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想到游戏里的【XXX被女帝在御书房里做了一些亲密举动】,她就有点羞耻了。

    可恶。

    总觉得有点油腻猥琐啊。

    什么叫亲密啊?拉手算吗?还是要尺度更大一点?她刚刚就是故意戳他胸口,好像有点用诶,这个人好像突然恋爱脑上头了一样,开始对着她笑了。

    不错。

    再接再厉。

    少女嘟囔着数完想要的,双手手指交叉,托着下巴望着他,“怎么办,朕都想要,为了那个小刺客,谢卿会满足朕吗?”

    “陛下这算盘打的真响。”

    “你换不换?”

    她伸手扯住男人的袖子,一点点往自己的方向拽,广袖碰到茶盘,弄翻瓢扚滓盂,被洇湿一片,她却还在不管不顾地扯着他。

    谢安韫也不恼,他甚至笑得更开心了,女帝这样很合他胃口,“陛下今天是来耍赖的吧。”他也扯了一下袖子,好像想隔着茶桌把她抱到怀里来,但她又松手避开了。

    她掩袖格格笑起来,就是不给他轻易地抓到,只给他施舍了一只宽大的衣袖,让他的掌心触摸到上面金线织就的天子章纹。

    她高贵又矜傲的样子,像暗夜里发光的明珠。

    真漂亮。

    【谢安韫爱情+1】

    她知道,他已经挪不开视线了。

    “明日谢卿来上朝吧,兵部可不能没有你。”她一点点从他手里抽出袖摆,盈盈美目,泛光红唇,一刹那又转过身去,故意不给瞧了。

    “紫宸殿里有很好的金疮药,就看谢卿来不来了,小刺客也想将功折罪。”

    第14章

    少年恨1

    帝王御驾自谢府回宫,千牛卫中郎将霍凌骑马随行,忽闻女帝轻敲车轩。

    笃笃笃。

    三下。

    霍凌神色一凛,渐渐放慢速度,落在车驾之后,来到薛兆身边。

    “将军,小的忽然有些内急……”

    少年面色赧然,声音压低了,语气焦急又窘迫,薛兆瞥他一眼,笑道:“你小子……去吧,眼下快日暮了,放你早些下值也无妨,陛下那边不会怪罪。”

    霍凌立刻欣喜道:“多谢将军!”说着故意落到人群之后,很快就拐了个方向。

    霍凌进了永平、嘉会两坊间的深巷里,迅速卸去甲胄兵器,换了身朴素青衣,就去找了孙元熙。

    这两天,孙元熙一直在住处,没有任何动静,见霍凌第二次来找他,他颇为惊讶地迎霍凌进来。

    他小心地关上门窗,回身对霍凌抬手。

    “裴兄。”

    霍凌回礼,然后从袖中掏出一袋银两来,“上京赶考路途遥远,你有母亲弟妹需要照料,这些银两你先收着,也是那位贵人的意思。”

    孙元熙推拒不成,只好为难道:“上回若不是裴兄提醒,在下只怕早已误入歧途,如今兄台又送银两来,在下实在是……”

    霍凌:“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那位贵人的意思。”

    孙元熙虽然不知道那位贵人是谁,但他打从上次在寻芳楼看见霍凌,便隐隐能感觉到,霍凌虽自称裴朔,但这少年不仅年轻,而且身材挺拔、气度不凡,丝毫不像一个文弱的读书人。

    更像个习武之人。

    他背后那位贵人只怕来头不小。

    孙元熙更不愿意了:“裴兄,你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在下这几日深思熟虑过了,朝中局势复杂,世家争权夺利,互不相让,在下既然不投谢尚书,也断不会投其他党派。”

    霍凌挑眉,反而按照女帝教他的话,试探道:“孙兄这么说,有没有想过,背后没有靠山之人,可能终其一生只能被打压排挤,永无出头之日。孙兄读圣贤书几十年,甘心么?”

    孙元熙:“正是因为在下饱读圣贤书,才深知以民生为重,宁可饱受打压的直臣,绝不做揽权纳贿、枉法营私之人。”

    “得罪我背后那位贵人,孙兄就不怕连累你的家人?”

    “为吾一人小家,而对不起天下大家,又怎能安心?”

