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的眼神仍是迷茫的,无助的。

    濡湿的。

    他有些不辨今夕何夕,这是他在过去任何时候都没有过的感受。从前梦就是梦,醒就是醒,他还从来没有在惊醒之后还有这样强烈的虚幻感。

    他在原处缓了好一会儿,静了好一会儿,喘了好一会儿,呼吸才逐渐地慢下来,蓝眼睛里也逐渐地有了焦点。

    他慢慢抬起头。

    还在核舟上,还在船舱里。帐篷和青年时的他们都不复存在了,他终于回到了现实中。顾茫喉头咽了咽,像是刚从寒潭泅渡上岸的弃犬,缓然抬起湿润的蓝眼睛。

    对上的是灯烛映照中,墨熄那张明显有些僵硬的脸。

    顾茫指尖仍发着抖,生涩而茫然地喃喃:墨熄?

    他仍是不明所以地:我我这是怎么了?

    他说着,低头看自己的手,看自己被汗水浸透的衣衫,还有

    顾茫不用具体把自己的症状描述下去,墨熄的目光往他下面一掠,将亵裤上所有狼狈与湿润尽收眼底,而后陷入了更诡异的沉默中。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让角色们演电视剧》

    墨熄:我选择《哈利波特》,因为在那里唯一魂魄分裂的人只有伏地魔,那顾茫就不可能魂魄分裂了。

    顾茫茫:我选择《舌尖上的中国》。(采访员菜包:???那里面的主角可是食物啊,你想穿成被煮了的肉吗??)

    姜拂黎:我选择《财富人生》。

    慕容怜:我选择《金三角》,我可以趁机多抽点A+的大烟。

    江夜雪:我选择《四大神捕》,我可以照样坐轮椅。

    慕容楚衣:我选择《哆啦A梦》。

    岳辰晴:我选择《红楼梦》,我演贾宝玉,我舅演林黛玉。(菜包:你想法很危险。)

    花破暗:我需要选吗?我只活在传说当中,好吧,那我选《老师的诱惑》没这本剧?好吧,那就《火影忍者》吧,毕竟又称《杀师忍者》,符合我的人设。

    沉棠:我随便,只要别让我演《孔子》,什么有教无类,都是骗人的。

    第79章

    知羞耻

    顾茫在他面前低着头,

    脸上还有梦境残存的潮红,呼吸也仍有些急促。他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的裤子:这是怎么回事?

    顾茫蓝眼睛睁着,

    瞧上去特别像一只纯洁无邪的小狼崽子,只是狼崽子说的这个话题也太尴尬了。墨熄这人脸皮薄,从前顾茫揣着本春宫图兴冲冲地来给他做弱冠启蒙这种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我顾茫为自己的这种身体反应而感到不安,

    我觉得不太对劲我是不是病了

    墨熄神色微妙,

    沉默良久,问:你梦见了什么?

    我我又梦到你弱冠的那天晚上了。

    顾茫垂下湿润的睫毛,

    眉心皱成一团,他几乎是困顿地:梦到你和我在帐篷里,你压着我,你让我往下看,

    然后跟我说,要我看清楚

    他如今失了神识,寡有廉耻,

    所以这些赤露的话语他都能镇定自若地说出来。如果他会形容,

    他可能真的会用这般纯澈的语气说出你在干我这种话。

    幸好他并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但墨熄的耳根仍是红了。

    你想要我看清楚,谁才是

    我知道了。墨熄蓦地打断了他的话,抿了抿嘴唇,薄红一直在他耳廓蔓延,

    漫到了耳朵尖,

    你不用再说了。

    他当然记得自己那时候讲的每一句话。他在做爱时,讲的本就不多,

    更何况那是他第一次侵占顾茫时说的句子

    别看墨熄在床上特别能折腾人,每每都会把顾茫做到哽咽腰软,哭着求饶。但如若他不被逼到极处,是不太会说什么荒唐话的,倒是顾茫,不知为了惹他炸毛还是纯粹就是嘴上闲不住,总是会在抵死缠绵的时候道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言语。

    ===第75章===

    那些话当时就像烈火烹油,烧的年轻时的墨熄愈发激情难抑,世上一切都成了柴和火,唯独怀里抱着的男人是水,他一下一下地从深处探得甘泉,来止这焚心的炙热。

    所以他才会那么冲动,那么偏执,那么不可遏制地说了句:你看清楚,谁是你这里的第一个男人。

    顾茫怔怔地问:我们那时候是在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墨熄的答复,顾茫更茫然了,他喃喃地:那种感觉太奇怪了,明明很疼,但是

    墨熄蓦地睁大眼睛。

    疼?

