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燕绥之这个人就是他的例外。

    当天夜里,燕绥之连哄带骗,使尽浑身解数,从顾晏那里弄回了自己的智能机。

    毕竟作为一对恋人,没什么是一场缱绻深吻解决不了的。

    实在不行?

    那就多亲几下。

    ……

    事实证明,燕绥之拿回智能机的举措实在是明智又及时。

    半夜时分,燕绥之正靠着顾晏看卷宗,智能机里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消息来自于一个多日未见的名字——记者本奇。

    内容是一句话:

    -

    有人要把顾律师搞出一级律师的备选名单,就是今明两天了,你让我得到消息提前告知你的。不过说实话……提前告知好像也没用,已经来不及阻止或撤回了。

    第197章

    回归(一)

    事关顾晏,燕绥之最初并不想闹得太大。

    于是他问本奇:

    你这消息是从谁那里流出来的?帮忙牵个线,或者让对方直接报个价吧。

    本奇回复他的语气很惊奇:

    哇你一个实习生好大的口气,还直接报个价。你钱多烧手么?

    顶着实习生皮囊的燕教授确实动辄徘徊在赤贫线,这大半是他极不科学的花钱方式导致的。

    现在他容貌已经恢复了,虽然还没往遗产委员会递申请,但大部分未处理的遗产迟早要回到他手里。也就这么几天了,他当然想用什么口气就用什么口气。

    但隔着智能机的本奇不知道。

    他先是怀疑实习生看到消息气疯了,胡言乱语。

    后来又猜测是不是顾晏授意实习生问的,真正要撒钱的人是顾晏自己。

    这位记者先生脑洞大开的时候手速惊人,一条信息接一条信息地往燕绥之这边投,震得他手都麻了。

    院长好好发个信息,被这些震动弄得有点不耐,终于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句:

    -

    记者先生,你是不是把我的收件箱当成发表平台了?打算一口气写到结局?

    智能机不震了。

    距离医院不到半小时车程的某个酒店房间里,本奇指着屏幕吹胡子瞪眼:“这实习生又踏马嘲讽我!第几次了?”

    “哦……”

    反坐在椅子上拨弄设备的赫西眼都不抬,心说你真想编故事自己心里默默编就得了,非要一条条发给当事人看,不嘲讽你嘲讽谁啊?

    但赫西勉强给自己的老师留了点面子,说:“太过分了,别生气。”

    本奇:“……你这个语气就很敷衍。”

    他抱怨归抱怨,却没有耽误正事。几句话间,他就已经跟那位放消息的朋友交涉好几个回合了。然后得到了一个很遗憾的结果。

    他把这个结果转告给实习生:

    再卖个人情吧,我帮你们又打听了一下,这事确实有点难搞,现在握着内容的人不止一个,准确地说不知道有多少个。你光跟某一个交涉也没用,撤了这个还有那个,想用钱一次性解决,恐怕有点难。

    发完这条信息,本奇便翘着嘴角好整以暇开始等。

    有点难并不代表毫无办法,只是迂回折腾一些。

    作为一个在媒体圈混了很多年的老鸟,虽然没混出特别大的名堂,但经验还是很足的。本奇冲好奇的赫西晃了晃食指,高深莫测地说:“我其实已经给他们想好几套方案了,但不能说,得吊他们一会儿。这是个经验,你得记住,有些事拖一会儿,让对方着急一段时间,他们才更容易意识到你的重要性。”

    赫西:“所以您现在这是……”

    “我等他求我两句。”本奇抬着他那圆润的几乎看不出分界的下巴,说:“这小实习生太傲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我要挫挫他。他低头说几句好听话,态度放端正一点,我就给他指条明路。你看着吧,过不了两分钟他就又会来信息的。”

    赫西盯着智能机。

    果不其然,还不到一分钟呢,本奇的智能机就震了起来。

    “你看!我就知道他铁定要服软。”本奇说着点开信息内容。

    就见那位实习生回了一个字:

    嗯。

    “……”

    赫西默默看向本奇,本奇一口气没上来,已经快要噎死了。

    他不信邪地瞪着智能机等到半夜,那位实习生居然真的再无动静,以至于本奇刷了一夜的新闻消息,愣是失眠没睡着,深深体会了一把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他对自己说:“等到8点,如果到早上8点,那实习生还没开窍,我就下点面子,再主动点拨他一回。”

    这种纠结的心理让赫西有点摸不透:“您不是跟那两位律师关系很一般么?怎么现在又开始替他们着急了?”

