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摘星院遭了场大火,虽无伤亡,但显然不能再住人。

    青妩一脸嫌弃:“这地儿太破,不配我,我要住大院子。”

    萧沉砚:“王妃想住何处?”

    “鸢尾院。”

    萧沉砚神色不变,百岁却变了脸色,几欲开口。

    “确定?”

    “嗯哼,王爷舍不得?”

    “好。”

    青妩勾唇:“谢了,啊对了,伺候的人别安排太多,我喜欢清净。”

    说完,她打着哈欠便走,那模样,似对王府熟门熟路。

    萧沉砚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背影,心思难测。

    “王爷,你怎么能让她住进鸢尾院,那里不是……”百岁着急,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司徒镜。”萧沉砚紧捻着佛珠:“世上可真有鬼物能够借尸还魂?”

    司徒镜摸着鼻子:“反正我是没见过,就算有,也得是百年道行的厉鬼了吧,这种厉鬼要是借尸还魂了,不得大杀四方?”

    “你觉得王妃是人?”

    “的确不像人。”司徒镜压低声音:“不过瞧她今天那样子,显然是想弄死云后行的,没准真是云清雾诈尸。”

    “毕竟她被弄成活人煞,昨儿又是中元,有一身凶气也正常。”

    “但是……”司徒镜蹙眉,“那妖道借祝融之威遭到反噬,她却安然无恙,这说不通。鬼物畏火,火神祝融专克恶鬼,按理说不会放过她才对。”

    萧沉砚目露嘲色,专克恶鬼?

    那当年东宫那场烧死上百人的妖火又是怎么回事?

    “她既要向云后行寻仇,与我们的目的倒是不谋而合。”

    萧沉砚沉声:“借此机会,好好吓吓云后行,务必在他死前,将他当年构陷镇国侯的罪证找出来。”

    当年先太子被污蔑与镇国侯勾结叛国,先太子‘自焚’东宫,镇国侯全家战死沙场。

    云后行这个镇国侯的族亲,是当年那场战事的军需官,也是他站出来指证镇国侯叛国,踩着忠臣良将的尸骨,一路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萧沉砚蛰伏十年,这次回京,就是要重查当年旧案,为亡父先太子正名,也要为镇国侯府洗刷冤屈!

    “王爷你还是顾着点自己身子吧,中元节这几天你寒症发作是最厉害的。”

    司徒镜絮絮叨叨:“咱们府上现在还多了尊煞神,那妖道有句话说的没错,鬼心难测,她现在是只想搞死云后行,但不代表她不会对别人下手,你……”

    “萧沉砚!你干什么!”司徒镜声音陡然拔高。

    却见男人竟扯下酷暑严冬都不离身的大氅,司徒镜赶紧捡起大氅,要披回去:“你不要命了,这火狐氅能克制你体内的阴煞之气,你……”

    “不冷。”

    “什么?”

    萧沉砚目光幽深:“今日,我不觉得冷。”

    准确说,是从昨夜开始。

    起初他也没察觉,但这半日下来,他感觉便明显了。

    阴煞之气还在,但却不像过去,每时每刻侵蚀他的骨髓。

    过去需得靠佛珠和火狐氅压制寒意,但今天他披着火狐氅,背上竟隐隐出汗了。

    司徒镜和百岁面面相觑。

    “细查妖道无极,本王要知道,他与东宫那场大火有何牵扯。”

    “另外……”萧沉砚顿了顿:“将绿翘红蕊派去鸢尾院伺候。”

    说完,他大步离去。

    百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司徒镜嘶了声,“居然派小红小绿过去?小百岁,我记得当年你们三个都是被王爷从人牙子手里救出来吧……”

    百岁气鼓鼓地嗯了声,沉着张脸:“我这就去找红姐绿姐,务必让她们小心盯紧了那女人,不能让她在鸢尾院里胡作非为!”

    “我刚刚就想问了,那鸢尾院有什么特别之处?”

    “也不能说特别,就是那院子是以前小小姐住过的。”百岁小声嘀咕:“王爷怎么能让别的人住进去啊……”

    “哪个小小姐?”司徒镜一拍头:“镇国侯府那个早死的小郡主?”

