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话没说完,就被她扑进了怀里,他没有准备,往后退了一步,撞上吧台,但还是护住她。

    易思龄开心地凑上去亲他下颌,谢浔之快要被她的主动弄到神魂颠倒,“我喜欢你对我大方!以后多多挣钱,老公,当我的头号取款机。”

    谢浔之:“…………”

    易思龄直到逛累了才回主卧,也没有换衣服,还穿着那身银色高定礼服,躺在落地窗边的榻榻米上,抬眼就能看见今晚明亮的月色。

    一切沉寂下来,时间和空间都被拉长,游艇驶入更深的夜海。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易思龄喃喃自语,月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皎洁。

    谢浔之把西装褪掉,领结配饰腕表都取下,单穿着黑色衬衫,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易思龄继续看着月亮,眼忽然眯了眯,打了个哈欠,“其实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为什么这么想?我不是说了我肯定会来吗,老婆。我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谢浔之还是抱歉,对于不能陪她从早到晚,他早就把易思龄生日这天空了出来,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总是有突发事件来临,让他不能得偿所愿。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以为你只是哄我。”她委屈地瞥他一眼,想到了一整晚在期待和失落中反复横跳的失重感。

    “我哄了你又没赶来,你岂不是更生气?我何必惹你不开心。”谢浔之抬起手,指尖抚摸她柔软的脸颊。

    夫妻二人依偎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今天开会顺利吗?”

    “做完汇报就走了,领导讲话都没听。回头得找外公去卖个人情,不过也不是大事。”他说得很轻松,把中间复杂的人情关系一概掩藏。

    若是他没有外公撑腰,其实也不敢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上堂而皇之地早退。这不是社会、商业属性的会议,而是那种级别很高,商政两界都派代表参加的座谈会。

    他擅自在这种会议上离席,迈巴赫一路狂奔去机场,下了飞机马不停蹄上车,一路开到浅水湾,中途还差点和一台随意变道的车撞上。这些就不与她分享了。

    “外公会不会骂你。”易思龄窝进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他。这个角度看他,下颌线更明晰而流畅,鼻梁挺拔,骨相非常优越。

    “不会。他顶多罚我给他抄几卷经书。”谢浔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忽然咬了她一口,“只有你敢骂我。”

    易思龄的手指被他拿牙齿磨着,痒得她咯咯笑,“我骂你什么。土?不解风情?老变态?可是都没错啊,我只是陈述事实,又不是骂你。”

    谢浔之:“…………”

    “你怎么不说话?”

    “被你气死了,昭昭。”

    易思龄转过身,趴在他怀里,手肘搁在他结实宽厚的胸膛,托腮看着他,“那支毛笔是你做的。”

    他嗯了声,垂眼低瞥她。

    其实她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那笔杆上的昭昭二字是他自己刻的,刻得并不好,“是不是不喜欢,下次不送这些了。”

    其实那支毛笔很委屈,光是那块通体鲜艳,色泽莹润的紫翡原料就很昂贵了,做手镯的料子,被他用来当笔杆。他自以为别出心裁的礼物,结果大翻车。

    上一次大翻车还历历在目,他得出了经验,要送她贵的、华丽的、风光的礼物,还得梅叔把关审美。

    “倒也不是不喜欢。”易思龄小腿回勾,在空中晃了晃,十根粉润的脚趾晃人眼。

    “我以为是你买的,随便买了打发我。害得我对第二份礼物都不期待了。你应该告诉我是你做的啊。”

    这艘游艇不知驶到了哪里,灯火渐稀,夜色是无边无际的漆黑,时间静谧,适合被浪掷。也许到了明天,就要驶入公海。

    他们在自己的游艇上,想做什么都可以,无所顾忌。

    谢浔之拿手敲她额头,他不想做点什么事就要拿到她面前夸耀,他没这么轻浮,“别把我想的很坏。”

    “你是很坏啊。”

