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什么事?”李堇在和另一只手机那端的人说话。

    “李老板,您之前和俺说的话算话吗?不管宋家那边开多少价,你们都给双倍?”

    “那边?哪边?”李堇很淡定问,“谁给你开价了?”

    “就是老季的儿子啊!”那是个中年男人,说话有浓重的口音,“他说宋家能给我们一千万。”

    李堇:“怎么给?”

    “就让俺们打电话,”男人道,“问准备好的钱什么时候给?到时候只要把银行卡号报给他们就行。”

    李堇:“保持联系,等他们愿意给钱之后,你直接去银行柜台打流水账单,打出来作为凭据,我照付。”

    “嘿嘿,就知道李老板你地道,老季的儿子果然出息,在宁城这样的大城市就是好,有钱人真多!”

    “你现在在哪儿?”李堇不耐烦听他那些无聊的琐碎,“告诉我地址,还有,你知道老季的儿子现在在哪儿?”

    “他在学校吧,俺也不知道,他没说,俺在你给俺安排的酒店里啊!”

    “行,最好在那儿呆着,哪儿也别去。”

    “那俺要去拿钱怎么办……?”

    “你要拿钱就告诉我,我派人去接送你。”李堇随口敷衍。

    “好好!李老板就是厚道!”那人喜滋滋地挂了电话。

    “傅总,怎么说?”李堇关掉免提,听起来是拿起了手机。

    “报警,”傅夜熙道,“我现在去小雪学校,再晚来不及了,不知道宋家那个宋时愿急起来会做什么,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我已经让梁叔先过去了,傅总,要不要再给您派辆车?”

    “不用,我自己开车。”

    傅夜熙早已经出了办公室,坐进了停在公司楼下的车里。

    他有些害怕。

    这是他在这世上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切实感受到“害怕”这种情绪。

    或许以前有,但绝没有现在这么浓烈。

    或者可以形容为“恐惧”更合适。

    他从小在傅家长大。傅家就是这样,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傅家上下皆如此。

    傅夜熙没告诉宋听雪,他其实是那样的人,不是宋听雪单纯以为的“好人”,他用过很多手段,对付的都是那些阻挡他往上爬的人,他的双手没有宋听雪想象的那么干净。

    小报上的传言,不全是假的。

    他对宋听雪是有占有欲,就像他之前为自己做的那样,他也很想帮宋听雪排除掉烦恼,为他铺平未来的道路。

    但是一不小心,他好像做得过了。

    其实这些手段,对付这些人最适合不过。

    宋时愿有贪念,有阴暗面,傅夜熙让李堇找人联系的小泊村的那几个人,也是和宋听雪那个早死的养父是一路,他们喝酒赌博,欠下了几万块外债。

    几万块就把他们难倒。

    因此当傅夜熙派去的人跟他们一提,说可以带他们坐飞机去宁城找“老季的儿子要钱”,他们一瞬就心动了。

    其实这只是傅夜熙给宋时愿和小泊村的那几个人专门埋下的一颗雷。

    如果他们不动歪心思,不去为难宋听雪,傅夜熙会在合适的时机给小泊村那帮人一笔钱,送他们离开,哪怕他们借此敲诈傅夜熙一辈子,傅夜熙也有本事供得起他们。

    但,很可惜,宋时愿如他想的那样,危险愚蠢且龌龊。

    小泊村的人也并没有放弃纠缠宋家,他们只是缺少一个人引导,今天这个人可能是傅夜熙,明天……便有可能是宋时愿本人。

    那他必须要帮宋听雪排掉这两颗雷。

    哪怕宋听雪根本不在意宋家,根本不在乎宋家人怎么对他,傅夜熙也想宋听雪前路再坦荡些,以后过得顺遂快乐。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傅夜熙双手握着方向盘,有些颤抖地想,他是真实感受到这种手段的杀伤力,比别人用同样的手段施加在他身上更痛。

