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因为换形散是禁药,统一归重华帝宫管制,若非必要,不会轻易发配给修士,所以这种情况很难遇见,黄瓜丝儿老色胚也一时没有想到这点。

    他嘀嘀咕咕道:“大概是太辣的缘故?瞧这腰这腿,肌肉紧绷,好像很能打嘛。”黄瓜老鬼说着,又绕着虚影走了一圈,不怀好意地笑道,“看起来够味儿,够刺激了。”

    一直以来都是顾茫跟别人耍流氓,这回居然有人敢把流氓耍在他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顾茫咬牙道:“别拦我!我要把他揍到生死簿上查无此人!”

    墨熄道:“再等一会儿。”

    黄瓜丝儿瞅完了顾茫,又去瞅陪在顾茫身边的墨熄的幻影:“她这相好的倒年轻,长得还挺俊的。”忽然想到了什么,眉花眼笑,只是那笑容挤在那血淋淋的面孔上未免太过狰狞。

    “我附在这个男人身上可不能浪费了,这张脸走出去,当个采花贼,就算进屋随便抓个好看姑娘弄一弄,我看人家多半也不会反抗,嘿嘿嘿,妙啊,妙啊!”

    墨熄:“……”

    顾茫扬起眉:“还等吗?”

    墨熄没有答话,低垂眼眸调整好自己的护腕,还没等顾茫反应,倏地一道银色流光流出——只见暗器匣扣动,一把袖箭直射那淫鬼脑心!紧接着墨公子身形如暗电迅移,眨眼间已掠至那尸鬼身前,抬腿就是一记狠踢,嵌着铁皮的皮靴猛地蹬破尸鬼皮肉,竟在瞬间将那家伙当胸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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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觉得阿莲真是……西芒折腾了那么久的一大原因(阿莲:?胡言乱语!我人在校长室中坐锅从天上来?)阿莲你看你如果是番外里这样的慕容公子,茫茫的学校生活大概会换一种打开模式,会欢乐很多。。。。

    阿莲:这个锅我不背!

    第205章

    AU番外《少年幻梦》(八)

    这一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

    令顾茫先是瞠目结舌,

    而后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

    哇,不是人啊,攻击一点征兆都没有,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直接上手就打,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

    难道这就打完了吗???

    也太碾压了吧!!

    不过俩人都非天真可爱的善茬,即使那黄瓜老鬼倒地不起了,他们也没放松警惕,依旧紧盯着那具化成形的尸身看,

    觉得事情应当不会这么简单。果不其然,

    片刻之后,那尸首忽地僵直跃起,

    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朝墨熄扑去!

    这一下子可真够猛的,

    老淫鬼那俩肉感十足的大嘴唇差点就印墨公子的身上了,

    得亏墨公子身手狠戾,

    不但闪避得快,

    并且抬腿又是一脚,

    这回是直接踹了人家的脸。

    黄瓜老鬼惨叫一声:“啊!!天杀的!你打我可以,为什么要打我英俊的脸!”

    “你打坏了我的脸,就是打碎了无数鬼丫头鬼娘子的春梦!打碎了鬼界的招牌!”

    “你一定是嫉妒我英姿飒爽一表人才!”

    顾茫在旁边听着,

    不由失笑,

    笑弯了腰:“哈哈哈,

    这鬼倒是有趣。墨师弟,它说你嫉妒它的美貌呢。”

    墨熄越听越不像话,且见对方一边怒喝着一边甩着胯下的刨丝儿黄瓜向自己逼近,更是无法忍受,又是一脚踹过去,厉声道:“鬼扯什么?!”

    “你、你你——你又踢我的脸!整个鬼界都会记住你的!你这个坏男人,你好狠毒的心!”

    这回顾茫是真的笑得打跌了。

    可就在这时,忽然阴风骤起,黄瓜鬼在瞬间化作一团黑烟,在空中一个猛子朝顾茫飞去!

    “我靠!”顾茫一下子睁大眼睛——这鬼不笨啊,还会声东击西?!

    正欲回身避闪,斜刺里却飞来一张道符。

    墨熄喝道:“开!”