    霍凌笑了起来。

    孙元熙以为他是要翻脸,看他笑起来,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那只是试探,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裴、裴兄……”

    “你放心。”

    少年迎着窗外阳光的笑容潇洒明媚,脑海中回闪起陛下在殿中安静读书的样子,很是笃定地说:“那位贵人待人谦逊、礼重英才,不喜欢窃弄威权、以私废公,不是你想的那样,之所以看中孙兄,就是需要像孙兄这样的清臣。”

    孙元熙怔了怔,“真、真的?”

    霍凌点头。

    “那在下何时可拜见”

    霍凌轻笑一声:“等时机成熟,自会见到的,兄台只需安心准备殿试,不要让她失望。”

    孙元熙微微一震。

    这惶然不安的布衣书生,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抬手作深揖道:“在下明白了。”

    后来几日,姜青姝继续忙于朝政。

    谢安韫来上朝了,其他臣子也纷纷回来了,大家都站得满满当当,只有御史大夫因为腹泻不止而一直来不了。

    实时有点好笑:

    【御史中丞宋覃彻夜不休地加班,令朝中被查的官员惶惶不安,怀疑不上朝的御史大夫王奇是在逃避责任。】

    【御史大夫王奇在家中腹泻一日,对于大家的议论感到委屈,解释自己真的是在腹泻,不是故意不上朝。】

    姜青姝:慢慢拉吧,不着急,你能上朝朕就跟你姓。

    御史台纠察百官,其实没有实权,也调动不了刑部提审不了别人,其实姜青姝并不指望宋覃他们真能干出个什么来,就算能查出个什么,她也不会亲自来贬那些官员,白白掉一大波忠诚。

    要知道,原游戏是可以查一个人的三族的,她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只要贬斥一个人,那个人的家族成员以及亲朋好友都会全部一起掉忠诚。

    那场面非常壮观,以及恐怖。

    吸仇恨的事,她不干。

    现在也不是大换血的好时机。

    她只是要让他们查,而且不是刑部查,是御史台查,以宋覃、房陈为首的专业文官喷子团队,就算不实质性的给你贬点官,多少也能喷你个狗血淋头。

    最好骂到他们怀疑人生。

    这个时候大家的忠诚就算掉,也不会掉很多,因为只是挨骂而已。

    但是心灵的折磨也是折磨,大家依然会担心女帝是否真的发难,不仅上班的时候自然不敢摸鱼,会夹着尾巴认真点。

    然后她再轻飘飘地揭过去,温柔地表示“那天朕只是在气头上,其实朕还是很看重你们的”。

    这个时候就会涨忠诚了!

    御史台和赵家唱黑脸,她唱白脸,多好啊。

    完美!

    这几天朝堂上简直是跟闹剧似的,几个老臣置身事外,隐隐看出小皇帝不过虚晃一招,不是真的要开刀,倒也都安静地做个旁观者。

    下了朝,沐阳郡公杜如衾同张瑾一道出宫。

    杜如衾如今年过七十,本是上上任女帝在位时通过选拔的御前女官,后来因为聪颖能干调出内侍省,进入前朝之时才三十余岁,而后屡屡立功,在上任女帝在位时已官封郡公,也嫁入了崔家,如今是崔家最有影响力的老臣之一。

    提及朝堂上的事,她笑道:“陛下往日畏首畏尾,连在朝堂上大声说话都不敢,最近的行事作风,却是越发令人看不懂了。”

    张瑾:“看似小打小闹,实则隔空敲打,收买人心。”

    杜如衾叹息:“这回总算是稳重了些,陛下是几位皇女中最小的,能力也着实差距甚远,可惜那血脉……不过好在,今日看来,陛下已经有了点长进……小瑾,你也不管管,真不怕陛下无法收场?”

    张瑾:“郡公说笑了,为人臣者,怎么好管国君?”他一副冷淡正直的样子,倒真像是公正无私的一国宰辅,杜如衾欲言又止,见他走远了,又看见自己的儿子户部尚书崔令之出来,对他叮嘱道:“陛下年幼,但你千万不要学谢家大郎,不可轻视怠慢。”

    崔令之敷衍道:“母亲,你都说过多少回了,孩儿自有分寸。”说着就行了一礼,转身去追张相的车驾去了。

    杜如衾无奈地看着,此时谢太傅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俱叹了一口气。

    比起杜如衾,太傅谢临才是最头疼的。

    他那不孝子又去紫宸殿了。

    华美空旷的宫室里,女帝将坚硬的奏折抵上男人的胸膛,对上对方含笑的桃花眼,她低声念道:“无君无父,为禽兽也,有君有父仍不敬从,禽兽不如也。”

    这是宋覃在奏折里骂人的话。

    宋覃文采绝顶,连骂人都引经据典、擘肌分理,洋洋洒洒数千字,朝堂里找不出第二个敢跟他一样直接骂谢安韫的人来了。

    谢安韫被奏折坚硬的边角抵着,轻笑,“陛下还要当面骂臣禽兽不如?”

