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周怀夏满头大汗，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累得根本说不出话。
“情报理论包括对情报的获取、分析，及管理和应用，我学会，比较难。”陈丹想了想道，“不过，对你不一定。”
周怀夏缓缓直起身，已经没有力气开口，只点了点头，便朝寝室缓缓挪过去。
……
心理教学楼708。
周怀夏进去时，发现已经有人站在讲台上，是一个矮个子瘦老头，看着有六十岁，但精神抖擞。
教室内明显经过处理，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讲台，投影仪和楼下那些教室内的投影仪完全不同，高墙上的窗户玻璃也换了。
讲台上的老头听见脚步声，扭头看来，他老花眼镜架在鼻子上，透过镜片缝隙看过来：“早了五分钟，进来，关门，我们开始上课。”
老头站在讲台上，面前也没有书，等到周怀夏坐下来，他开口道：“我姓宋，喊我老宋就行。”
“情报分析大致分为数据分析、心理分析和谈判技巧，你的情况我了解一点，主要还是倾向于心理分析，训练微表情解读和周围环境分析，并在保证准确性及时效性。”他没有废话，直接打开投影仪，进入主题，“在此之前，我要对你进行记忆力测试，以便调整教学目标。”
他放出一张地图，要周怀夏在十秒内记住并口述路线，后面又放出大量人脸和信息，要求她快速记忆并复述出来。
周怀夏几乎没有阻碍，就将这项测试全部完成。
“好，我们来看一段视频。”
说是视频，其实只有五秒，而且全部是无序混乱的画面，每一帧都完全无法联系上，像是电视机卡顿造成的混乱画面。
五秒转瞬即逝。
老宋按下暂停键，看向教室内坐着的唯一学生：“好，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周怀夏回忆片刻，慢慢复述自己所记得的每一帧零碎画面：“锻炼的老人、抱着孩子在游乐场玩的母亲……在学校打闹的五名莆望高中生。”
老宋没说对或错，只问她：“你怎么确定是在游乐场？”
周怀夏：“那位母亲手里拿着游乐场的门票。”
画面闪得太快，也不够清晰，她只能确定那两张门票上有游乐场几个字。
老宋问她：“怎么不确定锻炼的老人在哪？”
周怀夏摇头：“看不出来。”
视频中的背景是小面积的草地和树木，也看不见其他人，有可能是小区内，也有可能是公园或者其他地方。
她不能确定。
老宋道：“我们再来看一遍。”
又是五秒过去。
老宋问她：“现在能不能确定锻炼的老人在哪？”
周怀夏犹豫。
老宋指了指大脑：“这里会自动分析处理信息，很多时候根据各方面信息结合才得出的判断。”
“我让你看视频，没让你只用眼睛。”老宋看着周怀夏，“你有没有听见声音？”
周怀夏回忆看过的视频：“有声音。”
但那些声音细碎嘈杂，很像低频的设备电流噪音。
“听不清？”老宋从她反应中看出来了，他伸手按了按遥控，将视频的声音调到最大，“现在再听听。”
“……健身器材的吱嘎声和挥剑的破空声。”周怀夏猜到，“是公园内？”
老宋：“什么公园？”
周怀夏愣了愣道：“小区公园或者城市公园之类的。”
老宋又低头调了调面前的电脑，将某一种声音放大，抬眼问她：“这是什么声音？”
“……车流声。”周怀夏反应过来，“不是小区公园。”
小区公园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车流声。
老宋道：“你耳朵不够灵敏，其实应该还能听见远处人工喷泉的水流声。”
他播放前一段的完整视频，镜头由近推远，可以清晰看见这是一座城市公园，锻炼的人不在少数。
老宋问：“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周怀夏迟疑，最后摇头。
老宋点了点头，继续切换画面，最后停在了那一帧高中生打闹的照片上：“仔细看看。”
周怀夏视线落在这张照片上良久：“天气临近冬季？”
校服胸前和背后都有字，她一眼看到并记住，现在再仔细看，发现五名高中生虽然穿着薄薄的长袖长裤校服，玩闹时呼吸说话却会产生淡淡的白汽。
“国内没有莆望这个地名。”老宋放大视频中的各处细节：“阳光照射下来的阴影不对，他们笑的弧度一模一样……
这其实是AI做出来的视频。”老宋看向周怀夏，“记忆力不错，但你还有大量基础知识要学。”