    顾茫觉察到了他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墨熄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几乎是有些艰难地:你觉得疼?

    顾茫坦诚地点了点头:很疼。

    你进来的时候,太硬了,太热,又很大,所以特别疼。

    墨熄一时间像被鲠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真形容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第一次从顾茫口中诚实地表述他们第一次云雨时的感受,居然是在顾茫记忆支离破碎后。

    尽管他并不迟钝,他能从顾茫当时的反应力看出自己其实做的并不那么温柔,因为顾茫哭了,顾茫后来没有办法动弹,甚至还有血

    但当他理智回归,又是无措又是心疼地亲吻着师兄的发心,喃喃着和他道歉的时候,顾茫睁着那双含水太多的黑眼睛,墨黑的眼珠转过来,将他的年少青稚尽收眼底。

    他的顾师兄,他的顾茫哥哥,浑身汗湿,一身狼狈地在他身下,却对他说:没事的,不疼。

    顾茫说不疼的时候,长长的眼尾都还是湿红的,鼻音也很重,嗓音因为身体的无力而显得尤为柔软。

    他到底还是他的顾茫哥哥,好面子,能包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会不会真的让他心爱的小师弟难受,尽管他自己并不那么的舒服。

    刺激是有的。

    但怎么会舒服呢?

    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又不是天生就要被人占有的,他也根本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万花丛中过不留一点红。他连去青楼都不过是个幌子,每次只听个小曲嘻嘻哈哈调笑两句就溜走了,他还要去打杂洗碗,去赚那一点点可怜的贝币,换些点心,换点什玩,好哄那小少爷别再为了家庭的阴云而难过。

    他一直都在哄着墨熄。

    甚至连这件事上,他也是矢口否认了自己的大部分的痛苦,而笑着承认了自己少部分的欢愉。

    只有疼吗?

    顾茫看着他,心里忽地模糊地生出了些不确定。尽管墨熄也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声线也一直都压得很正常,但顾茫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就像一株比墨熄早生了许多年的桂树,一直在为墨熄遮风挡雨。而墨熄是一棵柏,一棵松,一棵随便什么天生了不起的树种。

    墨熄的落魄也好,无助也罢,都只因他还没有彻底成长。顾茫就在此之前一直护着他,对那些企图把这棵树苗摧折的狂风怒目而视,摇着满枝芳华说,别欺负他了,有什么冲我来。

    后来这棵松柏长大了,成了参天巨木,可年少时在他身边陪伴他的那颗桂树,因为天生就只是一棵桂而已,它还是那么小,并不能与他比肩。

    这是命注定的东西,生来就写好了结局。

    桂木渐渐地开始仰望柏树,开始活在柏树的阴影里。再后来,争也争不过那些高大的树木,得不到养料,也汲取不到阳光。

    它再也开不出什么灿烂的花来了。

    再后来,它烂了根,它枝叶蜷曲,它枯萎了。

    没谁会相信这样一株佝偻羸弱的小树,曾经为它身边那颗接天蔽日的参天巨柏遮过风雨,挡过霜雪。

    只有它自己那腐烂的木头心脏里,还记得柏树还是一棵树苗的样子,那么弱小,青稚。于是当它某一日倒下来了,化为泥化为尘化为土,它还是选择成为他脚下的春泥,它还是习惯性地、自不量力地想要照顾他。

    顾茫照顾墨熄,便是这样一种刻入骨髓的,根深蒂固的本能。

    所以哪怕他失忆了,他还是能在这种时候,敏锐地发现墨熄的不对劲。

    他最终还是在犹豫后,对墨熄说:不,也不是只有疼。

    顾茫顿了顿,又思忖道:我觉得我是喜欢的。那感觉很好。

    顾茫抬起脸,那张因为回忆旖旎而犹带春色的脸庞望着他,顾茫说:我好像是被你需要的。

    墨熄一下子顿住了。

    被你需要很好。顾茫轻声说,不是恨,不是发泄,你能从我这里得到快乐,我觉得很好。

    墨熄轻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嗯。顾茫凝视着墨熄的眼睛,那神情竟和当年的顾师兄有七分相像,我在说我那时候的感受。就是你弱冠的那一夜,我都记起来了,一些感受我想不明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另一些,我知道我很喜欢。