    其实本奇自己也弄不清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直到早上,他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泪汪汪地坐在床边翻新闻。阳光从窗外漫上来,把他整个人浸泡在其中的那个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了。

    哪怕他早就在稠腻的现实中混成了不那么讨喜的老鸟,也偶尔会在某些时刻冒出年轻时候的想法——

    希望背地里耍阴招使绊子的人永远不会得逞,希望有能力的人能顺利站在与之相匹配的高度。

    这可能就是他所剩不多的一点儿初心吧。

    本奇掐着时间数到早上8点,正要一鼓作气给顾律师以及实习生发信息,却发现各大网站先他一步放出了报道。

    他们所用的标题不尽相同,内容排布也有差别,但主题核心都差不多,用通俗的话说就是“联盟风头正盛的准·一级律师顾晏,跟自己的实习生搞到一起去了”。

    其实单把这个核心拎出来,也不至于多么招人反感。

    一定有人会想:没准人家不是什么潜规则私密交易,而是正经的关系呢?管天管地还管人家找谁谈恋爱?

    所以那些报道排布得很有技巧,欲扬先抑。他们先抛一个顾律师跟实习生交往过密的开头,配合一些照片,比如一起用餐,一起上车下车,同进同出,甚至还有顾晏城中花园那幢别墅的偷拍。

    这时候的看客也许会八卦,也许会探究,但恶感并不重,毕竟不排除是正经关系。

    报道紧接着就放出一些极具引导性的东西,比如见面一天带出差,两天上法庭,强行省略模拟法庭测验,各种破格优待等等。所有的内容都明晃晃地在说:正经的关系总要有一段发酵时间,哪可能这么快?所以别做梦了也别狡辩了。

    一些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照片和视频又对这些内容来了一番添油加醋,“大律师以各种条件为诱饵搞实习生”这层意思基本就板上钉钉了。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平时,被人议论一阵也就算了,对形象有影响但实质意义不大。可一旦跟“一级律师”扯上关系,这就会被无限放大。

    尤其是在初选名单公示期内,极其败坏好感,基本不死也凉。

    但报道扯完这些还不过瘾,又添上了顾晏最近的动向。

    摇头翁案延期本来就引起了诸多议论,其中不乏有人满怀恶意地乱做猜测,认为顾晏作为辩方律师有意拖延,没准儿还有什么更复杂的私下交易,根本就不打算好好办这个案子。

    那些报道极具煽动性地把这点突出出来,拉足了恶感之后,又附上一堆照片——

    先让人明白,庭审延期是因为顾晏人在医院。

    接着放出佐证,证明顾晏本人并没有任何病症,倒是那个小实习生身体抱恙。

    至于那个实习生有多严重呢?

    报道又甩出几张照片,拍的是顾晏出医院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好几个大牌衣裤的纸袋。

    而之后这些衣裤并没有见他穿上,谁穿的不言而喻。

    真有重病,会不穿病号服尽倒腾这些?

    不可能的。

    那些报道自问自答地完成了整个推断,偏偏有图有视频,显得特别令人信服。真正做到了声情并茂地恶心人。

    本奇看完几篇,刷刷截图发给实习生:

    看,还是晚了。

    信息刚发出去,实习生的通讯请求就拨过来了。

    本奇撇着嘴,一接通就忍不住喷了对方一脸:“拨我通讯干嘛?拨我有用么?这时候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些报道发出去铁定要疯一阵的,扯上摇头翁案就这个效果。现在就是天神降世都救不回来了。”

    实习生静默片刻,不慌不忙地开了口:“别忙着嚷嚷,我听得见。抽得出空么,送你一个大新闻?”

