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温然:顾昀迟,我现在非常非常非常开心,开心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你[大哭]

    温然:你会不会来?我想见你[大哭]

    温然:拜托了,顾昀迟,有空的话就来吧,好不好?[可怜][祈祷]

    温然:我想向妈妈隆重介绍你[可怜]

    看完消息,顾昀迟没什么表情地收起手机,在陆赫扬与贺蔚的注视下沉默三秒,开口:“我先走了。”

    “情况这么快就看好了?”陆赫扬淡笑着。

    同贺蔚道了别,两人一起走出病房,一开门正碰上拉着脸的池嘉寒,顾昀迟与陆赫扬短促对视一眼,默契地让出路,自池嘉寒左右两侧分别绕道。

    温然楼上楼下溜达了一圈,无论看什么,一想到是妈妈的东西,就会高兴地激动起来,拿着手机左拍右拍,最后挑选九张精美照片,群发给339、周灼、温睿、陶苏苏和宋书昂,并配文:在妈妈家[玫瑰][阳光][微笑]

    339:妈妈……妈妈……宝宝找到妈妈了……为你开心[流泪]……请多多发来照片吧!

    周灼:?卧槽求寻人教程

    温睿:你开颅手术是不是留后遗症了?

    陶苏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书昂:恭喜[抱抱]所想皆所愿,所愿皆所得,相信奇迹[福字][阳光]

    对着手机傻乐半天,温然又翻回顾昀迟的聊天框,他那串消息轰炸还没有收到回复,可能顾昀迟在忙。

    又参观许久,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温然从厨房跑出来,还未看清什么,李轻晚就快步迈下楼,一把抱住他。

    耳边响起悲伤而心痛的沉闷哭声,温然愣愣地想,幸好吴老师也来了,否则就要由自己亲口向母亲诉说那些经历,他不确定是否能完整说出口。

    “我没事的。”温然拍拍李轻晚的背,“妈妈。”

    “是妈妈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李轻晚抬起头,流着泪捧住温然的脸,像看回近二十年前孤儿院里那个安静的beta,不敢想象他到底受过多少苦才成长至今。

    如果知道儿子是被温家领养,无论如何她都会去寻找,只是确认这个消息时已经是海上爆炸发生之后,看着新闻列出的模糊照片,李轻晚一度绝望至崩溃,无法相信自己找了那么多年的孩子竟沦为上层博弈的受害者与牺牲品。

    所有人都得到了惩罚,魏家、唐家、顾崇泽、陈舒茴,连报复的余地都不曾留给她,名叫‘小树’的孩子也无法再回来。

    因此,尽管再无威胁,她仍未以真实身份重回首都,出现在师长旧友面前。人生早已翻天覆地,心中也无挂念,李轻静扎根在这座小城,在受爱人遗产捐赠的学校里,度过余生中平凡平淡的一天又一天。

    掌心覆盖在温然后颈的腺体上,李轻晚颤抖着肩膀低声哭泣:“妈妈对不起你。”

    没有错的人却不停道歉,这个世界似乎总是这样。温然感到难过、无解:“妈妈,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不要自责。”

    于是尽力在泪水中露出一点笑,李轻晚看着温然的眼睛,说:“小树,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自己努力长大了。”

    温然吸吸鼻子,也跟着笑起来:“对吧,我很厉害的。”

    很厉害地活了下来,很厉害地往前走了,所以才重新遇见顾昀迟,找到妈妈——世间的缘分其实是一环扣一环。

    整个下午,三人将家里打扫一遍,又出去买了食材和几束花。晚饭是李轻晚做的,香鲜的家常菜,温然吃到第一口就眼鼻发酸,连忙低下头扒了几口饭,把眼泪堵回去。

    吃完饭,李轻晚和吴因靠在一起看电视,温然挤到李轻晚身边陪着坐了会儿,透过落地窗看到院子里的厚厚积雪,心有点痒,喊了一句‘妈妈我去堆雪人了’便积极往外跑,李轻晚叫住他,帮他套上羽绒服和手套。

    滚雪球很费力气,温然滚到一半,累了,转头看看落地窗,客厅里灯光温暖,李轻晚和吴因坐在沙发上,没在看电视,而是看着他。

    李轻晚说了句什么,从口型看是在问:“冷不冷啊?”

