喝醉了,陈舒茴不可能跟他聊这些,温然反应过来,说:“那我先回房间了。”

    “嗯,明天自己联系司机送你去机场。”

    “好的。”

    回到房间,温然将行李箱合上,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看。

    周畴老师:温然,听说你已经回首都,身体好些了吗?

    是温然的钢琴老师,也曾是陈舒茴在首都乐团的前辈,后来由于身体原因退出了乐团,出国疗养,刚好在同一城市,便被陈舒茴请来教钢琴。

    温然犹豫一下,鼓起勇气回复:我现在很好,老师,可以给您打语音吗?

    周畴:可以。

    打了语音过去,立即被接通,温然说:“老师晚上好,您现在身体怎么样?”

    那头传来和蔼的女音:“一切都好,今晚在餐厅吃饭,见有人弹琴,背影像你,所以来问候。”

    “谢谢您关心,我回首都有段时间了,过得很习惯。”

    “毕竟你从小就是在首都长大的。”周畴笑道,“你也算是一波三折,小时候生病被带出国,好不容易平安过了几年,十几岁时又住院好久,希望之后要健健康康的。”

    小时候生病出国的是真温然,而十几岁住院被植入腺体的是假温然。温然紧握这个秘密,尽可能自若地回答:“是啊,希望以后不要再生病了。”停顿一下,他问,“老师,您还记得那首十九日极夜吗?”

    “啊……记得,我写的琴谱,你学得很快很好,还和我说,喜欢这首曲子。”

    “是的,我也是突然想起来,就想问问您,这首曲子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他不相信会有那么惊人的巧合,自编的曲名与顾昀迟的名字由来高度一致,这种概率太小了。

    “其实它是一个生日礼物,只是最后没能送出去。”周畴说,“原本是钢琴和小提琴的合奏曲,那时我还在首都乐团,首席托我帮忙一起写谱,说是想送给一个小辈当六岁生日礼,但不久后我就病了,不得不暂退,出国治病休养。”

    “琴谱也就搁置了,之后听说那个小辈的父母在那年去世,我想六岁的生日对他来说应该是很悲伤的,这首曲子的名字就来自他的生日,没能被那时的他听到,也许是上天的安慰,不想让他再难过吧。”周畴的语气有些感叹,“小提琴部分是首席亲自谱的,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让那孩子学过。”

    言及此,温然猜到答案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命运的巧合。

    他问:“您知道那个小孩叫什么吗?”

    “应该和你同岁吧,你在首都一定听过他的名字,说不定还和他认识。”周畴道,“他叫顾昀迟。”

    参加夏令营的学生不少,预备校包了专机。上飞机后温然环顾一圈,没有看到顾昀迟,连陆赫扬和贺蔚也没有看到,可能是三个人一起约好了不参加。

    陶苏苏也没有来,据说是被她家的袋鼠给打了,狂流鼻血,给温然发语音时还抽噎不止,哭着说自己搞不好小小年纪就要去整鼻子了,又给温然发来各种整形模板,问他整成哪种比较好看。

    五个多小时的飞行,温然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落地是下午,取了行李后大家坐车去酒店。S市比首都要凉快一些,是联盟最高政府所在的城市,快到达酒店时温然从车窗望出去——云湾。

    今天没有安排行程,大家自由活动,晚饭可以自行解决或在云湾的餐厅。囊中羞涩的温然什么也干不了,在房间里看了一下午机械相关的网课,到了饭点便乘电梯上楼,试图找到拼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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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幸运找到了,宋书昂看到温然像一只白天被叫醒的猫头鹰,站在角落里睁大眼睛小幅度张望了一圈,紧张又焦虑的样子,便朝他挥挥手。

    猫头鹰得救,温然在宋书昂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桌上其余三个同学安静坐着,对温然的加入报以一笑或点头。

    服务员为温然加了一套餐具,开始上菜。没吃几口,温然一抬头,赫然看见顾昀迟陆赫扬贺蔚走进餐厅,没怎么挑位置,随便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了,餐厅经理立刻上前。

    宋书昂也看到了,他看看顾昀迟又看看温然,低声问:“你要换个地方吃吗?”