    易思龄歪着头,她没有卸妆,眼睛周围点缀着亮晶晶的人鱼姬闪粉,就这样望着他,睫毛扇动,蝴蝶一样扰得他心迷神乱。

    谢浔之眼眸很暗,因为她口中的坏太有暗示性,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

    “今天是不是还没有接吻。”他忽然出声,口吻从容不迫。手指已经触上她的唇角,指腹沾一抹红,被他揉搓至融化。

    易思龄飞快地垂下睫毛,瓮声瓮气地说:“你闭嘴…坏蛋…”

    谢浔之扣住她手腕,把人往怀里压,低头吻住她的唇。夜色静谧,海浪浮沉,适合拥吻,也适合做很多事。

    很快就翻身,两人倒在柔软宽敞的榻榻米上。

    易思龄的唇被他吃得水光迷离,她紧紧闭着眼,最后才说,“没有那个…”

    谢浔之把头埋进她颈窝,很轻地咬,磁性的嗓音在清冷的月光中很性.感,“准备了。”

    准备了半年的。

    易思龄呆滞一瞬,抬手就打他,但打下去的力道其实很软绵,不亚于调.情,“你就知道准备这个…”

    其实她也想要。

    勾下来的蕾丝湿答答,谢浔之的手指和掌心流.满了,都是证据,他假装不知道,只轻轻笑了声,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想也只能一次,现在太晚了,要早点休息。”

    “………”易思龄恨不得咬死他。

    “生日快乐,老婆。”

    他让她在上面,十指交扣的力量托住她,身后是漆黑夜海,朦胧月色,随着远离城市,繁星布满苍穹。

    海豚脊披星光,跃出海面,又回到海洋的怀抱。他们拥有一整个不被打扰的晚上,在这无人经过,只有飞鸟和鱼的海上。

    .

    在港岛玩了三天,易思龄才恋恋不舍地回京城。当然,她也很想念京城,一下子有了两个值得她眷念的地方,她像一个渣女,不知道怎么安排才能平衡得了。

    生日的第二天光去拆礼物了,上百份礼物堆在杂物间,等着她临幸。除了邀请来参加生日宴的客人都送了礼物,还有其他没有邀请到的朋友,伦敦的朋友,生意上的伙伴,各种奢侈品牌、酒店、俱乐部等赠送的生日礼,琳琅满目,五花八门。

    其中有一份没有署名的盒子,也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混进来的,连张贺卡都没有。

    打开来,是一颗硕大的霓虹蓝色帕拉伊巴戒指,像一泓蓝汪汪的海水,目测有四十克拉,一看便知是拍卖行上收来的典藏级别。

    易思龄蹙眉,在群里问了一圈,无人认领这只上千万的戒指。

    是陈薇奇点了她一下:【你不如问问你那个前男友。】

    易思龄明白了过来,是郑启珺拜托前来参加她生日宴的朋友,把这份礼物浑水摸鱼带进来。她当即把戒指从手指上取下来,像扔烫手山芋扔回盒子里。

    什么人啊,都分手了,还送什么礼物。

    “神经病。”易思龄轻哼,“当我是什么人,稀罕你一枚戒指。”

    她把盒子原封不动包好,拿给栗姨,让她拿去浅水湾29号。栗姨亲自带着戒指上门,并带过去一张纸条。

    纸条摊开,上面大写了一个字:【滚!】

    易思龄骂了人,心情很好,飞机上,谢浔之问她怎么这么高兴,她不说,亲了他一下。

    “谢浔之,我觉得你很好。”

    “………”

    易思龄反思了三秒,为自己曾经居然认为嫁给郑启珺要比嫁给谢浔之要好。

    还是谢浔之好,谢浔之比那些男人都好。

    回到京城,一大堆的事等着易思龄处理。福娃娃的新配方上市后一度卖到脱销,不论是几家线上渠道的旗舰店,还是线下实体店、经销商,都纷纷催总部供货。

    有实力的大型经销商甚至提前打来两个季度的货款,要求供货时拿到优先权。

    只有产品本身火爆,不愁销,和经销商的条件才好谈拢,不到两周的时间,三分之二的经销商都同意今年提高百分之五十的销售任务,并提前打来两个季度的货款,现在福娃娃正是赚钱的时候,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经销商不是傻子,不可能在这时候还要扳手腕。

