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当日发来的信上含糊其辞的,陆清则这才知道宁倦为什么想吃那个菌子,啼笑皆非地拧了把他的耳朵,觉得这狗崽子是当真很欠教育。

    酒过三巡,宁倦依旧面不改色,眼神清明。

    陆清则原本的计划是灌醉宁倦,趁他不注意将他绑起来,但忽略了皇帝陛下千杯不倒的酒量。

    他转了转手中的茶盏,准备换个思路:“霁微,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宁倦:“嗯?”

    陆清则言笑晏晏地递来条黑色的带子,灯下看美人,在烛光下,那张清艳无双的面容愈发令人不敢逼视,勾魂儿似的好看:“你先蒙上眼。”

    宁倦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半晌,低沉地“嗯”了声,乖乖地接过来,自个儿给自个儿蒙上了眼睛。

    看宁倦这么听话,陆清则摸了摸下颔。

    他是不是没必要大费周章的?方才直接让宁倦蒙上眼不就好了。

    他牵引着宁倦,从暖阁被打通的道往寝房里走,慢慢走进了早就布置好的里间。

    虽然不知道陆清则想做什么,不过宁倦不会对他提起提防之心,唇角含笑,由着陆清则带自己走。

    到了床边,陆清则把他推到床上:“霁微,躺好。”

    宁倦的心跳猛地加速,喉间发干,脑中止不住地冒出些肮脏的念头。

    怀雪是不是想和他做点什么……比较刺激的?

    他心里止不住地升起了一股期待,顺从地躺好。

    然后耳边便传来细微的锁链声。

    没等宁倦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便听到“咔嚓”一声。

    腕间一凉,冰冷的镣铐锁在了他的手上。

    宁倦的动作一顿:“……怀雪?”

    知道宁倦的体力比自己高上不止一点半点,陆清则半点也不停歇,又迅速将另一只手铐与两个脚铐给宁倦铐上,免得被他挣脱。

    过程里宁倦倒也没有挣扎,由着陆清则锁上了自己。

    做完这一切,宁倦没太大反应,陆清则反倒冒出了些许冷汗,坐在宁倦小腹上,轻轻呼出口气。

    这活计,正常人做起来,果然还是没有变态顺畅。

    人是锁住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陆清则低头看着尊贵无双的皇帝陛下,一时犯了难。

    宁倦眼前一片黑暗,只能感受到坐在他身上的人轻飘飘的体重,鼻端拂来若有若无的淡淡梅香。

    听到陆清则略微急促的呼吸,他的嘴角勾了勾:“现在可以解开我眼上的带子了吗,怀雪?”

    却没听到回复。

    半晌,耳边传来细微的窸窸窣窣声。

    意识到那是陆清则在褪下衣服的声音,宁倦的气息陡然沉了下去,说不出的兴奋刺激着感官,让他嗓音微哑:“怀雪,你在做什么?给我看看好不好?”

    陆清则没搭理他。

    即使宁倦眼上蒙着黑布,看不见他,衣服脱到一半,陆清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再下手。

    况且寒冬腊月的,就算屋里烧着地龙,他也怕冷。

    只是到了这一步后,陆清则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宁倦意识到了陆清则的为难,觉得他实在是可爱极了,禁不住闷闷地笑了声,胸膛轻微震动:“怀雪,要不要我来教你该怎么做?”

    陆清则拧了拧眉,感觉自己像是被嘲讽了。

    他是来教训宁倦的,宁倦这么从容自如地躺着,他还教训什么?

    不等宁倦再开口,他伸手解开了宁倦的衣带,俯下身,若即若离地在他唇边亲了下。

    那一下跟小猫挠痒痒似的,落不到实处,宁倦偏头想要捕捉他唇瓣,陆清则却旋即抽身离开,手指抚过那张英俊的面容,慢慢滑过他的喉结,胸膛,腰身……

    最后停留的位置让宁倦喉结都绷紧了。

    陆清则俯下身,在他喉结上亲了一下,往日里清润的嗓音压低了些,微含冷意:“我需要你来教么?”