    百岁瞪他。

    司徒镜琢磨出味儿,一跺脚,骂骂咧咧:“难怪刚刚问我借尸还魂呢,萧沉砚这疯子,他瞎想什么呢!”

    且不说镇国侯那位青妩郡主死了都十年了,那小姑娘死的时候才十二岁。

    就算借尸还魂,醒来后也不会是府上那尊煞神那德行~

    十年前萧沉砚也才十七岁吧?

    ……

    鸢尾院这边。

    因为已过了花期,院中成片的鸢尾只有叶子,倒是砖瓦地石,乃至窗棂和门框上处处能见鸢尾花的雕刻。

    这院子,可以说是花尽心思了。

    青妩边走边欣赏着,有些缅怀,居然和她过去住时保存的一模一样。

    判官笔在咆哮:“你故意的对不对!!说好的不暴露身份!”

    青妩:“我哪里暴露了?”

    “这鸢尾院肯定和你有关,我就说你以前在下面,没事儿老画这鸢尾花干什么!”

    “那说明萧沉砚和我志趣相投。”

    “你就吹吧,他刚刚看你的眼神明明不对。”

    青妩哼哼笑,盯着檐角挂着的一盏鸢尾花灯时,出了神。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云青妩。”

    青妩眼波微动,没有回头。

    判官笔在尖叫:“他叫你的什么?他叫的是云青妩不是云清雾吧?!”

    青妩垂眸,回身时,面露疑惑:“王爷刚刚是在叫我?”

    青妩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廊下,眉眼妩媚,神情疑惑。像是黑暗中勾人的艳鬼,邪气又慵懒。

    萧沉砚认真打量着她的眉眼,不放过一丝一毫。

    眼前这个女人很美,单从五官来看,云清雾的这具肉身与青妩长大后的模样是有几成相似的。

    萧沉砚曾设想过无数次,那个明媚如小太阳般的小豆丁若是能活着长大,会是什么模样?

    “你究竟是谁?”

    青妩把玩着绸发,“不是告诉过你了嘛,你的王妃,云清雾啊~”

    “云清雾如何知晓鸢尾院的存在?”

    “听说的呗。”青妩娇笑:“王爷虽久不在京城,但这王府的风吹草动,有的是眼睛盯着。”

    萧沉砚看了她许久,忽然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

    之前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生出会不会是那个小豆丁借尸还魂的念头。

    若真是那小豆丁,再怎么变,也不该变成这样邪气诡艳的德行。

    但既已答应了让眼前人住进来,再反悔也无济于事。

    萧沉砚眼中的温度逐渐褪去,声音冰冷:“不要擅动鸢尾院的一草一木,尤其是这盏花灯。”

    【第8章

    尚书府闹鬼】

    萧沉砚走后不久,就有下人过来,小心翼翼将鸢尾花灯取走。

    同时他安排来的婢女也过来了。

    红蕊瞧着沉稳些,绿翘则更跳脱,两女都生得五官姣好,行走坐卧间看得出都有身手,但引人注意的却是她们右脸上的刺字。

    ‘奴’字的刺青。

    青妩勾起了过往回忆,上辈子她和萧沉砚曾救过三个被人牙子拐走的小孩。

    有两个姑娘脸颊被刺了字,另一个小男孩运气好点,刺字前就被救下了。

    青妩收回思绪,打着哈欠让摆膳,随便吃了两口后,她就继续回去睡觉了。

    两婢女观察了她一会儿,见无异常,这才退出去。

    青妩这一觉醒来时,天都黑了。

    两婢女还在门口守着,她笑了笑,对着门的方向吹了一口气。

    夜风徐来,绿翘红蕊忽然感觉困极,两女头一点,靠着墙睡了过去。

    青妩大大方方推门出去,身影转瞬消失在了黑暗中。

    自从云后行带着棺材回了家,尚书府就人心惶惶。

    罗氏刚从妾被抬成妻,当家主母的威风耍了还没一日,就见女儿‘死’着回来了,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他一出厌王府就去求见过太子,结果连东宫的门都没迈进去。

    显然太子已收到消息,现在正极力与他撇清干系呢!

    云后行现在怕的是萧沉砚吗?

    不……

    他怕的是那口棺材!

    是云清雾!