    温然摇摇头,大声说‘不冷’,更卖力地滚雪球。

    把一大一小两个雪球搭好,温然跑去厨房,拿了黑豆和胡萝卜,给雪人装上眼睛鼻子,最后嘴巴咬住手套,将右手抽出来,掏出手机。

    才看到十分钟前顾昀迟终于发来回复,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看情况

    温然手指僵硬地努力打字:那什么时候能看好呢[疑问]

    又拍了张雪人照片发过去:手工制作,独一无二,明天就化,如想观赏,请尽早来[抱拳]

    顾昀迟:丑

    温然:你乱说,我不信[撇嘴]

    又回:那你要是来的话,我给你搭更好看的[可怜]

    天上渐渐下起雪来,温然收起手机,跑回屋里。

    三个人都因过分欣喜和激动而毫无睡意,将近十一点,李轻晚提议煮个面吃,吴因顾不上养生之道,点头赞同,温然更是捧场,立马说自己肚子饿了非常想吃。

    是手擀面,在醒面的时间里,李轻晚和吴因洗菜切菜,温然走来走去打下手,直到手机响了一声,他飞快擦擦手拿出来看。

    顾昀迟:下雪了

    温然:你说首都吗?339也跟我说下雪了[雪花]

    顾昀迟:还不睡

    温然:睡不着,妈妈要做夜宵给我们吃[跳跳]

    顾昀迟:多做一碗

    不等温然反应过来,又一条新消息跳出。

    顾昀迟:出来

    原地愣了两秒,温然放下手机冲出去。

    推开大门,大片雪花自天空落下,隔着纷纷扬扬的白色,温然看到顾昀迟站在院子的小木门外,雪飘飘落满他的发梢与肩头,在路灯下像一只只飞舞又停栖的白蝶。

    胸口再次产生那种鼓胀感,伴随着剧烈心跳,温然跨下台阶,在小路上跑出一串脚印,飞奔过去伸出双手,隔着矮矮的木门扑到顾昀迟身上,紧紧抱住他。

    寒冷的雪味与淡淡的信息素交织萦绕在鼻尖,温然蹭了蹭顾昀迟的脖子,其实才分开不到一天,他却觉得很久了。

    顾昀迟单手搂着温然,说:“冷死了。”

    “谁让你不戴围巾手套,这里比首都还要冷。”温然松开他,搓搓两只手,帮顾昀迟焐耳朵和脸,焐着焐着又忍不住凑上去亲亲他,“晚上特别冷,白天还暖和一点。”

    两人在寂寂雪中接了个吻,结束后温然又抱抱顾昀迟,终于想起来:“哦!快点进屋吧,我都没穿外套,也要冷死了。”

    他拉开小木门让顾昀迟走进来,接着一转身,抬头就看见站在大门旁的李轻晚和吴因。

    僵硬片刻,温然若无其事往前走,走着走着歪去了雪人旁边,伸腿踢了踢,自言自语:“有点丑,明天要重做一个。”

    而后又重新回到小路上,和顾昀迟一起走上台阶。

    看着李轻晚的笑容,温然的神志已然涣散到拼不起来,说好的隆重介绍也偃旗息鼓,只剩干巴的一句:“妈妈,这是顾昀迟。”

    顾昀迟看他一眼,向吴因说了句‘吴老师好’,然后朝李轻晚颔了颔首:“阿姨。”

    “先进屋吧,外面冷。”李轻晚笑着说。

    进客厅后顾昀迟将手中琴箱递给她:“章老师特意托我去他琴房里取的,让我带给您。”

    “是你以前常用的那把。”吴因一眼认出,“老章一直好好保存着,没让别人碰过。”

    李轻晚把琴箱放在茶几上,打开,浓棕色云杉木在灯光下流淌出沉郁而厚重的质感,她慢慢抚上去,有些出神,很快就红了眼眶,抬起头道:“老师,谢谢你们。”

    “也谢谢昀迟,帮我把它带来了。”李轻晚笑了一下,“还把小树照顾得那么好。”