    心像是被重重擂了一下,自从顾茫叛变后,墨熄就一直在迷惑顾茫曾经对待自己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他常常觉得顾茫从前是在敷衍自己,是在应付自己,是随意与自己玩乐,或者被缠得没有办法。

    而当这一声喜欢跨过八年的岁月长堤落至他耳畔,他忽然不知当如何适从。

    我一直住在你这里,没有帮过什么忙,还总是惹你生气。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还能这样让你喜欢呢?

    墨熄怔了一下,最后倏地起身,他喉结攒动,眼眶微红地瞪着他:谁、谁说我喜欢你了?

    顾茫道:可我记得你在梦里,是高兴的。

    尽管你好像很凶,好像很生气。但我能感觉到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

    顾茫道:你喜欢和我做那件事,对不对?

    这是墨熄第一次在失忆后的顾茫面前如此的兵荒马乱。他耳朵尖红得像要滴血,却还绷着自己的冷脸。

    那,那都是你胡乱做的梦,我看你是药吃多了,梦和现实都分不清了,你

    话蓦地顿住。

    因为顾茫显然不认为墨熄说的是真的,而他说又说不过墨熄,也不会想到其他任何的法子,所以他循着本能,忽然起身,一手扯过了墨熄的衣襟,将他拽下来,而后重重噙住了墨熄的嘴唇。

    嗡地一声。

    浑身的血都在一瞬向大脑急速而去,墨熄霎时间眼前仿佛江海浪涌,一片空白。

    就像曾经多少次发生过,而墨熄又多少次梦回过的那样--顾茫搂住他的后颈,将他揽下来,濡湿的唇瓣贴上他的唇瓣,含吮着磨蹭,润软的舌头探进他的唇齿之间与他交缠,缠绵翻搅在一处。

    纵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再是分崩离析,身体的反应却是真实的,这亲吻和梦中一样令人意乱情迷,渐渐地,两人的呼吸都不由地急促起来,熏得周遭空气都变得那般灼热。正当顾茫情不自禁,血流烫热时,忽然舌尖一痛,继而猛地被墨熄推开。

    你

    墨熄喘息着,一贯冷淡薄凉的嘴唇因为方才的激情而染上淡淡的绯色,竟更比平日显得动人。只是这美人此刻剑眉怒竖,眼睛里的光简直要化作实剑将顾茫整个洞穿。他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揪着被顾茫揉乱的衣襟,狠戾道:你,你简直是不知羞耻!

    顾茫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墨熄刚那一口也太狠了,像是慌不择路的兽类,直接将他咬出血来。但顾茫总算确认了一件事情

    你在骗我。

    墨熄:

    那不是梦。是真的。顾茫往墨熄的下方扫了一眼,说道,你刚刚,顶到我了。

    几许之后,墨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哗地撩开帘帐浑身散发着煞气地走了出去,顾茫跟在他后面想追,墨熄怒而回首,耳缘在淡淡月色下透着鲜明的红,他黑眉怒竖,指着顾茫道:你给我老实在这里待着!今晚之事谁也不准说!不然我回头就把你送回落梅别苑去!

    顾茫道:你去哪里?

    用不着你管!

    但你不跟我一起睡了吗?

    墨熄几乎是恼羞成怒地:你给我听着姓顾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今天这么失礼放肆的举动我不跟你计较是我看在你脑子不清楚,但我教过你之后,你若还敢

    一时语噎,这位君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顾茫方才的那种流氓举动,只得恶狠狠道:你若还敢再做同样的事情,勾引于我,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语气凶恶,但配上那双一开一合,被亲的色泽暧昧的嘴唇,那气势不免就弱了几分,非但没有震慑到顾茫,反而让顾茫脑海里灵光一动,和过去被自己撩到恼羞成怒的墨师弟相重合。