    有那么一瞬间,本奇感觉实习生的声音不太一样。很奇怪,语调语气依然熟悉极了,一听就知道是谁,但音质音色却变了一些。

    那声音里含着股温温凉凉的意味,让人瞬间就能耐下性子听他说话。

    不过本奇没有细想,他的注意力都在“大新闻”上。

    “哦……”本奇拖着调子,“就你上次说的大新闻?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搞这个?你跟我说说究竟是什么大新闻?”

    实习生说:“你来见我一面就知道了。”

    本奇:“呵呵,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脸上长了个新闻?”

    直到他拽着赫西赶去春藤总院,又拿着实习生给的临时密码上了楼顶花园,都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我也是吃错药了才真跑这一趟,那实习生要真能搞出大新闻,我把脑袋砍了给他当球踢!”

    说话间,身后电梯开合,跟智能机里一模一样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来:“我刚巧听见了,说话算话?”

    ”废话!“

    本奇说着便转过头,恰巧跟燕绥之对上了目光。

    ………………

    ………

    燕绥之:“早。”

    本奇:”……“

    燕绥之:“有阵子没见二位了。”

    本奇:“……”

    燕绥之:“茶还是咖啡?我还得遵两天医嘱,就不陪你们喝这些了。”

    本奇:“……”

    燕绥之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们凝固的姿态,没好气地笑了一声,然后干脆比了个”请“的手势说:“算了,要不你们先砍头,我看着?”

    本奇:“……”

    又过了好几秒,本奇才气若游丝地想:

    我日……

    诈尸……

    ·

    关于顾晏跟实习生的种种报道几小时内传遍了全联盟,短时间内热度居高不下,人们议论纷纷。

    一大批暂无正事儿的记者们蜂拥到了德卡马法旺区,聚集在春藤总院周围。更有甚者,就那么明晃晃地守着基因楼通往大门的楼梯。

    为了避免引起麻烦和不必要的拥堵,燕绥之跟林原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回住处完成后续休养。

    这天下午五点,天清气朗。

    有一批热衷于蹲守的“记者”首先接到消息——顾晏的实习生要出院了,正在办最后的手续。

    他们调试好了专用设备,配好全息镜头,对准了基因楼的大门。

    五分钟后,一辆哑光黑色的飞梭车驶进医院,平稳而无声地停在台阶下。紧接着,这两天的话题中心人物之一顾晏从楼里出来了。

    他远远看到了几个蹲等的人,目光从这里一扫而过,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

    顾晏走出来后没有立刻下台阶,而是转头看着楼内等人。几秒后,另一个身影从楼里走了出来,走进了一群人的镜头。

    时值法旺区的隆冬,楼外不像室内也不像屋顶花园铺有温控,他的面前笼着呼吸形成的雾气,几乎要跟皮肤相融,都透着冷冷的白。

    他穿着深灰色的大衣,显得身高腿长。大衣的前襟敞着,露出里面烟蓝色的细纹衬衫,以及窄瘦的腰。

    楼外的阳光过于明亮,他似乎有些不适应,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接着,他像感应到什么一般,目光朝镜头这边扫过来。

    ……

    从这人走出门外起,那些“记者”所蹲守的地方瞬间陷入死寂。

    他们盯着顾晏身边的人,茫然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然后如同滴水入油,骤然沸腾起来。

    在他们疯狂擦眼睛,疯狂议论、疯狂摇晃脑袋企图证明自己没梦游的那一刻,一篇署名为“本奇及

    赫西”的报道叮地一声全网发布,告知所有人——

    梅兹法学院最年轻的院长,联盟杰出的一级律师燕绥之,回来了。

    第198章

    回归(二)

    燕大院长“死”的时候,各大网站轰轰烈烈屠了小半个月的版,基本上带着所有人在精神上走完了整个送葬流程。即便不认识他的人,送完也认识了。

    现在这位院长先生又毫无征兆地活了,各大网站又轰……

    不,各大网站没时间轰,直接疯了。

    毕竟人总是会去世的,但真踏马没几个能诈尸。

    疯得最早的,是记者本奇所属的蜂窝网。

    他写的那篇报道一经发布,热度肉眼可见发射式飙升。写报道的本奇自己还沉浸在“我去了哪儿!我看见了谁!我究竟在说什么!”的茫然中,老板就已经乐豁了嘴。

    他极其亢奋地逼着本奇拨通了燕绥之的通讯,用一种隔山喊话的气势表达激动和感谢的心情:“院长你知道吗!我们网从建站以来,从没见过这么高的热度,这么多的人!!哈哈哈哈哈哈——”