    “啊?别担心,保证不会影响到你的。”

    “呃,我是觉得你会害怕。”宋书昂说,“我没什么担心的,我爷爷和顾爷爷关系不错,他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

    温然觉得宋书昂大概是已经完全把顾昀迟想象成了看到自己和别的alpha坐在一起就会暴怒不爽从而在没人的时候狠狠惩罚自己的霸凌哥,但事实是顾昀迟根本不屑多给眼神。

    “不过在飞机上都没有看到他们。”温然转移话题。

    “他们好像晚一个多小时到的吧,坐顾昀迟的私人飞机来的。”

    “……好吧。”温然安分吃饭。

    饭后大家各自回房间,见餐厅里有免费的甜品台,温然过去看了看,果然有牛角包,不知道和顾昀迟家那位厨师做的是不是一样好吃,他请服务员帮自己打包了两个作为夜宵。

    走出餐厅坐电梯,等电梯的途中,饱腹感太强,温然小范围走动了几步助消化,往左挪时猝不及防撞见顾昀迟正站在拐角后看手机。

    视线相对,温然下意识想当作无事发生地挪走,又怕被认为是视而不见,而且上次顾昀迟救了他——温然很不熟练地搭讪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你之前说不想参加夏令营。”

    顾昀迟:“别来骚扰我。”

    “……”只是问了一句,竟然就被定性为骚扰,温然识相地离场,“好的。”

    一转身,陆赫扬居然已经走到身后,温然飞快低下头要绕过去,对方却叫住他:“温然。”

    原来陆赫扬不仅记得自己,还知道自己的名字。温然顿时停住脚步:“嗯?”

    顾昀迟也抬眼看陆赫扬,然而他的好兄弟只是对着温然微微一笑:“后天我过生日,想邀请你参加,有空来吗?”

    “我吗?”温然就差要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了,不明白陆赫扬为什么会邀请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不起眼的人,并且他也应该知道好朋友对这个人有多烦——温然开始怀疑陆赫扬与顾昀迟友谊的真实性。

    “是的,希望你能来。”陆赫扬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

    不等温然回答,顾昀迟冷冰冰道:“他去我就不去了。”

    “都可以,一切看顾少爷的心情。”陆赫扬语气体贴,有如春风拂面。

    备受煎熬,温然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幸而很快就有人拯救他于尴尬境地,贺蔚一边朝这里走一边发出诗意盎然的声音:“顾少爷你家酒店这个餐厅的厕所真是造得曲径通幽。”

    没人理他。

    “哎呀,干嘛捏。”走近了,贺蔚愣住,看着温然,“啊这不是……”

    陆赫扬道:“我想邀请温然来我的生日会。”

    贺蔚那颗粗糙的大脑此时突然机智得可怕,立即心领神会:“多好的事呀,要来,温然你一定要来,基本上参加夏令营的同学们都会来的,你也一起嘛,大家就是要整整齐齐。”

    1

    被团团包围,温然进退两难,频频看向顾昀迟——并非想获得他的首肯,而是希望得到他的辱骂,只要他开口说一句‘敢去就杀了你’,即可帮自己摆脱困境,可惜顾昀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虚情假意的兄弟。

    这一举动还遭到了贺蔚彻底的误解,认为温然是在无声哀求顾昀迟让他参加,于是嗲着嗓子对顾昀迟说:“少爷你说句话呀!”

    “生日会别在云湾办了,找别的酒店去吧。”顾昀迟不冷不热地通知陆赫扬,随即抛下所有人去乘电梯了。

    “后天晚上七点,云湾顶楼。”陆赫扬依旧淡淡笑着,对温然道,“欢迎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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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蔚:难道我真的是天才?