    都等着福娃娃的新品上市,一旦反响好,热度高,就会有更多有实力的经销商主动来谈代理权。福娃娃目前主要销售渠道都在大中华地区,对南方市场的开拓较少,易思龄计划得很好,一旦新店反响好,她会迅速扩张,把旗舰店开到其他一线城市,并且和各大城市的大型高端超市合作,投放福娃娃烘焙专区。

    轻盈系列的千层蛋糕会和旗舰店的开业一起上市,因为这种蛋糕保质期只有十天,所以需要搭配冷链运输,保证在4时内能送到全国各地。

    易思龄这两天带着曾如和张箐和两家大型冷链运输公司谈合作,先同时合作一年,哪家公司服务更好,好评更多,明年就能签独家。

    张箐:“易总,我看你这几天精神不好,是不是太累了?”刚刚开会的时候,易思龄几次偷偷打哈欠,都被她看在眼里。

    张箐和其他员工不一样,她是谢浔之指派给易思龄的特助,有特殊状况都要及时上报。

    易思龄萎靡地趴在办公桌上,她说不上来这种疲惫,还伴随着头晕,“不知道,最近总睡不饱。头也好晕。明明没有熬夜啊…”

    谢浔之督促她早睡,一到十一点半就不准她玩手机。真是不解风情的老古董。

    “是不是新店要开业,您太紧张了?别压力太大。”张箐看着易思龄,总觉得她瘦了。

    “先忙过这段时间吧,等下周新店开业,新品上市,一切走上正轨,我就不管这么多了,专心录制节目,其他的事都你们来。”易思龄喝了一口热的芋泥奶茶。

    她要给自己放长长的假,要重新恢复作息,每天睡到十二点。,尽在晋江文学城

    “后天新店开业,您要光彩照人的出席剪彩仪式。”

    谢浔之也敏锐地发现易思龄不对劲,开始每晚不到十一点就督促她睡觉。

    “别刷,都是夸你的评论。”他把她的手机按灭,“早点睡,我看你最近精神不太好,脸也瘦了,是不是工作太忙。”

    易思龄被没收了手机,很不高兴,不说话。

    谢浔之:“我再给你多派三个助理跟着你。两个给你打下手,一个管你生活。”

    易思龄很无奈,“我有栗姨。”

    “栗姨又不跟着你上班。”谢浔之在这方面很强势,不能再任由她这样下去,“放心,她们不对我汇报,都是你的人。”

    易思龄翻了个白眼,不想看他,扭头睡到另一侧。谢浔之知道她发脾气了,胸膛覆上她的后背,把她搂进怀里,“后天是不是新店开业?”

    易思龄这才搭理他,“你怎么知道啊

    。”

    “老婆的工作,我关心是应该的。”谢浔之亲了亲她,这几天都心疼她,忍着,不折腾她,只想让她好好休息。

    “剪彩请了哪些人?”

    “我啊,方总,黄总,晓安,驰仔是代言人也会来,还有一起录制过节目的几个人。还有小炸鱼和她那帮名媛小姐妹,说要来给我撑场子。”

    谢浔之:“不邀请我?”

    易思龄愣了下,就在他怀里翻身,鼻尖轻轻撞上他的下颌,“你也来?会不会太夸张了。”

    “夸张什么。”

    “蓝曜集团的太子爷来参加我一个小小福娃娃的新店剪裁仪式,不夸张吗?”

    谢浔之觉得她在阴阳怪气,堵住她的嘴,让她不准说这些话,“给我留一个你身边的位置。”

    他不愿错过她人生中任何精彩的瞬间。

    后天上午,新曜商场人潮攒动,闻讯而来的粉丝几乎要把整座商场挤爆,整整五层的地下停车场在上午七点就满位了,后面进来的车休想找到一块犄角旮旯。

    周霁驰的保姆车停在商场正门,在一众保镖和安保的互送下进了商场,粉丝的尖叫声宛如浪潮,一波涌过一波。

    福娃娃的围挡在昨天凌晨被撤走,四百平米的店铺呈现开放式设计,大面积的木质基调,搭配各种中式绿植、鲜切花,手工非遗花灯,在一众冷冰冰的蓝血高奢品牌的包围中,展现着与众不同的中式清雅。