    他哪有功夫管罗氏伤不伤心,叫了心腹出去寻道士或高僧,势必要把云清雾的鬼魂给灭了!

    入夜,道士没寻着,倒请来了一群和尚,在尚书府里念着超度咒。

    云后行稍微找着点安全感,却依旧不敢一个人待着,让家仆都在门外守着,屋子里燃着灯。

    他也不管罗氏伤不伤心,强行让对方与自己呆在一起,想的却是,云玉娇是罗氏的女儿,这女人平时也没少磋磨云清雾。

    那小贱人要回来索命,肯定也不会放过罗氏。

    若真有危险,就让罗氏替他先挡灾。

    云后行今天受惊不少,在妇人的哭哭啼啼声中,眼皮子渐渐变重。

    耳边的呜咽声,不知何时变得扭曲,透着股阴森。

    “好痛啊……”

    “我的心好痛……”

    云后行烦的要死,突然感觉有什么滴在脸上。

    他下意识摸脸,粘糊糊的好像是血,那声音像是从头顶传来的。

    云后行心脏像是被锤了下,吓得骤停,睁开眼只见一片漆黑。

    “啊啊啊啊!!”

    男人的尖叫声在夜里格外凄厉。

    “点灯!快点灯!谁把灯给老夫灭了!”

    罗氏被吓得赶紧去点灯。

    光亮恢复,云后行大喘着气看着自己的手,只看到满手汗,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鲜红一片。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怒喝:“谁把灯灭了的!”

    他看向罗氏的方向。

    却见一个身穿嫁衣,四肢心口几个血窟窿的女子惨白着一张脸,立在灯旁,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张脸,分明是云清雾。

    “是我啊,父亲大人……”

    “啊啊啊啊!!!”

    “救命啊!有鬼啊!!!”

    云后行吓得屁滚尿流,尖叫着夺门而出。

    屋内,罗氏拿着灯烛,也吓出了一身白毛汗,但她比云后行镇定多了,却也不敢在屋内久留,急忙跟着跑出去叫护院。

    一道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青妩冲屋中女鬼笑了笑,“去吧,接着闹。”

    云清雾点了点头,红着眼飘了出去。

    青妩提着一盏幽冥灯,清幽鬼火掩盖她的行踪气息,旁若无人地在尚书府闲逛,显然是熟门熟路。

    判官笔:“你对这里怎那么熟悉?”

    “这里曾是我的家。”

    青妩眼中的缅怀,很快变成讥诮:“老皇帝倒是舍得,竟把侯府赐给了云后行那狗东西。”

    判官笔震惊:“难怪你要帮那个云清雾报仇,你这是纯纯的公报私仇啊,不对,冥君爷爷下过禁制,你不可查阅任何历劫时的事。”

    “你是不是偷看过生死簿,否则你怎么知道云后行当初害死了你父母兄弟?”

    青妩语气淡淡:“放心,就偷看了一眼,看得不多。”

    只看到是这条云老狗故意断了大军粮草,还向胡人泄露情报。

    判官笔:“说好的只是找魂魄呢!你分明还想报仇!阴官擅杀凡人是犯忌讳的!”

    “我哪里杀了?报仇的是云清雾,我只是顺道来看个热闹罢了。”

    “再说,云后行不还没死么。”

    青妩说话间,就进了书房,开始翻找起来。

    当年云后行背后另有主谋,叛国这么大的事,这家伙不会不留后手保命。

    青妩要找父母兄长的魂魄,也要洗掉他们身上的污名。

    哪怕这些年她一直在幽冥之下,每逢中元,人鬼两界相交时,她都能听到当年那场大战战死将士的家属对镇国侯府的咒骂。

    他们骂镇国侯府害死了他们的儿郎。

    骂镇国侯府一家上下是叛国贼!

    忠骨蒙冤,魂魄无踪,何其可笑!

    青妩翻找了整个书房,一无所获,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杀意。

    判官笔的爆鸣声,让她更加烦躁。

    “阿妩坏鬼你冷静啊,不能再乱来了!”

    “你查就查,咱也稍微守点人间的规矩,你一旦亲自动手杀了人,事情就麻烦了!!”

