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因为……侯府欠了他们铺子里的账,已经整整四个月都没结了。

    “这是哪门子的账?”周帷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心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尤管家支支吾吾:“大部分都是梧桐苑的账,其余的……也都是府上各位主子的花销,除了翠竹居和锦绣院……侯爷您是知道的,之前咱们府上要是缺什么,都会让夫人名下的铺子送来。若是夫人铺子里没有的,就让别家铺子送进府。每个月月底,夫人都会统一清一次账。

    她自己铺子里的账,自然是直接抹平。这外头的账,按理说该从咱们府上公中出。但……公中账上的银子向来入不敷出,都是夫人用自己的嫁妆银子填上去……”

    周帷隐隐察觉到什么,越发暴躁:“谢妙仪干什么吃的?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没去清账?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堂堂侯府竟沦落到一群商户上门催债,这成何体统?”

    尤管家身子躬得更低,面有难色道:“可是侯爷……夫人已经吩咐过了,说是……说是……侯府清清白白,绝对不能让铜臭味玷污了。早在几个月前,她就已经下令,她名下的嫁妆铺子不得再跟侯府混为一谈,账目必须算得清清楚楚。另外……从外头各家铺子要的东西,夫人之前倒是想过去把账给结清,但……账上实在没银子,她又怕惹侯爷和大小姐生气,不敢再用自己的嫁妆银子去填,就这么一拖拖到现在……”

    周帷:“……”

    周芙之前在宝钿坊当着外人的面奚落谢妙仪,说她用银子侮辱侯府。

    也不知谢妙仪是真的太过懦弱愚蠢,周芙随便说几句话她都当圣旨听,还是故意借题发挥。

    反正从那件事后,她就已经表明态度,以后她的嫁妆跟侯府没有任何关系。

    周帷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既然谢妙仪断了铺子上的供应,就上外头采买去呗。

    等到了月底,她自然会去结账。

    至于钱从哪里来,周帷从来不关心。

    前两日尤管家说府里花销大时,他依旧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谢妙仪这个贱人竟然真的敢说到做到。

    整整四个月呀,她愣是一根丝线都不向侯府供应,一文钱的账都不肯去结。

    “侯爷,各家掌柜们还等着呢。他们说……都是小本经营,实在经不起拖欠。况且,咱府上欠的……实在有点多。马上就要过年了,铺子里还等着给伙计们发工钱呢。如果今日要不到钱的话,实在是没法跟眼巴巴等着工钱的伙计们交代,他们只好……拿床褥子……在咱府门口……打地铺……”尤管家身子垂得更低,声音也越来越小,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能原地消失。

    堂堂侯府,他本人又是有实权的五品京官,竟让一群商户堵在门口打地铺要债。

    这要是传出去,只怕连祖上的人都丢光了。

    周帷深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愤怒:“一群刁民,区区几两银子闹成这样成何体统?账上还有多少银子?你先支出来把账结清。”

    “……账上……没钱了,一两银子都没有。”

    “什么?怎么会没钱?谢妙仪究竟是怎么管家的?钱都去哪了?”周帷几乎跳脚。

    尤管家早有准备,颤巍巍取出一本账册举过头顶:“侯爷……咱们侯府账上原本就不宽裕,虽说铺子里每个月有些营收,但这些年,账上最多有千把现银。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个几百两。这个月原本也是有几百两的,但……最近几日都被花完了……”

    周帷气急败坏抢过账本,只见最新的开支上明明白白记录着——

    梧桐苑慧娘添置琉璃花灯一盏,白银90两。

    梧桐苑慧娘添置美人白瓷瓶一对,180两。

    荣禧堂周老夫人购老山参三支,白银120两。

    周芙购极品血燕20盏,白银86两……

    “老奴之前提醒过您的,账上已经快没钱了。可是您说……不能委屈了他们,账上没钱,就到外头铺子里去……采买。”