    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散落下来,拂过宁倦的脸颊,因为看不见东西,其余感官便被放大了无数倍。

    身上人馥郁的梅香,长发不经意扫过唇边的琐碎细痒,都清晰地传递而来。

    宁倦闷哼了声,好似被投进了火笼之中,浑身炙热滚烫,近在咫尺的梅香成了另一种催发情绪的药。

    他张嘴咬住陆清则落下的长发,抿了抿,嗓音低沉,语气还算平静:“怀雪,解开锁链。”

    不然他可是会发疯的。

    陆清则不满他的语气,松开手,往后蹭了下。

    宁倦的呼吸顿时便乱了。

    陆清则有些不好意思,强作镇定,逗小狗似的,轻搔他的下颌:“果果,知错了吗?”

    陆清则很久没有叫过宁倦的乳名了。

    认清对陆清则对心意后,他就不喜欢被这么称呼了,每被叫一声,就代表着陆清则仍然将他当作孩子在看待。

    但在这样的场景里,这声含着戏谑的昵称便变了味。

    他呼吸炙烫,丢掉了方才的优游自如,想也不想就认错:“我知错了。”

    这就认错了?陆清则不悦道:“陛下,我看你好像很没有诚意。”

    他不紧不慢地又蹭了下宁倦,担心把他坐坏了,并不敢太用力,但对宁倦而言,这样的善意关切反倒成了另一种折磨。

    他浑身绷紧,双手下意识地挣了挣。

    黄金锁链一阵清脆的响,躺在床上的皇帝陛下没能挣开。

    身上的人的滋味宁倦很清楚。

    但他现在看得见、碰得到,却吃不着。

    这种感觉弄得他躁动不安,只好可怜地认错:“我真的知错了,怀雪,不放开我,也让我看看你好吗?”

    被锁链禁锢着无法动弹的年轻帝王失去了往日的冷漠沉静,英俊的面容泛红,清晰的喉结滚动着。

    陆清则的指尖抵着他的喉结,随着动了动,忽然也感觉有些热了。

    他静默了一下,附身在宁倦耳边吹了口凉气,轻声问:“陛下,你想要我吗?”

    微凉的气息拂过耳廓,宁倦浑身的肌肉都紧了紧,急急地回答:“想!”

    他想亲吻抚摸,想得到陆清则,百爪挠心,想得快疯了。

    陆清则嘴角勾了勾,慢慢动了几下,目光落到宁倦的颈侧,盯着看了几秒,然后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细微的刺痛伴随着兴奋感流窜过四肢百骸,宁倦的呼吸愈沉,极大的满足感并着更加严重的干渴感同时席卷了心底。

    就在满足感抵达巅峰之前,陆清则倏然抽身而退,语气促狭:“那你就想着吧。”

    这么容易就让宁倦满足,那不符合他的本意。

    雪白的裸足落到床边的毯子上,陆清则满心愉悦,正要掀开床幔走出去,就听身后传来“咔”地一声断裂声。

    他愕然扭过头,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腰上就袭来一股巨力,将他整个人按回到了龙床上。

    一阵头晕目眩过后,陆清则不可置信地扭头一看。

    戴着镣铐的手按在他头边,尾端的锁链断裂。

    黄金镣铐被宁倦用蛮力挣断了。

    宁倦单手拉开眼上的带子,指尖落下,摩挲着他眼角的泪痣,半眯着眼,语气危险:“老师,你不会真准备就这么走了吧?”

    意识到自己倒了大霉翻车了,陆清则心里禁不住骂了一声。

    ……这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一晚上过得波澜壮阔,导致陆清则生辰当日没能起早。

    不过早上宁倦去上朝时,他还是被宁倦亲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惊悚地发现宁倦左手上竟然还戴着他昨晚锁上的镣铐,不打算摘下来,并且准备就这么去上朝似的样子。

    陆清则难得清醒得飞快,头都大了:“解下来,像什么样子。”

    万一给文武百官看到了,这要怎么解释?

    宁倦又亲了他一口,得意地笑:“朕就不。”

    说完,精神极好地钻去暖阁换衣服了。

    陆清则疲累得厉害,瞪着眼看宁倦的背影消失也爬不起来,只能寄希望于长顺,沉重的眼皮盖下来,又昏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

    宁斯越一大清早就过来了,左等右等的,还是没等到陆清则,趁着安平不注意,哒哒哒溜进屋里,小声叫:“父君,你是不是又生病啦?”