    那些小报说他手段狠戾,六亲不认,甚至有人因此惧怕他,原来是这种感受。

    他可以接受别人用这种手段对付他,但,换做宋听雪,他真的……

    他开始深深地后悔。

    后悔自己生在傅家,解决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种手段。

    后悔未经深思,即便已经准备十足,可能也要面临自食恶果的风险。

    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该置宋听雪于险境。

    傅夜熙踩了下油门,直接往宋听雪学校的方向去。

    第51章

    晋江独家

    他是聋子,你忘了?……

    万幸宋时愿这一番是属于临时组成的草台班子,

    他花钱请来的那帮人刚在校门口拦下放学出来的宋听雪,便被傅夜熙这两天暗中安排好负责偷偷跟着宋听雪保护他的几个人按住肩膀。

    学校门口各个角落都有摄像头,那几个人调整角度,

    让宋时愿请来的帮手每张脸都被摄像头完整拍下,便扣着他们,声称已经报警,要等警察来。

    混乱中,

    宋听雪的耳蜗又被挤掉了。

    他拨开面前的几个人,艰难地找到掉在地上的两个小蜜蜂,拍了拍,

    吹了吹灰,正想重新戴上看看有没有坏,

    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宋听雪吓了一跳。

    他知道这个地方很不安全,这帮忽然朝他这方向冲上来的人一看就目的不纯,甚至有人手里还拿着像头罩一样的东西,

    刚才想尝试往他的头上罩。

    会不会是绑架?

    宋听雪不知道,

    但他的耳蜗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就是把自己丢了,

    也不能把耳蜗丢了。

    所以刚才的情况,宋听雪没有第一时间逃跑。

    而且他看后来又来了一帮人,

    好像是来帮他的好心人。

    耳朵听不见,其他的感官会变敏锐,

    有人拍他的肩膀,

    他还以为自己又要完了。

    结果一回头,他才发现拍他的人是梁叔。

    梁叔不知说了什么,宋听雪分辨不了,正想告诉梁叔自己没事,

    忽然胳膊被人一拽。

    然后宋听雪就跌入了熟悉的怀抱。

    傅夜熙的怀抱很凉,胸口不停起伏,没听到他的声音,宋听雪都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这时候的宋听雪终于后知后觉,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面临的究竟是什么。

    【你有没有怎么样?】傅夜熙打着手语问宋听雪。

    【没有,我很好,而且有好心人帮我。】宋听雪指指那群帮着将这些“不法分子”制服的“好心人”。

    傅夜熙和他一起回头,宋听雪看到那群“好心人”朝傅夜熙点了点头,嘴巴张翕,像是在说:“傅总。”

    宋听雪讶然回看向傅夜熙。

    傅夜熙脸上的后怕却很真实,不像是早就知道这事情会发生的样子。

    那为什么这些人会来得那么及时?

    很快民警也到了。

    傅夜熙他们竟来得比警察还早?

    宋听雪脑海中的疑惑越发加深。

    跟着傅夜熙和那群人一起去了派出所,宋听雪终于了解了详细的事情经过。

    简而言之,是宋时愿策划了这起绑架案,目的是为了把小泊村来的那几个缠着他的叔叔伯伯送进去,而那几个叔叔伯伯,其实是傅夜熙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来宁城的。

    宋听雪认真整理着这其中的因果。

    他的耳蜗没坏,万幸。

    但此时此刻,宋听雪为了思考,没有把两只耳蜗都戴回去。

    傅夜熙作为当事人也接受了民警的问询。

    派出所休息室里,只有梁叔在宋听雪的身边走来走去。

    不一会儿,梁叔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走到休息室外看了看,又回来。

    “小宋先生,”梁叔走到宋听雪的身边,对着他那只能听到的耳朵道,“小泊村那几个人来了。”

    宋听雪一阵紧张,将手中的一只小蜜蜂攥紧。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休息室的门边,抬手将门拉开。

    那几个穿着简朴,一看就和宁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壮汉,满脸畏缩地站在派出所的大厅里,正不住地四下张望。

    他们甚至没见过这么气派的派出所。

    宋听雪看到那几张熟悉的脸,就想起了曾经他在小泊村生活过的日子,以及他的养父。

    他的养父也是这样,皮肤粗糙,双眼带着没见过世面的模糊和混沌,双手黑黢黢,仿佛人生中唯一值得对外人说道的事,就是他能一次性喝掉多少自己胡乱酿出来的米酒。

    他每天不需要干很多活,因为家里没有几口人等着他养活,要是家里米缸空了,吃不饱饭了,那就把家里仅剩的几只鸡,一头牛牵出去卖掉,换一缸米,几壶酒,又能浑浑噩噩过段时间。

