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的?”

    祝英楼冷笑,“就你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我们不去追究,不过是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是祝家庄的主人。”

    “父亲要真的将你逐出家门,我绝不会帮着你。”他的口中吐出冷酷无情地句子,“因为那时你已经不是我妹妹了。”

    “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是假的兄妹,好歹也是兄妹一场,祝英台还是从祝英楼看似冷酷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他的仓惶。

    那些决绝的话,不过是掩饰内心恐惧的色厉内荏罢了。

    “罢了,要让你再这么无知下去,莫说父亲,怕是我第一个失手掐死了你。”

    祝英楼遣退了所有人,又让祝阿大守着门户,将祝英楼召到面前,压低了声音,将所有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前朝时,祝家学着不少豪族,投靠了当时的太常褚澄,想要出仕,后来萧梁代齐,褚皇后和其收养的嗣子萧诵一起被贬为了庶人,软禁在宫中。

    人人都以为萧宝卷只有萧诵一个儿子,但实际上萧宝卷被杀时,宫中有两个低位妃嫔都已经有了身孕,只是当时她们孕像并未确认,潘妃又冲冠后宫残害皇嗣,她们不敢暴露自己有孕的事实,只好托庇与皇后,遮掩自己的孕像。

    为了保护皇帝、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丈夫的子嗣,褚皇后并没有将这两个妃子有孕的事情透露出去,反倒百般替她们遮掩,甚至试图动用家中所有仅存的力量,将这两个女人乔装成普通宫女,想要送出宫去。

    结果后来发生了种种阴差阳错,只有其中一个妃子被送了出来,借着晋陵长公主的路子出了城,被送到了之前还没暴露于人前的祝家。

    恰巧祝伯元的妹妹得了急病死了,褚家便让那妃子假借了祝伯元刚刚病逝的妹妹身份嫁给了褚家的心腹,以掩饰腹中的孩儿。

    谁也想不到前朝皇帝荒淫时随意临幸的一个不得宠妃子,竟然变成了千里之外会稽郡下的一个乡豪之女,并且生出了遗腹子。

    褚家当初安排这妃子时,并没有告知祝家她的身份,等祝家庄意识到上了贼船以后,更是战战兢兢,紧闭门户,生怕哪天听到褚家造反的消息,将他们家拉下水。

    祝英台那位“姑姑”出嫁多年都未归宁过,而且陪嫁的庄子、家产倒都是祝家在打理的,概因这些东西,本就是祝家之物。

    好在那妃子刚怀孕就舟车劳顿,又经历大变,生下来的孩子身子骨极弱,刚刚出生就有心疾,还没会吃饭就会吃药,大约是褚家也怕那孩子早早夭折竹篮打水一场空,一直也没什么动作。

    就这么胆战心惊的过了许多年,祝伯元突然得到消息,说是自家妹妹的独生子还是没撑住,在一场高热后夭折了。

    就在祝家上下都以为这是上天庇佑时,一直留意遗腹子和妃嫔动静的祝家探子回报:

    ——祝伯元那便宜“外甥”的墓被人刨了。

    祝家还没琢磨明白为何会有人偷别人的尸骨时,为了遮掩萧宝卷遗腹子身份多年不曾来往的褚家,第一次派来了人。

    他们找到了另一个遗腹子,并得到了他的信任,所以不需要这个弃子掩人耳目了。

    那遗腹子地位太高,高到随便伸手就能碾死祝家。

    于是这船,再也没法下去。

    第252章

    点石成金

    “……不让你知道这些,

    是母亲的意思。即使是造反,也是不会累及嫁出去的女儿的,

    如果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夫家也难以怪罪。可你现在行事越来越出格,

    家中本就是危如累卵,还要收拾你弄出来的烂摊子……”

    祝家毕竟就这么一个嫡女,祝英楼还是希望妹妹脑子能够清醒过来的。

    “父亲身上系着祝家庄几千条命,早已经是不堪重负,听阿兄一句话,去认个错,

    把给你的药吃了,

    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祝英楼又说了这“来使”为何会来,

    那药丸的来历,甚至连马文才参与其中都一并告诉了她。

    “先把眼下这难关度过了再说。”

    他眼中满是疲惫。

    “京中来的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要是能那么容易假死,我和马文才也不会花那么多心思为你准备那药了。”

    “已经来不及了……”

    祝英台缓缓地摇着头。

    “药已经没了。”

    “没了?你就没出过别院,药能去哪儿?”祝英楼怒道,

    “别任性,

    你难道想去北魏给胡人炼什么金子吗?那可是有去无回的路,别人很可能学会你的本事后就杀人灭口!”