老宋不讲任何废话，不断引导周怀夏去观察细枝末节的东西，再凭这些细节来收集判断信息。
周怀夏学得很快。
“下节课是心理分析，我记得你是心理学的，学起来应该会更简单。”临走前，老宋忽然从讲台抽屉内拿出两本厚厚的打印版情报理论书，“这个是我们内部用的资料，你自己学，下周考试。”
周怀夏愣住：“……宋老师，您不教我，下周直接考试？”
“都是理论。”老宋摆手，“难不住你。”
周怀夏看着身形矫健离开的小老头，缓缓低头去翻手里厚厚的两本理论书。
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感到十足的压力。
她再也不能想睡就睡了。
……
整整一周，从早到下午，周怀夏都是满课，原本可以睡觉的专业课上，都被她用来看理论书了。
两本厚厚的理论书对周怀夏而言，一周内要记住它们当然不算难，但当每一个负责教导她的老师都拿出看家理论书时，她的学习任务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挑灯夜读是不可能的，她必须要睡觉。
不过，寝室内另有人挑灯夜读。
吕谨每天红光满面，明明任务繁重，她却好像吃了大补丸，每天晚上都能有无数个问题问各位教授们，让教授们私下不堪其扰。
终于到了周五晚上，周怀夏几人搭乘飞机前往基地。
于教授也在上面，她在翻看周怀夏这一周身体记录的数据：“心肺数据变化不是特别明显，还需要继续保持锻炼。”
周怀夏：“……”
还要锻炼？
周一跑了五公里，周二她浑身都在叫嚣着疼，这几天在陈丹的逼迫下继续跑着五公里，不亚于一场漫长的酷刑。
“习惯就好了。”于明容似乎看出了周怀夏的怨念，笑道，“四肢酸痛是因为你长期没有运动过，身体不习惯，再过段时间就行。”
周怀夏微微吐气，心想这两天应该可以休息。
……
晚上抵达基地，周怀夏和吕谨终于见到了沈亦，他明显比一周前瘦了圈，见到她们快步走来，但很快像是扯到了身体哪，龇牙咧嘴停顿一秒，然后手脚僵硬挪过来。
周怀夏也不逞多让，走路比平时更慢，像只摇晃的至于吕谨，她平时有锻炼的习惯，很快习惯每天五公里的晨跑，到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
“终于见到你们了！”沈亦上前，打量周怀夏摇晃的步伐，“陈丹打人痛吗？”
站在后面的陈丹目光无声扫过来。
“痛。”周怀夏实话实说，哪怕只是彩弹，打在身上，也让她小腿青一块紫一块的，到现在都没完全消除。
一听这话，沈亦心理大为平衡，连周怀夏都被打了，他每天被按在地上打又有什么稀奇的？
至于旁边看着没事人的吕谨，沈亦就不问了，反正她皮厚。
“今晚好好休息吧。”陈丹提醒，“明天你们三人有新的训练。”
周怀夏：“我们一起？”
她记得明天的训练是叫素质训练。
陈丹：“对，素质训练都是一起。”
“训练素质？”沈亦闻言道，“我是一个高素质的人，不需要训练。”
陈丹：“……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一早，边朗亲自来带他们，将三人领到军火库内。
“哇！”
“哇——”
吕谨和沈亦分别发出惊呼，里面摆满了枪支弹.药，比以前见到的那点武器要震撼的多。
“这里面有目前所有型号的枪支，以及不同的弹.药。”边朗快速给他们介绍一遍，随后道，“你们从桌上拿一把枪，待会有人教你们如何射击。”
“要给我们枪？”沈亦双眼一亮，那岂不是可以合法持枪了？
“训练用枪，目前你们带不出去。”边朗看出他的心思，“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平常遇上危险，有人会护着他们，但万一出现意外，还需要他们自己有解决的能力，多一条保障。
吕谨已经绕着墙柜走，开始挑枪了，沈亦也连忙去挑枪，生怕晚了一步。
边朗看向周怀夏：“最近感觉怎么样？”
周怀夏：“老样子，除了早上跑步太累。”
边朗：“坚持一段时间，你们后面的训练都会有所调整。”
这三个人不是军方出身，也不需要特别负重训练，只要能保证关键时刻有力气逃跑就行。
那边吕谨已经看上一把大口径狙击步枪。
“那是麦克米兰战术50，精度高、射程远，曾经有狙击手拿它创下3540米的击杀记录。”边朗道，“目光挺好，但我要你们在最前面的桌上拿手.枪。”
他道：“狙击枪不适合你们。”