    等到年底,弹尽粮绝,镇上会派人过来扶济,给他们每家每户按人头送点钱,再送几只鸡和一头牛,就这样又能过去一年。

    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以后”,过完一天是一天,反正这一辈子都是在这座大山里过日子。

    显然他们也还认得出宋听雪,宋听雪一从休息室里出来,他们就看到了。

    “小季!小季是你!”一个当先看到宋听雪的伯伯道,“你快来!俺是伯伯!你跟他们说,俺们什么都没干,不管俺们的事,为什么要抓俺们来派出所?”

    “你昏头了?!”另一个叔叔拽了拽他胳膊,“他是聋子,你忘了?老季死的那天,他耳朵听不见了!”

    “哦对对!”那伯伯想起来,“那怎么办?他能不能帮我们?俺们跟他说什么他也听不到啊!”

    “这孩子以前就话少,再加上聋了,估计不顶事,还是找李老板,不然让李老板过来帮俺们翻译,让他告诉小季,叫他帮俺们问宋家要钱。”

    带着他们过来的派出所民警仍在忙碌,宋听雪走了过去。

    “你们为什么要问宋家要钱?”宋听雪开口。

    “小季?!你能听到?”那个带着浓重口音,穿蓝色破夹克的叔叔道,“那太好了,你快帮俺们告诉警察,俺们没犯法,是李老板让俺们来的,你知道李老板吧?他说是……是什么……”

    “傅氏。”旁边穿黑色棉服的伯伯接茬。

    “哦对!傅氏!”破夹克道,“你应该认识吧?大城市,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居然连俺们说话你都能听到!”

    宋听雪冷静道:“李老板为什么让你们来?”

    “那时候李老板的人来山里,说什么要找小季你以前的亲戚,俺们一看他就知道他是有钱人,就知道错不了!”

    “小季,你现在发达了,”破夹克道,“你是不是也该接济接济俺们?”

    “是啊!”旁边几人帮腔,“俺们好歹也是亲戚。”

    “像那个……从小一直生活在这儿的‘小季’,他人就不错,说要给俺们钱,还说你们宋家也能给俺们钱。”

    “小季,你现在到底是多有钱?怎么也不知道来看看俺们这些叔叔伯伯?”

    他们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天然的,对于小辈的不屑。

    在小泊村,女人和小辈永远大不过这些好吃懒做的男人,在他们眼里,小辈、女人,始终都是依附他们才能活着的存在。

    “你们满口都是钱,那你们知不知道……”宋听雪沉冷着道,“那个宋时愿是想抓了我,让你们帮他拿我找宋家要钱?”

    “俺知道啊!”一个伯伯嘴快,道,“有什么关系?抓你的是他找来的人,又不是俺们,俺们只是要钱而已。”

    “他说要到的钱都是我们的,就当是他送我们的!”

    “你们不是一家人吗?要点钱怎么了?又不犯法!”

    “对啊,抓俺们干什么?!”

    旁边听完他们说话的民警过来:“你们涉嫌绑架、敲诈勒索,还在这儿喊什么?!过来接受问话!”

    说完带他们去了派出所的问讯室,分开接受盘问。

    宋听雪舒了口气。

    套出了他们的话,夜熙哥哥应该会没事吧?

    事实证明傅夜熙不需要他担心,李堇慢几步带进派出所的律师才进去几分钟,就和傅夜熙一起从里面出来了。

    出来时,宋听雪甚至看到那位律师站在走廊里和民警握了握手。

    和民警道别,傅夜熙来到宋听雪身边。

    宋听雪沉默着,过去一把搂住了傅夜熙的腰。

    傅夜熙拍拍他的肩,示意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回到车里,宋听雪才意识到外面很冷,他甚至才在外面走了那么几步路,就已经冻得鼻子通红。

    傅夜熙把暖气开起来,和宋听雪一起坐在了车后座。

    梁叔没跟过来,在另一辆车里,此时车里只有宋听雪和傅夜熙二人。

    傅夜熙伸出拇指,揉了揉宋听雪通红的鼻尖。

    宋听雪少戴了一只耳蜗,听傅夜熙的声音很轻,就像离自己很远:“小雪,对不起,这事情我有责任、我有很大责任,我差点就让他们把你绑走了……”

    “我以为他们最多就是要钱,把事情闹大以后让宋时愿和宋家闹得很难看,让他们之间出现罅隙,我……”

    “你能猜到的,”宋听雪道,“你了解宋时愿,知道他不管不顾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你并不是全无心理准备,要不然你不会派那几个人保护我,他们抓我的时候,那几个人也不会出现得那么及时,我猜得对吗?”