    燕绥之彼时刚回城中花园。

    他正进门换着鞋呢,就被这位的大嗓门哈得脑仁疼。他把耳扣直接摘了,搁在一旁的立柜上,蜂窝老板后面那一串胡言乱语的赞美一个字也没听。

    他不慌不忙地换好拖鞋,脱了大衣挂上衣架,又把衬衫袖口解了翻折两道。估算着对方该喘口气了,这才把耳扣重新扣上,彬彬有礼地说:“我都听见了,恭喜。”

    身边的顾晏听到这句瞎话,木着脸看他。

    燕绥之被他那副“我就看着你胡说八道”的表情逗乐了,嘴角漾开一抹笑。

    他就这么含着笑意,冲通讯那边的蜂窝网老板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建议贵站多备几位技术人员应急。”

    这人说话还是不爱费力气,再加上算是重症初愈,声音清清淡淡的不够大。

    至少鸡血上头的蜂窝老板可能根本没听清,他”嗯嗯“了几声,又开始哈哈哈地说:“这次真的是个大新闻!不对!何止是大!这根本就是炸!”

    燕绥之又被大嗓门震了一遍,终于还是没憋住,客客气气地说:“…………那就炸吧。”

    这段通讯挂断没多久,蜂窝网就真的炸了。

    被人挤炸了。

    第二个疯的是本奇自己。

    自打蜂窝网门户崩溃,那些想了解更多的人就开始疯狂向他请求通讯。同行、朋友、家人、还有一些他压根不认识的陌生人,搞得他极度后悔在网上留过自己的通讯号。

    他没撑多久,就开始给燕大院长发信息哭:

    我的智能机震得像个按摩手环,整整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一秒没停过。

    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搞新闻的能力,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疯的新闻。

    过了半天,对方回复说:

    不客气,你跟小徒弟欠我的两颗人头我会记得收。

    本奇:“……”

    赫西:“…………为什么算上我?”

    本奇没忍住:

    你怎么这么淡定?最应该被骚扰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同样的想法不止本奇有,很多暗中窝着的人都有。

    南十字律所的合伙人办公室,最里面的那间门窗紧闭。被很多人尊称为高先生的合伙人正坐在办公桌后按着耳扣听通讯。

    “消息准不准?确定只提到了这些?”他皱着眉问。

    “只有这些,那个记者不是什么名人,估计也是头一回碰见这种场面。我找了一些人去旁敲侧击过。不管是律所这边,还是曼……大老板那边,他都没提,不止没提,那记者还很茫然,根本不觉得这些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高先生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如果不是记者演技太好,那就是确实不知道。”

    “一个记者哪来什么演技,我打听过,对方是个很直楞的人,拍马屁得罪人都放在脸上藏不住的那种。”

    高先生缓缓点了点头,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如果死而复生的那位真的查出什么了,想闹大的话,应该第一时间透消息给记者,毕竟热度永远是第一波最高。应该先抛下一个饵,引起探究,再趁热打铁。”

    “是啊,没错。现在他什么都没说,咱们是不是可以判断他还不知情?或者知道的还不够多,至少还没挖到咱们跟大老板身上?”

    “不好说,静观其变,先看两天情况。”

    “静观?不做点什么?万一那位院长按捺不住又搞出点什么事呢?”

    “做什么?你现在跳出去是生怕别人不盯过来?别犯蠢了。至于那位院长……至少今明两天他顾不上别的。”高先生嗤笑一声,“他现在把自己放在了风口浪尖上,所有人都盯着他,安全是安全,但他自己也干不出什么来。况且……他现在应该被骚扰得智能机都卡死了吧?没准接通讯接得手都要断了?”

    “哈哈哈那是一定!”