    那道符霎时电光四溅,嘶嘶流光中一道雷咒防护阵在顾茫身边轰然降下,将他团团包裹,四面守护。

    顾茫吃了一惊,新人试炼时没有属于自己的武器,所有兵刃和符纸都在临行前长老给他们的乾坤囊中,里面的东西就那么几样:几把凡铁刀剑,暗器匣,十一张符纸,其中九张是攻击的,只有两张是雷霆防御的。

    墨熄竟把这么珍贵的符咒给他用了……

    顾茫站在雷霆结界内,有些茫然地瞧着外面和黄瓜老鬼重新交上手的墨熄,困惑道:“你在我身上浪费符纸干什么?我可是你前辈哎。”

    墨熄掣出铁剑,正和黄瓜老鬼打得招招生风,闻言回头厉声道:“不是你说你什么都不会,要我关照你吗?!”

    顾茫震惊了。

    这他娘的明显是一句玩笑啊!!有人会把这么拙劣的玩笑当真的吗?!

    到了这份上,顾茫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看着墨熄舞剑乘风的身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有些着急,有些自责,又有些心软。

    他站在结界里看着外面的墨熄,长睫毛下的黑眼睛凝视着战局。他暂时不打算出手,墨公子的剑术狠辣果决,毫不拖泥带水。眼见着铁剑越舞越快,在墨熄手中几乎成了模糊炫影,那黄瓜老鬼根本就不是这位公子爷的对头。

    可是顾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刷!”就在这时,墨熄一剑劈落,将那聚化成形的男尸一斩两断,拦腰挥断!霎时间无数黑血喷溅——顾茫定睛一看,蓦地一凛!

    他知道方才自己觉得哪里奇怪了——墨熄每刺中一剑,流出的“血”散落在地,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落地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此鬼狡诈,那根本就不是血,而是……

    脑中“嗡”地一声,顾茫骤然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师弟,来我这里!”

    墨熄擎着雪亮的铁剑,在月色下侧过清俊面容,黑褐眼珠转动,看了顾茫一眼,却并没有理解顾茫的意思,也不明白为什么顾茫会忽出此言。在他眼里,他是真把顾茫当作打架要靠后辈罩着的没用师姐了,所以他并没有太过重视顾茫的反应。

    顾茫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快进结界!”

    墨熄还未作答,身后忽然泛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蓦地回头,一具腐尸竟从身后破土而出,沙泥簌簌地朝他扑杀过来。他立时掣剑格挡,却被腐尸一口咬中了胳膊。

    墨熄闷哼一声,就势一张引爆符贴在腐尸额前,继而猛地抽出自己被咬伤的胳膊,后掠数丈外。

    只听得“轰”地一声!

    腐尸被炸作了尘灰。墨熄低下眼帘喘了口气,脸色铁青地看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忽然回头对顾茫狠戾道:“别过来!”

    “你在胡说什么!你——”

    “别动!”墨熄见顾茫不听,猛地朝雷霆结界一指!瞬时间雷霆结界上浮现了一道腾蛇咒印,竟是纯血贵族才能施加和破解的定身咒!

    施完这个咒,墨熄缓着呼吸,胸膛一起一伏,他原本绾得端整的黑发微有些乱了,几缕墨色垂在他清冷俊美的脸颊边。墨熄喉结滚动,咬牙低低道:“……你待在结界里面会比较安全。”

    他也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那团不会流血,只会冒黑烟的黄瓜鬼根本就不是本体,所谓狡兔三窝,那家伙在发现自己不是墨熄对手之后,已趁着被墨熄刺中,将自己的灵体化散,并且佯作飞溅的血落在地上,实则是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泥土中,等着墨熄不备重新化形,给予一记冷箭。

    墨熄咬了下嘴唇,看着自己受伤的伤处有一团黑紫之气沿着胳膊迅速爬涌上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也逐渐变得浑浊沉重。

    这个鬼太奸滑了,他能感觉到,恐怕自己刚刚用引爆符炸成齑粉的也不是它本尊,它似乎有一种能力,能瞬间潜附入侵到别的东西里,比如泥土,比如——

    墨熄闭上眼睛,额头已有细汗沁出。

    ——比如他自己。

    “哈哈哈!对,你想的没错!”忽然一个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夜色,那声音属于黄瓜老鬼,可此时竟是从墨熄身上传来的。

    墨熄蓦地睁眼,目光恨怒至极,盯在自己胳膊的伤口上。那伤口不知何时已幻化作一张鲜血淋漓的嘴,正撕裂皮肤,一开一合着。

    “我就是在你身体里,是修士又怎样,还不是照样被老子附身了,哈哈哈哈!”