    陆清则刚醒过来,昨晚的一切和早上的事涌入脑海,很想踹宁倦一脚。

    面对关切的宁斯越,他沙哑地应了声:“……嗯。”

    宁斯越心口紧揪:“今日是您的生辰,要快点好起来呀。”

    在小孩儿清澈无邪的眼神里,陆清则更想踹宁倦了。

    他艰难地爬起来梳洗了一番,换了衣裳,接过了宁斯越羞涩献上的祝寿诗,认真读了一遍,摸摸他的小脑瓜,笑道:“谢谢小殿下,我很喜欢。”

    宁斯越小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

    除了宁斯越,还有其他人送来的礼物,比如陈小刀和史息策托人送进来的。

    甚至还有段凌光送来的,还附赠了一封简短的书信:“你寄来的信,我没拆开,听闻你与陛下平安后便烧了。”

    陆清则前往西南时,往江南寄了封信。

    当时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宁倦出了事,他也殁于西南,朝中无人震慑,藩王蠢蠢欲动,一切乱起来时,或许只有段凌光能压住。

    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陆清则没再说过,段凌光也不好奇。

    俩人都心知肚明。

    其他人的生辰礼物,陆清则都收到了,昨日就说准备好了礼物的宁倦反倒没有动静。

    听闻早朝又在吵吵闹闹,一天天的没个消停。

    陆清则懒得打听又在吵什么,他这段时间精力耗费过多,晚上还要和宁倦商量着批阅奏本,等宁倦回来再告诉他也成。

    宁倦的生辰礼物,或许是想等回来后亲手给他。

    没成想,下午些的时候,长顺就将宁倦为陆清则准备的礼物送上来了。

    是一封圣旨。

    长顺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陛下说了,您不必跪接,听听内容便好。”

    陆清则也不客气,坐在院子里,听长顺清了清嗓子,打开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傅陆清则,曾蒙不白之冤,朕得昭天下,令天下人知才望高众,品性端洁,重开府邸,擢国子监祭酒。”

    长顺的咬字很清晰,宣读完的一瞬,满院子陷入静寂。

    宁斯越睁大了眼,咬着手指没太听懂,仰头问:“父君,什么是祭酒呀?”

    陆清则处于震愕之中,一时都没心思回应。

    难怪又开始吵了。

    宁倦要他重返朝廷了,那群大臣能不吵吗?

    关于他重返朝廷一事,从前是有过商量。

    这一阵要么忙于平乱,要么忙于政事,朝中百官经此一乱,也默认了他的身份,要不要回去继续当官,其实已经不大重要了,所以陆清则几乎都忘了这件事。

    没想到宁倦还记得。

    被封了多年的陆府重开,也意味着他往后可以自由选择是住在宫里,抑或住在陆府。

    宁倦是皇帝,这个位置天生便带有掠夺的意味。

    但他在最大限度地给予陆清则想要的自由,给他更多可选择的余地。

    而陆清则现在也愿意为他停留。

    陆清则接过长顺递来的圣旨,久久地凝望着那些字,心里百味驳杂,被从未有过的情绪冲撞着。

    或许他们早就驯服了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黄金镣铐,为什么陆清则挣不开,但是宁倦能挣开……

    陆清则:因为我可能不是人,但他一定是狗。

    第九十七章

    终章

    极力反对陆清则重返朝堂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个人,剩下的浑水摸鱼,所以到最后也没吵出个什么名头。

    皇帝陛下在与百官的拉锯战中再一次占领高地。

    只是被吵架的百官占用的时间太多,回去时的时辰已经不早。

    浪费了陆清则生辰的时间,宁倦心里甚是不悦,亲自去厨房煮了碗长寿面,又卧了个蛋,端进了寄雪轩。

    陆清则刚送走宁斯越,正站在窗边,望着外头飘落的大雪。

    倒不是他不想坐下,而是坐着……难受。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陆清则偏了偏头,嘴角一挑,调侃他:“陛下,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朕又不是君子。”

    宁倦面不改色地放下面碗,过去一摸陆清则的手,皱眉:“在窗边吹什么风,当心又着凉了。”

    说着就把陆清则捞了过来,拉到桌边坐着,给他焐着手,注意到随意搁在桌上的圣旨,斟酌着问:“这个位置可以吗?”