    尤管家生怕被迁怒,哽咽着卖惨:“能月底结账的铺子,都是跟咱们侯府常有往来的。但一样两样的小零碎,总不好都欠着。慧娘姑娘前些日子要了一盏琉璃花灯,一对美人瓶,还日日都要派人到城外梅林去采摘新鲜的梅花。几日的时间,已经花去将近300两银子。还有老夫人的安神汤,大小姐日日都要吃的极品血燕……”

    “……”他当时是真的不知道事情这么严重,而且,潜意识里总认为,谢妙仪会将一切都解决妥当。

    周帷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到十日的时间就开支这么多,外头铺子里到底欠了多少?”

    尤管家赶紧掏出一叠账单递过去,连话都不敢说。

    周帷看着那叠厚厚的账单忍不住心里发毛,拿在手里后,胳膊忍不住颤抖起来。

    一张一张看下去,他抖的更厉害。

    仅赵素兰做五件斗篷的花费,就是968两银子。

    再加上其他衣裳,一共1259两。

    还有两个孩子的小斗篷,小棉袄,小棉靴,护膝,帽子,林林总总也要400多两。

    可比起后面的开支,这1000多两银子简直不值一提。

    别的不说,赵素兰平日里喝的雀舌是明前最嫩的头茬茶叶,听说一亩茶园还产不出一两,一两要价60两白银,

    “……”周帷还夸过她有品位,泡出的茶叶与众不同。

    果然与众不同,比黄金还贵。

    自从入冬后,赵素兰梧桐苑里每日都要摆上10斤鲜果闻味道。

    原本10斤鲜果倒也不算什么,问题是这个季节天寒地冻。

    所有的果子,都需要从南方冰镇着运来。

    10斤果子,几两银子总是要的。如此持续几个月,就是几百两银子。

    她夏日里吃的鱼虾,冬日里吃的鲜菜,也需要千里迢迢运过来。

    光这些东西,在漕帮那边就欠下1000多两银子。

    除了衣食方面,赵素兰在其他地方的花费同样惊人。

    红蕊白梅确实高雅,价钱也很高雅,一株就要五十两银子,还不算花匠的费用。

    她的笔洗、砚台,也都是清雅之物,加起来将近两千两银子。

    每日所用的宣纸,也都是市面上最好的纸。笔墨当然也是最好的笔墨,她用的墨,跟黄金一个价……

    第154章高雅脱俗真的很贵

    “咳……”周帷越看越觉得气血上涌,呼吸困难。

    整个人天旋地转连站都站不稳,仿佛会随时晕过去。

    “侯爷,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您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一家子老弱妇孺都指着您呢。”尤管家生怕周帷直接晕倒,赶紧起身扶着他坐下。

    周帷一手拿着账单,一手t?扶额揉着太阳穴,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神来:“你直接告诉我吧,到底一共欠了多少?”

    尤管家颤颤巍巍哭丧着脸:“这些……都是在外头铺子里欠下的,一共15,763两银子。其中8000多两都是梧桐苑的花销,您上次让夫人给大小姐和老太太做衣裳,也欠下近千两。还有……老太太的一个老姐妹前些日子过寿,老太太送一颗玉桃祝寿,价值640两。还有她娘家侄子娶媳妇,老太太送了一副红珊瑚头面做见面礼。

    8月份的时候,大小姐在畅音楼包场,请她的小姐妹们看戏。加上瓜果点心的费用,一共280两。10月份的时候,大小姐邀请她的好姐妹们乘画舫游湖,花费190两。11月的时候,大小姐花重金买下一套狼毫笔赠与友人……”

    还有侯爷您……您刚赈灾回来那阵子,时常到同僚府上去走动。您带上门去的见面礼,都是从外头铺子里赊的。还有……您经常请同僚们吃酒听戏,尤其是您升迁之后,隔三差五便有应酬,也免不了要请族中兄弟和外家的表兄弟们吃酒。这几个月来,您在畅音楼听戏12次,共欠下730两。在醉仙居请客58次,包括唱曲儿的费用,一共欠银1680两……

