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所以,从他没去靖南侯府那日起,便都错了吗?

    陆沉舟被沈矜一席话说得怔住,直至沈矜身影消失不见,他方明白过来,沈矜到底说错了哪里。

    他的确是心有不甘,然而却非是因为娶妻不贤、寡母不慈、幼妹不淑,而是因为他喜欢她。

    想来也真是可笑,前世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时,他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而今她为他人之妻,他却难以自拔地爱上了她。

    二十多年以来,他从幼时起便是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

    他父亲在时,想要的东西便由他父亲为他争取。

    他父亲不在时,想要什么,他便只能靠自己争取。

    如今功名利禄,他皆是唾手可得,唯独一个沈矜,求不得,爱不能,解不脱。

    偏生他又不舍放下,沉沦到最后,独剩一个执念萦绕于怀:沈矜,他势在必得!

    「来人,备马!」

    陆沉舟想到此处,急急下楼,叫来长随去牵了马来,一扬马鞭,竟是孤身一人打马直奔沈矜离开的方向奔去。

    冬日昼短,沈矜从天方楼出来的时候日头尚还在西山垂垂欲坠,哪知人还没走出长街,暮色就已在天边铺卷开了。

    兼之昨儿才下过大雪,唯恐夜深不好行路,她便用手护住昭君帽,匆匆往回赶。

    路上行人渐少,她走到街尾,正欲买个灯笼挑着回程的时候,却听身后一阵马嘶蹄鸣,她未曾来得及回头,便叫人拦腰抱起,放到了马背上。

    「陆侯爷?」

    沈矜惊吓之后回过神来,一见是陆沉舟劫持的她,登时又气又急,不住去拉扯他绕在她腰间的手臂,「陆侯爷,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听到没有,放我下来!陆沉舟!」

    26.

    陆沉舟抿紧唇,任由她把他手臂掐出血来,也不肯松懈半分。

    一径打马扬鞭,直走入京郊杳无人迹之时,沈矜才看出来,他去的方向竟是薛家。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矜跟他做了三年夫妻,看过他的冷漠无情,也看过他的薄情寡义,唯独没看过他似今日一般疯癫若狂。

    陆沉舟眼见四下悄无人烟,方慢慢放松了手上缰绳,任由马匹自行往前踱着步,自在沈矜背后开口道:「你方才有句话说错了,不论今日本侯娶的是谁,都与本侯对你的心意无关。若如你所说,世上随意一个女子,只要比柳婉柔贤惠、比我母亲识大体、比我幼妹聪敏,本侯便会抓住不放,那你将本侯看做什么了?」

    难道不是吗?

    沈矜被他揽于身前,挣脱不得,又不敢太过靠近,只得僵硬着身子回道:「妾已对侯爷说得明白,除非死别,否则妾与薛怀悰不会分开,侯爷的心意怕是要付之流水。」

    「呵,好一个死别!」

    陆沉舟冷笑连连,既然二人都已挑明身份,他说话时便也没了那么多顾忌,索性在马上与沈矜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你与本侯一样重生而来,当初不愿嫁与本侯,偏要替嫁到薛家,既是想与薛怀悰过安生日子,为何不告诉他这三年间的事?为何不劝阻他,不要反对新政,不要触怒官家?」

    「侯爷怎知妾没有告诉过怀悰?」

    沈矜微微侧目,「妾告诉过他的,如何避开琅王,如何不涉王公,如何应对新政,三年间的大小事宜,只要妾记得的,妾都曾告诉过他。可是怀悰他是妾的夫君,不是妾的傀儡,是他在朝中为官,也不是妾在朝中为官,他有他的理想抱负,岂会因妾一言半语便轻言放弃?」

    所以,薛怀悰是在明知新政乃官家一力推崇的情况下,也要为恩师冒死谏言?

    这等糊涂心思,竟也考得中进士?

    陆沉舟默然无言,片刻才接着道:「本侯对薛怀悰并无兴趣,他其人如何,本侯也不想了解,本侯只是想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救出薛怀悰?」

    她当然想要救出薛怀悰,若不然,怎会在求告无门的时候碰见他?

    沈矜知晓他不会毫无缘由便口出此言,便斟酌着道:「妾自然想救夫君出来,可若是因救他而辱没薛沈两家门楣,妾想怀悰他也不愿妾如此。」

    「嫁给本侯当嫡妻,怎会是辱没你们沈家门楣?」

    陆沉舟轻拍着马背,淡淡说道,却让沈矜难以置信:「妾若记得不错,侯爷在定国公府已有妻室。」

    难不成他要效前车之鉴,休了柳婉柔,再来娶她吗?

    可柳婉柔入府这两年,并未听说有错,且她是定国公府国公夫人的外甥女,陆沉舟要休妻,国公夫人焉能答应?

    不想,陆沉舟倒是没说休妻一事,只说:「并嫡之风在前朝盛极一时,到我朝时虽已少见,却也不是没有。你不愿另居别庄,本侯亦不会让你有所委屈。你离开薛家之后,本侯会另给你安排一个身份,以嫡妻之名嫁入定国公府,往后不论是薛家还是沈家,都与你无关,你也不必担忧再嫁之后为薛沈两家带来烦扰。」

    沈矜万万想不到陆沉舟想了这么会子工夫,竟会想出个并嫡的「好法子」,她气到极处差点哽噎过去,待得静下心神,才怒吼陆沉舟一句:「荒谬!可笑!简直是痴人说梦,我沈矜便是死,也不会与人共侍一夫!快放我下去!」

    她竭力挣扎着,恨不得即刻跳下马背,摔个腿断胳膊残,也好过在这里听陆沉舟胡说八道。

    陆沉舟早知她会有如此反应,但却不疾不徐,只手夹住沈矜腰身,自顾自往下说道:「本侯知道你不怕死,也知道他薛怀悰不怕死,可是沈矜你想过没有?薛家只有薛怀悰一个男丁,你与他成婚两年,也未曾有孕,薛怀悰若是死了,薛家这一脉便彻底断了,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薛怀悰死无葬身之地,看着他们薛家后继无人?忍心看着薛老夫人中年丧夫,晚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不,她不忍心。

    她怎会忍心看着薛怀悰赴死,看着薛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是她……她也不能够……

    沈矜沉默下来,挣扎的身姿也似被冰雪封住,再动弹不得。

    陆沉舟见她不语,不禁更加诱哄起来:「你与其去求户部那些不中用的老大人,倒不如求一求本侯。」

    他是御前红人,还是御史中丞,户部老大人们办不到的事,在他而言,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

    只要沈矜点头答应,他就算是冒犯官家,也会保薛怀悰出来。

    沈矜何尝不知他言下之意,堂堂定国公府的小侯爷、正三品的御史中丞,他说一句话,的确要比户部大人们磕破头还要有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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