    “知道。”青妩磨牙,忽然,她美目眯了起来,朝门口。

    手里的幽冥灯光芒闪烁了一下,将青妩的身影包裹得更加严密。

    一道身影快速推门而入。

    书房内漆黑一片,青妩却清楚地看见了男人那双称得上漂亮的瑞凤眼。

    萧沉砚的身体顿了下,在潜入书房的那一刹,他感觉到了有人的存在。

    匕首脱手而出,射向正前方,穿过了虚无,钉在了柱子上。

    萧沉砚目色一深,错觉?

    他快步上前,拔下匕首,鼻间却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香气。

    像是……初雪时的雪粒,又像是……鸢尾。

    萧沉砚脑中闪过一张脸。

    云清雾?

    【第9章

    你掐疼我了】

    那淡淡的暗香就在鼻尖涌动。

    似对方就近在咫尺。

    萧沉砚身体又朝前欺近了几分,青妩周身笼罩在幽冥灯的青幽鬼火中,抬眸与那双凤眼对视。

    即便萧沉砚穿着夜行衣,以黑巾蒙面,青妩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来。

    虽然幽冥灯亮着,萧沉砚不可能看见自己,但青妩总觉得,这男人好像察觉到了?

    萧沉砚眸光微动,转身朝博古架而去。

    判官笔:“他怎么也偷偷潜进来了?该不会也是来找云后行的罪证的吧?”

    青妩盯着萧沉砚的背影,“谁知道呢。”

    就见,萧沉砚在博古架前寻找着什么,显然是心有成算的。他蹲下身,手刚放在右下角一卷不起眼的竹简上时,外间响起低低的鸟鸣。

    这是他与手下人的信号。

    之前被引走的看守回来了。

    萧沉砚嗅那缕淡淡香气,眸色幽沉,云清雾,若你也在这屋内,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指骨在竹简上叩击了三下,毫不犹豫,起身撤离。

    等萧沉砚离开后,青妩径直走去博古架,握住那卷竹简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这竹简竟无法挪动,她试着转了转。

    机括转动的声音低低响起,博古架竟从中分开一个可容一人侧身进入的缝隙,显然里面有间暗室。

    青妩嗤笑了声,果然是故意露馅儿给她看的啊,黑心肝的萧砚台。

    判官笔:“居然还有密室!萧沉砚怎么知道的?这里从前不是你家吗?”

    青妩说着往内走:“上辈子我十岁就离京了,书房这地方我本就来的少,至于他……呵,估计是我哥带他进去过吧。”

    她大哥云铮和萧沉砚年纪相仿,当年感情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别说书房内的暗室了,府上有多少狗洞,怕是他都一清二楚。

    暗室不大,但一进去,青妩就感觉眼睛被刺了下,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

    判官笔:“好家伙!这么多金银珠宝,少说也有几十万两吧,人间当官这么来财?!”

    “耗子进米缸,那还不吃个肚儿溜圆。”青妩嗤笑:“云后行可是户部尚书。”

    她没管那些金银珠宝,径直朝暗室一角书桌而去,上面有个匣子,被上了好几把锁。

    青妩掂了掂,看重量不像是金玉之物,她想也不想决定先把这匣子带走。

    至于这些宝贝。

    呵,等她回去用个五鬼搬运之术,一毛钱也不给云老狗留!

    青妩一手抱着匣子,一手提灯,红唇微启,吹出一阵鬼雾,雾气弥漫而出,将书房外赶回来的守卫都迷得晕乎乎的。

    她大喇喇的走出暗室离开书房,又朝鸡飞狗跳着的正厅方向睨了眼,这才离开尚书府。

    这一趟回王府,她走的比较急,像是要赶在谁的前头。

    回到鸢尾院后,她撤了施在绿翘红蕊身上的法术,两女打了个哈欠醒转过来,对于昏睡过去的事毫无察觉,只以为是眼睛一睁一闭。

    青妩的声音从屋内响起:“备热水,我要沐浴。”

    主子屋里的热水一直都是常备着的,不需要等多久,很快浴桶就被抬进侧屋,一桶桶热水加进来,青妩说热水不够,让两女再去烧一些来。

    等两女离开后,她才粗暴打开匣子,查看完里面的东西后,找了个地方藏起来,然后脱了衣袍,泡进浴桶内。

    判官笔:“那匣子内放的居然是账本?看上面的日期,好像和你要查的旧事没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不过足以要了云后行的狗命。”

    这些账本都是云后行这些年来贪腐的证据。

    难怪藏在暗室里,还上了这么多锁。

    “萧沉砚夜探尚书府会不会就是找这个?”判官笔道:“话说你这么火急火燎赶回来做什么?”