    再加上您前些日子做了几身绿色的衣裳,又添置了些别的东西,您一人花费近5000两……”

    “……”一共欠下将近16,000两银子,是他不吃不喝十几年的俸禄。

    可仔细想想,他自己的花销多半用在人情往来上。

    他在朝中毫无根基,如今刚刚升迁,这些人情往来根本无法避免。

    母亲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妹妹自小敬重他这个兄长。赵素兰母子这些年也在外面吃足苦头,好不容易才回到他身边。

    不就是吃穿用度铺张了点吗?侯府又不是供不起。

    虽然如今公中已经没有银子,但谢妙仪有的是钱。

    先欠两天,等她祈福回来再去结账就是了。

    周帷强压下心头的不爽,若无其事将账单重新递回去:“大惊小怪,不过是万把两银子而已,我侯府又不是出不起。让他们先等两天,等夫人回来后,她自然会去清账。”

    “不是万把两……”

    “什么?”

    “您刚刚看的那些,都是这几个月来在外头铺子的花销,还有……之前在夫人铺子上的花销。”

    “……”

    尤管家又掏出一叠账单,双手都在颤抖:“慧娘姑娘和两个孩子刚来到府上时,侯爷您一口气给他们置办了很多东西,大多都是从夫人铺子里拿的。单衣裳首饰,就花了6000两。再加上府上其他人的,一共是9226两。”

    周帷忍不住提高音量:“既然都是从夫人铺子里出的,她为何没有清账?”

    尤管家哭丧着脸:“老奴也问过夫人……夫人说,她……她小门小户出身,没什么见识。从前不晓得京中高门大户的规矩,本以为都是一家人,她补贴些嫁妆无可厚非。如今既然知道这不合规矩,传出去会让侯府遭人诟病,她就不能再做这等丢人现眼的事,免得让人抓住把柄。污了侯府清誉都是小事,要是因此影响到侯爷的仕途那就得不偿失了。嫁妆铺子是她的私产,必须和侯府的账目完全分开……”

    “她……”周帷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说的还挺有道理。

    谢妙仪到底是被打压傻了,还是真的蠢到这个地步?

    他们说不要,嫌她的钱脏?她就真不给吗?

    她还想不想在侯府继续待下去?

    “所以……外头要钱的那些掌柜中,其中就包括了夫人绸缎庄的掌柜,还有宝钿坊的掌柜……”尤管家将两叠账单合成厚厚一沓,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林林总总算在一起,咱们府上在外头铺子里一共欠下24,989两银子。”

    周帷甚至没有勇气伸手再去接那叠账单,倒吸一口凉气,语气也有些艰涩:“怎么会……这么多?”

    尤管家苦笑:“老奴已经仔细查看过了,大多是慧娘姑娘和两位小主子的开销。光慧娘姑娘一个笔洗一个砚台,就花出去将近2000两银子……”

    “……”周帷想起来了。

    他知道赵家百年书香门第,赵素兰喜好与诗书为伴,布置书房时,他特地命府里常用的书斋将铺子里最好的东西送了一批到府里,供赵素兰挑选。

    赵素兰一共挑了十几样,周帷当时觉得,不愧是百年书香门第,果然有眼光,挑出来的东西样样顶好。

    现在才知道,价钱也挺好的。

    尤管家叹口气:“恕老奴直言,慧娘姑娘确实清雅脱俗。但她的清雅脱俗,未免也太贵了些。这般花销,只怕是有金山银山也遭不住。”

    “呵……原来……清雅脱俗这么贵啊。”周帷苦涩的笑了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他平日里总是嫌谢妙仪用的东西粗陋低俗,如今才惊觉,她或许并不是真的没有那个眼光,只是节俭罢了。