吕谨和沈亦只能遗憾从桌上的枪中各选了一把，周怀夏上前随意拿了一把。
靶场有人在训练，三人戴上消音耳机，依旧能听见枪声。
“枪口别对人，手指别放在板机上，检查枪膛和弹匣是否有子弹。”边朗先告知他们几项安全细则，随后从吕谨手里拿走枪，让他们看清楚每一步，“我演示一遍。”
随着清脆的一声“咔哒”，子弹上膛。
边朗问：“看清楚了吗？”
吕谨和沈亦齐刷刷摇头。
边朗目光移向周怀夏：“你呢？记住了没有？”
周怀夏：“大概记住了。”
边朗将弹匣卸了，把枪递给她：“试试。”
周怀夏握着枪把，大脑内不断回放刚才边朗的动作，并试图重现。
五分钟后，吕谨忍不住了：“要不算了，指挥，你再演示一遍。”
周怀夏大脑和身体不同频，空有记忆，动作能力太差。
边朗：“……这回我动作放慢点。”
这三人中，周怀夏动手能力太差，沈亦喜欢抠细节，反倒是吕谨一根筋，不管三七二十一，很快就上手。
“接下来教你们如何握枪。”边朗示意吕谨站在前方，他站在侧后方道，“双手握枪，右手握住枪把，拇指贴靠枪身一侧，左手包住右手，双手拇指沿着枪身指向目标。确保枪身和手臂保持在同一条直线上，看着准星，当准星瞄准时即可开枪。”
吕谨腰杆挺得笔直，握着枪就往靶子上一通乱射，枪声响彻靶场，细看全部脱靶。
“该我了！”沈亦也上前尝试射击，他比吕谨好点，以前学过一点射箭，但也就那样。
旁边吕谨还在自信满满：“没关系，以后多练练就行。”
边朗瞥了她一眼，有些东西第一眼就能看出来合不合适，吕谨拿枪也就发个响声，以她在这方面的天赋，倒是足够在学校做个起跑发令员。
“周怀夏，你快试试。”沈亦对自我认知充分，知道自己不行，现在轮到周怀夏出丑了，他非常期待。
边朗扫了眼幸灾乐祸的沈亦，对周怀夏道：“双脚打开点，注意和肩同宽，稳住重心，身体微微前倾。”
枪放在桌面上，周怀夏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双脚，认真打开，保持和肩膀同一个宽度，随后才按照边朗指示双手握枪。
她没开过枪，有些紧张，即便是戴着消音耳机，也能听见周围靶场上传来的各种枪声。
“砰！”
第一发子弹射出，打在了靶子外围。
“砰！”
第二发子弹依旧打在靶子外围，甚至已经临近边缘，即将脱靶。
站在侧后方的边朗看着上方屏幕显示的环数，微微摇头，第一次碰枪，能打中靶子算是正常人的水平，至于天赋，估计是没有的。
对着三个人的水平，边朗只能评价：术业有专攻。
只要教会他们用就行，精准度不指望了。
周怀夏手中的枪还有八发子弹，她不断将呼吸放缓，双手握着枪，透过准星瞄准远处的靶子，视野内外所有的一切都褪去，只剩下红色靶心。
“托稳！”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起，是孔平。
周怀夏下意识朝左边看去，却见到一片黄土荒地，旁边是站成一排的士兵，每个人都抬握着一把狙击步枪，枪托抵在肩膀上，目不转睛盯着远处的靶子。
“准星、目标、照门，三点一线。”孔平喊道，“注意风速，呼吸，射击！”
随着他最后两个字喊出，那一排的士兵瞬间开枪，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枪声。
周怀夏身体立在那未动，她看不见孔平，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她……又进入了孔哥的意识中？
这是孔哥的梦中，还是孔哥转业的地方？
那些士兵还在接连开枪，直至最后一颗子弹打尽。
孔平看了看手中的平板，似乎对这些士兵的表现不满意，他向四周看了看，从最近的一名士兵手中拿过枪：“学会呼吸，当呼吸停顿的那瞬间，开枪！”
周怀夏低头看着“双手”，孔哥的手已经没有像之前那么僵硬，无法自控，至少能正常活动。
孔平半眯着一只眼，透过瞄准镜盯着远处靶子红色中心。
周怀夏眨了眨眼睛，还能看见自己对面的靶子红心。
这一刻，两人的身体意识仿佛融合在一起，她是孔平，孔平是她。
他们握着枪，食指扣在板机上，呼吸逐渐放缓，直至停止。
两方视角下的靶子也重合在一起。
“怎么还不开枪？”沈亦等了半天，发现周怀夏一直没有动静，举握着枪像是失魂呆愣住。
边朗在侧后方又等了一会，见周怀夏迟迟未动身，忍不住想要上前按下她手中的枪，询问情况。
“砰！”
周怀夏突然扣动板机，子弹出膛，精准命中前方靶心。