    青妩眯眼泡在热水里,一脸享受:“自然是等人上门来找我要东西咯~”

    脚步声在外响起时,青妩掀开美目:来了。

    甚至不等外面的人敲门,她率先开口:“进来。”

    门外人似有短暂迟疑,还是推门进来。

    萧沉砚听到声音是从侧室那边传来的,打帘进去,看到女子纤细沾着水珠的手从屏风后探出,“睡太久了,累得很,过来给我捏捏肩。”

    萧沉砚当即背转身去,蹙了下眉,准备先出去,就听水声哗啦,像是有人从水里出来了。

    惊讶声在后方响起:“王爷?”

    “本王晚些再过来,你不必出来。”萧沉砚说着便要走。

    一只手从后扯出他的衣袖,娇躯顺势贴近,在另一只手将要搂住他的腰时,萧沉砚骤然握住她的手腕。

    偏头睨向她。

    青妩披着件轻薄的寝衣,身上还湿漉漉的氤氲着水汽,笑容晃眼,带着惊喜:“王爷深夜来鸢尾院,是想我了吗?”

    萧沉砚眸子黑沉,“王妃觉得呢?”

    “我觉得王爷定是想我了。”青妩绕到他正面,顺势搂住他的脖子,贴近了后,嗅到他身上翻腾的煞气。

    美目中幽光一闪而过。

    萧沉砚身上的这个夺命煞的确有些棘手,昨夜才帮他吸走了一部分煞气,现在竟又翻腾起来了。

    许是水汽蒸腾的缘故,萧沉砚觉得怀中的女子香气浓烈。

    他能笃定,这香气与他在尚书府书房闻到的一样,像是初雪的雪粒,又像是鸢尾盛放时的冷香。

    嗅到这香气的一瞬,他身上翻腾起的阴冷煞气似都凝滞了。

    令他绷紧的神经都不觉放松了下来,但这种放松只是瞬息,反令萧沉砚心里更多了探究。

    白天时,自己身上的寒症被缓解,果真与她有关吗?

    “王妃今夜一直在府上?”他没有推开青妩,反而顺势掐住她的腰。

    那腰身纤细,他的手指,就落在她脊骨处,指缝间闪过寒芒,夹着一寸利刃,只需他一用力,就能刺入她的骨缝内。

    垂眸间,就对上她那双似笑非笑狡黠若狐的眼。

    “不然呢?”

    “尚书府、书房。”萧沉砚点到即止。

    青妩装傻,仿佛感觉不到危险:“嗯?我娘家怎么了?”

    她身上弥漫出的香气像是攫人心神的钩子,萧沉砚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体内似有一个无垠深渊在渴求着这份香气的靠近。

    但他素来心性坚定,理性克制,越是清楚自己的渴望,身体的异常,便越是克制。

    只是紧箍着青妩细腰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量。

    青妩嘶了声,嗔道:“你掐疼我了。”

    萧沉砚有些烦躁于身体的异常,他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也不耐烦陪着青妩继续演戏。

    “云清雾,你要与本王一直这样演下去吗?”

    【第10章

    送堆纸扎当回门礼】

    听出他声音里的寒意,青妩啧了声,脸上装出的妩媚柔顺化为慵懒肆意,她主动捏住萧沉砚的下巴,毫不掩饰眸中的攻击性。

    “我手上吧,的确握着点东西,这可是我的嫁妆呢,王爷若想要,也得付出点什么才行吧?”

    “再说,明儿归宁,我回娘家总要带点回门礼,王爷你得给我把面子撑起来。”

    萧沉砚意味深长看着她。

    嫁妆?

    这份嫁妆似乎是他送到她手里的,但他当真想看看,她准备用这份‘嫁妆’从他手里换取什么?

    不管是人是鬼,皆有所图。

    云清雾,你又图的是什么呢?