    温然就站在身旁,两人手背碰在一起,顾昀迟面不改色地捏住他的手心,温然立即直愣愣瞪圆眼睛,身体也紧绷起来,非常紧张的样子。

    见昔日偷情惯犯已老实,顾昀迟逗完他便松开手。

    谁知没过一会儿,温然反倒偷偷来拉他的手,小心地牵紧了,移到身后,脸上还努力维持住正常表情。

    轻轻合上琴箱,李轻晚去取了毛巾给顾昀迟擦头上的雪:“先坐着暖和一下,面很快就好了。”

    “谢谢阿姨。”

    等李轻晚和吴因去了厨房,温然照着顾昀迟的语气,压低嗓子,有模有样地学道:“谢谢阿姨。”

    “……”顾昀迟擦着头瞥向他,“模仿能力不错,高大的树。”

    刚得意没两秒的温然一下子涨红脸,无能怒视他片刻,扭头噌噌跑去了厨房。

    顾昀迟听到温然大声对李轻晚说:“妈妈!顾昀迟的那碗面里少放一点肉吧!”

    四个人围着不大的餐桌,在袅袅的面条热气中坐下来,热热闹闹地吃夜宵。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温暖而明亮,温然又觉得像在做梦了,他的两个家竟在此重叠——太幸福太开心,温然忍不住一边吃面一边在桌下伸出脚尖,求关注一般碰了碰顾昀迟的腿,又因为找不准位置,就碰了好几下。

    顾昀迟垂眼看向桌下那只几乎一路从自己的小腿蹭到膝盖内侧的、穿着斗鸡眼和香肠嘴搞怪珊瑚绒袜子的脚,一时难以界定温然是否在进行什么拙劣的调情,又抬眼看那张脸,对方正吸着面对他露出真挚的眼神。

    顾昀迟:“……”

    吃完面,大家一起收拾掉碗筷,吴因去书房开电脑,远程连线乐团排练,顾昀迟到客厅接电话。温然站在桌边,看着李轻晚切水果的背影,忽然问:“妈妈,我的爸爸是谁啊?”

    问出这个问题时温然很平静很坦然,当下的他已经拥有了非常多,无论是怎样的答案,他都可以接受与面对。

    李轻晚顿了顿,放下水果刀,转过身,在灯光下温柔地、微微笑着说:“你爸爸是军人啊,他叫宁锦骞,是为了联盟和平而牺牲的,了不起的战士。”

    温然一动不动地呆了会儿,下意识回头,试图寻找什么,却看到顾昀迟就靠在厨房门边。

    视线交错,他对顾昀迟笑起来,眼睛里有亮亮的水光。

    “顾昀迟,你听到了吗,我的爸爸叫宁锦骞,是一位军人。”

    顾昀迟抬手,接住扑向自己怀抱的omega,‘嗯’了一声。

    “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从此以后,然每逢得意时,都会有一句‘高大的树’在等着他。

    第81章

    极光

    凌晨一点多,大家上楼睡觉,两位长辈一起睡主卧,吴因先去洗漱,李轻晚抱了一床厚实的被子,问温然:“小树,你和昀迟睡在这里,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妈妈。”温然正在看天气预报,不经思考很顺口地就说,“我和顾昀迟都是一起睡的。”

    说完才反应过来,连头都不敢回,就这么杵在窗前。

    “是吗。”李轻晚的声音里有笑意,“不过这张床有点小,你们要挤一挤了。”

    以前在小渔村里就和顾昀迟一起挤过这种小床——当然这句话绝不可能再溜出口,温然抬头看着夜空:“嗯嗯,没关系的。”

    互道后李轻晚便离开了,不一会儿,顾昀迟洗完澡进房间,见温然背着手立于窗前仰头看天,问他:“等飞船接你回母星?”