“射中了？！”吕谨眯着眼睛，盯着前方屏幕显示，不由震撼道，怎么第三枪就发生质的飞升。
明明刚才前两枪还颇有她脱靶的“风姿”。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才？
这只是周怀夏命中的第一枪，紧跟其后又是数连发子弹射出。
“砰砰砰！”
没有任何一颗子弹脱离十环。
“卧槽！”
沈亦两只眼睛瞪得极大，他震惊盯着屏幕上给出的结果，怎么也没想到周怀夏能在两发子弹后，一跃飞升成神枪手。
……
某军事训练地，孔平清空手中狙击步枪子弹，将枪还给旁边的士兵，他奇怪摸了摸头，又朝远处的靶子看去，不知道刚才是不是错觉，好像靶子的模样发生了变化。
他的手还在坚持复健中，应军队邀请，负责过来训练部队新狙击手，只是他自己不太能碰枪，做不到射击精细的目标。
不过，今天的靶子是固定的，孔平一时技痒，还是忍不住向旁边士兵要来狙击步枪，抵住肩膀就开始射击。
“手感大不如以前。”孔平还在感叹，过往他只要一握住枪，就能感受到那股绝对掌控的力量，但现在不行了。
孔平没有过深思考刚才隐约不对的地方，他以为是自己太久没有碰过枪，一时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的。
……
另一边，基地内部靶场。
周怀夏放下手中的枪，她缓缓摘下消音耳机，神情还带着诧异。
“看不出来你还有射击天赋！”沈亦见她放下枪，忍不住问道，“周同学，请问你怎么做到从快要脱靶到次次命中靶心的？”
吕谨也眼巴巴看着她，等待周怀夏传授经验：“你刚刚入定那么久，是悟出了什么技巧吗？”
周怀夏回过头：“……”
她看向边朗：“边指挥，我能问孔平目前在做什么吗？”
“孔平？”边朗若有所思，“据我所知，他正在部队里当教官。”
周怀夏：“今天，刚才呢？”
83第
83
章
基地靶场内，边朗听见周怀夏问话后，转身便出去联系人，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转身回来，已经得到了答案。
“孔平在部队当狙击手教官，今天……就在刚刚，他带了一支队在户外靶场射击。”边朗回来后，控制住神情语调如之前一样平静。
边朗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立刻联想到刚才周怀夏的表现，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又觉得这猜测太过惊骇。
“这么巧？”沈亦闻言条件反射道，“孔哥也在射击？”
吕谨理所当然道：“孔哥是狙击手，回部队不教这个教哪个？”
边朗一眼不错地望着周怀夏，还在等她的回答。
果然……
周怀夏听到孔平的消息后，垂下眼望着地板上倒映的灯光，她开口道：“刚刚射击的时候，我连上了孔哥的意识。”
吕谨恍然大悟：“所以你刚才从描边大师变成了神枪手。”
才说完，她又反应过来：“不对，你连上了孔哥意识，为什么会变成神枪手？”
周怀夏连上他人意识后，是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五感，关键时刻还能控制对方的身体，但刚才的情况怎么反了？
“我看见孔哥在做什么，但射击那瞬间，好像有点变化。”周怀夏将刚才射击时微妙所见清晰说了出来。
原先意识网中，他人所见即她所见，但刚才盯着靶子的瞬间，她隐隐察觉到有所逆转，似乎孔哥见到了她看见的东西。
射击那刻，周怀夏的身体无形调整到最佳的状态，手臂挺直，视线顺着准星瞄向靶心，就好像孔哥在她体内。
旁边的沈亦大为惊叹：“这么说，以后你岂不是可以得到孔哥的狙击能力？”
周怀夏摇头：“不确定。”
刚才那种状态，她也第一次，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忽然就发生了变化。
边朗面上肃色：“于教授待会过来。”
刚才出去后，他已经呼叫了于明容。
十分钟后，于教授赶到靶场，听周怀夏重述了一遍，她若有所思：“原先你控制过孔平，他在你的意识网中已经留痕，现在看来你不止可以定位他，你再试试射击，是否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周怀夏重新站在射击台前，她费劲换上新弹匣，双手握枪，依旧生涩，明明记住如何持握，但稍微抬臂往前伸时，握着枪的手指又不受控制地移动。