    易思龄穿上那件紫色宋锦旗袍,头发挽成低髻,插一支绿莹莹的翡翠簪子,从车里出来的瞬间,无数闪光灯扑在她脸上。她不是女明星,但也从小活在聚光灯下,面对长枪短炮并不怯场,但今天不知怎么了,有些头晕和反胃。

    也许是人太多太多,加上天又热,空气很闷沉。

    九点,主持人开始走流程,易思龄和其他几位参加剪彩的人站在一起。

    谢浔之是这时候赶过来的,一袭冷灰色的西装绅士得体,搭配了紫色的领带,和她身上的色调很搭配。不止有谢浔之,就连谢明穗,谢温宁,谢知起全部来了。

    谢家四个兄弟姐妹,都是个高的俊男靓女,气质出尘,走在一起太抢眼。

    闪光灯扑得更厉害,记者恨不得冲过围栏。

    “啊啊啊啊!姐夫!姐夫也来了!”

    “天啊,快看大小姐的小眼神!她是不是嫌弃姐夫来抢风头啊!笑死我了!太可爱啦!!”

    “其他三个是谁啊?别说他们四个走在一起还挺像的。”

    “那个穿白衣服的是谢家二小姐吧,机车服的是小起!啊?我疯了!小起姓谢…我不可能才知道小起是谢家的吧??”

    谢浔之就在现场几千道目光之下,走到易思龄的身边,“会不会抢你风头了老婆。他们非要跟着我来,我没有办法。”

    谢温宁举手,“大嫂,是我求大哥带我来的。”

    谢明穗笑:“我们站在最边上,让大哥和大嫂站C位。”

    剪彩的时候,谢家的三位都站在最边上,明明拎出来任何一个都是坐主位的上宾,今天在福娃娃的剪裁仪式上只能站在边边角角。

    易思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心情,就连那股头晕都缓了下来,“谢谢。”她在一片嘈杂声中,小声说。

    谢浔之得体地看向镜头,虽然他还不太习惯有这么多疯狂粉丝的注视,但还是保持绅士,只是低声回:“老婆,我们都该谢谢你。”

    大合照中,易思龄优雅地站在C位,身后是她付出心血的福娃娃。

    没有任何人能抢她风头,即使是谢浔之也不可以。

    剪彩结束后要退场,喧闹嘈杂的场面吵得易思龄头疼,不知为何,她忽然捂住嘴,反胃地干呕了一下。

    谢浔之迅速反应过来,抬手护住她,“不舒服?等会去医院。”

    易思龄摇头,“没有…没事…有点头晕…呕——”

    她又捂住嘴,呕了一下。

    “大小姐怎么呕了!”

    “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

    “是不是……我的天,是不是怀孕了?”

    现场吵到谢浔之有些燥热,他护住易思龄,在保镖和安保的掩护下,快步往特殊通道走去。

    易思龄还在不停的干呕,头也昏昏沉沉,就在进电梯的最后一瞬间,她实在是撑不过去,双腿发软,双眼一黑,就这样倒在了谢浔之的怀里。

    “易思龄!”

    谢浔之飞快将她打横抱起起来。

    比翼双飞

    保镖挡住了大部分记者,

    但还是有镜头抢拍到了易思龄晕过去的瞬间,场面一片胡乱。

    谢明穗和梅叔两人离得最近的,已经后脚跟着上了电梯,

    看见易思龄突然晕过去,

    谢明穗吓得心脏一抖,

    眼疾手快一巴掌拍上电梯关门键,身体挡住门外不停闪烁的镁光灯。

    “大哥…这是怎么了…”谢明穗紧张地问,

    声音在抖。

    谢浔之抱着易思龄,

    没有人能看出来他的手臂其实也在发抖,

    心脏一阵紧过一阵。

    他靠着意志力来维持冷静,

    说出来的话语速极快,

    字字冰冷——

    “梅叔备车,

    去晟和,

    明穗打电话给刘院,

    准备病房,让林秘去协调今天所有的媒体,

    有关易思龄昏倒的照片全部拦下来,公关部随时待命。”

    晟和医院是蓝曜控股的高端私立医院,谢家在这里拥有专属的医疗团队。

    混乱中,有谢浔之的冷静调度,大家各司其职,

    谢明穗谢天谢地至少大哥还能保持冷静,

    她都已经慌到无法思考了,可电梯门打开的那瞬间,

    她看着大哥从还未完全展开的电梯门缝中冲了出去。

    步伐由走到跑,

    兵荒马乱,完全失去了一如既往的冷静。

    .