    墨熄怒道:“你给我滚出来!”

    “我打不过你,自然是躲在你身体里最安全,我又不傻,为什么要出来?出来给你当稻草靶子打么?”

    见它如此嚣张,墨熄眸中怒焰更炽,他从乾坤囊中抽出一把匕首,一咬牙,竟径直要向自己胳膊上的那块血肉剜去!

    顾茫在结界中看得惊心触目,却苦于被墨家的纯血禁锢咒捆缚着,动也动不了,墨熄是真的狠,把他的所有行动都封住了。这种禁咒最早是为了方便贵族统治庶民而创生的,在半个时辰内根本不能自主,除非施咒人,或者更高等级的贵族动手,不然就只能等时间过去才能恢复行动自由。

    眼见着刀子就要扎到自己臂腕里,那张血嘴反倒笑得愈发扭曲。

    “哈哈,哈哈哈,你扎呀!你以为把这块伤口剜掉就能摆脱我了?这位大少爷,你好天真啊。”

    “我的邪气早就散满了你的四肢百骸,哪怕你有灵力护体,也决计撑不了太久。你就会像那些被我附身过的男人一样,失去意识,失去理智,只能任我摆布,哈哈哈哈!”

    “……”墨熄咬着发青的嘴唇,这个黄瓜鬼说的没错,他已经感觉到浑身开始燥热,眼前也一阵阵地发晕。

    但墨熄的高傲至此,他伯父墨闲庭曾百般折损于他,却都得不到他半寸示弱,他又怎么会与这鸡八都被刨成丝儿的淫鬼服输。

    墨熄苍白着脸,嗓音沙哑,一字一顿道:“你……休想。”

    “我休想什么?嘿嘿嘿,你这大少爷,有骨气,也有灵气,但都敌不过老子的邪气。等你神智全失,就只能由着我操纵你的身体为所欲为——我要用你的身体极尽淫邪之事,哈哈,温柔乡埋葬英雄志,到时候恐怕你还得谢我呢!”

    墨熄这时候的呼吸已经很急促了,眼神也开始逐渐混乱,但他还是发狠隐忍,靠坐在古桃树边,仰头喘息道:“你什么也做不了。”

    “嘿,到了这份上你还嘴硬!可以呀。”

    它似乎加剧了对墨熄身体的侵蚀,墨熄闷哼一声,侧过脸,深渊般的黑眸投出目光,落在顾茫身上。他说道:“墨家的禁锢结界,足够支撑大半时辰,就算我被你附身,你也……”他胸膛剧烈起伏着,闭目费力地吞咽,而后继续,“你也动不了顾师姐一根手指。更何况,你以为……在这大半时辰里,她不足以想出办法对付你这宵小?”

    “哈哈哈少爷你太可笑啦!你以为我附身在你身上之后,就不会操纵你的身体,解开她周身的禁锢吗?”

    “你带着的这个美人儿生的既标致,又野性,更何况她不是你的老婆?我拿你的身体上你老婆,天经地义!”

    那血嘴巴越说越起劲,舌头砸砸作响,发出饕客馋食的声音。

    “怎么样,怕了吧?哈哈哈,怕了也无济于事,你既被我成功附身,就再也没什么用了!”

    墨熄闭着眼睛喘了会儿气,就在那厉鬼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忽地睁开眼,那双黑褐的眼仁微动,一抬手,“喀”地一声——!他竟将自己的左手手指生生折至脱臼!

    毛骨悚然。

    谁也没料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但见墨熄抬起眼来,苍白的脸上难抑狠戾之色,他咬牙道:“你白日做梦!”

    “你——!”

    “我手折了,什么印也结不了。”墨熄森然叩齿,垂眸道,“你自便吧。”

    那血嘴唇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忽地发出兀鹫般的狂笑:“哈哈哈——!好!你狠!算你厉害!”