    尽管当时的那么多具体细节都已经无从修补了,但是那种心情却犹如揭开了封泥的窖藏,泛出浓郁的酒香。

    顾茫低下头,忽然忍不住和从前一样噗嗤笑了。

    他不笑倒还好,一笑,墨熄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三个度,手指咔哒咔哒捏得直响。不过好在顾茫虽然有些记忆,但还不至于真的和当年一样好惹事。他这低头一笑,纯粹只是本能反应,见墨熄不高兴了,又立刻敛了笑痕,乖乖地在床上跪好。

    诚恳道:对不起。你要不喜欢,那我就不做了。请你不要送我回落梅别苑。

    墨熄这才怒容未消地出去了。

    一走到船舱外,墨熄正好和江夜雪撞上,江夜雪坐着木轮椅,仰头看着墨熄,愕然道:羲和君,谁惹到你了?你怎么这么生气?

    墨熄清俊的脸庞仍有些薄红,他抿了抿唇,不去看江夜雪的脸,只道:没谁惹我。你来做什么?

    江夜雪笑道:我来送被子。需要吗?

    不需要。

    那顾茫呢?

    他热得很,不如让他睡凉席。

    江夜雪叹了口气道,你又和他吵架了?

    墨熄怒而拂袖:那还不是他自找的!

    你和他也真是。江夜雪微笑起来,从前顾茫顽劣的时候,就爱惹你生气。现在都成这样了,怎么还是能把你惹成这样。不过再怎么不高兴,还是给他添一条被子吧,他身子不比从前了,畏冷,若是着了风寒,带在身边反而会有诸多不便。你也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墨熄没吭声,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伸手将江夜雪抱来的被子拿了,生硬道,多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江夜雪说罢,忽然注意到墨熄脸上的某处异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羲和君你嘴唇怎么了?

    墨熄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唇瓣,还沾着血:没事。门上撞的。

    江夜雪:

    好不容易把江夜雪哄走了,墨熄抱着被子回到船舱里。

    舱内无人,顾茫已经去洗澡了,也是,顾茫方才做了那样的梦,连亵裤都

    墨熄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个情形甩掉,可仍是不可自制地想起顾茫方才眼眸湿润,眉眼含情的模样。

    他的心跳罪无可赦地激烈起来,墨熄暗骂一声,将被子丢在了顾茫的床上,自己头也不回地出了舱去,而后在甲板上吹了一整夜的风。

    第二天,天大亮的时候,顾茫和江夜雪前后从各自的船舱里出来。

    江夜雪见墨熄坐在船舷边,于是一边扎着墨黑的长发,一边笑道:羲和君起得好早。

    顾茫却道: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江夜雪愣了一下,看了看顾茫,又看了看墨熄,正想问什么,就听得墨熄恶狠狠地对顾茫道

    你闭嘴。

    昨天的梦你一个字都不许

    我一个字都不会提的。墨熄话未说完,顾茫就自己接茬道,我只是忘了记忆,并不是忘了感觉。

    他顿了顿,说道:我能感觉得出那是一个秘密。我不会说的。

    江夜雪在旁边,虽不知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既然两人这般对话,想来也不是什么该过问的事情,他也识趣地就不吭声了。

    又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了梦蝶群岛上空,江夜雪拿出指针罗盘,默念咒诀,罗盘发出熠熠辉光,指向东南方向的一座小岛。自云间向下俯瞰,只见整座岛屿草木繁茂阴气森森,上空淡淡的黑紫色妖气犹如熏烟,盘旋缭绕

    江夜雪道:这下面就是蝙蝠岛,我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茫茫:公主是少女攻,不接受反驳。

    墨熄:反驳。

    顾茫茫:呸!你明明这么少女!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我攻?

    墨熄:你以为你的脸皮很厚吗?你都是装的。

    顾茫茫:至少有一条我不是装的。

    墨熄:什么?

    顾茫茫:我确认我活儿比你好,虽然缺乏临床经验,但是我理论经验一定比你丰富!换我攻你,我一定不会让你痛的!