    这些人端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燕绥之被各方消息骚扰疯。

    然而应该是暴风中心的城中花园别墅楼里,燕绥之正靠在沙发上给本奇回信息:

    谢谢关心,不过我并没有这样的烦恼。

    本奇:

    为什么?!!怎么可能??!我都被骚扰成这样了,你怎么会没事??!梅兹大学主页上就登着你的各种联系方式啊!

    燕绥之:

    哦。

    但我现在用的是实习生的通讯号。

    本奇:“……………………”

    记者先生一口气还没上来,燕绥之又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对了,贵站打算崩溃到什么时候歇口气?

    本奇:“……………………”

    这话基本上能直接气死老板。

    他想了想回复说:

    技术在抢救,应该快了。

    燕绥之:

    那等贵站恢复,你帮我再加条报道,强调一下我目前还没从法律上恢复身份,还隶属于南十字律所。

    本奇:

    强调这个干什么??

    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燕绥之正冲顾晏伸出手:“大律师,征用一下你的智能机。”

    “你又想干什么?”顾晏深知他的脾性,挑着眉问。

    不过问归问,尾戒智能机已经被他摘下来搁在了燕绥之手里。

    “没什么,给某些人找点事干。”燕绥之轻车熟路地操作着智能机,“过来,再征用一下你的手指”

    顾晏原本要去倒咖啡,闻言又在他身边坐下,一手搭着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一手乖乖递给他。

    燕绥之把需要指纹认证的界面在他手指上碰了一下。

    滴的一声,解锁了。

    “还有你的眼睛。”他又把需要虹膜认真的界面在顾晏脸前晃了一下。

    滴的一声,又解锁了。

    顾律师被这滴滴滴的搅得有一点心痒,又或者是被某位院长这些自然的小动作搅的。

    他看着燕绥之手指轻快地改着通讯和信息设置,用手指抬了一下他的下巴,低头吻过去。

    燕绥之抬着手指,回应了片刻,然后拍了拍他的脸颊:“老师干正事,别捣乱。”

    冲他这句话,顾晏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的嘴唇,又多亲了一下。

    燕绥之把顾晏的智能机设置成了自动拒绝通讯模式,几个重要的人拉了个例外名单。他光设置拒绝还没算完,还添加了一句自动回复。

    于是所有尝试联系燕绥之的人都碰到了这样两条线——

    拨“燕院长”的通讯,提示:该账户已注销。

    猛地反应过来,改拨顾晏的通讯,被拒绝,并收到自动提示:抱歉正忙。如有工作上的事宜,请联系所属南十字律所。

    要么是——

    拨“燕院长”的通讯,提示:该账户已注销。

    正愁联系不上呢,就看见蜂窝网又更新一条报道,于是猛地想起燕绥之现在还属于南十字律所。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风口浪尖的人优哉游哉,乐得清静。

    最后跪着哭的是南十字。

    高先生以及一众跟曼森有关联的合伙人猝不及防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通讯和邮件里,好悬没撅过去。

    菲兹小姐疯狂吐槽说:“我现在怀疑全联盟的人都把南十字添加进了联系列表。”

    顾晏作为燕绥之的捆绑性同伙,对菲兹表达了朋友的关心:“你在办公室?一天接了多少通讯?”

    菲兹小姐说:“不,我今天请了病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杜绝了骚扰,但燕绥之的智能机也不是毫无动静。

    本奇的报道上午发出去,中午他的智能机开始了一阵频繁震动。

    震动来自于某个群聊的消息提示,这个群叫“南十字实习生胡扯小组”,洛克他们搞的,燕绥之99%的时间都在装死,搞得大家总下意识觉得他根本不在群里。

    于是午休时间,憋了一整个上午的实习生小傻子们在群里跟磕了药一样表演在线发疯。

    各种以头抢地的表情和百连发的感叹号成片刷屏。

    燕绥之一点开,就被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糊了一脸,并从中依稀看到了不知多少个“阮野”和“院长”。

    他拉远了屏幕,放松了一下眼睛,然后怀着不知什么心理插了一句话:

    -

    小姐先生们,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在群里?