    易思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昏倒,

    她一向身体不错,没有不良嗜好,除了月经偶而不规律这个小毛病以外,每年的体检数据都非常健康。

    昏过去的那瞬间,她脑中唯一的念头是——丢脸丢大了。

    洁净馨香的病房里,窗帘拉至一半,挡住烈日炎炎的白光,温度和湿度都很惬意。床上的女人睡得恬静,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手肘窝还留着抽血的细小针孔,挂着吊水,丝毫不知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外面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怀孕?”

    “大嫂有宝宝了??”

    “少奶奶怀孕了!?”

    三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低沉的那一道完全被另外两道激动兴奋的掩盖过去。

    刘院长也难掩喜色,一开始接到二小姐的电话,把他吓了一跳,现在结果出来了,他长舒一口气。

    “是的,夫人是怀孕了,看指标和超声结果,夫人已经怀孕一个月左右了。恭喜您,谢先生!要当父亲了!”

    刘院长嘴上说着恭喜,可面前的男人丝毫没有喜色,眉头蹙得更紧,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张血液报告单,HCG超过两千,无法抵赖。

    半晌,他才缓慢地开口:“为什么会晕倒。”

    “这个原因就涉及很多了,结果上看,夫人有轻微低血糖,如果压力太大,或者休息不好,再加上环境的刺激,就会短暂性晕倒。这个不需太担心,后续要加强营养,多休息,少劳累……我开一些补剂给夫人……”

    刘院长说了很多,谢浔之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大脑像是被重锤锤到宕机,他深深呼吸,用来平稳心绪。

    怀孕。

    怎么是怀孕?大脑强行运转,试图找出一丝纰漏。是哪一次没有做好措施?上周?生日那晚?还是更早之前?可每一次他都严防死守地戴了,完事后也会检查是否有破损,难道做了防护措施也能怀上?这孩子从哪里钻出来的?

    连串的疑惑宛如飞鸟疾驰而过,他一个都抓不住,紧接着,他后知后觉这是一件怎样惊天动地的事,一股热浪从心底冲到胸腔,冲到大脑,他形容不出这是怎样的心情,他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握成拳。

    这种巨大的幸福他一时间很难承受,像是被最好的命运砸中,有种惶恐,怕接不住,怕不是真的,怕易思龄不喜欢,怕易思龄受伤害,怕很多很多。

    他也会害怕,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到害怕。

    他需要反复确认。他的心跳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跳动的速度很夸张。

    “你确定是怀孕了。”他问了第四次。

    刘院长:“……我确定,谢先生。”

    谢浔之倏地站起来,转身,大步流星走出去。

    谢明穗和梅叔面面相觑,不懂这个即将成为父亲的男人为何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谢浔之重新回到病房,走到易思龄所在的主卧,轻轻拧开把手。他没有动,而是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女人。

    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他怕惊喜变成惊吓,吓到她。毕竟这个孩子来得太意外,完全不在他们夫妻的计划安排中。

    易思龄有没有准备成为一个母亲?倘若没有准备,该怎么办?

    谢浔之就这样站着,把所有的问题全部想了一遍。

    不要紧。没有准备也不要紧,来了就是来了的解决办法,他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不需要她有任何忧虑,然后慢慢陪她一起接受这个意外。

    谢浔之紧握的拳松开,手指的血液回流,酥酥麻麻的感觉牵动着心脏,他走到床边,俯身,在易思龄鼻尖烙下一个吻。

    又静静看了她好半晌,这才离开,把房门关紧,让她好好休息。

    病房是大套间,除了主卧、次卧、书房以外,还有一体式的客餐厨。

    谢浔之坐在沙发上,一条一条吩咐梅叔:“物色一个擅长孕妇饮食的营养师,要履历干净,性格温和……再选三个擅长不同菜系的厨师……所有的产检就在晟和,医生是自己人我比较放心,每次产检报告都记得拿去给秦叔的夫人过一遍,我记得她是产科的?”