    “地球就是我的家。”温然转身反驳,又看了眼房门,确认关上了,才走过来爬到床上,低声说,“我一不小心,告诉妈妈我和你一起睡觉的事了。”

    顾昀迟想问他你说的睡觉是字面意思还是别的,又考虑到温然应该还不至于在母亲面前如此狂放,就道:“总比你在她面前亲我要好。”

    “你不会安慰就不要安慰了吧。”温然把被子盖过头顶,一想起当时的场景,尴尬得在被窝里扭了几下,闷闷地说,“我决定戒亲一个月。”

    顾昀迟对此没发表意见,将被子拽下来,按着温然的脑袋:“看一下伤口。”

    温然就不动了,听话地任他扒拉着头发看来看去,紧张地问:“怎么样,疤宽不宽,会显秃吗?”

    “缝得很好,已经看不太出了。”顾昀迟的手沿着温然的脸往下,轻扣住颈侧,大拇指指腹在他的喉结上摩挲一下。

    咕嘟——温然看着他,喉咙不自觉吞咽了一个来回。

    暖黄色床头灯半明半暗地照出顾昀迟冷漠凌厉的五官,产生一种矛盾感,温然想了想,觉得像雪,非常冰冷却又美丽的,难怪他会被顾昀迟和雪共同吸引。

    被那双深黑的眼睛注视时,逃避与对视的念头也不停交锋,握着脖颈的手大而凉,温然很快就败下阵来,仰头凑过去亲顾昀迟。

    结果被躲开。

    在温然迷茫的神色中,顾昀迟松开手,关掉灯,躺下,道:“尊重你戒亲的决定。”

    温然:?

    他咬咬牙躺回去,快速默念马赫数定义及公式以摒除心中杂念。

    窗外很亮,是积雪的反光,同时不断有雪花落在斜窗上,发出很轻微的声响。安静许久,终于心无杂念的温然重新开口:“妈妈和我说,那年她刚回到首都,没出机场就发现有人跟踪,所以立刻买了一张去外市的车票,但是没有上车,而是偷偷从车站溜走,坐船离开了。”

    “也就是说,顾崇泽其实没有抓到妈妈,却骗你说她被杀死了,他怎么可以坏到这种程度,故意撒谎来嘲讽你一无所获。”

    “死人的想法不用在乎。”顾昀迟道,“他心里清楚,一无所获的到底是谁。”

    “你说得对。”温然感叹,“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像你这样冷静。”

    “要那么冷静干什么。”顾昀迟看他一眼,“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你又不当狙击手。”

    说的也是,温然嘿嘿两声,翻过去抱住他,为保持戒亲人设,温然只蹭了蹭顾昀迟的脸,在他耳边说:“我一整天都特别高兴,见到了妈妈,玩了雪,还可以和你一起跨年。”

    “顾昀迟,我和你是在同一天和妈妈正式见面的,妈妈跟我说,以后我们两个都是她的小孩。”

    第二天,温然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他嗖一下坐起来,看了看手机,十点半。

    火速穿好衣服去洗漱,温然匆匆跑下楼,看到顾昀迟在院子里扫雪,李轻晚和吴因似乎出去了。

    推开门,阳光明媚,温然喊了声:“顾昀迟!”

    他跳下台阶,抢过顾昀迟手里的扫把,紧急扫了几下地,才问:“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害我睡到这么晚,说不定妈妈会以为我是个多么懒惰的人。”

    “懒惰先不说。”顾昀迟抱起手,“爱颠倒黑白倒是真的。”

    “什么?”温然装听不见,问,“妈妈和吴老师去哪里了?”

    “买菜。”

    才扫了没半分钟地,温然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别处,提着扫帚走去雪人面前,胡萝卜鼻子已经掉在地上,他惋惜地说:“出太阳了,我的雪人要化了。”

    “丑东西,化了就化了。”

    被恶毒到无话可说,温然仰起头,长长叹了口气。

    十一点左右,李轻晚和吴因拎着菜回到家,简单做了顿午饭。一吃完,温然就催顾昀迟一起去街上。

    今年最后一天,街道上尤为热闹,听说晚上还会有跨年游行。温然买了杯热咖啡边走边喝,又偷偷摸出手机,打开前置。他的自拍一向是‘仅能保证五官在镜头中’的水平,低着头,以自下而上的死亡角度,将自己露在围巾外的半张脸和顾昀迟的侧脸完整拍下,纪念第一次一起逛街。

    “不好喝。”拍完就把咖啡递给顾昀迟,“没有339做的好喝。”

    顾昀迟喝了一口,给出点评:“泔水。”

    路过一家风格古旧的配饰店,温然拉着顾昀迟进去。店里的饰品看起来都有些年头,温然趴在透明柜台上欣赏,目光忽一顿,指着某个位置,对正在敲敲打打制作银饰的店主说:“你好,我可以看看这个吗?”