    年轻的帝王身上暖乎乎,被焐着手十分舒适,陆清则坐着不太舒服,换了个别扭的坐姿,乜他一眼:“我觉着不错,陛下,你这一脸准备做昏君的样子,我要是觉得不行,难不成你还要拨我去做内阁首辅?”

    宁倦笑了,亲了亲他冰冷的指尖:“那又有何不可?”

    暖热的唇瓣碰触到冰凉的皮肤,烫得陆清则手指一蜷,还没开口,宁倦继续道:“你什么做不得——只是你不愿罢了。”

    他愿意尊重陆清则的意愿。

    陆清则和善地和他对视几瞬,两指一伸,捏了把陛下英俊的脸庞。

    抽回手时不小心碰到个什么东西,顿了顿,他拉开宁倦的袖子,一阵无言:“你还当真戴着这玩意去上朝了?”

    宁倦左手上还戴着昨晚那只金手铐。

    宁倦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欣赏地打量了下:“怀雪亲手给我戴上的,我自然不会摘掉。”

    陆清则:“……”

    宁倦含笑低下头,鼻尖与他亲昵地相蹭,悄声道:“我脚上也还有一个,想看看吗?”

    嘴上问得客气,眼神十分露骨,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陆清则还难受着呢,从容地两指抵着他的脑袋推开,微笑着拒绝:“起开,别影响我吃面。”

    宁倦不太放心:“味道怎么样?”

    长寿面一根就是一整碗,他没尝味道。

    陆清则慢吞吞地吃完了一整碗没味道的面条,欣然道:“有进步了。”

    见陆清则面色很自然,没露出每日喝药时那种视死如归的脸色,应当不难吃,宁倦这才安了点心,顺口问:“听长顺说,宁斯越给你写了祝寿诗?”

    陆清则谨慎地咬了口碗里的蛋,闻言笑道:“对,祝我长命百岁呢。”

    他吃完最后一口蛋,十分可乐:“还顺便祝你也长命百岁,祝咱俩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我记得你生辰时,小斯越也带上了我吧?小小年纪,还挺雨露均沾。”

    宁倦听得也笑了,垂着眼将陆清则的一缕头发拨过来,与他的绕在一起,漫不经心地想。

    不。

    陆清则长命百岁就好。

    他要比陆清则少七岁。

    陆清则的生辰过后两日,便是新年。

    目前非常穷的皇帝陛下再怎么想节省开支,减少宴席,新年的宴席也是必不可少的。

    新年宴席上,陆清则再次陪同宁倦出席。

    前两日的事风波还未过,见到陆清则时,座下的百官面色各异。

    对陆清则怀有恶感的官员各有不同的观念。

    有的觉得陛下为了陆清则,不纳妃开枝散叶,反而从宗族抱个不知贤愚的孩子过继为太子,实属荒谬。

    也有人觉得,俩人曾是师生身份,如今却成了夫夫,有悖天理伦常。

    剩下的则是觉得,陆清则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中宫皇后,那就不该再重返朝廷,插手朝政。

    不过这部分人依旧是少数。

    更多官员保持缄默不语,一半是觉得陆清则当真能镇国运,默认了此事,剩下的本来就支持陆清则,诸如范兴言和程文昂,余下的对他怀有愧疚或好感,见陆清则回来了,心里满意。

    至于后裔的事,陛下和陆大人本人都不着急什么,他们急什么,眼下看着小太子也聪慧得体,只要往后没什么问题,他们也不会有意见。

    陆清则重新领国子监祭酒衔一事,便在各种风波里,无声地敲定了。

    热闹的新年宴席过后,陈小刀和史息策便来与陆清则告了别,准备回漠北。

    俩人护送鞑靼王子入京,顺道过了个年,漠北眼下由秦远安守着,即使现在四方安定,也不能太久没有主将镇守,该回去了,没法留到正月十五。

    只是陈小刀也要离开,让陆清则有些意外。

    当年陈小刀离开京城,是因为陆清则走了。

    他跟在陆清则身边长大,很依赖陆清则,霎时只觉得京城空空荡荡的,再无所靠,茫然不知所措,去了漠北几年后,反倒在那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另一片天,便不打算留在京城了。

    反正宫里那位照顾公子,肯定比他照顾得好。

    陆清则虽然担心,但尊重陈小刀的想法,没有强留他,将两人送到了城门外。

    陆清则想法透彻,态度平静,反倒是决意要走的陈小刀临行前眼眶红红,依依不舍的:“公子,你在京城要好好修养,不要总是忙到太晚,少操劳些。”