    祝英台知道祝家庄水深,

    却从没想到祝家庄的水会深成这样。

    “阿兄,

    你别老是叫,

    你让我想想。”

    见祝英楼在咆哮,

    祝英台伸出手止住了祝英楼继续发火。

    “如果那边只是想用我能炼金的本事,

    这事不是不能周旋,你让我想想。”

    “你还在想什么?你的本事越厉害,那边越不会放手!”祝英楼根本不相信妹妹能想出什么脱身的本事。

    “你还是……”

    “阿兄!”祝英台突然厉喝。“你都不知道我会什么,怎么能贸然推断我就解不了局?”

    祝英楼被妹妹如此冷厉的表情骇住,竟真的噤声了。

    祝英台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她咬着自己食指的指尖,像是老驴拉磨一样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脑子里不停地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熬过这一次的难关。

    至少,能拖延过去,拖延到她和马文才那边联系上,想出真正完全的法子。

    她只是缺乏这个时代的“常识”,并不是蠢笨,如今什么“梁祝”都已经被蝴蝶翅膀扇的难知真假,她的命运也越发难以捉摸,无论是为了自己以后的自由,还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危,她必须得想出破局之道。

    祝英楼眼见着妹妹满屋子里乱踱,目光突然在屋中摆着的假金金砖上扫过,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我有办法了,阿兄!”

    祝英台三两步窜到祝英楼面前,抓住他的袖角。

    “阿兄,你们帮我演场戏!”

    ***

    赵立很愤怒。

    他离京之前,主子明明已经去了信,告诉他们要交出祝家之女,由他带回京里,祝伯元应该很清楚他来是做什么的,但这几天祝家人虽然对他客气的很,却只字不提祝家女郎的事情。

    不但对这件事顾左右而言他,他们还把自己晾在了客院之中,出去找人,也一天到晚都看不到人影。

    问祝家这些柱子似的下人,也一个个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

    他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闯了一次祝伯元的院子,依旧没看到任何人影,只碰到一个恰巧进来禀事的侍女。

    “你们庄主今日还是没空?”

    赵立原本就尖细的声音因为愤怒变得更加尖细。

    “祝庄主是不是有意拿我当笑话?”

    被赵立拦下的侍女害怕地跪了下来,连连摇头。

    “贵客切莫生气,这几日别院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庄主和少主很少露面,不是有意敷衍贵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立想起之前接到的消息,冷笑道:“别是说你们家女郎又要死了!不是说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从丹阳回来了吗?”

    他尖利的嗓音太过难听,那侍女听得身上鸡皮疙瘩直起,又听他在诅咒自家女郎,吓了一跳。

    “怎么会,我家女郎好好的在丹房……啊……”

    她露出惊恐的表情,连忙捂住嘴。

    作为主子身边的心腹,他一向将自己的主子当做天一样看待,对待他吩咐下来的任务也恨不得立刻完成,如今终于听到了有关祝英台的事,立刻给了身后的侍卫一个眼色。

    那侍卫也是从京中来的,专门负责保护赵立,见他目光看向那侍女,立刻抽刀上前,将那刀架在她的脸上。

    “你既然知道你们家女郎在哪儿,就带我们去找她。”赵立的目光比他的声音还要尖锐,那侍女在他如此可怕的眼神下瑟瑟发抖。

    “否则,我就让他将你脸上的肉一片一片削掉,削到你愿意说为止……”

    “贵客饶了我吧!”

    侍女哭喊道,“要让庄主和少主知道,我也是不能活了。不,是我全家都不能活了啊!”

    赵立知道庄园主们的规矩之森严,当下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又应允他会替她说话,不准祝伯元惩罚她们一家云云,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换来她的带路。

    祝家庄的这处别院并不复杂,毕竟只是一处别业,又不是祝家庄,虽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占地面积却是不能和祝家庄比的。

    但它有一个好处,就是特别偏僻,又是私人领地,若不是有人引路,很难有人特意到这座山上来。

    眼见着侍女将他带的地方越带越偏,渐渐的连人影都看不到了,赵立下意识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突然停住了脚步,示意侍卫们拔刀。

    “你莫不是要把我们诓到无人的地方,做些什么吧?”