    墨熄:滚。

    第80章

    叨小猪妖

    两艘舟楫破云而出,

    一齐下降,随着黑云散开,

    陆地越来越近,他们看清楚了蝙蝠岛的细貌岛屿不大,建物隐匿于林木之中,中心矗立着一座妖塔,

    檐角峥嵘,

    金顶耀目。

    要知道塔这种东西,在修真大陆一般是修来用以镇压妖魔的,

    瓦檐边上往往会缀有镇魂铜铃,砖面上绘有符箓法印。不过蝙蝠岛中心的这座塔却并非如此。

    ===第76章===

    它一共七层,每层该挂铜铃的位置都悬挂着一颗骷髅人头,那些人头已经完全朽烂,

    随着岛上的腥风,正在幽幽地摆晃着

    江夜雪与慕容楚衣各自催动灵流,画舫与核舟落了地,

    径直便着落在了蝙蝠岛中心的这座塔前。

    四人下船之后,

    舟楫便化为尺寸大小,被收入乾坤囊中。抬头望去,见这座宝塔周围空寂昏幽,再仔细一看,

    发现瓦檐之下蜷倒着密密麻麻上千只蝙蝠。由于此时正是白日,

    这些蝙蝠都在昏昏熟睡。

    江夜雪喃喃道:人祭塔

    顾茫问道:什么叫做人祭塔?我只听说过镇妖塔。

    江夜雪道:道理差不多,人修塔是为了镇妖,

    妖修塔则是为了困人。这座道是蝙蝠妖岛,岛主自然不会是修士,而是蝙蝠精怪,修此塔是为了将活人困囿其中,以备不时之用。

    什么不时之需?

    江夜雪面色不太好,轻声道:说不准,有的妖物吃人,储着便是当做粮食。有的妖物喝血,那就

    他话未说完,慕容楚衣已径自上前,二话不说,一道符纸击在祭人塔的正大门上,只听得一声闷响,古塔结着咒痕的门被砰地震开。

    慕容楚衣一挥臂间拂尘,将塔内涌出的瘴气拂开,侧过脸,黑褐色眼珠冷冷转过来:江夜雪,你是来救人的,还是来说书的?

    说罢头也不回进入塔中,那一袭洁白身影,顷刻便黑暗吞没了。

    江夜雪他们也很快跟了进去,人祭塔的一层大厅内空幽昏黑,八根粗壮石柱凶危奇诡,耸入塔顶。那些石柱上雕刻着繁复花纹,然而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它们全都是由一根根的白骨堆在一起垒成的,而在那八根塔柱上还倒悬着数以万计的蝙蝠。

    这些蝙蝠和外面看到的那种不一样,它们每只都有成人高,蝠膜却不是黑灰色的,而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白。透过这层蜷缩着的白膜,可以看到它们之中的很多身躯已成人形,只不过有的变得多,有的变得少。

    变得多的那种,除了两只蝙蝠翅膀外几乎已与常人无异。而变得少的那一种,则只是演化出了人的双足,其余位置却仍是毛乎乎的蝙蝠模样。

    举目望去,这些犹如蚕蛹蜕变似的蝙蝠精密密麻麻悬遍了整座塔,没有上万也有数千。

    顾茫担心会吵醒它们,声音很轻地问道:他们是在睡觉吗?

    墨熄摇头道:是在闭关修炼。古书上记载过这类精魅,是火蝙蝠。

    顾茫关心的东西一贯很现实,他扫了一遍像酱鸭似的挂满了七层塔的那些火蝙蝠们,问了墨熄的第二个问题:它们好对付么?

    墨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火蝙蝠是由九华山上,一种名为羽民的半妖半仙所繁育衍生出的物种。

    它们居然是仙?顾茫打量着那些龙骨突起浑身蓄毛的怪物,先想道,那一定很难打!然后又想道,这些小老弟和自己想象中的仙相差得也太远了。

    他一边这样犯着嘀咕,一边瞄了站在前面的慕容楚衣一眼。

    要他说,仙人好歹也该长得像慕容楚衣这样,凌波出尘,容姿清雅,感觉没风他的衣帛发带都在飘摆。

    这些半老鼠半人的怎么也搭不上边儿啊。

    幸好墨熄接下去还有话未说全,及时挽回了顾茫对仙的印象,墨熄道:火蝙蝠不算半仙。我方才说了,它是羽民的后嗣,羽民是半仙半妖,其中有一些妖性强烈的,它们荒淫堕落,与兽厮合,诞下了混合着兽血的怪物,便是这些火蝙蝠。

    顾茫掰着手指算得颇为认真:那就是半仙,半妖,半兽?