典型的新手，而且是那种明显没有天赋的新手。
“情报理论包括对情报的获取、分析，及管理和应用，我学会，比较难。”陈丹想了想道，“不过，对你不一定。”
周怀夏缓缓直起身，已经没有力气开口，只点了点头，便朝寝室缓缓挪过去。
……
心理教学楼708。
周怀夏进去时，发现已经有人站在讲台上，是一个矮个子瘦老头，看着有六十岁，但精神抖擞。
教室内明显经过处理，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讲台，投影仪和楼下那些教室内的投影仪完全不同，高墙上的窗户玻璃也换了。
讲台上的老头听见脚步声，扭头看来，他老花眼镜架在鼻子上，透过镜片缝隙看过来：“早了五分钟，进来，关门，我们开始上课。”
老头站在讲台上，面前也没有书，等到周怀夏坐下来，他开口道：“我姓宋，喊我老宋就行。”
“情报分析大致分为数据分析、心理分析和谈判技巧，你的情况我了解一点，主要还是倾向于心理分析，训练微表情解读和周围环境分析，并在保证准确性及时效性。”他没有废话，直接打开投影仪，进入主题，“在此之前，我要对你进行记忆力测试，以便调整教学目标。”
他放出一张地图，要周怀夏在十秒内记住并口述路线，后面又放出大量人脸和信息，要求她快速记忆并复述出来。
周怀夏几乎没有阻碍，就将这项测试全部完成。
“好，我们来看一段视频。”
说是视频，其实只有五秒，而且全部是无序混乱的画面，每一帧都完全无法联系上，像是电视机卡顿造成的混乱画面。
五秒转瞬即逝。
老宋按下暂停键，看向教室内坐着的唯一学生：“好，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周怀夏回忆片刻，慢慢复述自己所记得的每一帧零碎画面：“锻炼的老人、抱着孩子在游乐场玩的母亲……在学校打闹的五名莆望高中生。”
老宋没说对或错，只问她：“你怎么确定是在游乐场？”
周怀夏：“那位母亲手里拿着游乐场的门票。”
画面闪得太快，也不够清晰，她只能确定那两张门票上有游乐场几个字。
老宋问她：“怎么不确定锻炼的老人在哪？”
周怀夏摇头：“看不出来。”
视频中的背景是小面积的草地和树木，也看不见其他人，有可能是小区内，也有可能是公园或者其他地方。
她不能确定。
老宋道：“我们再来看一遍。”
又是五秒过去。
老宋问她：“现在能不能确定锻炼的老人在哪？”
周怀夏犹豫。
老宋指了指大脑：“这里会自动分析处理信息，很多时候根据各方面信息结合才得出的判断。”
“我让你看视频，没让你只用眼睛。”老宋看着周怀夏，“你有没有听见声音？”
周怀夏回忆看过的视频：“有声音。”
但那些声音细碎嘈杂，很像低频的设备电流噪音。
“听不清？”老宋从她反应中看出来了，他伸手按了按遥控，将视频的声音调到最大，“现在再听听。”
“……健身器材的吱嘎声和挥剑的破空声。”周怀夏猜到，“是公园内？”
老宋：“什么公园？”
周怀夏愣了愣道：“小区公园或者城市公园之类的。”
老宋又低头调了调面前的电脑，将某一种声音放大，抬眼问她：“这是什么声音？”
“……车流声。”周怀夏反应过来，“不是小区公园。”
小区公园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车流声。
老宋道：“你耳朵不够灵敏，其实应该还能听见远处人工喷泉的水流声。”
他播放前一段的完整视频，镜头由近推远，可以清晰看见这是一座城市公园，锻炼的人不在少数。
老宋问：“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周怀夏迟疑，最后摇头。
老宋点了点头，继续切换画面，最后停在了那一帧高中生打闹的照片上：“仔细看看。”
周怀夏视线落在这张照片上良久：“天气临近冬季？”
校服胸前和背后都有字，她一眼看到并记住，现在再仔细看，发现五名高中生虽然穿着薄薄的长袖长裤校服，玩闹时呼吸说话却会产生淡淡的白汽。
“国内没有莆望这个地名。”老宋放大视频中的各处细节：“阳光照射下来的阴影不对，他们笑的弧度一模一样……
这其实是AI做出来的视频。”老宋看向周怀夏，“记忆力不错，但你还有大量基础知识要学。”
老宋不讲任何废话，不断引导周怀夏去观察细枝末节的东西，再凭这些细节来收集判断信息。
周怀夏学得很快。