    一句话,成功吓死了所有小傻子,整个群仿佛被人按了个“暂停”键,瞬间凝固。

    顾晏在旁边看到了全程,秉着良心把这位演鬼故事的院长带走了,收了他的智能机,暂时放了这些小傻子一条生路。

    全联盟沸腾了大半天,到了下午,又有人不甘寂寞出来发表高见了。

    他们质疑燕绥之身份的真实性,毕竟现在基因技术发达,从样貌上“复活”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各种闲聊八卦的地方曾经还探讨过利用这种技术脱身的完美犯罪呢。

    总之,有人从头到脚挑了一遍刺,最后直接把燕绥之打成了一个“复制者”。

    燕绥之看到报道,夸了一句:“挺有想法。”

    然后慢条斯理地收拾了一番出门了。

    他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遗产管理委员会。

    第199章

    回归(三)

    遗产委员会的理事官萨拉·吴工作有七十多年了,早在最初的时候,他就对燕绥之印象深刻。

    毕竟27岁就做遗产认证分割的人并不多,即便有,也大多是嘱托给家人。像燕绥之这样选择来遗产委员会的,实在少之又少。

    更何况他第一次登记的资产数目放在一个27岁的年轻人身上实在可观,萨拉·吴想不注意都难。

    遗产委员会一直以来有个规定,就是来登记的时候,陪同家属只能在楼下等待,所有的意思表达只能由本人独立完成。

    萨拉·吴记得很清楚,那天来登记的人其实不算少,就算是未曾通知家人悄悄来的那些人,身边也至少会有个秘书、助理什么的陪着,最不济也有司机在等。

    遗产分割其实是很正式严肃的事情,来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多少都带着一种仪式化的情绪。

    但燕绥之没有。

    在萨拉·吴的记忆中,当年那个年轻人在露天停车坪下了就那么简简单单上了楼,笑着跟他简单聊了两句,然后十分钟内做完了身份和资产认证、签好所有文件,抬手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整个过程里,他只在等电梯的片刻间给人一种短暂的停留感。好像还伸手轻撩了一下墙边的观赏花枝,对萨拉·吴一笑,说:“我书房里原本也有一株,很可惜,被养坏了。”

    没多久,露天停车坪那辆银色飞梭车就像夏日偶有的凉风一样,穿过林荫的间隙,倏然远去没了踪影。

    于是萨拉·吴一度怀疑,那个年轻人只是在兜风散心的时候途径这里,顺便做了个登记,也许转头就忘了这回事了。

    搞得他作为长辈的操心病发作,总考虑每年多发几次订阅邮件,时不时提醒对方一下。

    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年轻人非但没忘记这件事,后来每隔一两年,还会来做一些简单的修正,添一两个新的捐赠对象。

    再后来,燕绥之接的个别刑事案件也会牵涉到遗产方面的事宜,需要萨拉·吴的帮忙,一来二去就成了熟人,燕绥之的遗产事项就全权交由萨拉·吴负责了。

    这次,“死而复生”的燕绥之重新走进遗产管理委员会的大楼,萨拉·吴感慨万千,某种程度而言,他的这种情绪甚至是独一无二的。

    “恐怕没人能理解我现在有多激动。”萨拉·吴把燕绥之迎进认证室,一边打开认证仪,一边眨了眨眼睛,“因为你出事之后,遗产得由我来执行,你知道这种难以描述的使命感么?你看看我的脸就知道了……”

    他指了指自己,燕绥之看了一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看得出来脸部肌肉有点僵硬,应该是绷出来的,还有一点点要哭不哭的哀悼感,但又被喜悦给压住了。一定要定性的话,我觉得这可以叫做默哀未遂。”

    “……”萨拉·吴当即什么情绪都没了,抡起手里的资料给了他一下。还好纸页都是虚拟的,一晃而过,不然真那么厚,能把燕·完全没有自觉的病人·绥之拍吐血。

    “我年纪都能当你爸了,你跟我乱开玩笑!”萨拉·吴吹胡子瞪眼,瞪完了他又想起来燕绥之从当年来登记起,就始终是独自一人,没有父母家人,于是他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补充道:“抱歉,我是说我比你大一轮半呢。”

    燕绥之笑了笑,“没关系,不用这么敏感。”

    “虽然一听你开口,我就知道百分之百是你本人,但认证程序还是不能省,不然我就要晚节不保了。”萨拉·吴说。

    身份认证一项一项显示通过。

    “虹膜认证,无误。”

    “指纹认证,无误。”

    ……

    电子音不断地播报着结果,听得萨拉·吴居然有点心潮澎湃。

    最后签字做笔迹认证的时候,燕绥之下笔居然愣了一下。

    萨拉·吴疑惑地问:“怎么了?”