    仙的血继承得微乎其微。墨熄道,说是半兽半妖也不为过。

    顾茫于是又把话题绕回最开始的那一个上面:那他们好打吗?

    灵力高强,但是头脑愚钝。所以不算太难。不过这里是火蝠妖的聚集地,能别动手最好还是别动手。别去叨扰它们。

    说罢转头看向江夜雪:清旭,你能探出这里是否有岳辰晴的踪迹么?

    江夜雪道:我试试。

    他说着,从乾坤囊里取出一张符纸,朝纸张轻吹一口气,符纸便化作了一只灵雀翩然飞舞入空。

    去探一探辰晴的气息。

    灵雀领了命,柔柔荡荡往塔顶飞去,可是就在它飞到三层高的时候,它忽然发出尖叫,紧接着翼翅忽然被一捧无形的火焰燎着,顷刻便化归一缕青烟!

    半空中则浮起了八个猩红大字:

    异族欲入,以血祭之。

    江夜雪皱眉道:看来要往塔上走,无论是我们,还是灵蝶灵兽,都必须先奉上鲜血。他说完之后,转头看向了妖塔中心的那一池血浆,陷入了沉思,是要将鲜血滴入其中么?

    墨熄道:试试看吧。

    于是四人走到了血池旁边,墨熄卸下腕袖束着的暗器匕首,往掌心一割,而后将匕首递给了江夜雪。等每个人都滴了数滴鲜血入池,这满池的血液便忽然翻沸涌动起来

    忽然,血水哗地四溅,从里头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怒吼,紧接着冒出了一只通体散发着红光的异兽!

    顾茫惊道:这是什么?!

    血雾飞溅中,但见那异兽虽然有着人的身躯,五官却活似一头豪猪,獠牙上翘,周身毛色赤红若火,眼瞳颜色更是丹如旭阳。它擎着一柄开山斧,甩去血池里的血水,打了个剧烈的喷嚏,开口便骂:

    直娘的贼,这几天是怎么回事?三番五次有人闯塔,难道都他奶奶的活的不耐烦了要来给蝠王殿下当点心吃?

    江夜雪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山膏

    此一兽是九州大陆众所周知的怪兽,然而顾茫缺了记忆,根本不知道,他见其余三人都是一副了然的样子,不禁有些急,但他又不太好意思问别人,便小声问墨熄:什么是山膏?

    墨熄答道:是一种自古就有的恶兽,长得像猪,丹赤如火,平日里没别的喜好,唯独就爱骂人。

    顾茫心道,那这只猪的爱好倒是跟你挺像的,不知你俩在一起吵上一架,看谁又会赢。

    山膏呼哧气喘地用它那双小猪眼在四人身上依次看过去,果然一开口便是大骂:废瘸子,死面瘫,蓝眼怪和小娘们儿,你们四个东西擅闯蝙蝠之塔,扰我清梦,当真讨厌至极!

    顾茫听它这般称呼他们,立刻对号入座,他默默掰着手指算道:废瘸子是江夜雪,蓝眼睛是我,公主和小龙女都挺面无表情的,不过公主长得挺拔高大,所以小娘们应该是说比墨熄矮了半个头的慕容楚衣,那墨熄就是死面瘫啦。

    尔等来此地是为何事?!还不速速招来!

    对方毕竟是远古灵兽,江夜雪行了一礼,说道:舍弟几日前来梦蝶岛,自此踪迹杳无,唯一的讯息便与这座蝙蝠岛有关,所以我们才擅闯贵宝地。

    你弟?山膏眯起眼睛,哈哈,你是个大瘸子,你弟难道是个小瘸子吗?

    江夜雪当真是好脾气,喜怒不行于色,说道:舍弟身体康健无虞。

    哦,那不瘸的小子嘛我这几日确实曾见过一个。是不是穿着白底金边衣衫,讲话叽叽喳喳,一看就长了个猪脑的废物点心?

    慕容楚衣和江夜雪的神色都微微变了。山膏话虽说得难听,但形容的确实像是岳辰晴没错。江夜雪立时又行一礼,说道:请教先生,不知这位少年如今身在何处?