    “你说。”

    “那就~”青妩眼咕噜一转:“金山银山来几座、宅邸十座、婢女小厮二十个,嗯~再来二十匹马吧。”

    绿翘红蕊打着热水过来,在帘外听到这话,两女瞪圆了眼,就听青妩变本加厉:

    “我这要求不过分吧,这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的话,王爷也太抠门了。”

    绿翘性子急,闻言就想冲进去,却被红蕊拦住。

    绿翘直跺脚,小声骂道:“她太过分了,那是小要求吗?就算把咱们王府里外扒光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这些年王爷常居北境,朝中对北境的军饷给的也是抠抠搜搜,王爷自己也是克己节俭,便是有钱也都投入军中了。

    青妩和萧沉砚都是耳目聪敏的,自然听到外面小婢女的小声嘀咕。

    青妩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萧沉砚虽未恼,却也觉得她又在戏弄人。

    鬼似乎都格外喜欢戏弄人。

    “本王还以为王妃与令尊关系不睦,不曾想,倒是挺会贴补娘家。”

    “唉,谁让我这人孝顺呢~”

    青妩唉声叹气,话锋一转:“我那爹白发人送黑发人,简直可怜。”

    “我这当女儿的,当然要帮他把妹妹的丧事风风火火办起来,这金山银山宝马香车啥的也不嫌多,好歹让她下去了手里也有点闲钱嘛。”

    萧沉砚微怔,看她的眼神倏忽变了。

    帘外,两个小婢女也瞪圆了眼,她们没理解错吧?

    她口中说的金山银山指的是……

    “王妃是要本王……送你一堆纸扎当回门礼?”

    “是呀~”青妩坏心眼的冲他眨了眨眼。

    萧沉砚看着她狡黠的模样,有一刹,又从她脸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姑娘的影子。

    心脏骤然缩紧,萧沉砚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深埋的戾气又泄出些许又被强压下去。

    那个小豆丁已经死了,纵有相似也只是巧合。

    眼前不知是人是鬼的云清雾,更不可能是她。

    对方的‘所图’,与他猜测中的简直南辕北辙。

    还真是奔着不把云后行吓死,也要气死去的。

    “只是这些,是否寒酸了些,损了王妃的颜面。”萧沉砚淡淡道。

    青妩勾唇,反而步步紧逼而去:“听上去我是有点吃亏,那不然……剩下的……王爷……肉偿?”

    他身上的煞气,对她本来就是补品。

    萧沉砚皱眉,转身便走:“王妃自便。”

    青妩啧了声,男人啊,想要又不肯付出。

    “萧沉砚。”

    青妩拿出藏起来的匣子,大步追了出去。见男人驻足回眸,侧颜轮廓完美,龙章凤姿,似黑云压雪,矜持迫人。

    “接着。”

    她将匣子抛过去,男人单手将匣子稳稳接住,萧沉砚眼中露出几分异色。

    青妩负手而立,少了几分诡艳,似夜里幽然绽放的鸢尾,神秘又灵动。

    “‘嫁妆’先给你了,明儿的排面,你可得给我撑好了。”

    “对了。”

    她声音放软了几分,少了平时的不正经。

    “觉得冷的时候,便来找我吧。”

    萧沉砚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好或不好,只道了句谢,转身大步离开。

    旁边传来小姑娘的低语:“王、王妃……”

    绿翘有些难为情:“对不起,是我误会王妃了。”

    红蕊也矮身行礼。

    青妩看着她俩,想到了什么,径直进屋。

    两女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神情略显忐忑。

    片刻后,青妩出来,塞给两人三个叠成三角形的红符,“见面礼,贴身放着,驱鬼辟邪。”

    两女面面相觑,觉得红符有些烫手。

    她俩不是普通婢女,本身也是暗卫中的一员,自然知道青妩身份的‘蹊跷’,萧沉砚派她俩来伺候,有监视的意思,也有探清虚实的打算。

    要说驱鬼……

    眼前这位……真不是鬼吗?

    红蕊心细:“王妃,多出的这个红符是给谁的?”

    “就给那个一个劲说我是鬼,让你们仔细点别被我把阳气吸干了的小破孩。”

    绿翘红蕊:嘶——王妃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远处,百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一捏鼻子,心里嘀咕:谁在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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