“下节课是心理分析，我记得你是心理学的，学起来应该会更简单。”临走前，老宋忽然从讲台抽屉内拿出两本厚厚的打印版情报理论书，“这个是我们内部用的资料，你自己学，下周考试。”
周怀夏愣住：“……宋老师，您不教我，下周直接考试？”
“都是理论。”老宋摆手，“难不住你。”
周怀夏看着身形矫健离开的小老头，缓缓低头去翻手里厚厚的两本理论书。
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感到十足的压力。
她再也不能想睡就睡了。
……
整整一周，从早到下午，周怀夏都是满课，原本可以睡觉的专业课上，都被她用来看理论书了。
两本厚厚的理论书对周怀夏而言，一周内要记住它们当然不算难，但当每一个负责教导她的老师都拿出看家理论书时，她的学习任务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挑灯夜读是不可能的，她必须要睡觉。
不过，寝室内另有人挑灯夜读。
吕谨每天红光满面，明明任务繁重，她却好像吃了大补丸，每天晚上都能有无数个问题问各位教授们，让教授们私下不堪其扰。
终于到了周五晚上，周怀夏几人搭乘飞机前往基地。
于教授也在上面，她在翻看周怀夏这一周身体记录的数据：“心肺数据变化不是特别明显，还需要继续保持锻炼。”
周怀夏：“……”
还要锻炼？
周一跑了五公里，周二她浑身都在叫嚣着疼，这几天在陈丹的逼迫下继续跑着五公里，不亚于一场漫长的酷刑。
“习惯就好了。”于明容似乎看出了周怀夏的怨念，笑道，“四肢酸痛是因为你长期没有运动过，身体不习惯，再过段时间就行。”
周怀夏微微吐气，心想这两天应该可以休息。
……
晚上抵达基地，周怀夏和吕谨终于见到了沈亦，他明显比一周前瘦了圈，见到她们快步走来，但很快像是扯到了身体哪，龇牙咧嘴停顿一秒，然后手脚僵硬挪过来。
周怀夏也不逞多让，走路比平时更慢，像只摇晃的至于吕谨，她平时有锻炼的习惯，很快习惯每天五公里的晨跑，到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
“终于见到你们了！”沈亦上前，打量周怀夏摇晃的步伐，“陈丹打人痛吗？”
站在后面的陈丹目光无声扫过来。
“痛。”周怀夏实话实说，哪怕只是彩弹，打在身上，也让她小腿青一块紫一块的，到现在都没完全消除。
一听这话，沈亦心理大为平衡，连周怀夏都被打了，他每天被按在地上打又有什么稀奇的？
至于旁边看着没事人的吕谨，沈亦就不问了，反正她皮厚。
“今晚好好休息吧。”陈丹提醒，“明天你们三人有新的训练。”
周怀夏：“我们一起？”
她记得明天的训练是叫素质训练。
陈丹：“对，素质训练都是一起。”
“训练素质？”沈亦闻言道，“我是一个高素质的人，不需要训练。”
陈丹：“……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一早，边朗亲自来带他们，将三人领到军火库内。
“哇！”
“哇——”
吕谨和沈亦分别发出惊呼，里面摆满了枪支弹.药，比以前见到的那点武器要震撼的多。
“这里面有目前所有型号的枪支，以及不同的弹.药。”边朗快速给他们介绍一遍，随后道，“你们从桌上拿一把枪，待会有人教你们如何射击。”
“要给我们枪？”沈亦双眼一亮，那岂不是可以合法持枪了？
“训练用枪，目前你们带不出去。”边朗看出他的心思，“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平常遇上危险，有人会护着他们，但万一出现意外，还需要他们自己有解决的能力，多一条保障。
吕谨已经绕着墙柜走，开始挑枪了，沈亦也连忙去挑枪，生怕晚了一步。
边朗看向周怀夏：“最近感觉怎么样？”
周怀夏：“老样子，除了早上跑步太累。”
边朗：“坚持一段时间，你们后面的训练都会有所调整。”
这三个人不是军方出身，也不需要特别负重训练，只要能保证关键时刻有力气逃跑就行。
那边吕谨已经看上一把大口径狙击步枪。
“那是麦克米兰战术50，精度高、射程远，曾经有狙击手拿它创下3540米的击杀记录。”边朗道，“目光挺好，但我要你们在最前面的桌上拿手.枪。”
他道：“狙击枪不适合你们。”
吕谨和沈亦只能遗憾从桌上的枪中各选了一把，周怀夏上前随意拿了一把。
靶场有人在训练，三人戴上消音耳机，依旧能听见枪声。
