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朱皇后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若按着她一贯的手段,在知道云家求娶温瑄这事的时候,她就要动手了。

    只是,如今云家是皇帝正得用的人家,她便不能动,连着今日和皇帝说这件事,都得从旁来说。不是畏惧云家,更不是畏惧皇帝,而是二郎还没长成,她便不能冒这个险。

    只是,朱皇后心里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云家日后,必然要成为隐患。

    “据我所知,云哲有个妹妹,和我儿年纪相仿?”

    朱皇后的话像是点醒了二郎,二郎很快道:“这我倒是知道的,先前,云家还想和小满结亲呢,说的就是这个妹妹。”

    “如此说来,倒是缘分了,”朱皇后的语气分明还是淡淡的,偏生二郎从里头听出了一股子嘲弄的意味。

    “襄北侯到底是老了,”朱皇后把这几件事情联系起来,很快大致猜出了襄北侯府的意思。

    都说娶妻娶贤,温家的教养是毋庸质疑的,襄北侯能看上温瑄也是理所当然。而云尚书能够同意,说不定是因为看上了二郎。

    若云家知道温相是二郎的老师,那么朱皇后几次帮着谢笙送东西到温家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云家的眼睛。

    他们不知道朱皇后对谢笙这么好,自然只能猜测,是不是二郎对温瑄有意,才惹得朱皇后对温瑄另眼相看。正好此时襄北侯看中温家教养,云家也能为自家女儿剪除一个劲敌。

    不过云家也真是有意思,一个曾经想过许给别家的女孩子,如今还想来争二郎身边的位置,谁给他们的自信?

    “娘,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二郎看见朱皇后有些莫名的神色,试探性的问道。

    “有了几分想法,”朱皇后很快回神,“不过还需要叫人查探过后,才能证实。”

    “二郎,你可喜欢云家那姑娘?”朱皇后试探性的问道。

    “不喜欢,”二郎答得毫不犹豫。

    见到朱皇后面上有些好奇神色,二郎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云哲作为我的伴读,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算是有些了解的,他们家是个什么样子,我也能窥见几分,即便他妹妹再好,她的家世便注定不是适合我的那一个。”

    二郎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几分坚定神色。

    朱皇后对于二郎的情形感到非常满意,只是很快,她意识到,二郎说了这许多,独独没有考虑到自己真实的心意。

    “云家的确不是什么合适的人家,云尚书没有学到襄北侯半分激流勇退的聪明,”朱皇后道,“我毫不怀疑,他能做到权倾朝野。”

    “云尚书有高太尉的野心,却没有高太尉的能力,”二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朱皇后听了这话,自是也点了点头,便没再过多评价。

    二郎紧接着又道:“我得赶紧写信,把这事儿告诉小满知道才行,他前脚才离了京城,后脚便有人想要抢他媳妇了。”

    “然后告诉他,是那人以为他媳妇和你有什么吗?”朱皇后看着自己儿子,毫不犹豫的补充了一句。

    二郎被朱皇后这话直接问倒,他是真没这个意思呀。

    “我也就是说一句玩笑,”朱皇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对二郎道,“没几日便要过年,你父皇可是已经露了口风,等到过完年,祭天的时候,可是要你同去的,等到春暖花开,便要正式册封你为太子了。”

    “开春?”二郎有些惊讶,“开春就是会试了。”

    朱皇后先前倒是没想到这个:“先前只想着小满要去考乡试,倒忘了转过年,便是会试之年。不过你父皇既然已经露了风声,想必是已经定下了。”

    “看来,礼部要头疼了,”二郎眼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野心,而这点不加掩饰转瞬即逝,重新覆盖上一贯的笑容,“可惜小满这会儿不在京中,看不到我册封那日的风光了。”

    “这会儿路上已经冻上,想必等他收到你的信时,也差不多到行册封礼的时候了,”朱皇后说完这句,才重新转回到先前的话题上头。

    “小满都已经和温家丫头说定,你可有哪家喜欢的姑娘?最迟明年下半年,你的未婚妻便也该定下了,你总不会真想要云家女做你的元妻。”

    “这……云家女定是不行的,只是我也从没想过这个,还是请母后帮我掌眼,我未来的妻子,必然要是身份人品皆为京中首屈一指,相貌还在其次,能力和性情,却得一等一的好才行。”

    朱皇后闻言,叹了口气:“去,给小满写信去,等要寄出去的时候,也同我说上一声,我叫人也一并送些东西去。”