    “可是你这一道结界,护得了你这位心肝宝贝儿,难道还护得了这附近的其他女人吗?!”

    墨熄倏地睁开眼睛,目如冷电,怒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老子可是千里挑万里选的淫鬼,我怎么不敢?”

    “你……”墨熄盛怒攻心,加之邪祟侵体,竟是一时喉头阻鲠,说不出任何话来,唯有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簌簌颤抖着。

    “你坏了老子今晚的舒坦,老子就要拿你的身体去逛窑子,睡她七八个妞儿,气死你,害死你,嘿嘿!”

    邪火游走的越来越厉害,墨熄尚且能动的那只手撑在地上,手指已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中。

    他不再吭声,额头沁满了汗水,极力抗拒着不被鬼祟侵占自己的身体,这样坚持了竟又一炷香有余,他的眼神终于开始涣散了。

    到最后那一刻,他面色苍白,胸膛急剧欺负着,目光赤红却又因为痛苦而显得很湿润,他看着结界里的顾茫,嘴唇微翕,模糊道:“你要……阻、阻止……我……”

    说话这句话,黑紫色的邪气从他胳膊攀绕上去,他蓦地垂下头,细碎的额发之下,那张清俊而棱角分明的脸庞毫无生气。

    顾茫几乎是耗尽了所有能调动的灵力,才勉强冲破了结界的束缚禁咒,开口厉声喊道:“墨师弟!”

    “墨熄!”

    过了好一会儿,墨熄才终于有了些微反应,指尖微动,而后倏地睁开了眼睛——

    可当他抬起头时,眸中已是一片异样猩红。

    顾茫心中一凛,想要再说什么,却再次被墨家的家族结界封死,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寸也无法挪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墨熄站起来,在吴钩银辉下朝着荒郊黑暗处远去。

    第206章

    AU番外《少年幻梦》(九)

    杏香城。胭脂楼。

    走到这里其实只要小半时辰,

    但墨熄却花了远比半时辰更多的时间。

    烈火灼心,

    欲念交织,被操控,被侵蚀,被强迫着带到他最厌恶的地方,

    寄居在他身体里的那个恶鬼甚至还想让他做出荒淫无度的事来。若非他一心抗御,

    几次重夺身体的掌控权,只怕此刻早已堕入欲望的深渊。

    可最后还是来到了邻城的这家青楼里。

    ——虽然他此刻再一次夺回了自己的躯体,尚未做出荒诞之事。

    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公子,你是哪儿的人呀?”

    “嘻嘻,公子你怎么都不看我们?是第一次来,

    还不习惯吗?”

    他视线模糊,

    周围晃动着衣香鬓影,脂粉气仿佛加重了数倍渗透到他的肺腑里。

    他每时每刻都在和那个恶鬼拉锯着,

    可当他能有那么一时片刻揽回身体的控制时,

    体内的痛楚就会狠狠腐蚀他,

    击溃他的意识,

    令他感到钻心剜骨的剧痛。三番几次,

    那些青楼女人终于被他反复无常的举动困惑到——他体内的恶鬼想要让他去侵占这些躯体,

    他挣扎着的意识又在对这一切怒喝着,厌弃着。

    “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不……回来……都给我回来。”

    煎熬感越来越强烈,

    他和那恶鬼的意识各占上风,

    他反复无常,

    令那些可怜的女人们也惶恐不解。墨熄一把拽过其中一个姑娘,姑娘只当他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客人中的一种,于是一声惊呼之后,顺其自然地将丰满的躯体揉进墨公子的怀里,周围的其他女人纷纷嬉笑,她甚至从善如流地搂过墨熄的颈脖,从善如流地要去吻他的嘴唇。

    强烈的颤抖被生生遏制,墨熄双目赤红,忽然侧过脸,抬起那只未曾受伤的手,猛地捏碎了桌上的瓷盏,二话不说,朝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划去!

    “啊——!”

    姑娘失声尖叫,花容失色地惊恐瞪着他。

    “公子,你,你这是……”

    墨熄喉结滚动,睫毛颤抖着,脸色苍白中泛着病态的血色,他捏着血淋淋的瓷片,一个字仿佛是从欲望的深渊里挤出来的。

    “滚……”

    “公子?”