    毕竟这三年来,她给他置办过不少东西,从笔墨到吃穿,都是一等一的好。

    外头各府之间往来送礼,也都是谢妙仪在操办。

    去年他顶头上司户部侍郎的老母过大寿,她特地搜罗一块寿山石雕成盆景,旁边种上一棵极有风骨的不老松。

    将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连带着刘侍郎都对他和颜悦色。

    他之前能领到那趟南下的差事,或许还是托那盆不老松的福。

    还有半年前掌管粮道的李大人过寿,谢妙仪为他寻来一把三石山人亲手画的前朝古扇。

    李大人在书画方面造诣很高,也对那幅扇面赞不绝口。

    之前一起南下办差时,还提点过他好几次……

    孙御史的夫人多年无子,谢妙仪就送她高僧开过光的送子观音。

    还亲手为她调香,助她安眠舒心。

    有一回他办差不力差点被参,还是孙御史看在刚出生的儿子面上,偷偷给他提了个醒……

    谢妙仪准备的东西,能让外人赞不绝口。

    没道理到了她自己身上,她突然就变得俗不可耐。

    或许,她只是太贤惠,将一切好的都用在周家人身上,用在外头的交际上。

    至于她自己,她反而没那么在意。

    仔细想想,谢妙仪是真的对他很好很好,也是个很好的妻子。

    这么多年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真是半点错都挑不出来……

    “侯爷,要债的人如今还堵在门口呢,这该如何是好?”尤管家可没时间跟他感慨,再次提醒。

    “让他们先回去等着,过两日夫人回来,本侯自会让她去把账结清。”周帷不敢再深想下去,强自镇定。

    无论如何他还有谢妙仪,只要把之前的误会解释清楚,再好好哄几句,她一定会像之前那样把事情处理妥当。

    尤管家在心里冷笑,表面上哭丧着脸扑通一声跪下:“侯爷,夫人为摄政王祈福求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要债的那帮人说的很清楚,今天如果要不到钱,他们是不会走的。有几家掌柜连褥子都带来了,已经开始准备打地铺……”

    第155章他们克您

    “反了天了,一群刁民,竟敢在侯府闹事。让人把他们赶走,谁敢闹事,打一顿轰出去。”周帷恼羞成怒,也想为自己争取点时间。

    “其中点心局、蜜煎局、醉仙居、畅音楼,还有一家成衣铺,都是吏部尚书、成国公世子夫人清宁县主的产业。漕帮那边有粮道李夫人娘家兄弟的份子,还有如意书斋,是闻太傅之女户部刘侍郎之妻的产业……”

    反正这些铺子,除了谢妙仪自己的铺子之外,其他全都牵扯到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周帷一个也得罪不起。

    “谢妙仪是故意的吧……”周帷差点一口老血,气得几乎跳脚。

    “侯爷明鉴,清宁县主出了名的会做生意。她名下的铺子经常会卖些闻所未闻的稀罕玩意儿,在京都是出了名的。就连宫里的太后娘娘,都是她铺子里的常客。这几年以来,府里的点心、蜜饯什么的,都是交由县主名下的点心局、蜜煎局去做。还有漕帮那边,夫人原本用江南那边的商队,自从与李夫人交好后就换了,这些年一直都这样……醉仙居和畅音楼……是您自己要去的……”

    “……”周帷并非蠢人,立刻明白其中门道。

    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些东西府里反正都是要采买的,不如卖个人情常来常往。

    难怪谢妙仪在外头深得各家夫人青睐,除了能放低姿态去逢迎之外,这些方面绝对也是原因之一。

    她出身低贱不假,架不住手头阔绰。

    这年头,谁还能跟钱过不去?