    “可以,你随意。”

    温然小心地将那颗吊坠取出来,是一枚形态饱满的椭圆形欧泊,周围以包金铜丝绕线成星星形状的、长短不一的放射状光芒。

    微微翻动,欧泊内部的片状彩在浓郁的绿色和蓝紫之间变幻,仿佛极光与海面交融,在某些特定角度中,甚至透出一抹亮眼的橙红。

    “好漂亮,像宇宙的颜色。”温然手往上托,给顾昀迟看,“你觉得怎么样?”

    与其评价物,不如直接评价人,顾昀迟说:“眼光不错。”

    “这颗是天然黑欧泊。”店主一边忙碌一边道,“你要的话可以穿一条细牛皮绳,冬天戴在衣领外面会很好看。”

    “多少钱?”温然已经很心动,立刻问。

    “我朋友做原石的,拿货还算便宜,也不收手工费了,3999。”

    倒吸一口凉气,温然把吊坠放回去,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顾昀迟气定神闲地靠在柜台旁,看温然站在门外,抬起栗子头仰望天空,背影寂寞如雪——他觉得如果温然会抽烟的话,这时候应该会来上一根。

    看了会儿天,温然又掏出手机,估计是在确认余额,最后他沉了沉肩,仿佛下定决心,转身重新推开店门。

    双手揣进外套兜,温然面色凝重地走进来,发出很大款的声音:“要了,包起来吧。”

    “你们是来旅游的?”店主穿好吊坠后给牛皮绳装上扣头,“今年很多年轻人来看极光。”

    温然刚付完款,有些眩晕地扶着工作台,闻言睁大双眼:“极光?”

    “对啊,就这几天,在雪山那边,开车过去两三个小时吧。”

    “我还没有看过极光。”温然缓缓转向顾昀迟,眼睛一点点亮起来,重复道,“顾昀迟,我还没有看过极光。”

    “听得到,没聋。”顾昀迟说,“跨完年就去。”

    从头溜达到尾,温然圆满完成和顾昀迟把整条主街道都逛一遍的心愿。才五点多,天已黑透,两人穿过被各色灯光照亮的大街,慢悠悠走回家。

    “妈妈,我们回来了。”门还没拉开,温然已经喊出来。

    李轻晚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回来了?茶几上有水果,先吃一点,刚开始准备做晚饭呢。”

    温然应了一声,跑去茶几旁找水果吃,刚想叫顾昀迟一起,一转头,发现他正脱了外套挽起袖子朝厨房走去。

    大少爷变大孝子,温然心下一惊,立即放下水果,不甘落后地也火速甩了外套进入厨房。

    四个人忙活近两小时,餐桌上摆满丰盛菜肴,温然拿着手机狂拍几十张照,才心满意足地坐下来。

    这一顿顾昀迟没坐在对面,特别方便温然对其进行骚扰,时不时就踩踩顾昀迟的脚,每次喝果汁前都要去和顾昀迟碰一碰杯。

    趁李轻晚和吴因在聊天,顾昀迟朝温然靠近一点,温然心领神会地立马把耳朵凑过去,紧张又激动。

    他听到顾昀迟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边说:“过完年带你去治多动症。”

    温然:?

    可能是今年吃得最饱的一餐,感觉饭已经撑到脑门,温然靠在冰箱旁发着呆,见顾昀迟过来,对他说:“你摸摸我的肚子。”

    他抓着顾昀迟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还问:“是不是大了很多?”