    “都……滚。”

    感觉到邪欲又将侵袭,他咬牙又在自己掌心扎落一次。鲜血横流中,他蓦地抬起猩红色的眼,淡薄的嘴唇已被自己咬破,血渍瘆人。

    墨熄反手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盏哐当,他怒喝道:“还不都给我快滚?!!”

    姑娘们争相向外跑去,却惊愕地发现大门笼罩着一层邪戾之气。她们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怎么回事?”

    “门怎么打不开了!”

    “呜呜呜……”

    墨熄没想到那恶鬼居然还有这样一手,竟是强制把自己和这一群女子关在一个屋内,不由又是一阵强烈的怒恨加恶心。这时候,他耳中忽地嗡鸣,那个粘腻的嗓音又像一根湿漉漉的滑舌般探了出来。

    “小公子,你还是放弃吧,何必给自己增添痛苦?”

    “你看这些姑娘,难道她们不貌美吗?不讨人喜欢吗?”

    墨熄怒道:“滚!”

    “你叫我滚?嘻嘻嘻,你凭什么叫我滚?你知道吗,我附在你身上,能吸嗅到你骨子里天生的……暴虐……凶狠……小少爷,你有强烈的征服欲,控制欲,你渴望强占那些你所看中的东西……”

    墨熄因身体强烈的痛楚而闭上眼睛,手微微颤抖着,咬牙道:“…你……放肆……”

    “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极乐没有尝过,而我,我附身过成百上千的男人,当我进入你们血肉的那一刻,我知道你们内心所有的隐疾与渴望。少爷,你还未觉察,其实你的黑暗比你想象的还要深不可及。”

    “来吧,君子和恶魔只有一步之遥,来,我带你跨过那一步,你会谢我的,哈哈哈哈,我带你品尝人心与肉体,让我来撕破你的内心,让你认清你自己。”

    恶鬼的声音盘绕回寰,像是自高天飘落的黑鸦羽毛。

    “你其实和我是一样的人。不,你甚至比我还要可怕。”

    “痛苦吗?灼热吗?想发泄对不对?只要你不再抵抗,我可以让你体会到这世上最美妙的滋味儿,女人的……爱欲的……放纵的……”

    那缥缈得意的嗓音却在须臾间戛然而止!

    墨熄用尽力气倏地起身,单手扯落桌角坠的琉璃珠,竭力维持着神智清明,刷地向那五个哭作一团的姑娘们掷去——

    每一颗都精准地命中昏迷穴,她们没支持太久,就歪歪斜斜地昏迷在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墨熄的气力俨然已穷尽,他扶着桌角,踉踉跄跄地坐下来,眼前天旋地转,神识越飘越远。

    他用沾满了鲜血的手,复又握住那尖利的瓷片,再次往掌心和腿上狠狠扎下去!

    痛,但却能维持他最后的清明。

    眼神慢慢地都散了,看不清面前的事物,耳朵里也只有阵阵嗡鸣,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甚至到最后,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真正清醒着,还能把控得了多久。

    在意识沦丧前,他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焦急的喊声——

    “墨熄!”

    是谁这样快的寻了过来,找到了他……

    半个时辰前。乱坟坡。

    禁制咒甫一失效,顾茫就立刻破开雷霆结界,顾不得手脚僵麻,迅速结了个追踪印——

    “灵犬引路!”

    金红色的光辉从他竖起的双指间的符纸上破空而出,盘踞成一只猎犬模样,顾茫对那只猎犬道:“去,追墨师弟的下落。”灵犬汪汪两声,原地绕着嗅了几圈,忽然撒开金色的爪子,飞快地向远郊奔去。

    顾茫跟随着灵犬追出十里地,穿过水田荒野,过了几个小村,一路跟到了附近的杏香城。这是离事发地最近的一座主城,虽然规制远不如帝都宏大,不过也算繁华。

    这时候虽然已经夜深,但城内仍然行人如织,青年男女们相伴逛着天街,三五大汉坐在路边喝酒宵夜,其中并不乏路过歇脚的修士。灵犬在人群间左移右窜,所过之处留下点点金色的梅花爪印,最后刹在了一座张灯结彩的楼宇前。

    “呜呜汪!”