    有这些常来常往的生意在,彼此之间的距离自然不知不觉中就拉近了。

    至于醉仙居和畅音楼,那是京城最鼎鼎有名的酒楼和戏园子。

    他升官邀请同僚t?,当然找个上得了台面的好地方。

    “还有……夫人名下的首饰铺子,清宁县主也有一份。夫人名下的成衣铺,摄政王府的谢夫人入了分子……之前每次清账,夫人都要拿出自己的嫁妆银子补贴平账。如今这个情况……咱们府上要是不拿出现银来,夫人那倒是没什么,但是县主和谢夫人那……”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侯府今日一定会将账结清。”周帷头一回知道内宅妇人们之间竟然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却也很快想明白其中关窍。

    他如今正是升迁的关键时刻,得罪顶头上司吏部尚书的夫人和摄政王宠妾,那不是找死吗?

    就算侯府没钱,周帷略一思索,也很快找到解决方法:“你亲自到锦绣院去一趟,让孙嫂子打开库房。从夫人的嫁妆中将现银和银票全都取出来,要是不够的。就让孙嫂子拿几件物件到外头暂时抵押,先筹出一笔银子将账结清。”

    他之前找偶尔会谢妙仪要银子,上千两的数额她可以从库房随取随用。就说明她的私库中,至少应该有几千两现银才对。

    加上银票和其他物件,凑出这24,989两应该不难。

    尤管家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得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他哭丧着脸找到已经回松涛院的周帷:“侯爷,孙嫂子说了,夫人的嫁妆银子是夫人的私产,只有夫人自己才能动用。如果侯爷急用银子的话,她可以先拿出100两来让您先使着。再多的,她一个奴才实在做不了主。”

    周帷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婆子也敢阻拦他,恼羞成怒发火:“什么她的我的?谢妙仪连人都是本侯的,动用她几两银子又怎么样?果然是商贾人家出来的奴才,跟她主子一样斤斤计较。你没跟她说吗?本侯急用。”

    管家:“说了。但孙嫂子说。如果侯爷非要取用也行,她一个奴才实在做不了主。未免日后主子怪罪,要么请夫人的闺中好友清宁县主或摄政王府的谢夫人来做个见证,要么……到京兆府去过个明路。”

    周帷哪里敢过明路?

    丢人现眼不说,县主上回还特地跑到长庆侯府来为谢妙仪撑腰。

    这事要是传到她耳朵里,就县主那个无法无天的脾气,恐怕能直接弄死他。

    谢夫人能独得摄政王宠爱也不会是傻子,保不齐手段更狠。

    周帷心中焦急又恼羞成怒:“你干什么吃的?这里是长庆侯府,那婆子不给,你就不会自己动手取?”

    “锦绣院门外围了十几个武护卫,听说……这帮护卫以前都是跟着夫人的兄长长期在外头做生意的,有几个还是海盗出身,也有的在北边当过马匪,府里家丁们……打不过。”

    “……以前怎么没听说夫人手下有这么一帮护卫?”

    “这些护卫以前长期跟着孙源在外头打理生意,这不马上年底了吗?好几家府里都有祸事。正好这帮护卫近日都在京中,夫人就给调进府来了……”

    “……”周帷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喃喃自语:“怎么都这么巧?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啊。”

    自从他带回赵素兰母子三人后,府里就没一天安生的。

    最近还越来越不安生。

    好像所有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都慢慢失控了。

    偏偏每件事情,还都合情合理。

    尤管家目光闪了闪,故意压低声音道:“侯爷……似乎从您带回慧娘和两位小主子开始,府里就一直不安生。慧娘姑娘和两位小主子,不会是克您、克侯府吧?”

    “这……”如果是从前听见这种话,周帷一定会怒斥他胡说八道。

    可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也开始犹豫了。

    过去三年,他明明顺风顺水。

    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在家里舒心自在。

    偶尔有点什么事,谢妙仪也能很快解决妥当。

    再看看现在……

    虽说官升一级,家里却一团乱麻,这几日简直折腾到他心力交瘁……

    【妙妙忍了这么久,坑挖的老大了,慢慢埋吧,这家人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O(∩_∩)O哈哈~】

    第156章谢妙仪,我新娶的夫人

    “侯爷,您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说句不自量力的话,在老奴心里,一直拿您当半个亲生的孩子看待。既然都说了,老奴斗胆说句实话……”

    尤管家赶紧跪下,哭得老泪纵横:“两位小主子的父母确实救了您,可您正是因为住在他家才会遇险,焉知不是慧娘姑娘和两位小主子克您的缘故?”