“枪口别对人，手指别放在板机上，检查枪膛和弹匣是否有子弹。”边朗先告知他们几项安全细则，随后从吕谨手里拿走枪，让他们看清楚每一步，“我演示一遍。”
随着清脆的一声“咔哒”，子弹上膛。
边朗问：“看清楚了吗？”
吕谨和沈亦齐刷刷摇头。
边朗目光移向周怀夏：“你呢？记住了没有？”
周怀夏：“大概记住了。”
边朗将弹匣卸了，把枪递给她：“试试。”
周怀夏握着枪把，大脑内不断回放刚才边朗的动作，并试图重现。
五分钟后，吕谨忍不住了：“要不算了，指挥，你再演示一遍。”
周怀夏大脑和身体不同频，空有记忆，动作能力太差。
边朗：“……这回我动作放慢点。”
这三人中，周怀夏动手能力太差，沈亦喜欢抠细节，反倒是吕谨一根筋，不管三七二十一，很快就上手。
“接下来教你们如何握枪。”边朗示意吕谨站在前方，他站在侧后方道，“双手握枪，右手握住枪把，拇指贴靠枪身一侧，左手包住右手，双手拇指沿着枪身指向目标。确保枪身和手臂保持在同一条直线上，看着准星，当准星瞄准时即可开枪。”
吕谨腰杆挺得笔直，握着枪就往靶子上一通乱射，枪声响彻靶场，细看全部脱靶。
“该我了！”沈亦也上前尝试射击，他比吕谨好点，以前学过一点射箭，但也就那样。
旁边吕谨还在自信满满：“没关系，以后多练练就行。”
边朗瞥了她一眼，有些东西第一眼就能看出来合不合适，吕谨拿枪也就发个响声，以她在这方面的天赋，倒是足够在学校做个起跑发令员。
“周怀夏，你快试试。”沈亦对自我认知充分，知道自己不行，现在轮到周怀夏出丑了，他非常期待。
边朗扫了眼幸灾乐祸的沈亦，对周怀夏道：“双脚打开点，注意和肩同宽，稳住重心，身体微微前倾。”
枪放在桌面上，周怀夏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双脚，认真打开，保持和肩膀同一个宽度，随后才按照边朗指示双手握枪。
她没开过枪，有些紧张，即便是戴着消音耳机，也能听见周围靶场上传来的各种枪声。
“砰！”
第一发子弹射出，打在了靶子外围。
“砰！”
第二发子弹依旧打在靶子外围，甚至已经临近边缘，即将脱靶。
站在侧后方的边朗看着上方屏幕显示的环数，微微摇头，第一次碰枪，能打中靶子算是正常人的水平，至于天赋，估计是没有的。
对着三个人的水平，边朗只能评价：术业有专攻。
只要教会他们用就行，精准度不指望了。
周怀夏手中的枪还有八发子弹，她不断将呼吸放缓，双手握着枪，透过准星瞄准远处的靶子，视野内外所有的一切都褪去，只剩下红色靶心。
“托稳！”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起，是孔平。
周怀夏下意识朝左边看去，却见到一片黄土荒地，旁边是站成一排的士兵，每个人都抬握着一把狙击步枪，枪托抵在肩膀上，目不转睛盯着远处的靶子。
“准星、目标、照门，三点一线。”孔平喊道，“注意风速，呼吸，射击！”
随着他最后两个字喊出，那一排的士兵瞬间开枪，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枪声。
周怀夏身体立在那未动，她看不见孔平，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她……又进入了孔哥的意识中？
这是孔哥的梦中，还是孔哥转业的地方？
那些士兵还在接连开枪，直至最后一颗子弹打尽。
孔平看了看手中的平板，似乎对这些士兵的表现不满意，他向四周看了看，从最近的一名士兵手中拿过枪：“学会呼吸，当呼吸停顿的那瞬间，开枪！”
周怀夏低头看着“双手”，孔哥的手已经没有像之前那么僵硬，无法自控，至少能正常活动。
孔平半眯着一只眼，透过瞄准镜盯着远处靶子红色中心。
周怀夏眨了眨眼睛，还能看见自己对面的靶子红心。
这一刻，两人的身体意识仿佛融合在一起，她是孔平，孔平是她。
他们握着枪，食指扣在板机上，呼吸逐渐放缓，直至停止。
两方视角下的靶子也重合在一起。
“怎么还不开枪？”沈亦等了半天，发现周怀夏一直没有动静，举握着枪像是失魂呆愣住。
边朗在侧后方又等了一会，见周怀夏迟迟未动身，忍不住想要上前按下她手中的枪，询问情况。
“砰！”
周怀夏突然扣动板机，子弹出膛，精准命中前方靶心。
“射中了？！”吕谨眯着眼睛，盯着前方屏幕显示，不由震撼道，怎么第三枪就发生质的飞升。
明明刚才前两枪还颇有她脱靶的“风姿”。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才？