    史息策不善言辞,跟着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和陈小刀的想法一样。

    陆清则含笑颔首。

    陈小刀:“徐大夫给您开的药要按时喝,就算再苦也得喝,别再偷偷倒进盆栽里了。”

    史息策脸色严肃地跟着点点头。

    陆清则:“……”

    放心吧,宁倦把他屋里的盆栽都撤掉了。

    而且跟宁倦在一起后,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太虚真的不行。

    陈小刀又想了想,胆大包天地小小声道:“万一,我是说万一,公子,万一哪天,陛下对您不好了,或是惹您生气了,您就来漠北。”

    史息策左右看了看,见护送陆清则的侍卫没凑过来,应当没听到,便跟着悄咪咪点了下头。

    陆清则失笑:“嗯。”

    “那,我们就走啦,”陈小刀还是很舍不得,用力抹了下红通通的眼眶,“往后逢年过节,回京述职时,我也会回来看您的,下次见面的时候,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史息策总算开了口:“陆大人,珍重。”

    “好,”陆清则眼底带着柔和的笑意,挨个摸摸头,“你们两个,在漠北也千万多多保重。”

    两人笑起来,最后跟他挥了挥手,翻身骑上马,一扯缰绳,与来时的亲卫军一道,迎着凛冽的风雪,向着更为凛寒的漠北而去。

    新年过后,陆清则和宁倦又不免各自忙了起来。

    去岁宁倦任用了一位女官,起初众臣并不看好,觉得就算在学时表现优异,到了官场也不一定能多厉害,何况宁倦还是把人安排去了大理寺,那可是大理没想到这位女官在大理寺表现得格外出色,与房新禄合谋的几个官员便是经她手审查的,办得极好,新年时便擢了一级。

    京中对此议论纷纷,一些高门贵女受此影响,也隐约生出了想去修习的念头。

    陆清则当年排除众议,令国子监招收女学生,艰难地实行了几年,学生数量也不多。

    到如今才算是真正落实了。

    除了处理这方面的问题,其他杂事也不少。

    到底是离开了好几年,要重返朝堂,陆清则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宫里规矩多盘查严,手底下的官员要来传话也不方便,陆清则干脆就回到陆府,稳步重掌国子监的大权。

    以至于宁倦每晚在书房批阅完奏本,回到空荡荡的寝房里,总不可避免地长叹一口气,有些心酸委屈。

    但又不敢闹。

    陆清则也知道宁倦黏人,每隔两三日就进宫歇一天,打算翌日就走。

    结果总被宁倦折腾得第二天爬不起来,往往要多留一日才能出宫去。

    不过就算回陆府,没两日宁倦也会偷溜进来,钻上他的床,就算不做些什么,也磨人得很,不在他身上留几个印子就不会走,相当难对付。

    陆清则困倦不已,懒得反抗,由着宁倦随意搞,只要不把他弄醒,他也没多大意见。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几日,对陆清则回来有意见的人渐渐消了声,因为南北战乱,各地而如雪花似的奏本也消停了点,俩人都得以喘了口气。

    答应段凌光开海运港口一事,也已经提上了议程,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三五年内是落不实的。

    上元节前夕,宁倦偶然在库房里发现盏陌生华美的琉璃灯,皇帝陛下过目不忘,清晰记得库房里没这玩意,问了问长顺,顺藤摸瓜,摸出了这玩意的来历。

    是去年上元节时,陆清则在临安府猜灯谜拿到,送给段凌光的,之后段凌光大概是为了避嫌,又送了回来。

    即使如此,皇帝陛下的醋坛子还是“啪”地一下,被打翻了——陆清则都没有送过他!