    梅叔:“是,秦院长的太太是京大附医的产科一把手。”

    “预产期的时候把她请过来。”

    “好。”

    “栗姨一个人不够,我怕其他的她用不惯,你和栗姨商量一下,能不能从易公馆多调几个她熟悉的人来照顾她。还有月嫂、育儿师这些让母亲去选,她比我有经验……那台法拉利也不能开了,把我的司机给她用,用那台幻影接送她。谢园的一切物品都检查一遍,不要有伤害孕妇的,尤其是香气。”

    谢浔之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全部交待了一遍。但他不专业,还需要有更专业的人来指点。

    梅叔已经彻底晕了,但严阵以待:“还有吗,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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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不要告诉两边父母,让明穗也别说,一切都等易思龄醒来后再商议。”

    他怕易思龄还没接受这个事实,两边父母就跑过来关心这关心那,说一大堆注意事项,让她感觉迷茫和压抑。

    “让厨房炖点滋补的糖水,拿一双平底鞋。”

    交待完,谢浔之挥手让梅叔出去。

    他需要一点空间让自己清醒清醒,因为心底还是紧着。怕易思龄醒来后跟他发脾气,怕这次他哄不好。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更别提易思龄了,她是这场意外中最辛苦的人。

    她的情绪是最重要的。

    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在易思龄床边坐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晚霞漫天。

    .

    易思龄不知道她睡过去的这几个小时里,谢浔之做过多少次心理建设,打过多少次腹稿,预设过多少种状况,他甚至想抽一根烟来缓解焦躁,但不可能,烟和酒都不能碰,雪茄都要戒断。

    易思龄只知道睁开眼后,看见的是那张永远温雅,永远沉稳的面容,仿佛不会出现任何惊涛骇浪。

    “醒了。”谢浔之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拨开她粘在侧脸的碎发。

    易思龄睡了冗长的一觉,疲惫彻底驱散,身心都饱足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哝着:“谢浔之。”

    谢浔之被她这一声唤得心脏无限柔软下去,像流沙,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才好。

    “我在。饿了没有,要不要吃点东西。”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凝滞而低哑。

    “我这是在哪…”易思龄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想坐起来,可睡久了头有些昏沉,又跌回去。

    “老婆你别动,我扶你起来。”谢浔之紧张地说。他把枕头叠起来放在她后背,扶着她坐起来。

    易思龄笑他小题大做,又问了一遍这是哪。

    “医院。”谢浔之端起床头柜的保温盒,打开来,里面是炖得香甜软糯的牛奶雪梨燕窝,“喝点吧,你一天没吃东西。”

    “医院?”易思龄蹙眉,终于把昏睡之前的记忆连上,“天啊!我是不是在剪彩上晕倒了?有没有被拍丑照!谢浔之!我的手机!快!”

    “没有丑照,我都拦下来了。”

    易思龄不相信,“真的?”

    “我保证。”

    “那我为什么会晕倒?”

    “老婆,先喝两口。我慢慢解释。”谢浔之径直拿起勺子要喂她,冷玉的长指配上她喜欢的琉璃长柄勺,有赏心悦目之感。

    易思龄没功夫欣赏,她只觉得谢浔之好奇怪,又是扶又是喂,当她牙牙仔吗?可有人伺候到底舒服,她干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谢浔之喂一口她喝一口,就这样喝了一大碗,喝不下了,她推开,舔了舔嘴唇,下一秒,餐巾纸递到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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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狐疑地盯着谢浔之,喝了热牛奶的嗓音带着娇甜,“你好奇怪。到底怎么了?我晕倒是为什么?我怎么问你什么你都不说啊。”

    谢浔之心里有鬼,她不过是轻轻地瞥一眼,他居然手心冒汗。他滑动两息喉结,一双漆黑的眼眸沉如雾霭,他把碗勺放进袋子里,用这短短的几秒来思考。

    “昭昭。”

    谢浔之坐下来,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晦暗的眼眸望过来。易思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睡饱过后精神洋溢,笑容天真而调皮。

    谢浔之捏住她柔软的掌心,语气平和,字字清晰入耳:“你晕倒是因为怀孕了。”

    易思龄还在那傻笑,不懂命运已经砸了过来,跟她开了一个最美丽的玩笑,“嗯?我晕倒是因为怀孕了。怀什么孕?”