    过渡下,下章会长一点,年前应该还有更新的。

    再恶心我试试看呢

    接下去的两天里活动安排得很满,而顾昀迟三人保持着神出鬼没的状态,温然逐渐心急,他不确定是否需要给陆赫扬买礼物,又该买什么好——顾昀迟是陆赫扬的好朋友,或许可以为他指明方向。

    最终,集体参加艺术展那天,温然在展馆的厕所门口堵到了顾昀迟。顾昀迟低头洗手,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温然站在他身后,局促地说:“我有件事想问你。”

    旁边感应纸架里没纸了,顾昀迟啧一声,甩甩手,转身看着温然,那种被骚扰的表情:“你最好真的有事。”

    “真的。”温然说,“我想请教你一下,我给陆赫扬送什么礼物会比较好?我从来没有给别人送过礼物。”

    话音刚落,顾昀迟忽然将左手搭在他肩上,温然被吓一跳,又不敢动,愣愣看着他,顾昀迟却自然得好像只是搭了个扶手,简洁直接地问:“预算。”

    “十万不到。”温然抿抿唇,声音低了一点,“五百左右。”

    不是在开玩笑,他目前的确只有五百多块钱,能在这个范围内解决的话当然很好,如果实在不够,就得去问陈舒茴或温睿要。

    “你怎么不说一亿不到。”顾昀迟换了只手,搭到温然的另一边肩膀,“赫扬一只手表最低一百万起,五百块给他买块擦表盘的布可能会合适。”

    确实是十分适合又实用的礼物,温然信以为真:“在哪里买?商场会有吗?”

    他问得很诚恳,顾昀迟看他两秒,评价道:“穷就算了,怎么脑子也不好。”接着将手收回去,悠闲地插进口袋里,“没必要送礼物,就当他只是叫你吃个饭。”

    “真的吗,到时候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没送礼物?”

    顾昀迟:“那关我什么事。”说完就真的事不关己地走了。

    “……”温然无言地站在原地,想想还是不太明白顾昀迟搭肩的动作是什么含义,他侧头朝自己双肩看了看——左右各一个微湿的手印。

    现在明白了。

    怀着对顾昀迟的一丝信任与手头过于拮据的窘迫,晚上六点多,温然两手空空去了顶楼宴厅。

    进门后他意识到最大的问题并不是礼物——所有人都身着礼服,只有他穿着下午被顾昀迟擦过手的旧T恤,像阴沟老鼠闯入人类高端宴会。

    宴厅中几乎看不到太多同龄人,满是握手谈笑觥筹交错的名流权贵,温然差点就要退出去确认是不是走错,忽看见一张在新闻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联盟最高政府理事会理事长,陆承誉。

    温然呆住,意识到陆赫扬原来是理事长的儿子。

    陆承誉旁边站着的是魏凌洲,理清关系后温然又是一惊,他之前只知道魏凌洲偷情,却不知道魏凌洲是陆赫扬的姐夫。

    朝四处看,温然试图寻找顾昀迟,想告诉他你兄弟的姐夫出轨了,苦于来客众多,一时间未能找到人。也可能是没来,毕竟他曾表明如果自己来了他就拒绝到场。

    混乱思索之际,厅内蓦地安静,温然跟随众人朝入口处看去——顾培闻竟也出席了,顾昀迟就走在他身边,依旧一身纯黑礼服。

    陆承誉上前与顾培闻握手,顾培闻和他交谈几句,又拍拍陆赫扬的肩,一群人站在全场宾客的视线中央,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怕被顾培闻看到,温然动了动脚步准备往更阴暗的角落藏匿,抬头却见顾培闻正微笑着向自己招了招手,再畏惧也不敢迟疑,温然大脑空白地小跑过去:“顾爷爷。”

    “有段时间没见了,好像胖了点。”顾培闻丝毫不在意温然只穿了T恤牛仔裤过来,和蔼地说着家常话,“这两天玩得还开心吗?”

    “开心,谢谢您。”

    当下的场景就好像顾培闻当众打开了一只精美的匣子,里面却窝着一块灰头土脸裹了锈的废铁,温然不照镜子都可以想见自己的笑容有多僵硬不自然,能做的也只是假装忽视无数好奇、探寻、审视的目光,以勉强维持礼貌的表象。

    他欺骗自己,也许大家会认为他是顾培闻资助的某个穷学生,又精神恍惚地想着,如果陈舒茴在场,一定会很高兴。

    “好,去和同学玩吧,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来昀迟旁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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