    周帷瞬间沉下脸,厉声怒斥:“尤管家,别以为本侯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茂哥儿的事本侯也可怜他,但那都是他的命。本侯是看在阿旺的面子上,才留下你继续为本侯效力。你要是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休怪本侯心狠。”

    所谓救命之恩是他跟赵素兰做的局,村子里真正的那一家人,早就整整齐齐化为灰烬了。

    什么克不克的,简直胡说八道。

    他刚刚真是糊涂了,竟然会相信这老东西挑拨。

    “侯爷,老奴没有啊……”尤管家大呼冤枉。

    “鸿儿和娇娇是本侯恩人遗孤,包括你在内,谁再敢诋毁他们,本侯非割了你们的舌头不可……”

    “是老奴多嘴,老奴该打。谢侯爷恩典,谢侯爷宽宏大量……”

    尤管家边认错边扇自己耳光,心中却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略施小计就彻底转移走周帷的注意力,让他打消了对夫人的怀疑。

    只要能帮到夫人,挨一顿打算什么?

    周帷冷眼看着尤管家将自己扇到满嘴是血,才冷冷打断道:“两位小主子既然进了侯府,就是本侯亲生的孩子,你休得再胡说八道。”

    “是……是……老奴遵命……那欠账的事……”尤管家唯唯诺诺应着,始终没忘记谢妙仪的交代。

    “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以你之见,眼下该怎么办?”周帷简直头痛欲裂,抬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府里倒也还有些田产铺子,可以暂时兑出去换些银钱先度过难关,等日后手头宽裕再赎回来……”

    周帷许久没有说话。

    思索了好一会儿,他倏然站起身:“备马车,本侯要亲自上山去文殊庙将夫人接回来。”

    卖田产铺子只能解决一时燃眉之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侯府的产业已经所剩不多,在拿到谢氏的家财之前,上上下下全指着这些进项过日子。

    要是轻易卖出去,眼下的欠账是结清了,日后该怎么办?

    说来说去,还是只有谢妙仪自己出面,拿出嫁妆银子补贴,才能体面的解决掉这个问题。

    既然她回不来,那他就亲自去请。

    给摄政王求子固然重要,但也不至于不能回家。

    大不了先让谢妙仪回来一趟,先把欠账的事情处理干净,再回山上继续清修。

    哎,以前总觉得看谢妙仪心烦,如今才发现,这府里真是一天也离不得她……

    梅林别院——

    谢妙仪正在分拣新摘的梅花瓣。

    用梅花做菜,她和萧昀已经试过了,果然很好吃。

    不过一年只开一季的梅花,只用来做菜,确实太暴殄天物了。

    左右这几日闲来无事,谢妙仪干脆摘些花瓣回来,又从庙里讨要来些香料,试试看能不能调配出新的方子。

    几日下来,还真让谢妙仪琢磨出了一个新方子。

    以檀香为主,松木香为辅,加入新鲜的梅花调和,倒也清逸幽雅,别有一番味道。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涩感。

    谢妙仪怀疑是用新鲜梅花的原因,打算用炭火将花瓣烤干再试试。

    刚分拣完还没来得及烤上,一双大手突然揽上她的腰:“在干嘛呢?”