    左右今日的政务不忙,明日上元节京城有灯会,百官休沐,宁倦盯着那盏琉璃灯看了半天,叫长顺准备了车驾,熟门熟路地摸去了陆府。

    白日里公务繁重,陆清则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习惯和宁倦一起睡后,没有宁倦暖床的日子,他一个人睡得就比较煎熬,不甚安稳,被子里几个汤婆子焐着,热意也无法真正触及泛着寒意的手脚。

    正恍恍惚惚时,就遇到了熟悉的鬼压床。

    有人剥开了他的衣裳。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力度与气息,他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地任由摆弄,反正大概就是被咬几口。

    结果今晚宁倦并不打算放过他。

    陆清则一下被弄醒来,蹙着眉倒嘶着气:“大半夜的,闹什么……唔。”

    宁倦慢悠悠地沉下腰,注视着陆清则的脸,不错漏一丝陆清则因他而露出的困扰、疼痛、亦或是舒服的情绪,含笑道:“朕不高兴。”

    又不高兴什么?我不是没头脑,但你总是不高兴是吧。

    陆清则无奈地张了张嘴,想要说话,话还没出口,就被宁倦用唇舌堵住,把话咽了回去。

    今晚的宁倦格外磨人。

    分明是寒寂的冬日,陆清则还是出了一身汗,鬓发凌乱地沾在汗湿的脸上,嘴唇因忍耐而被牙咬得鲜红,又被宁倦用手指掰开,衔着他的唇深吻。

    陆清则差点没喘过来,有气无力道:“又有谁惹你不痛快了?”

    宁倦按着他的腰,不悦地问:“你送了段凌光琉璃灯?”

    陆清则:“……”

    这一记洛阳铲。

    他合理怀疑宁倦是在借故闹他。

    见陆清则像是被噎住不说话了,皇帝陛下愉悦地把陆清则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通,才神色自若地抱着陆清则去沐浴。

    陆府里修了温泉池,温泉凝脂,煞是好看,宁倦洗着洗着,没忍住在浴池里又折腾了陆清则一通。

    陆清则感觉自己活像是半夜撞了个吸精气的妖精,回到重新铺好的床铺上时,累得几乎昏睡过去了,心酸里夹杂了一丝欣慰——他的身子是真的好许多了,居然这也没晕。

    不过这下身子是彻底暖和了。

    他瞄了眼心满意足的皇帝陛下,沙哑地问:“还吃醋吗?”

    宁倦听到他发哑的声音就心痒痒,但顾忌着他的身体,又不敢再继续做什么,想了想,坚持道:“吃。”

    不软磨硬泡,让陆清则回宫里多住几日,这醋坛子就不能给扶正。

    而且那可是上元节的花灯!

    陆清则都没给他送过,段凌光却有!

    陆清则哪儿看不出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好笑地戳了下他的额头:“陛下,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宁倦只当陆清则在夸他。

    “明儿上元节,城里有灯会。”

    陆清则被焐在一片暖热之中,更是犯困,嗓音低得像在呓语:“我们还没逛过灯会,要去看看吗?”

    宁倦来陆府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此事,听到陆清则主动提了,矜持了一瞬,点头:“好。”

    陆清则:“我上次答应了小斯越,要带他出宫走走,一直没什么机会,不如你派人去将他接来,咱一家三口一起?”

    一家三口听得宁倦很高兴,给陆清则掖了掖被子,然后翻脸:“不要。”

    和陆清则珍贵的独处时间,带那个小萝卜头做什么。

    陆清则心想着那就下次再带小斯越,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埋头进宁倦的颈窝间,不一会儿呼吸便均匀了。

    原本难熬的冬夜被驱逐了寒意,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

    隔日醒来时也没什么事,勤勉的俩人难得赖了回床,巳时才起。

    长顺差人煮了两碗元宵,个头太大,陆清则吃了几个就吃不下了,宁倦也不嫌弃,把剩下几个吃了,整个白日就黏在陆清则身后,跟条大尾巴似的,从上午到下午,陆清则去哪儿就跟到哪儿。

    几个来陆府汇报公务的官员一进书房,毫无防备地看到坐在陆清则背后满脸淡漠的皇帝陛下,吓得膝盖一软,直接就跪了:“微臣参见陛下!”

    宁倦随意摆摆手。

    等人都走了,才不满道:“今儿休沐,怎么还有人来打扰你?”