    “谢卿不是吗?”

    她把奏折拍在他胸口,好像美人柔荑轻轻打了他一下似的,谢安韫也不恼,看着她继续翻奏折。

    她又骂:“谢尚书藐视君威,其心可诛……”

    另一个奏折拍到胸口。

    他接住。

    “流连花楼,秽乱荒淫,掩袖工谗,党同伐异……人神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

    又是一个奏折。

    她一边骂一边拍,谢安韫被她用半是打量半是轻蔑的目光看着,只觉心底那股热热的感觉又回来了。

    滚烫灼热,像是要喷涌出来。

    他完全没仔细听她到底在念什么。

    他就是被骂着长大的,也不在乎世人怎么骂他,况且别人骂他,和喜欢的美人骂不一样。

    她笑起来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好听,骂骂也就无妨了。

    他不计较。

    谢安韫听过不少烟花柳巷里的淫词艳曲,此刻用来形容女帝太过孟浪,但有一句他少年时读过的词,很好地契合他此刻所想。

    “香靥深深,姿姿媚媚,雅格奇容天与。自识伊来,便好看承,会得妖娆心素。”

    写词之人定是个风流才子。

    谢安韫接了好几个奏折,似笑非笑,“陛下还没骂完?”

    “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她瞥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坏呢?”

    “陛下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臣是个什么人了。”

    她起身走过来,谢安韫又想捞她的袖摆,这一次他得逞了,柔顺如水的缎子触摸在指腹上,冰凉丝滑,比皮肤的温度要冷多了。

    姜青姝任由他牵着广袖,把他扯得绕过画屏,回头朝他笑了一下,一下子蹿进紫宸殿的西内室里。

    谢安韫觉得有意思极了。

    “陛下,臣可以进来吗?”

    “不可。”

    女帝的声音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在翻什么。

    谢安韫就在原地等候。

    他倒是丝毫不慌不忙,就像是逗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还是全天下最高贵美丽的金丝雀,当然应该用多一点的耐心慢慢来。

    她飞不出这个牢笼,也飞不出他的掌心了。

    别人也休想染指。

    谢安韫想起方才下朝会时,他往紫宸殿的方向走,和侍从陆方说的话。

    陆方说:“郎君,奴已将神医的夫人和三个儿女绑了,今日他松了口,愿为郎君驱策。”

    “君后如何?”

    “监门卫送来的消息是,赵家无异动,君后闭殿不出,不碰所有汤药,甚为谨慎,可能找不到机会下手。”

    “找不到机会,不会制造机会?”

    “郎君的意思是……”

    谢安韫转身看了他一眼,陆方忐忑垂首,听到男人冰冷狠戾的声音,“后宫中还有一个‘刺客’至今没找到,既然君后不喝药,那就给他制造必须喝药的条件。”

    陆安一惊。

    “奴明白了。”

    “还有,那碗给君后的药,必须借陛下的手送上去。”

    谢安韫当时说完,就进了紫宸殿。

    他的心是冷的,能一边算计女帝一边和她说笑,但也是极致的热的,如果不是那么想要她,他才懒得这么费尽心思地害她。

    把她害得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依靠了,才好啊。

    少女拿着瓷瓶从里面走了出来。

    “上等金疮药。”

    她把瓷瓶递给他,仰头朝他笑,谢安韫也笑了,他在想,女帝和君后独处一室的时候,是不是也笑得这么好看?