    “你怎么来了?”谢妙仪没有回答,反问他。

    自从在梅林别院住下来之后,云萧每日一大早就会将自己关进书房潜心做学问。

    有时候偶尔也会出去,据说是回文殊庙去跟其他学子们交流。

    反正白日里大部分时间,他好像都挺忙的。

    谢妙仪在侯府操劳这么多年,如今难得闲下来,干脆也懒得操心太多。

    云萧忙的时候,她就自己找事做。

    有时候跟半夏一起在厨房研究研究菜谱,亲自动手做几样自己喜欢的江南小菜和点心。

    有时候就窝在厢房里,专心致志研究她的香方。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谢妙仪很少去找云萧,云萧也不会贸然来打扰她。

    “跟我走,带你去个地方。”

    萧昀转而牵住她的手,直接将人带到花厅。

    谢妙仪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胡大夫?

    “……”她当场就懵了,下意识甩开萧昀的手急忙背过身去。

    胡大夫怎么来了?

    他知道她是长庆侯夫人,是有夫之妇。

    如今,她却跟一个陌生外男,孤男寡女出现在这荒山别院,胡大夫该怎么想?

    然而谢妙仪还是慢了一步——t?

    “云公子,云……”胡大夫见两人进门,急忙上前行礼。

    看清她模样的瞬间,他似乎也愣了一下:“夫人?”

    谢妙仪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到底是该重金收买,还是杀人灭口?

    “这位是胡大夫,祖上三代御医,跟我家也算是旧相识。当年我嫂嫂怀孕的时候,还请他安过胎。你不是急着怀孩子吗?我特地请胡太医上山,给咱俩请个平安脉。”萧昀若无其事牵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将人拉到胡大夫面前。

    “云公子,这位夫人是?”胡大夫有些疑惑,不动声色地打量谢妙仪。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想甩开萧昀的手落荒而逃。

    萧昀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紧紧握住她的小手,理直气壮道:“我新娶的夫人。”

    第157章摄政王吧,他肾亏了

    胡大夫又打量了谢妙仪几眼,随即恍然大悟行礼:“原来这位就是云夫人。云夫人这面相一看就是个有福之人,与那长庆侯府的周夫人竟有几分相似。”

    谢妙仪:“????”

    萧昀淡淡道:“很像吗?”

    胡大夫摇了摇头:“也不是很像,眉眼之间有五六分相似吧。周夫人娴静端庄,这位夫人落落大方,各有千秋,也各不相同。”

    “……”

    谢妙仪很快想明白其中关窍,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跟胡大夫一共就有过一面之缘。

    济生堂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病人,他不可能每个都记住。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济生堂背后的东家,又一块讨论过那个特殊的坐胎药药方,胡大夫可能早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就算记得,估计印象也不深。

    一女哪能嫁二夫?在得知她如今的身份是云夫人后,更是彻底将她当做了别人。

    谢妙仪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解释,顺水推舟将萧昀推到他面前:“先给云公子诊一诊吧。”

    这么久没怀上,她早就有要给云萧诊脉的想法。

    原本还计划着,等过几日雪化了路好走一点,就带他下山找几个大夫仔细诊一诊。

    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把胡大夫给请来了。

    胡大夫能诊出坐胎药的蹊跷,谢妙仪对他的医术自然是很有信心的。

    “这……”胡大夫下意识看向冷面摄政王。

    “那就诊吧。”萧昀转身坐下。

    虽然那张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却也没有生气的迹象。

    胡大夫松了口气,麻利取出脉枕:“不知云公子……想看哪方面?”

    谢妙仪一副新嫁娘的娇羞,羞涩道:“我和夫君急着要孩子,但我迟迟怀不上。还请胡大夫帮着看看,我家夫君……是否有什么问题?”

    胡大夫胳膊一抖,差点当场跪下。

    这……这……

    竟是要看男人那方面的毛病?

    活阎王摄政王骁勇善战,杀人如麻,竟然……竟然……

    不行???

    夭寿哦,撞破这等秘辛,他不会马上就被杀人灭口吧?