    这江夜雪也真是太厉害了,对着那么颗猪脑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称之为先生,可山膏却并不买账,它哼哼唧唧道:死瘸子嘴甜也没用,老夫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答呢。我且再问你一遍,你弟弟是不是一个叽叽喳喳,一看就长了个猪脑的废物点心?

    江夜雪不愿附和他骂自己的弟弟,正当踌躇之际,忽听得慕容楚衣在一旁冷冷道:不错。蠢笨啰嗦,白衣金边。就是他了。你可知他的下落。

    嘿,你这孙子倒是承认的爽快。山膏的红豆小眼转向慕容楚衣,只不过你一个大男人家,腰细脸俏像个仙子,阳刚不够实在也是丑陋得紧。

    我问你那个少年如今在哪里。慕容楚衣耐心很差,已有不耐,字句铿锵地逼问道。

    或许是因为慕容楚衣的目如焰电,气势着实太强,山膏居然呆头呆脑地一愣,然后才说:若你问了我就答你,那我岂不是颜面全无?

    慕容楚衣微微眯起眼睛:你待如何。

    那自然是一切都要按我山膏大爷的规矩办!

    慕容楚衣黑眉竖立:什么规矩。

    山膏哼唧两声道:哼哼!此事说还有一番渊源!我且先问你们,你们知道这塔原先是做什么用的吗?

    人祭塔,便是关押活人之用。江夜雪答道。

    死瘸子说的不错,不过我梦蝶岛灵气丰沛,岛上众妖已逐渐修得辟谷之道。蝠王一心想要得道飞升,百年来极少行杀孽,更无需再掠人类为食。这塔嘛,也就慢慢荒废下来,如今已成了蝙精们闭关修炼的地方。

    江夜雪温声道:既是如此,舍弟留于岛上也并无什么用途,可否请你家殿下行个好,放舍弟与我等一同归去?

    嘿,你死瘸子想得也太美了。蝠王虽然不主动捉掠修士。但你那个猪脑弟弟自己撞上门来,还触了王上的大忌,放了他?啧啧啧,哪儿有这么容易。

    江夜雪道:他犯了什么大忌?

    山膏嘿嘿一笑:还是那句话,你问,难道我就该答吗?一切都要按你大爷我的规矩来。

    慕容楚衣已经被惹到了临界,他蓦地一挥拂尘,虽尚未有出手之意,但眸间已然是星火四溅,他眉宇低压,怒道:都问了你是什么规矩,何不快说?!

    山膏獠牙龇翘道:小娘们儿长得细皮嫩肉的,脾气却糙过我这大老爷们,够辣的。行啊,大爷我告诉你便是。

    他顿了顿:大爷我替蝠王镇守此塔,轻易也不伤人,若遇到你们这些修士造访,有事相询,我便可以大发慈悲地回答你们三个问题。不过每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尔等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你们可要想好了,问,只能问三件事。代价却是下至一根汗毛,上至三魂七魄怎么样,你们真打算这么做吗?

    慕容楚衣眼也不眨:第一问,岳辰晴如今人在何处。

    哟,爽快,这就问啦。山膏掐指一算,说道,你这第一个问题倒是不值价,大爷我也不诓人,这样,来个交换,我便把他的下落告知于你。

    你想换什么。

    山膏舔了舔肥厚油腻的嘴唇:大爷我喜食人之痛苦。别人越痛苦的过去,我便咀嚼得越有滋味。他说罢,不怀好意地将四人来回扫了一遍,你们几个,若是愿意老老实实站着,让我从你们脑子里摄出点痛苦的秘密来滋补一番,那我便回答你们第一个问题。

    因此事涉及其余三人,慕容楚衣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转头看向了他们。

    墨熄心道,既然山膏统共可以回答他们三个问题,那么绝不应该在第一个问题时就将山膏想要的所有东西都满足。不然第二、第三个问题又当以什么来换?不过尚未等他开口,就听得身边的顾茫忽然说:

    猪兄,我们不该这么算吧?

    山膏瞪大眼睛:怎么不该这么算?

    顾茫道:你看,我们只问了你一个问题,你却要从每个人身上都收一次痛苦记忆,你这也太不厚道了。

    山膏不服道:大爷我哪里不厚道?!

    顾茫道:你刚刚自己讲的,只与我们做个交换。一物换一物,那么我们每问一个问题,你应该都只能摄取一次记忆。对不对?