    【谢安韫忠诚5】

    她看到一行提示,淡去的黑色字体后,男人双眸灼热痴迷。

    “臣多谢陛下。”

    第15章

    少年恨2

    又过几日,临至三月。

    姜青姝贬了几个谢党官员,又赏赐了几个新入官场谢家年轻子弟,再罚了金吾卫,两边各自敲打,上次的事就算落幕了。

    经过那么一闹,似乎没人想得起来,一开始只是女帝想抢个学子而已。

    也没有人再有闲心注意那个学子。

    殿试将至。

    此次殿试题目由中书、门下二省拟定,再交给姜青姝过目,题目涉及经义儒学、赋税律法,甚至涉及土农工商等提高农业产能等工科类问题,都比较务实的问题,角度极为刁钻,非常有水平。

    很有难度。

    大多数学子只是闭门苦读纸上谈兵,都能答上来的估计没几个。

    感觉不在最下面的基层干个几年,看到这些问题都会直接傻眼,连姜青姝都看呆了,问了一下主要出题人是谁,得到的回答是张瑾。

    “中书省送过来的时候说,几位阁老都过目过了,张大人出题风格多变,在这方面也绝不放水,也最能考出学子水平。”秋月笑着说。

    姜青姝:“……”

    不愧是他。

    张瑾,两万五的影响力必然伴随着惊人的能力和政绩。

    这人最近甚至懒得来见她,虽然也有谢安韫三天两头来骚扰她的原因,好多事情张瑾就自己安排了,完全没把她这个皇帝当一回事。

    她简直是……

    好吧,人家至少是在干活,至少不是个废物占着茅坑不拉屎,就是快把老板架空了。

    她忍。

    殿试那日,前来应试的学子浩浩荡荡,御驾亲至紫薇宫无极殿。

    这是女帝继位以后的第一场殿试,也是新帝第一次正式出现在百姓面前,让天下百姓接受新的君主,在民心层面至关重要。

    她必须要亲自主持。

    本来那些老臣是不在乎女帝得不得民心的,甚至有人希望女帝能继续默默无闻下去,当个谁也见不着的傀儡就行,是姜青姝一直抓着不放,据理力争,才让张瑾松口。

    天子仪仗,街道警跸,女帝身着玄金冕服出现,垂袖站在上首。

    晃动的旒帘遮蔽年轻而美丽的容颜,四周气氛庄重肃穆,广场上站立了数百个学子,无人敢抬头直视天颜。

    孙元熙也在其列。

    隔得太远,孙元熙是没有看清女帝,没发现这就是那天给他更衣小娘子,但是他看到了霍凌,并且大受震撼。

    这这这……

    这是裴兄???

    神踏马学子裴朔,这是御前带刀千牛卫!

    孙元熙惊呆了。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但他又觉得自己的那个猜测实在是太过于大胆,觉得那种事情应该不会光顾到自己身上。

    “兄台只需安心准备殿试,不要让她失望。”

    霍凌的话犹在耳边。

    孙元熙立刻打起精神,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

    殿试因为人太多,按照计划需要考试整整两日,姜青姝坐在华盖之下,安然地注视着这些学子,仔细观察。

    有人镇定自若奋笔疾书,有人不停地抹汗,还有人直接摆烂了。

    甚至有学子因为过度紧张直接晕倒,直接被拖了下去。

    姜青姝一个个扫这些学子的数值,看的眼花缭乱。

    但她能时不时看到系统蹦出来的【民心+1+1+1】【影响力+10+10+10】,以及一些不认识的名字在涨忠诚。

    女帝临朝几代,前几任女帝雷厉风行,积威甚重,天下人对姜氏皇族的敬畏几乎深入人心,为君者无须多做什么,仅仅只是露面表示一下关心,那些学子就可以感受到了。

    不知道孙元熙考的怎么样。

    她有意扫了一下,由于人太多,她居然没找到孙元熙QAQ

    日落之前,弥封官将考卷送由掌卷官,再呈至中书门下省,由几个德高望重的阁老大儒开始评阅。

    时间紧凑,大家都很忙。

    姜青姝晚上回到紫宸殿的时候简直是要累倒了,沐浴的时候打着哈欠刷有没有漏掉的实时,却被一道消息给吓清醒了。

    实时:

    【兵部尚书谢安韫抓了神医娄平的妻儿,威胁其下隐秘之毒害人,娄平妥协了。】

    谢安韫要动手了。

    然后紧接着。

    她收到消息,说后宫里躲藏的刺客出现了,那个刺客刺杀君后之后被生擒。

    刺客找到了,薛兆没有理由拘着姜青姝了,姜青姝当即更衣起身赶去后宫,在路上沉声问:“君后可有受伤?”