这只是周怀夏命中的第一枪，紧跟其后又是数连发子弹射出。
“砰砰砰！”
没有任何一颗子弹脱离十环。
“卧槽！”
沈亦两只眼睛瞪得极大，他震惊盯着屏幕上给出的结果，怎么也没想到周怀夏能在两发子弹后，一跃飞升成神枪手。
……
某军事训练地，孔平清空手中狙击步枪子弹，将枪还给旁边的士兵，他奇怪摸了摸头，又朝远处的靶子看去，不知道刚才是不是错觉，好像靶子的模样发生了变化。
他的手还在坚持复健中，应军队邀请，负责过来训练部队新狙击手，只是他自己不太能碰枪，做不到射击精细的目标。
不过，今天的靶子是固定的，孔平一时技痒，还是忍不住向旁边士兵要来狙击步枪，抵住肩膀就开始射击。
“手感大不如以前。”孔平还在感叹，过往他只要一握住枪，就能感受到那股绝对掌控的力量，但现在不行了。
孔平没有过深思考刚才隐约不对的地方，他以为是自己太久没有碰过枪，一时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的。
……
另一边，基地内部靶场。
周怀夏放下手中的枪，她缓缓摘下消音耳机，神情还带着诧异。
“看不出来你还有射击天赋！”沈亦见她放下枪，忍不住问道，“周同学，请问你怎么做到从快要脱靶到次次命中靶心的？”
吕谨也眼巴巴看着她，等待周怀夏传授经验：“你刚刚入定那么久，是悟出了什么技巧吗？”
周怀夏回过头：“……”
她看向边朗：“边指挥，我能问孔平目前在做什么吗？”
“孔平？”边朗若有所思，“据我所知，他正在部队里当教官。”
周怀夏：“今天，刚才呢？”
83第
83
章
基地靶场内，边朗听见周怀夏问话后，转身便出去联系人，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转身回来，已经得到了答案。
“孔平在部队当狙击手教官，今天……就在刚刚，他带了一支队在户外靶场射击。”边朗回来后，控制住神情语调如之前一样平静。
边朗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立刻联想到刚才周怀夏的表现，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又觉得这猜测太过惊骇。
“这么巧？”沈亦闻言条件反射道，“孔哥也在射击？”
吕谨理所当然道：“孔哥是狙击手，回部队不教这个教哪个？”
边朗一眼不错地望着周怀夏，还在等她的回答。
果然……
周怀夏听到孔平的消息后，垂下眼望着地板上倒映的灯光，她开口道：“刚刚射击的时候，我连上了孔哥的意识。”
吕谨恍然大悟：“所以你刚才从描边大师变成了神枪手。”
才说完，她又反应过来：“不对，你连上了孔哥意识，为什么会变成神枪手？”
周怀夏连上他人意识后，是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五感，关键时刻还能控制对方的身体，但刚才的情况怎么反了？
“我看见孔哥在做什么，但射击那瞬间，好像有点变化。”周怀夏将刚才射击时微妙所见清晰说了出来。
原先意识网中，他人所见即她所见，但刚才盯着靶子的瞬间，她隐隐察觉到有所逆转，似乎孔哥见到了她看见的东西。
射击那刻，周怀夏的身体无形调整到最佳的状态，手臂挺直，视线顺着准星瞄向靶心，就好像孔哥在她体内。
旁边的沈亦大为惊叹：“这么说，以后你岂不是可以得到孔哥的狙击能力？”
周怀夏摇头：“不确定。”
刚才那种状态，她也第一次，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忽然就发生了变化。
边朗面上肃色：“于教授待会过来。”
刚才出去后，他已经呼叫了于明容。
十分钟后，于教授赶到靶场，听周怀夏重述了一遍，她若有所思：“原先你控制过孔平，他在你的意识网中已经留痕，现在看来你不止可以定位他，你再试试射击，是否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周怀夏重新站在射击台前，她费劲换上新弹匣，双手握枪，依旧生涩，明明记住如何持握，但稍微抬臂往前伸时，握着枪的手指又不受控制地移动。
典型的新手，而且是那种明显没有天赋的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