    “知道了,是这里对吗?”

    “昂汪!”

    顾茫点点头,抬手将它收回符纸,正要进去,却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纤纤皓臂拦住了。

    “哎,这位留步,胭脂楼可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进的地方。”一个穿着翠色襦裙,披着素纱罩衫的女人娉婷走出,她磕着南瓜子儿,娟秀的眉眼间充满了冷嘲之意。

    “我进去找人。”

    “可不是进去找人嘛,男人来咱们这里寻欢,女人来咱们这里寻仇,哎呦我的姑奶奶,咱们是小本生意,经不起你们这样闹腾,到时候吵起来摔桌砸椅的,还不是要楼里来赔?”

    顾茫怔了一下,漂亮的黑眼睛从女人身上移到她身后的楼上。

    刚刚他救人心切,压根没有细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时候才发觉居然是城中的一家青楼,而眼前的女人有着楚馆花伶独特的艳丽打扮,自己竟一眼没瞧出来。

    “回去吧回去吧,妹妹若是真想算账呀,还是等白天里再自己和情郎好生算清罢。”

    顾茫说什么也没有料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他这人平时总爱嘻嘻哈哈没个正经,讲话也总是七分胡扯掺着三分真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他只是……他只是没有想过,居然会有人把他的玩笑全部当真。他随口开心说的一句“我什么都不会,你要保护我”,那小少爷却真的信了。

    他不由地开始怨恼自己起来,为什么要和这么正经的人说笑话?陆展星说的没错,如果这次陪墨师弟来的换成别的师兄,比如江夜雪,那就绝对不会出这样的意外。

    顾茫咬了下嘴唇,望了那灯火繁灿的花楼一眼,在几个揽客姑娘的嘻嘻嘲笑声中蓦地转身,朝最近的那个无人的小巷快步走去……

    “唉,最近这些小丫头们都是怎么了,自己风情不够,留不住男人的心,还一个个来咱们场子里找不痛快。”绿衣青楼女赶走了顾茫后,便啐着瓜子皮儿,和旁边的姊妹谈笑风声,“这个月都劝跑了几个了?”

    “这是第七个了吧,说句真的,这丫头长得还算标致,嘻嘻,怎么就管不住自己情郎的腿呢?”

    “那还不是因为我们楼里的姐妹们太好看?”

    “哈哈哈,也是哦,我们一个个风情万种,刚才那姑娘眉眼虽好,但仔细想来,脸庞太过英气,又不会打扮,半点脂粉未施,当然逊色啦。”

    “你们不觉得她个子还太高了些么,这种身材抱起来肯定不舒服。”

    “难怪相好的跑咱们这里来了。”

    这群莺燕叽叽喳喳聊了一阵子,哄笑作一团。她们太过开心,没注意到有个人从旁边的窄巷里出来,直到那人走到她们面前停下,女人们才不甚在意地抬起头,却是齐齐愣住了。

    只见红绸灯影里立着一个过分英俊的少年,他身段挺拔,腿长肩宽,有着挺拔的鼻子和微抿着的嘴唇,一双熠熠生泽的黑眼睛很漂亮,带着些焦灼和不安低下来望着她们。这眉眼似曾相识,好像她们不久前才刚刚见过。可是她们是在哪里见过他的呢?这么好看的男人,理应过目不忘才是啊。

    “……我可以进去吗?”

    姑娘们这才逐个回过神来,而后便是争先恐后的踊跃揽客:“可以啊可以啊,当然可以!怎么会不可以呢?”

    “公子请啊,公子是第一次来吗?”

    “公子有中意的姑娘吗?你瞧我怎么样,我给你免去茶水钱。”

    “呃,我不是……”

    “公子别害羞嘛,一回生二回熟哦。”

    这个被彩蝶们围簇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解除了换形散药效,换作男装打扮的顾茫。顾茫一边应付她们,与她们一同走进楼内,一边迅速扫过整个大堂,没有寻到墨熄的身影,便仰头向通往二楼的楼梯看去。

    他心中默念咒诀,凝神感知,立刻觉察到有一股强烈的鬼息从楼上某个厢间散出。

    顾茫转头赔笑道:“对不住姑娘们,暂时不劳你们陪了。我有朋友在楼上等我,我去寻他。”

    “你朋友?原来公子在楼中已经有熟识的姑娘了?”