    二郎一口答应下来,却也还是等到用过了午饭之后才回转。

    朱皇后等二郎走了,借着午歇的工夫,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心里把之前的事情又重新梳理一遍,还是觉得应当好好查一查才是,便也顾不得休息,直接叫了大宫女进来,嘱咐几句,递了信到朱弦手上。

    朱弦收到朱皇后的消息,自去探查不提。

    这宫里本机是没什么太大的秘密,既然朱皇后都说自己是听说,那么很快,满宫都或多或少的“听说”了这件事。

    大姐儿一听闻此事,便赶紧去了庄妃宫里。

    ===第157节===

    “不过道听途说,何必如此在意,”庄妃显然是不想牵扯过甚。

    大姐儿却道:“此事与娘娘不相干,只是儿不好独自在内宫行走,只求娘娘同儿出去走上一走。”

    庄妃面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到底还是应了。随后对于大姐儿嘱咐宫人去探查有没有聚在一起谈论此事的低位妃嫔或是宫人的话,只当自己是聋子瞎子,什么也不知道。

    大姐儿见状,笑着上前,挽上庄妃的手:“多谢娘娘。”

    庄妃看着面前大姐儿如花一样的笑脸,心里有再多劝她小心谨慎的话也都说不出口了。

    婆媳两个相处这么些日子,已经足够她了解这个儿媳妇,决计不是什么能吃亏的人,只是她往往强硬起来,维护的却都是自己和自己儿子的利益与脸面,因而她平日里便是有些小娇气,庄妃也乐得只当不见。

    何况因为大姐儿是谢家如今唯二留在京城,又是唯一一个在宫中的人,颇受皇帝重视,时时都会在皇后那里问起,连带着五皇子这些日子在皇帝面前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这宫里看人下菜,对于庄妃,也真正尊重起来。

    而最让庄妃觉得贴心的是,她自己出身不好,大姐儿却是京中一等一的贵女,但她从没在大姐儿眼中看到半点轻视,甚至从大姐儿身上享受到了母女之间的亲密。她和五皇子这个亲儿子,都不曾这样亲密张扬的相处过,算是一场全新的体验。

    大姐儿和庄妃在外头走了不久,就听见有人来回话说,有几个宫女子在廊下说这件事,位置不远,附近也有一个隐蔽处,十分适合大姐儿和庄妃突然出现。

    大姐儿几人悄悄近前,果然听见几人正议论得热火朝天。

    “这温家是什么人家,怎么以前从没听说过,云家蒸蒸日上,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家出身的女儿。”

    “这你就不知道了,温相是先帝一朝的丞相,当年诸王之乱,温相一家子为了皇家,白发人送黑发人,险些断了血脉传承。才从此离了朝堂。慢慢没了踪迹。”

    “先帝的太子,你们知道,光风霁月一般的人物,听说就是温相的学生,你数哦这样的人家教导出来的女孩儿,真正懂行的人能不喜欢吗。”

    “如此看来,这温家和云家,倒是门当户对,可真是一门好亲!”

    “我呸,”大姐儿听了半晌,总算是找到一个说话的好时机。

    大姐儿一开口,吓得说话的几个宫女子都一道跪在了地上。

    大姐儿快步走到她们近前,气势极盛。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谢家和温家在我祖母去世之前,双方长辈就已经见过了面,交换了信物,若不是碍着祖母的病,婚书都递到衙门去了,他云哲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的弟媳,真当我谢家回乡守孝,就无人了?”

    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几个宫女子,大姐儿也不罚她们,只回身道:“求娘娘许我出宫,爹娘不在,这事儿便只能求外祖父做主了。”

    庄妃才走了几步,便听见这话。她一个后宫女子,听说过李翰林威名,却并没什么特别的感想,自然不明白大姐儿深意,当即便许了:“只要皇后娘娘同意,便叫老五送你去,早去早回。”

    “多谢娘娘。”

    大姐儿要借着这几个宫女子的口宣扬此事,自然不会看着庄妃罚她们,便只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赶着送了庄妃回宫,便直奔朱皇后处。

    大姐儿才出宫,事情就已经满宫都传得沸沸扬扬,朱皇后出手打压,却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关了几个人,却还不是关的慎刑司,底下人还能不知道朱皇后的态度?