    赵立皱眉道。

    那侍女慌得连连摇头,指了指前面:“女郎炼丹炼金老是炸炉,庄主怕她把房子都烧了,所以才把丹房建在偏僻的地方,不是您想的那样。”

    听她提起炸炉,赵立突然想起入庄时确实路过一处熏得漆黑的房舍,那时候他还在想为什么屋子能黑成那样,现在算是明白了。

    想到祝家庄原本就人手众多,如果有意杀人,就他们这四五个人恐怕也跑不出去,何况祝伯元断不敢这么做,便将信将疑地跟在那侍女身后继续走。

    待走了约莫半刻钟,终于看到了几间小房子,那侍女终于露出喜色。

    “就是那里,女郎就在那地窖下面……”

    这下赵立越发觉得古怪了,等到了那地窖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赵立犹豫着不敢上前。

    这么偏远的地方,却连个守卫都没有,谁家贵人会这么疏忽大意?

    更别说还是个女郎。

    “我们怎么办?回去?”

    侍卫们为难地看着那侍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们还要和祝伯元打交道,暂时不宜撕破脸皮,来都来了,先下去看看吧。”

    赵立看了眼抖得快要软倒的侍女一眼。

    “你,跟着我们一起下去!”

    几人下了地窖,一进入地道里就被地下阴冷的气息引得后背一寒。

    也不是故意还是无意,地道两侧的火把都昏暗闪烁着,似乎随时会灭掉的样子,这让赵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又往前疾走了几步。

    这地窖很小,并不是什么供人逃生的地道之类,他们还没走几步,背后那冰寒的气息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有些觉得温暖起来。

    不远处,被门掩着的屋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们不敢太靠近门,怕被人发现,只屏住呼吸听着里面的动静。

    “英台,你要不要歇歇?万一累坏了,点石成金的失败率就更高了。”

    赵立一听,这声音正是祝家的少主祝英楼的声音,顿时精神一震,终于相信那侍女所说的话。

    “什么点石成金?”

    赵立皱着眉,心中暗想,“褚向那边的人明明说祝英台只是会提炼纯金啊?难道……”

    “不碍事的,阿兄。我马上就要离家了,这本事也用不得了,没有别院里的冷泉水,这金子也炼不出来,趁我还没走,能给家里多留一点金子也是好的。”

    祝英台疲惫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还能炼多少?”

    祝英楼问。

    “每天大概能炼出十几斤吧。”

    祝英台也不确定地说,“也不知泉水够不够用。没有冷泉开炉,有时候也会炼废。为了保密,我也不能让人帮忙,炼不出更多了。”

    “确实,要不是为了保守秘密,我早就布下重重守卫护住这地窖了。现下连家中守卫都要防着……”

    祝英楼叹道。

    “京中来使催得急,我和父亲还不知能拖延几日,罢了,你能炼几天就是几天吧。”

    十几斤就是百两黄金,赵立从祝英台说能“炼金”时就已经忍耐不住了,等祝英台说出每天都能有十几斤时,他更是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悄悄将那扇门打开了一点,将眼睛凑到门缝上。

    赵立往屋中定睛一望,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面前的金子闪瞎了。

    和地窖外不同,窖室里的烛火辉煌,十步开来的窖室之内,目光所及之处,都满满的堆着金灿灿的金子。

    新炼的金子和那些被存放过的陈金截然不同,闪耀着让人为之疯狂的颜色,在烛火的照射下越发熠熠生辉。

    赵立虽然已经没有了一些男人特有的能力,可对于金钱的**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看到那些金子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整个身体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地颤抖着。

    在他身后保护的侍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面面相觑。

    有一个想要上前看看究竟,然而赵立刚听到他的脚步声就立刻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侍卫被赵立的眼神吓得退了一步。

    在那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再上前一步,赵立就会变成能择人而噬的妖怪。

    心跳骤快的赵立强忍着自己推开门冲进去的冲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门内的动静。

    那些由金子堆成的小山像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藏宝室”,被人毫不珍惜地随便丢着,旁边还放着不少铜铁锡块,被这些金子一衬,越发显得灰扑扑的。

    他丝毫不觉得疲倦,也不怕祝伯元发现,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屋子里脸上被火灼坏了容貌的女人随手拿起一块灰扑扑的铅块,不停在几个长几上的容器里冶炼、淬火,再重新浸泡,就像是施展了仙法似的,随着步骤越来越少,那块没有光泽的铅块也染上了金灿灿的颜色。

    金子!

    点石成金术!!!

    到了此时,赵立哪里还记得起什么“手铸金人”,眼神中满是狂热。

    这可是真正的金人!!!