    “哎哟,难道是我们长得不够漂亮,入不了公子的眼吗?”

    顾茫挂念墨熄此时安危,早已心如火烹,他躲闪着姑娘们的眼神,恨不能就此化作隐形赶紧上去把人捞出来。于是他挣开她们,回头朝那一张张失望的俏脸笑道:“哪能啊,你们也都很好看,只是我今日已经有约……下回,下回我一定自己再来找你们玩。”

    青楼女郎们虽然颇为失望,但既然他都已经这样好言好语地说了,也只得悻悻道:“唉,好吧。”

    “真羡慕他找的那个姑娘,不知是哪位姐妹?”

    “不知道啊,客人的事怎么能打听那么多……”

    顾茫循着邪气来到一间檀门紧闭的厢房前,抬起手,还未触及木门,便感到门上被鬼咒加持着,寻常客人根本无法接近。他心中打了个突,立刻聚起灵力,抬脚将门狠踹开——

    “墨熄!”

    厢房内涨腻着甜透的脂粉香气,满眼映入的都是刺目绯红,地毯床褥罗帷蜡烛都是红色的,那五个来伺候客倌的女人也是酡腮朱衣,此刻却尽数倒伏在绣着彩蝶的绣毯上,显示都被人点了昏迷穴,个个不省人事。

    墨熄伏在桌前,是屋里唯一素淡的颜色,他还竭力维系着自己最后的清明,但却根本没有办法回应顾茫的声音。

    “墨师弟!”

    “墨师弟!”

    天地氤氲,似有人隔山隔海地在唤他,墨熄转动眼珠,想要看清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有谁在唤着自己。

    他并不那么确定。

    自从父亲辞世后,世上再也没有谁这样焦急关切地喊过他的名字。

    “墨熄!!”

    忽然被谁从桌上扶起来,浑沌的眼前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他以为又是哪个楼里的姑娘,下意识地摇头想要挣脱。可这个“姑娘”的力气也太大了,不由分说地就把他抱扶起来,两人摇摇晃晃地走着。

    墨熄青白渗血的嘴唇喃喃:“去……去哪里?”

    “我扶你去床上躺着,没事了,没事了。”

    墨熄一听“床”这个字,立刻道:“不……不去床上……你松开……滚开……”

    “没事了,墨熄,你别动,你流了好多血……”

    “我不去……走开,别惹我,离我……咳咳……离我远一些!”

    但那个人根本不听他的话,墨熄昏沉沉间被他搀扶着,倒在柔软的枕榻上,他甩手想要推开对方,抗拒地又要摔下去,可他伤痕累累的手却被另一只结实有力的手握住了。继而那个人抱住他。

    手臂是那样用力,不像是姑娘,倒像是……

    墨熄没来及想完,他感到那个人摸着他的头发,连哄带骗地对他说:“好了好了没事了,有我,我来了。”

    “……不去床上。”

    “不去不去。”话虽这么说,胳膊却一用力,把墨熄扶抱到榻上躺好,顾茫不停地哄着,“好了好了,没事了,都是师兄不好,师兄不该和你开玩笑。”

    鲜血淋漓的手被小心翼翼地握住。

    顾茫看着那已经被划得血肉模糊的手掌,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声音蓦地软和下来:“没事了师弟,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的都交给我吧。”

    被摧折到极致的墨熄睁着涣散的瞳眸,眼前是猩红的罗帐与晃动的珠帘,还有一个模糊的倒影。

    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庞,就像他实在也无法辨清周围所有的声音一样,只有些特定的感官刺激在不断放大——他看不清握着他的手那个人长成什么模样,却能清晰得闻到那人身上的气味,感触到那人的体温。

    那舒适的热度与皮肤的触碰令他眼前疾速闪过斑斓光彩。

    他蓦地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沙哑道:“放手……”

    “墨熄……”

    不知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气息太过令他觉得好闻,还是因为肌肤的触感太过令他感到刺激,亦或者是那恶鬼的欲念终于已经侵蚀了他的内心,他只觉得一股邪火燎得愈发灼心,他反手一拳砸在床褥上,却陷入柔软锦被而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墨熄只觉得口干舌燥,近趋疯狂,他几乎是有些绝望地在嘶哑地喝令着:“你放开我——你离我远一点……滚开!”