    “……”

    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都不太好。

    姜青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赵玉珩不能死。

    她现在还要用赵家牵制谢家,缺一不可。

    待她赶到时,先是看到层层聚在凤宁宫外的侍卫,一个黑衣男子被五花大绑地压在地上,监门卫大将军樊聪不慌不忙地持刀而立,远远看到御驾过来,连忙上前行礼,“陛”

    姜青姝直接从他身侧掠过。

    夜风将广袖震起,灌满了冷风,少女的声音冷若碎冰,“敲碎那刺客的牙,别让他自尽。”

    樊聪一惊,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看见女帝身后的少年将军快步上前,一手掐开刺客的下颌,直接用剑鞘狠狠一敲。

    “啊”

    惨叫骤起,鲜血四溅。

    姜青姝仿佛没听见,快步入了殿,目光所及,先是一大片跪在地上的宫人,全都伏在地上抖若筛糠,随后是一具被一刀毙命的尸体。

    是个宫人。

    像是被替君后挡刀而死。

    她的心往下沉了沉,袖中的手攥得骨节泛白,又快步往里奔去。

    赵玉珩就在里面。

    她看到他虚弱地坐在一边,依然裹着厚重的貂裘,乌黑的发散落肩上。

    她目光触及他苍白的脸色、微颤的眼睫时,反倒安心下来还好他没有死。但她随后就看到了他几乎被鲜血浸透的大半个袖子。

    殷红的鲜血沿着指尖滴落下来,形成一汪血洼,不知道源头何处,触目惊心。

    姜青姝惊怒交加,怒喝道:“太医何在!”

    众人忙不迭答:“太医正在赶来的路上。”

    片刻后,秦太医提着药箱小跑着进来,包扎的包扎,熬药的熬药,殿中一片兵荒马乱。

    赵玉珩因为失血过多而头晕,几乎已站不稳,揭开袖子露出的伤口深可见骨,包扎时也剧痛无比,额上起了一层冷汗,只是他素来隐忍,从不喊痛。

    意识模糊间,他看到少女握着他的手蹲在他跟前,眼里满是关切和担忧。

    很多天没见了,她看起来很疲倦,却强撑着。

    赵玉珩想到别人说过的话。

    “您难道看不出,陛下可喜欢您了吗?”

    她急得像是快哭了,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如果不是没有力气,赵玉珩都想伸手为她擦擦泪。

    别哭。

    皇帝是不能随便哭的。

    这年轻俊秀的公子想扯唇笑一笑,还是没有力气,他也许是从这时候开始相信帝王之爱,不过爱不爱的,对一个本就病入膏肓之人而言,意义本不大。

    很多人都退了出去,只有女帝和宫令许屏、太医秦施留在里间照看赵玉珩。

    熬好的药也被人送了上来。

    姜青姝大脑乱糟糟的,她虽借谢安韫的手借刀杀人,但她只是想除掉那个孩子,不是想杀赵玉珩,谢安韫也该是选堕胎而已,谁会疯到直接杀君后?

    赵玉珩不能死,现在绝对不行。

    她不能输。

    姜青姝用命在玩这个游戏,心也无异于悬在钢丝上,她想起那个为赵玉珩挡刀而死的宫人,下意识认为谢安韫的招数就是用刺客杀人。

    药端上来的时候,她都来不及多想,直接让人喂给赵玉珩。

    ……等等。

    如果是刺客的话,谢安韫威胁神医做什么?

    不对。

    哪里不对劲。

    会不会刺客只是幌子,这个药才是……

    姜青姝猛然一惊,浑身冷汗乍起。

    黑黢黢的药倒映着她苍白的脸,她猛地伸手把那碗药抢了过来,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想也不想,直接喝了一口。

    “陛下?!”

    第16章

    少年恨3

    姜青姝很冷静。

    现在有三种情况。

    一、无毒。

    二、堕胎药。

    三、可杀人的毒药。

    这药经了她的手,跟谢安韫毫无关系,后面两种情况,都直接会让赵氏一族的仇恨到她身上。

    如果是堕胎药,她喝了问题不大,如果是毒药,那更好了,既然谢安韫敢下毒,她就趁这机会好好演一波深情。

    【兵部尚书谢安韫抓了神医娄平的妻儿,威胁其下隐秘之毒害人,娄平妥协了。】

    划重点:隐秘之毒。

    神医下毒必然高明,至少不会是那种能让太医轻易察觉异常、喝一口就会死的剧毒,就算她真的押错了,只要谢安韫现在脑子没问题,都不会挑这时让皇帝驾崩。

    不管怎样,都好过看着赵玉珩死。

    殿试其间君后暴毙,皇室脸面难以维持,民心必然狂掉,朝局也势必会混乱起来。

    “陛下!”