    顾昀迟按着温然的腹部,没有说话,温然略感疑惑地看向他,对视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往旁边躲了一步,有些磕巴地岔开话题:“哎,不说了,游行快开始了,我们出门吧。”

    他说完就跑去找李轻晚,顾昀迟站在原地,侧头看他的背影。

    正式出门是十点多,游行刚刚开始,温然拉着顾昀迟往人堆里挤,李轻晚挽着吴因跟在他们身后。

    是十分梦幻的童话风游行,还有不少被装扮得很可爱的宠物混入其中,温然一开始还挺兴奋,大概半个小时后,他从前线撤下了,老老实实地牵紧顾昀迟的手挨在他身旁。

    “这么快就累了。”周围人声鼎沸,顾昀迟低头贴在温然耳边问他。

    “不是。”温然窝囊地说,“我被踩了十二脚。”

    又可怜又好笑,顾昀迟想,可能需要在温然身上绑一块‘爱护树木,严禁踩踏’的标牌。

    游行队伍几乎穿越整座小城,最后大家聚集在教堂前的广场上,准备开启新年倒计时。

    “5、4、3、2——”

    咚——

    教堂里,新年钟声敲响,悠悠回响在热闹的雪夜。

    新年的第一分钟,人群外一棵堆满积雪的树下,在众人高呼‘新年快乐’之际,温然拿出那根欧泊项链:“新年礼物!”

    对温然来说,给自己买3999的石头等于直接把钱烧了,和犯罪没有区别,但会在犹豫徘徊后给顾昀迟买——顾昀迟毫不意外地看着他。

    温然被看得不好意思,催促顾昀迟低下头,把项链戴到他脖子上。

    戴好后温然捏着吊坠看:“真的很漂亮。”

    他抿了抿唇:“你、你应该收到我以前给你做的那个生日礼物了?那时候没有钱,只能用人工合成的材料做极光,所以今天看到这个吊坠,就想买下来送给你。”

    其实此刻很适合亲吻,但毕竟有自己定下的戒律在,温然忍住了,他刚打算以抱替吻,脸就被一双手扣住。

    顾昀迟垂下头,贴着温然的唇,告诉他:“谢谢李工,很喜欢。”

    新年的第三分钟,天空下起细细的雪,温然的戒亲行动才坚持了不到一天就宣告失败,在纯白的树下和顾昀迟偷偷接了很久的吻。

    跨完年,回到家没停留太久,温然和顾昀迟就准备踏上追极光的旅程。

    “看到极光了就回家睡觉,别玩太累。”李轻晚给他俩一人塞了一个红包,“路上注意安全,知道吗?”

    “嗯,知道的。”温然抱了抱她,“妈妈你早点休息,我们很快就回来。”

    他把红包揣好,跑出大门,一溜烟钻进停在路边的车里,系好安全带。

    左等右等没见顾昀迟过来,温然扭头朝家里看,透过落地窗,看到顾昀迟站在客厅,和李轻晚说了几句话。

    不知是说了什么,李轻晚听后似乎愣了一下,朝窗外看看,又去和吴因对视,接着很高兴地笑起来,点点头,摸了摸顾昀迟的头发,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

    等到顾昀迟上车,温然看着走到门外在对他们笑的李轻晚,突然降下车窗,大声说:“妈妈再见!”

    李轻晚挥挥手:“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走了。”顾昀迟提醒一声,开动车子。

    咯吱咯吱,车轮碾着积雪,朝雪山下驶去。

    开出市区,一路上越来越静,越来越暗,雪也变大许多,簌簌扑打在挡风玻璃上,如毫无重量的羽毛。

    连续行驶两个多小时,还没有绕出山脚环线,温然趴在车窗上仰望雪山,突然问:“顾昀迟,你那个时候看到我留给你的生日礼物和信,心里在想什么?”

    顾昀迟沉默片刻,说:“累。”

    失去一部分重要意义却深知永远无法挽回的时候,连痛苦的能力都会消失,只剩无力的疲惫,如果要他形容温然离开后的那段时间,大概只有这个字。

    “那你后来……会有想起我吗?”

    “受伤做梦的时候会。”

    “梦到我什么?”

    “梦到你说要走。”

    温然看着窗外,揉揉眼睛:“就没有好一点的梦吗?”

    “那大概会死在梦里醒不过来。”

    温然马上回头看他,又垂下眼,说:“我好像能理解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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