    她重复一遍,“怀孕…怀孕!?”

    “怀孕……”

    她茫然呓语,双手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肚子。

    那里很平整,没有任何起伏。

    原来她最近莫名其妙的头昏,犯困,是因为怀孕了。她以为是工作太忙了才导致经期推迟。

    笑容一寸一寸僵住,直到垮下来,最后消失殆尽,两人就这样在沉默中僵持了许久,直到彼此的脸都开始变成虚幻的影子。

    谢浔之想过很多场景,她尖叫,吵闹,咬他,骂他,让他滚,或者她会很开心,都想过。但没有想过她一言不发,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他。

    易思龄不说话,谢浔之不敢轻举妄动,他滚动的喉结暴露他此时内心的兵荒马乱。

    两行眼泪忽然从那双光彩照人的眼睛里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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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浔之心脏骤震,这是第一次看见她哭,抬手去抹她的眼泪,触到温热的那一瞬间,他手指都发僵,冷静的声音中带着微不可察地颤抖,“昭昭,你别吓我。”

    易思龄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不讲道理地滚出来,“你骗我。谢浔之,你骗我。”

    “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浔之:“不是,我向你保证,虽然我现在的保证可能不值钱,但你相信我,老婆,我不可能在这种事上面做手脚。”

    易思龄不说话,愤愤地看着他,又委屈地推开他的手,自己拿手背擦眼泪,“你就是故意的。”

    “我若是想要孩子我会和你商量,我们达成一致后再努力,我不会通过这种下作的方式让你怀孕。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也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隔应,一辈子的心结。”

    谢浔之吁出一口气,冷静地说,“老婆,我还没疯。”

    易思龄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但就是想撒火,这桩“惊喜”太令她措手不及,她总不能对着肚子里的无缘无故多出来的小胚芽发火,只能撒到谢浔之身上。

    她瞪过去,嗓子都嘶哑了,“那这个宝宝怎么来的!不是你的坏东西弄到我里面了,还是别人的啊!”

    谢浔之差点气到心脏停跳,他把易思龄搂进怀里,宽厚的双肩把衬衫撑满,将她纤瘦的身躯彻底包裹,嗓音低低地,有些沉哑,“别让我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老婆,我不想这么早被你气死。”

    易思龄被他这句话弄到破涕为笑,他有时候讲话真是让人很无语,她捶打他的肩膀,“气死你,气死你,就知道说这种话,我看你也活得好好的!”

    “我得活得好好的,不让你撒气的时候找不到人。”谢浔之把她抱在怀里,抱得并不紧,像一座坚固的城池,让她有所依靠就好。

    易思龄就这样打了他好多下,直到胳膊都发酸,这才无力地垂下去,她只是打他,没有推开他的怀抱,这个怀抱就一直延续下去。

    .

    窗外日落西沉,半晌而已,日色收起最后的余晖,灯火初上,城市热闹而宁静。

    “留下它吧,昭昭。”

    谢浔之目光发沉,喉咙阵阵发紧。

    易思龄咬着唇,脸颊的泪水被擦净,可还是有洇干的泪痕,让皮肤微微紧绷,很不舒服,她没力气打他,但还是生气,气得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力道发狠,即使隔着衬衫也咬出深深的牙印。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它都在我肚子里住下了,难道我会把它打掉吗?”易思龄委屈地说着,刚刚又是打又是咬,额头上覆了一层薄而晶莹的热汗。

    谢浔之用手掌抚走她额上湿汗,“我没有这样想你,但能不能留下它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做决定,我怕它来得太意外,让你没有准备,不高兴。”