    所以你每回答一个问题,只能选择一个人来摄念,而不是四个。你堂堂一个上古大神,总不该投机取巧,说话不算话。

    你!山膏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猪脸涨得发红发紫。

    它面子受挫,原想下个逐客令,赶这群人回去,但它也能隐约感知到在场这四位都是苦主,这些人的痛苦吸取起来自然滋味醇厚,美味至极。

    到嘴的肥鸭子岂有放走的道理?

    山膏只得粗声大气道:行行行!那就一个问题换一段痛苦!不过由不得你们自荐,大爷我要自己挑!

    顾茫学着他的语气,笑嘻嘻道:行行行,自己挑就自己挑。来吧,你是要死瘸子,面瘫脸,还是要小娘们,蓝眼睛?

    山膏仔细将四人又都打量了一遍,猪鼻子吸吸嗅嗅,嗅着他们魂魄深处的苦味。他越吸越贪婪顾茫是奴籍出身,缺了两魄。墨熄父亲早逝,母亲背叛,还被爱人当胸捅了一刀。慕容楚衣双亲见弃,自幼失孤。至于江夜雪,那更加不必说,简直天煞孤星的命。

    山膏的喉头不禁吞咽起来,他简直都想食言而肥,把他们几位的记忆全都吞吃入腹!

    不过人要脸树要皮,山膏也好面子。虽然这些人闻起来可口异常,但也没到让它无法自制的地步,于是它清了清喉咙,做了个决定:

    那就你吧,就你,死瘸子你过来。

    江夜雪淡笑道:怎么。先生是觉得我活得最苦么。

    缺胳膊少腿,就你了。你难道不愿意?

    能救辰晴破困,我有什么不愿意的。江夜雪道,不过先生要吃的既是秘密,那我自然不希望他人知晓。痛苦的记忆可以供先生摄取,但先生绝不可将之透泄。这一点,先生可否应允?

    山膏道:记忆入我之口,便成了我的食物,焉有吐出来的道理?放心放心,大爷我绝对不说。

    江夜雪温和但却并非痴傻,他说:空口无凭,先生可否立个妖之誓?

    山膏毕竟是猪为原身,十分贪食,他急于吃到别人的痛苦,并且原本也并没有兴趣要将摄来的记忆乱说,因此立刻竖了两指,立了个妖之誓言。

    ===第77章===

    这下总可以了吧?就你这个死瘸子事多!

    江夜雪温尔一笑:那便由君采撷了。

    顾茫与墨熄也无拒绝,于是山膏便仰头张口,站在血池中央,发出啸喝之声。随着他的啸叫,周遭狂风骤起,数道黑色的烟雾从四人胸口腾溢而出,尽数涌入山膏口中。

    等风熄浪止时,山膏睁开眼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唔,不错,好吃。只是你个死瘸子,想不到你痛苦的记忆竟然跟这

    江夜雪微笑着打断他:先生可是忘了方才答允过什么?

    山膏住口不说了,但不知为何,它自咀嚼完江夜雪的痛苦后,视线便不停地往慕容楚衣身上瞄去,晶晶小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泽。

    慕容楚衣拂袖道:你已经得到你要的东西了,说,岳辰晴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山膏是真的有这种怪物嗷~~

    山膏(huān,音欢),中国神话传说中怪兽名。其状如猪,好骂人。其说始见于先秦。《山海经·山中经》:"苦山,有兽焉,名曰山膏,其状如逐,赤若丹火,善骂。"

    这不是我写的科普,是百度百科干的

    顾茫茫:山膏山膏,你看,你是妖怪,我被重淬过,身上也有妖兽的血,咱俩是同胞鸭!

    山膏:你待如何?

    顾茫茫:所以你这个吃别人记忆的特技能不能传我鸭?

    山膏:你要学这个技能干嘛?

    顾茫茫:这样我就可以吃记忆,不吃饭了,可以给茜茜公主省钱鸭!

    阿莲:呸,你住我别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给我省钱?火球他富得要死好不好!!你要不要这么护着他!辣鸡狗男男!瞎了我的钛合金眼!

    第81章

    光镜

    慕容楚衣拂袖道:你已经得到你要的东西了,

    说,岳辰晴在哪里。

    他嘛山膏的猪鼻子哼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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