    姜青姝才喝了一口药就被扑过来的宫令夺了碗,秦太医看傻了眼,想呼天抢地地喊出来,却被女帝冷静地抬手制止。

    “都噤声,慌什么。”

    她双目微阖,等待药效。

    片刻后,不适感加深。

    “过来。”

    秦太医忙不迭过去,给她把脉,神色变幻,猛地跪倒在地。

    “果然有问题。”姜青姝立刻明白了,一阵后怕,明明喝了毒药,她反而还庆幸起来,语气轻松地问:“朕会死吗?”

    秦太医:“……”

    陛下是不是过于淡定了?

    秦太医从来没见服毒之后还如此从容的,对这小皇帝的印象大为改观,抹着汗道:“这药……应是被下了极其巧妙的堕胎之毒,虽不会有性命之忧,但终究是毒,还是会伤及陛下龙体……”

    他说着,端过药碗,以手指沾了一点尝了尝,低声说:“臣完全觉察不出,下药者极其高明,若非陛下亲自试药,只怕今日……”

    “此事保密,不许声张。”

    “是。”

    姜青姝有些不适地按了按额角,强忍着头晕说:“先给君后重新煎药,你亲自盯着,要是君后有事,朕拿你是问。”

    秦太医连忙起身去煎药,姜青姝又叫来了秋月,让她搀着自己走出殿外。

    外间。

    夜色浓郁,刀光反射清冷蟾光,透着凛然杀意。

    霍凌已经掐碎了刺客的全部牙齿,监门卫大将军樊聪还踌躇不安地站在那儿,看到女帝出来,连忙上前。

    姜青姝垂袖立在夜色中,冷冷看着他,沉声道:“樊将军身为监门卫,戍守宫殿,负责宫禁安全,却连一个躲藏多日的刺客都迟迟无法发现,该当何罪?”

    樊聪猛然一惊,跪了下来。

    “陛下,臣这几日一直在搜寻,但是这刺客躲的隐蔽……”

    他意欲找借口,姜青姝却冷冷地笑了,“是么?原来樊将军不是失职,而是无能。”

    樊聪一时无言以对。

    “既是无能,那这大将军的位置便换个人来做吧。”

    樊聪猛地抬头,难以置信,“陛下?!”

    他不敢相信,手里几乎没有实权、懦弱无能的女帝居然要拿自己开刀?她怎么敢动他,他背后可是谢尚书……她就不忌惮……

    只是当他抬起头的一刹那,他对上少女浸冰带霜的双瞳,锋利的眼尾微微上挑,如一柄薄刃,激得他颤了一下。

    陛下绝对是认真的。

    她被激怒了。

    她仿佛已经不在乎这会对朝中局势有什么影响,直接甩袖转身,冷漠下令:“监门卫大将军失职仍不悔改,罚军棍三十,连降三级,罚俸一年。”

    “带下去!”

    监门卫面面相觑,无人敢动,女帝又偏头冷冷看了一眼薛兆,薛兆犹豫片刻,挥手让人把樊聪押下去。

    樊聪恨恨咬了一下牙根,被带走了。

    【樊聪忠诚25】

    【皇权+2,女帝影响力+301】

    等众人都散了,姜青姝突然身子晃了晃,薛兆和霍凌同时一惊,下意识都要扶,离女帝最近的秋月已先一步托着她,“陛下?怎么样?”

    “没事。”

    姜青姝压低声音,转身进去,“朕进去歇一会,不必紧张。”

    姜青姝走近内室,掀开帘子,仔细瞧了一眼昏迷的君后,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大碍,才放心在一边坐下。

    长夜漫漫。

    风潇雨晦,月落乌啼,宫室灯火昼夜长燃,袅袅药香扑面而来,又热又闷。

    赵玉珩失血过多又体质孱弱,昏迷至丑时转醒,双瞳微睁,只看到头顶暗沉沉的蒙尘。

    他撑手坐起,掀开帘子,看到不远处伏在桌上的少女。

    她的脑袋枕在臂弯里,满头乌发散开在肩背上。

    一动不动。

    似乎很不舒服。

    赵玉珩面上忽明忽暗,目光如一层轻薄的雾,拢着女帝单薄的身形,久久不动,灯烛火光摇晃,不及他眸底泛起的光泽。

    先前他意识昏沉,无力阻止,此刻一清醒过来,如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在帮他试毒。

    他强忍着痛起身,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陛下啊。”

    她真的喜欢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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