    “若是我不想呢。你怎么办。”易思龄仰头看他。

    谢浔之被她这一句问到心都在悬崖边,随时会摔下去,内心越是翻江倒海,面上越是沉稳如水。

    他看着她,也不知是接受她的审视,还是审视她,撑在床上的那只手逐渐握紧,指节都发白。

    易思龄看着他那双凝墨的眸逐渐下沉,沉到看不见任何微光,整个人被一根弦拉着绷着。她知道他是非常强大的男人,能接受这个世界上一切狂风暴浪的击打,但他此时看上去很累,很冰冷,很像一只徒有强大外表的空壳。

    “我…”

    滞涩的心脏让谢浔之无法像平日那样拥有清醒而有力的头脑,钝痛像潮汐,一阵一阵回流。

    他想留下她,也想留下这个孩子,因为是他们的孩子,可他又希望她高兴,而不是被迫,但若是真要沉稳冷静地说一句——那我尊重你,你不想要就不要。

    他说不出口。

    这是他们的孩子。

    “我尊…”谢浔之骤然收了声,背脊冰凉,“抱歉,昭昭。我出去一下,一分钟就回来。”

    他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易思龄不知为何,眼眶再度红了,心里又是酸又是满又是气,对着他暮气沉沉的背影骂道:“谢浔之,我发现你真是个胆小鬼,你连说一句要留下它你都不敢吗。”

    谢浔之脚步顿住,下一秒,他重新转过来,大步折返,俯身抱住她,冷静地一字一顿:“我想要你,也想要我们的孩子,易思龄。我都想要。”

    他音色里杂着很古怪的气息,似乎是……哽咽。

    易思龄的眼睛晶莹湿润,她笑起来,闭上眼,抬手抱了抱他,“谢浔之,以后别再这种事上装腔作势,维持你那套君子做派,好吗?”

    谢浔之觉得她太聪明,太厉害,他被她看透了。他的命脉也被她握住。

    他这一生没有任何人拿捏过他,没有任何人让他俯下身低过头,也没有任何人能把他坚实的外壳啄破,要他一颗心脏酸麻。

    易思龄是唯一的特例。

    “好。”他吻了吻她的耳廓,又吻到她侧脸,最后在鼻尖。

    一颗心轮了三遍过山车,都快破烂了,终于停下来。

    温馨的病房里,两人就这样坐在床上,易思龄摸着小腹,还是觉得这个惊喜太惊吓。

    “真的有了?不会是搞错了吧…”她蹙着眉,拍了拍自己的小腹。

    谢浔之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干这种傻事,“你现在打它疼的是你,等生出来了你再打。”

    易思龄:“…………”她气笑,“我是它妈咪,我为什么要打它,要打也是打你。”

    “它不听话,还没出来就让我们吵架。”谢浔之抬起手指,很轻地,很温柔地,碰上易思龄的肚子。

    他居然只敢用一根手指试探。很神奇,其实没有任何起伏变化,但那里面多了一颗小芽苗。

    易思龄笑着打他手背,“你说这些说不定它听得到。”

    谢浔之收回手指,“等它出来了,让它给你道歉。”

    “道什么歉?”易思龄笑。

    “它吓到你。”谢浔之抿唇,语气很严肃。

    也吓到了他,这辈子没有经历过这种翻天覆地的大起大落。从商场一路到医院,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你混蛋啊,它还是个婴儿,道什么歉。”易思龄抬起双臂,撑了一个懒腰,“父母都知道了吗?”

    “没有,这种大消息等着你亲自说。”谢浔之温柔地扶她起来。

    易思龄很满意,她当然要亲口告诉爹地妈咪和三个妹妹,让他们也狠狠“惊吓”。

    “我饿了,带我去吃好吃的。”

    谢浔之笑,问她想吃什么,易思龄报了一连串菜名。谢浔之一一记下,只是让梅叔安排时,默默踢掉了刺身拌饭。

    目前的状态,生肉吃了不好。

    易思龄把睡衣换下,栗姨拿过来的一件粉色连衣裙,颜色像桃花,看着心里很欢喜。

    “对了,谢浔之,你这段时间少惹我,我肯定情绪不稳定,如果我受了气,我就不在京城养胎了,我肯定回港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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