    燕绥之摇了摇头,“没事,差点儿签错。”

    他差点儿又要写上“阮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应该真的要跟这个名字告别了,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关联。

    燕绥之很快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扫描灯一照而过,电子音再度响起:

    “笔迹认证,无误。”

    “身份认证结束,认证人:燕绥之,死亡公告撤销,未分割遗产终止执行。”

    萨拉·吴拿着光脑吐出来的清单,扫了一眼,然后有点抱歉地对燕绥之说:“跟你说一声,有一部分遗产已经执行出去了,就是被你划定捐给各个福利院、孤儿院的那些。”

    燕绥之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发公告呢。”

    “之前刚巧跟其中一位福利院长有联系。”

    萨拉·吴:“噢……你跟院长有联系,都不跟我联系?你要早联系一阵子,我不就不给你执行了吗?这样你还能多剩点儿资产。现在这种情况,还得再走撤销程序,又需要两三个月。”

    燕绥之却摆了摆手说:“不用撤销了。”

    萨拉·吴扫了一眼那排数字,“这么多钱,你……都不要啦?”

    “也没浪费,挺好。”燕绥之说完又轻声咕哝了一句:“剩下这些足够………”

    “足够什么?”萨拉·吴掏了掏耳朵,“最后几个字我没听见,你非要说悄悄话请凑过来说,站那么远说个屁。”

    燕绥之莞尔:“我自说自话的,您这也不是联盟民政公署,管不了最后几个字。”

    萨拉·吴咕咕哝哝地又瞪他一眼,“行了,程序终止之后三个工作日内,你的所有账户和名下资产都会解冻,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去写公告了。”

    “还有一件,劳驾帮个忙?”燕绥之说。

    “什么?”

    “从剩余资产里抽一部分,成立一个医疗慈善基金。”

    “这算什么?未来的遗产分割?”萨拉·吴问。

    “不是遗产分割,当下抽当下成立。”

    萨拉·吴没好气地说:“去!我只管死人的事,像你这种又活回来的我不管。”

    “严格来说,确实是某个已故朋友的事,而且这种基因设立流程还有谁比您更熟呢?”燕大教授非常优雅地冲门口比了个“请”的手势,说:“去办公室细谈吧。”

    萨拉·吴:“……我的办公室你怎么比我还像主人?”

    二十分钟后,燕绥之从办公室出来了。

    在刚刚那段时间里,他登记了一个新的医疗慈善基金,运作有联盟专局,初始设立者写的是“阮野”。

    这是他最后一次签这个名字了,他从那个年轻男生那儿借来的一切,该物归原主了。

    不过真正的“阮野”早已过世,一句“谢谢”无处可说,他想了想,只能借助人间俗物聊表心意,希望那个睡在某片安息花丛里的男生,能够安稳长眠。

    等电梯的时候,燕绥之又瞥见了墙角的四季花枝。

    他伸手轻拨了一下花朵,说:“我书房的那株已经没了,你这倒始终开得这么好。”

    有那么一瞬间,萨拉·吴恍然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所有场景都跟当年一模一样。只是现在的燕绥之,跟当初那个27岁的年轻人有些不一样了……

    萨拉·吴有点儿说不清那种区别,直到燕绥之已经走出大门时,他忽然想起什么般问了一句,“新的资产认证还需要做么?”

    这是一种避讳的说法,意思就是原本的遗产分割进入过执行流程,已经作废了。还需要给今后做新的分割吗?

    燕绥之转头看着他,微微愣了一下,而后浅笑起来:“今后应该不用找委员会了,有人可以托付。”

    第200章

    回归(四)

    当天下午,就在某些人为燕绥之是真是假大书特书的时候,联盟遗产管理委员会甩出了一纸公告。

    里面明确写着——

    身份认证全部通过,确认为本人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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