    第253章

    安心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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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了。”

    随着地道里藏着的手下敲击墙壁的声音,

    祝英楼小声地告知妹妹。

    刚刚还专注于“炼金”自信的犹如神明一般的祝英台,

    瞬间就泄了气,丢下手中的东西,眼巴巴地看着祝英楼。

    “怎么样?我刚才表现怎么样?能不能唬住他?”

    祝英楼看着这样的妹妹,

    不愿说刚刚连他都被唬住了,

    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大概可以吧?外面光暗,

    里面这般亮,猛然一下看到这么多‘金子’,

    又不是近距离,

    看不出什么破绽。”

    “那就好。”

    祝英台擦了擦鼻尖上冒出来的汗。

    “接下来就得看赵立的选择了。”

    她说罢,随手从脚边捡起一块拳头大的“金子”,颠了颠,摇头又说:“这些假金不能被他碰到。再怎么像,这也是假的,重量首先就不对,

    还要劳烦阿兄多费心,

    妥善保护好这些金子。”

    这些金子并不是什么稀奇货,正是之前祝英台练习金属置换反应制造出来的“假金”,很多只不过是表面发生了一些变化,

    没过几天氧化后就不再这么金亮了。

    之前她炼这些“假金”的时候,

    有不少别院里的侍从奴仆之类曾收藏过一两个当玩物,

    庄里的人对这种“药金”早已经是见怪不怪。

    “还有那口冷泉。”

    祝英楼哈哈大笑起来。

    “毕竟那可是药引,

    是不是?”

    这边祝英楼和祝英台合伙演成了戏,

    那边赵立的动作也很快。

    于是当天晚上祝伯元宴请赵立的时候,

    他在席上突然说看上了别院中一个侍女,想要带回建康伺候。

    虽然祝伯元脸上露出了“太监也喜欢女人吗”的表情,但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祝家庄本就蓄养有家妓,那侍女不是家妓,可贵客既然提出了要求,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接下来的时间,这位京中的来使似乎是忘了自己来上虞的目的,不但半点都不再催促祝家父子交出祝家女,反倒像是安心住下来了一般,没事就在别院中晃悠,还经常和祝英楼在别院中尴尬的“偶遇”。

    渐渐的,赵立摸清了祝家庄的规律。

    那处地窖是没有人把守的,似乎所有人都知道祝英台在那里炼丹,但因为之前“炸炉”的可怕经历,即使知道也没有人去那里。

    别院里被重兵把守的是偏僻处的一处冷泉。

    那冷泉不大,从地底涌出的泉水原本渐渐汇聚成了一个小池,但如今这个小池的水已经几近干涸了,祝家每隔三天等水积攒的足够多了,会派人将水汲上来,送到地窖那边去。

    而每隔五天左右,地窖那里就会有不少空箱子被人抬进去,然后就有装了东西的箱子出来。

    出来的箱子极沉,往往要六个人一起抬才能抬走,但抬去了何处却没人知道,因为那是祝伯元亲自带着人押走的。

    赵立私下里计算过,如果祝英台说的没有花俏,那祝家每天能炼十斤左右的金子,一斤十八两,每次运出,就是千两黄金!

    有这么多金子,祝伯元何必要投靠主人?就用这些金山开路,就算投靠世上哪个豪强也是够了。

    更别说只要祝英台和那处冷泉还在,永远不愁有金子!

    莫说赵立,就连负责保护赵立的几个侍卫都在这几日的陪同后看出了什么,从此看待祝家上下的目光明显不同。

    终于有一日,赵立寻了个无人的时机,和这几个侍卫商量开了。

    “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这祝家庄背后隐藏的实力,绝不如表面上的这些……”

    赵立目光中满是贪婪。

    “主人只想让祝家庄办事,却没想到祝家庄有这么多钱财,如果我们明着去索要,说不得祝家庄第二天就靠着这些金子改旗易帜了,我们也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到底,无论那位成不成事,他一个阉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又没有子孙后代,即使得势了也不能往下传,更别说主子身边像他这样的人也不知凡几。

    他能出头只不过是因为从小陪伴的情分和忠心,若说才干能力,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算是顶尖的。

    现在不一样了,祝家庄有的,可是一座金山!

    有了那些金子,管谁坐上那个位置,他都能过上神仙一样的日子,也再不必担心失宠后落得个丧家犬一般的下场。

    好在即使赵立再怎么贪心,也知道凭他一个人成不了事,须得拉拢这些人和他一起谋划。

    那几个侍卫也都猜到了什么,此时都大气都不敢出的听着。

    “这祝家庄的祝英台是能炼金的,所以主子才要我们来索要此女。但主子不知道祝英台不但会炼金,还会点石成金。可既然我们知道了,那就是天意,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太过可惜?”