    那人并没有走,而是在低声默念着什么咒诀,有丝丝缕缕的蓝光从两人交扣着的指尖萦绕飘升。

    那蓝光让墨熄感到无限的烦躁和焦虑,他的咽喉已如火烤,焦灼地咬牙道:“你……”

    “很快就好。”

    “…你要再不走…我……”

    “真对不住,我不该骗你的。我之前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那人的嗓音低缓磁性,很柔软,“本来我应该保护你,却反而让你傻傻地来护着我了。你看我这个师兄当的……”

    另一只手触上了他烫热的脸颊,摩挲着。

    “我和你道歉。”

    墨熄却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胸臆中的焦躁太炽烈了,那是他从未遭受过的灾劫,不知以何压抑,以何熄灭,于是烈火焚天,洪荒灭顶。

    某一瞬间那可怕的本能终于在分崩离析的理智中夺得高地,墨熄喘息着,眼眶发红,忽然手上发狠用力,就着交扣的姿势,猛地将那个人揽过来。

    顾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天地倒错,他已倒在了祍席间,大睁着眼睛看着上方那个少年。

    少年虽还没他高大,但力气惊人,胸膛剧烈起伏着,甚至可以听到下面激烈的心跳砰砰声。那双黑眼睛既困惑又狠戾,那样混乱而迷茫地低头注视着他。

    “师弟,你——!”

    话未说完,所有错愕的言语就已全被封在了青涩却不容抗拒的亲吻间,那么用力而躁郁,像是过于压抑之后的一场熔岩奔流。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狠咬。

    顾茫的嘴唇很快就被咬破了,血腥气在两人唇齿间弥散开来。

    这太突兀了,完全不在意料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顾茫才率先反应过来,他暗骂一声,强自竭力压下惊愕,单手在暗处悄悄结印,心中默念咒诀。

    模模糊糊间,墨熄听到那个恶鬼的声音从心坎里冒出来,它洋洋得意地在他耳边呢喃:“你看,你这不是体会到了么?你不是圣贤,你也不是君子。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匹恶兽,你天性里锁着的那一个甚至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黑暗扭曲,只是你自己还未将它释放罢了。但是既然你已尝过了滋味,那么总有一天,嘿嘿嘿,你会……”

    可它没有把这句话继续说下去,顾茫的法术已然生效,那厉鬼忽地尖叫了一声,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猫。

    “啊!是谁!谁!你们这些人!凭什么捉我?!什么纯血贵族,什么名门少主,都一样!欲望面前,你又比我干净的到哪儿去?!”

    它最后朝他诅咒般大喊起来,透着一股子疯狂劲,再之后的事情,墨熄便失去了意识,再也不知道了……

    第207章

    AU番外《少年幻梦》(十)

    宛如一场太过荒谬的梦魇。

    墨熄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躺在莲生镇那家小客栈的床上。

    镂花小窗撑开了一半,

    光线外斜照进来,摆在土瓶子里的凤仙花浸沐着柔亮的金色,尘埃在光柱里浮沉着。

    他的目光起先还有些涣散,在某个节点,

    忽然聚焦回神,

    蓦地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昨晚的一幕幕洪流般涌过,他的记忆被冲刷的有些支离破碎,被附身之后的事情记得都不是太连贯,不过大致都有印象,

    他一下子头疼欲裂,

    抬手去支撑突突直跳的额角,却发现手上已缠好了纱布,

    脱臼的手指也被接回了原位。

    墨熄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昨天最后好像进来了一个人。

    是个男人,

    而且……

    他想起了那个算不上吻的“吻”,

    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回忆一点一点上浮,

    血色一点一点消退——正当这时,

    客房的门吱呀一声响了,墨熄猛地抬头,余红未退的眼睛利剑般朝着对方削去!

    “你——”

    进来的果然就是昨夜最后出现的那个少年,

    墨熄虽然当时没有看清对方的脸,

    但大致的感觉总是有的,

    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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