    陆清则翻了翻送上来的公文:“拟的新生名单有点问题,我打回让他们重新整了整。”

    扫完了见没什么问题,才通过了这份公文。

    白日时间过得快,天色擦黑不久,燕京的主街上挂起了盏盏明灯,明亮如昼,鼓乐喧天,驱散了夜里的清寒,百姓大多上了街,巡街的京卫遍布满城,热闹非凡。

    在宁倦的强烈要求下,陆清则换了身红衣,戴上了宁倦从云滇给他带的那盏面具,随同宁倦一起走上了街。

    长街上肩摩袂接,熙来攘往的,年轻的男男女女偷偷牵着手,时不时相视一笑。

    在这样热闹的地方,戴着半张面具的陆清则和宁倦便没有太过惹眼,即使有人不断打量过来,也没什么人认识他们。

    就是辛苦了跟在后面的暗卫,挤在人群里小心警惕着周遭。

    灯火辉耀,盛世气象重现。

    陆清则的手被宁倦紧紧牵着,恍惚有种他与宁倦都变成了这芸芸众生之中普通一员之感,今晚他不是陆大人,宁倦也不是皇帝陛下,不必操忧那些国事政事,只需要享受当下的热闹便好。

    不过宁倦是不是不喜欢热闹来着?

    陆清则扭过头,问了宁倦一声。

    四周吵吵嚷嚷的,宁倦小心护着陆清则看路,挡开挤过来的人,陆清则的声音也不高,他没听清,见他嘴唇动了动,倾下身,鼻音微扬,低低“嗯”了声。

    陆清则凑到他耳边:“我说,宁果果,你会不会觉得这里太过热闹了?”

    觉得吵的话,他们可以换个地方。

    宁倦笑了笑:“还好。”

    是有些吵,不过只要陆清则在的地方,他都喜欢。

    何况这份热闹安定来之不易。

    陆清则看他脸色没什么不情愿,还是有些担心,望了眼远处,轻轻“咦”了声:“那边在放孔明灯,我们也去放吧。”

    正好那边人少。

    宁倦将他护在怀里,在鼎沸的人声中挤过去,天空中已经飘上了数十盏孔明灯,不少人买了灯,正在写愿望准备放。

    跟在后头的暗卫买了两盏灯和笔墨送来。

    陆清则提起笔,却犯了难,他眼下没什么愿望可许。

    宁倦却没什么犹豫,大笔一挥,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陆清则有点稀奇:“写了什么?你不是不信这些么。”

    宁倦把孔明灯转过来,嗯了一声:“写一下也无妨。”

    陆清则探头一看,上面写的是“愿陆清则福寿康宁”。

    虽然不信,不过有关陆清则,宁倦就愿意尝试一下。

    陆清则眼底掠过丝笑意,望着陛下认真严肃的俊美侧容,片晌,提起笔,在孔明灯上画了两个小人儿。

    他下笔很稳,在孔明灯上三两笔勾勒,就能看出画的是谁。

    像是那盏曾经被碰出裂缝,又被修补好,然后融化在不知名的春日的冰灯。

    宁倦盯着那盏灯,忽然很想亲一下陆清则。

    可惜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让陆清则害羞的话,他今晚就上不了陆清则的床了。

    暗卫上前帮忙点燃了蜡烛,两盏孔明灯伴随着周遭无数的孔明灯一齐然然升空,恍若吹散的蒲公英般,在漆黑的天幕之下忽明忽暗,载着无数人的期许,点亮了半片天空,如萤火漫天。

    陆清则仰头看了许久,扭头问:“陛下,现在还醋么?”

    宁倦心里早就不介意了,本来也没那么介意的,闻言思考了一下:“还有一点。”

    陆清则挑眉:“这么难哄啊?”

    宁倦面色自若:“往日都是我哄你,换你哄哄我不成吗?”

    陆清则心道,我要是随时哄着你那还了得。

    看起来跟小狗一样乖的皇帝陛下,可是匹难以餍足的恶狼。

    俩人放了孔明灯,又一同朝着热闹的长街走去,这会儿正在猜灯谜,各家各店都摆出了特地制作的灯盏。

    陆清则的视线正好扫过了一家挂在檐上的灯,也是琉璃灯,但比宫里放着的那盏要更精巧,点亮时辉耀满堂,美不胜收。

    周围挤满了猜灯谜的人,都想快点猜够谜题,夺走那盏灯。

    若是取得更好的送给宁倦,宁倦就会开心了吧?

    陆清则嘴上说着不哄,见着了这个却没犹豫,拔步上前,跟着大伙儿一起猜灯谜。

    宁倦脚步一顿,没有上前,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陆清则的背影。

    这一幕与他梦里的场景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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