    “祝英台炼金要靠这别院中的冷泉做引,所以我刻意放缓了逼迫祝伯元的步子,让这位祝家的嫡女能安心为家里多炼些金子。”

    他用阴沉地目光扫视着京中一起来的侍卫们。

    “我就问你们,想不想谋场泼天的富贵?”

    第二日,深夜。

    当祝伯元接到心腹的通传,说是赵立趁夜来访,意图和他私下一谈时,这位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庄主,难得的露出一抹喜悦的神色。

    局已经布下,他原本还担心赵立是个忠心的,不但不会上套,还会派人往京中送信,甚至已经吩咐了祝阿大等人做好截杀信使的准备。

    如今看来,这些人倒是用不到了。

    “把他请到静室去。”

    祝伯元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他没想到自己女儿玩闹一样的兴趣,居然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可一想到她的倔强和那股折腾的劲儿,祝伯元还是没办法完全放松心神。

    “让英楼转告九娘,安心待嫁!”

    祝伯元觉得是自己之前那句要逐她出家门的话起了作用,她才会转过了脑子,开始听话了。

    “事情没了结之前,我之前说会逐她出家门的话,都不是戏言!”

    ***

    明明约好了是退婚,突然又变成了待嫁?

    收到信的马文才觉得很懵逼。

    哪怕官船已经安然的到达了建康、也完成了所有的手续并得到了国子学学官们的迎接,马文才还是处在经常走神的状态中。

    离开会稽久了,就像是离着他前世的命运越来越远,有时候马文才甚至生出就这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但很快的,现实总是会提醒他,他还有无数的计划、无数的谋算,他需要人,需要钱财,需要更多的“势”……

    他是个没办法“闲”下来的人。

    富贵才养闲人,他现在离“富贵”还远得很。

    “英台把药给谁了?”

    看着祝家送来的信,马文才的脑子里一遍遍思考着所有的可能。

    直到他想到了梁山伯,想到了梁山伯的前世之死。

    说起来,他在前世是没见过梁山伯的,他知道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有一阵子了。

    大概是他在当地当官当得不错,呕血而亡后县中不少百姓都去相送,官声不错加名声不错,越发就显得他像是个夺人之爱的小人。

    这辈子,他已经和梁山伯成了朋友,自然知道梁山伯的身体绝没有那么差,更非那种动不动“呕血”的心胸狭小之人。

    所以梁山伯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实在是存疑。

    根据马文才的推断,上辈子梁山伯会英年早逝,要么是他得到了“册簿”被临川王的人杀人灭口,要么就是祝家庄发现这小子对祝英台有痴心妄想之心,暗中下了毒手。

    无论是哪一种,梁山伯的死都是人为。

    这辈子,梁山伯根本不知道祝英台是女人,什么痴心妄想也都是浮云,祝家下手是京中的命令,有他的“提点”,祝家一时半会不会再倾斜到那方去,总会想办法拖延。

    他相信以梁山伯的能力,坐稳鄞县县令的位置只是时间的事情。

    但如果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梁山伯以自己能力解决不了的事情呢?如果梁山伯向祝英台求助了呢?

    以祝英台的性格,会做出什么选择根本不用想就知道。

    “细雨,我让你安排在鄞县注意梁山伯安全的人有回信吗?”

    马文才沉着脸问细雨。

    “之前的信上说梁山伯正在催债,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细雨回禀道。

    “之后的信因为路途遥远,还在路上,恐怕还要几天才能到。”

    现在马文才最大的问题就是距离太远,无论是祝英台还是梁山伯,他都鞭长莫及,即使有游侠儿的渠道送信,也得花费不少时间才能得到他们的消息。

    握着祝家送来的信函,马文才闭目沉思。

    他想到浮山堰,想到两辈子最后都沦为独子的傅歧,想到那些本应该改变最后却都又回到原本脉络上的事情。

    如果药给了梁山伯,那无论如何,梁山伯都是要“呕血而亡”不可了。

    “如果上天让所有的事都不能改变……”

    马文才睁开了眼。

    已经有了决定的他抚着信中“待嫁”二字,眼神中满是疯狂的神色。

    “那我就让一切按我的意思重演!”