    “胡世伯你很冷吗?”萧昀皮笑肉不笑,警告他别忘记自己的假身份。

    “是有点冷,下这么多天雪,一路上来天寒地冻的……”胡大夫笑得比哭还难看:“还请……还请云……云世侄……把手伸出来。”

    萧昀老神在在伸出手。

    谢妙仪急忙凑过去,满脸期待。

    胡大夫压力更大了,额头上忍不住冒出细密的汗珠。

    不过,这病还得看。

    他先仔细观察了萧昀的面相,又摸了他双手的脉搏,边切脉还边问出十几个问题。

    真正做到望闻问切,事无巨细,一点都不敢马虎。

    “如何?”眼看着诊得差不多,谢妙仪期待地问出声。

    “……”胡大夫下意识看向萧昀。

    “你看我干什么?是夫人不放心非要看诊,病情如何你直接跟她说。”

    “……”胡大夫憋了半天,小心翼翼斟酌着言语:“云世侄这病吧……就是……就是……”

    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样,谢妙仪不由得攥紧手指:“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胡大夫偷偷看一眼萧昀的脸色,尴尬含糊道:“云世侄吧……他……肾亏啊。”

    谢妙仪:“???”

    萧昀更是当场黑脸:“你再说一遍?”

    胡大夫身子一抖下意识就想跪下。

    萧昀一把将他抓起按回椅子上,黑着脸冷冷道:“你再说一遍,我哪里亏?”

    胡大夫越说越小声:“云世侄的脉象细弱、虚浮,舌淡苔白,是典型肾亏的现象。而且,您眼下有乌青,唇色淡白,还有腰膝酸软的症状……确实是肾亏。”

    萧昀:“……”

    他总算知道这人为何明明医术高明,却被排挤出太医院了。

    谢妙仪也急了:“可是他看起来身体很好啊?怎么会肾亏呢?”

    “但是……这些都是暂时的。”胡大夫简直快哭了,赶紧找补:“从脉象上看,云世侄肾亏只是虚症。就是一时纵欲过度导致的,底子肯定没问题。只要忌女色再吃上几副药,很快就能恢复。”

    谢妙仪忍不住小脸一红,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某些画面——

    她这次上山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求子,云萧就算读书再刻苦也不能耽误正事。

    这几日以来,无论白天发生了什么,这事都没耽误。

    云公子本人似乎比她还热衷,有时候说话说好好的,突然就将她抱上了床。

    谢妙仪若是口无遮拦说错话,自然少不了一顿惩罚。

    就算她偶尔分神,也能成为云萧惩罚的借口。

    昨日他到前头庙里去,似乎正好碰见了林怀瑾。林怀瑾出于关心,随口问了句:“怎么不见夫人?”

    云萧又开始吃干醋,晚上回到别院后,狠狠将谢妙仪折腾了一番。

    翻来覆去四五次,而且一如既往的又凶又狠,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她浑浑噩噩了一夜,醒过来的时候,又是大中午……

    谢妙仪真的很怀疑,云萧就是故意找借口折腾她。

    但她没有证据。

    现在好了?纵欲过度了吧?

    肾亏了吧?

    谢妙仪清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胡先生……那个……能不能不忌女色,多开几副药给他调理调理?”

    “????”胡大夫下意识看向萧昀。

    “……”萧昀看向谢妙仪。

    这么……着急的吗?

    谢妙仪被看得越发尴尬,羞涩一笑:“胡先生见谅,我急着怀孩子,还请您多多费心。”

    如今局已经布的差不多了,只要怀上孩子就可以送周帷上路。

    她实在等不及了。

    肾亏这种事情以后可以慢慢调理,但怀孩子真的急在这一时。

    胡大夫陪着尬笑:“夫人言重了,云公子这病情……呃不是,云公子压根就没病,只是这几日一时纵欲过度,所以才有肾亏的现象。不忌女色也行,不过得喝上几副药。最重要的是,得……得节制。每日一两次就行了,每次小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萧昀又黑了脸:“这如何能够?”

    “如果只为怀孩子的话,半炷香就绰绰有余。”

    “……”太医院罢免他果然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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