    此时的宋听雪实在太理智了,理智又聪明,傅夜熙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要不然你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这件事,夜熙哥哥,你不是说让我不要拒绝你给我的‘资源’,并且相信你吗?”

    宋听雪很郑重地道:“因为是你,所以我会相信你,哪怕是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也会相信你不会让我有事。”

    傅夜熙止住颤抖的拇指,伸手抚上宋听雪的脸。

    宋听雪感受到傅夜熙的不安,主动迎上来,亲吻傅夜熙的脸。

    他鼻端闻到傅夜熙身上独有的气息,感受到傅夜熙胸口的起伏频率变得越来越快。

    宋听雪为了安抚傅夜熙,嘴唇一点一点地游移在他的脸侧和鼻端。

    傅夜熙终于无法忍受,让宋听雪跪坐到自己的腿上,微仰头找到他的唇,深深地吻了上去。

    第52章

    晋江独家

    “黏人!”

    车里的暖气很足,

    温度甚至还在一节一节地升高。

    傅夜熙揉抚着宋听雪的腰肢,眼里暗流汹涌。

    宋听雪从没见过这样的傅夜熙。

    对别人,他总是很淡又很冷,

    好像任何事都无法将其难倒。

    他又总喜欢用很平静的语气逗弄宋听雪,看着宋听雪在自己的面前被逗到炸毛。这好像是宋听雪见过傅夜熙为数不多心情极为舒畅的时候。

    他生气的时候也不会特别暴躁和上脸,只会冷冷凉凉地说着他想说的话。

    这是宋听雪第一次见到傅夜熙这样情绪外露。

    真的在紧张和恐惧着什么。

    宋听雪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他。

    说“这不是你正想看到的吗?”,又或者“我不是没事吗?我猜到这是你的安排了,

    所以我不害怕”?

    这些好像都不够。

    即便傅夜熙已经知道这些,也依然无法克制地在恐惧。

    他恐惧的究竟是什么?

    宋听雪猜,就和曾经的那个自己一样,

    即便一双耳朵已经失去了听力,在梦到他在小泊村,

    跪坐在雪地里的那一晚,依旧会感到害怕。

    那种恐惧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此后若是再经历相同的事,

    就会成为恐惧外显的本能反应。

    就像ptsd。

    傅夜熙会害怕什么?

    失去吗?

    那位算命先生说过的话,

    最终还是印刻进他心里了吗?

    宋听雪闻到自己嘴角溢出的血腥味。

    他又被傅夜熙咬了。

    宋听雪皱眉。

    但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呼痛,他听见傅夜熙又在问他:“小雪,

    可以吗?”

    傅夜熙一直轻唤着他的名字,宋听雪不住喘息,

    他紧紧抓住傅夜熙的衣服。

    车里的温度越升越高,宋听雪终于忍不住,

    小声求饶,

    傅夜熙却似没有听见,甚至摸索到宋听雪戴着耳蜗的那只耳朵,把他的小蜜蜂一把摘掉。

    宋听雪:“!”

    天色很暗,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也听不到。

    但傅夜熙身上的温度还在,他身上的那股熟悉的气息也还在。

    宋听雪只能伸出手,像抓住水面漂游的浮木,将他紧紧抱住。

    等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最后是傅夜熙帮着宋听雪把衣服穿好,抱他去梁叔车里,让梁叔先送他们回去,停在那儿的车子傅夜熙第二天会再找人过来开。

    宋听雪很累,眼睛都睁不开,但不是睡觉的时候。

    他今天白天很有灵感,本来打算晚上回家把脑子里的灵感都画出来,但没想到被这样的事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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