    第254章

    又见故人

    南梁的国子学建在建康东南的御街上,属于内城,

    因为国子学中有不少宗室和官宦子弟就读,

    所以若无牌引而擅闯者,立斩不赦。

    即便是马文才等人握有会稽学馆开具的书引,

    又有谢举和中书省的手令,他们也不能轻易进入国子学。

    不过还好马文才他们来的并不是最早的,吴兴和吴郡的学生比他们早来两日,国子学里已经安排了专人接待。

    梁帝继位时,首开五馆。当时国子学还没有重开,五馆中尚有不少士生,可惜到了天监七年,

    皇帝下诏重修国子学,于是皇子宗亲王侯大臣的子弟都纷纷入国子学就读,五馆彻底沦为庶人晋身之所。

    不光是五馆会分“士生”、“庶生”,即便是在国子学里,

    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至少马文才上辈子拼了命的读书,也从未踏入过第一等“甲科”教学所在的临雍殿,

    因为临雍殿只授皇室贵胄,寻常人只能看到临雍殿的屋角;

    第二等的“高第”

    是甲科之下最高等,

    这几乎是“灼然门第”的专属,名门中的名门诸如“王谢子弟”们就在高第所在的象仪殿就读。

    而马文才,

    前世一直在第三等的“清茂”上徘徊。

    梁帝好文,

    他的文才学识超人,

    即使是当世大儒也推崇备至,

    所以梁国也是文风鼎盛,且不说宗室子弟超然与外,就是国子学中,惊才绝艳之辈也比比皆是,若不是马文才选择了走“天子门生”这个路子,即便这一世他重入国子学,依然还是会落得泯然众人矣的结果。

    国子学可不是会稽学馆,你的射策做的再好,士族根本就不关心这些。

    旁的不说,就连国子学里负责接应他们的专员,都是士族出身。

    跟随着前方的白衣学官缓缓步入国子学,除了马文才以外的所有人都很紧张,尤其是徐之敬。

    若是从前,他自然也能从容,可现在他已经是庶人了。

    国子学一百多学生,没有一个是寒门出身,如果他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那现在白衣学官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明明白白的彰示出了国子学的学风。

    “莫担心。”

    一直站在他身侧的褚向看出了他的不安,轻声同他说道:“我们是天子门生,不和他们一起上课。只要在陛下面前出彩,何须担心别人的刁难?”

    他话虽如此说,可眉间的愁绪却比徐之敬丝毫少不了多少。

    在会稽学馆出类拔萃当然是没事,可就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天子眼前,他的身份一定是瞒不住的。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走到一处影壁前,这学官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跟着的傅歧和孔笙只顾着看学官,没注意脚下,顿时崴了脚晃了晃身子,朝着台阶下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站在他们身边的马文才一手一个,将两个就要摔得一身青苔的同窗提溜了回来,手下猛然用力,又让他们重新站稳了身子。

    见马文才连身子都没颤一下,那学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禁问道:“敢问这位郎君,以前是来过国子学?”

    这道影壁前的路看起来是平的,其实有个小斜坡,很多第一次来的人没注意都会在这里崴了脚或干脆摔上一跤。

    因为有高低差,下层积水青苔遍布,摔上一下就是一身青灰色的苔泥。

    能在国子学读书的都是非富即贵,引领者当然会将这些危险处一一指了出来,那学官刻意不说,自然不是忘了,而是有意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即便是国子学里,也是有派系之分的,更别说对待他们这些“走后门”的外来者。

    “并无。”

    马文才淡淡地说,“我只是比较仔细罢了。”

    上辈子马文才出身平庸,便在这里丢过面子,就学第一日一身泥泞,如今重来一次,自然不会让自己再这般狼狈,也不会让友人们也如此狼狈。

    好在徐之敬和褚向在后面说话,没中了招,否则他只有两只手,还拉不回那么多人。

    “你既然是带路,怎么能把我们往沟里带?!”

    傅歧站稳了身子,看着那斜坡就知道他是故意的,瞪着眼斥道:“万一摔断了腿脚,你负责吗?!”

    岂料那白衣学官半点惶恐的神色都没有,反倒嗤笑起他们来。

    “路都不会走的‘天子门生’,还要谁负责?先管好自己吧。”

    “你!”

    傅歧还想再说,被孔笙一把拉住,对他摇了摇头。

    “看你这样子,是对我不满?那好,麻烦你们自己去万流阁吧。”

    白衣学官像是正等着这个,冷哼着拂袖而去。

    见那学官说走就走,傅歧也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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