    当这事儿传到皇帝耳中时,大姐儿都已经到李家了。

    “朕还真是看走了眼,和她爹一样的脾气,”皇帝说这话时,面上带着几分怀念,半点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钱总管揣度着皇帝的意思,轻声说了一句:“五皇子妃将这事儿告诉了李翰林,明儿皇上又要耳朵烦咯。”

    “云家是该敲打敲打了,”皇帝想起主动丁忧的谢侯,又想到自己查出来的关于云家的事情。

    来年就是大选,云家也的确要送女儿进宫,只是与朱皇后所想的,云家盯着二郎不同的是,云家其实是看准了后宫的位置。

    别说什么皇帝老,二郎也还没到成年的年纪,如今三皇子四皇子算是废了,五皇子又是个隐形人,云家认为皇帝还有好些年能活,到时候凭着云家的能耐与能想象得到的地位,在皇帝百年之后,扶云家所出的幼子登基,岂不是比做六皇子的妻子,等着继续投资下一任帝王,紧接着再拼一次夺嫡来的简单?

    皇帝有削兵权的心思,云家若不趁着现在在军中还有点影响力的时候,把事情办成了,难道还等着日后彻底转了文臣,再来办这事儿?岂非更是天方夜谭。

    皇帝在拿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云尚书在他和谢侯等人看来,都是一个非常靠谱的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神来之笔。不过等到再仔细查下去,皇帝才发现,这有时候,枕头风的威力是无穷的,便是昔日英雄的云尚书,也抵不过日复一日的游说。

    难怪襄北侯舍了脸面也想求他下旨,为云哲求娶温瑄,还不惜顺着那些个人,说出娶了温瑄,便相当于娶了一个皇家愧疚的筹码之类的话出来。

    皇帝转了转手上笔杆子,促狭的对钱总管道:“温丫头和小满早就说定了亲事,两家连信物都交换了,就差正式走礼宣告各家。你去想法子,把宫里这些消息透给襄北侯府知道,不然明儿一早,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惹了李翰林,就不好看了。”

    皇帝这话一出,钱总管算是知道,云家这一回是真惹了皇帝不高兴了。不过看在云家还没做的份儿上,皇帝便给云家一个机会。

    不过……

    钱总管小心的退了出去,云家至少有一件事是办对了的,那就是没看上六皇子的后院,而是看上了皇帝的后宫。

    皇帝年纪大了,却还有人盯着他的后院,想要算计着进来,不就是证明他正是英勇壮年吗,在底下孩子越来越大,皇帝废过一个太子的情况下,这样的算计,算是搔到了皇帝的痒处。

    皇帝的意思是,告诉云家这件事,却不是让云家及时阻止李翰林的怒火,皇帝显然对明日一早李翰林对云家的弹劾非常有兴趣,钱总管自然不会败坏了皇帝的兴致。

    等到云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入夜,快要到宵禁。这会儿出门,肯定是来不及的,云家人聚在一起商量许久,还是没个具体的章程。

    倒也不怪他们,实在是他们真没意识到,温家和谢家,是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最后还是云老夫人想起,谢老夫人头回发病,她去探望时候,曾在李氏身后见到三个娇花一样的女孩子。李氏主动介绍过其中一个女孩姓温,只是那会儿云老夫人没想到这么多,如今看来,那个女孩儿,定然就是温瑄了。

    云家这才懊恼起来,结亲是好,可这结亲不成,反倒和谢家结了仇,云夫人难免话里话外就有些责怪襄北侯,连云尚书也沉默着没有阻止,直把襄北侯气个倒仰,当天夜里就病了。

    次日一早,云尚书上朝,原以为也就是面对御史台,没想到李翰林领着李家几个在朝的儿子亲自上首弹劾,御史台这回准备不足,倒还比不上李翰林一家子。

    二郎转头就把这事儿写在了信里,也顾不上天寒地冻的,直接通过官驿送了出去。

    信送来这日,正是谢笙年前最后一次上课。

    “今日散学后,诸君最好结伴而行,切莫在外逗留。开学的日子最快也要十五过后,到时候出了确切的时日,尔等可以互相转告。”

    谢笙早瞧见拿着信的捧墨,却还是等到说完了这最后一句之后,才走了出来,将空间留给其他夫子。

    “怎么这时候还有信送来?”谢笙没伸手去接,借着捧墨的手看了一眼,发现是二郎的笔迹。

    “方才官驿特意遣人送来的,”捧墨小声说了这么一句,便将信贴身收了起来,等着谢笙示下。

    “回,”谢笙以为二郎是有什么大事,便不敢在家塾拆信,免得不小心叫人家瞧了去。

    两人匆匆回家,来不及和谢侯、李氏打个招呼,便进了书房。

    捧墨先服侍谢笙换下被雪浸湿了面子的棉鞋,又将手炉塞到了谢笙怀里,才将信拿了出来给他。

    谢笙满脸严肃的拆开信,却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总结起来就是……

    朱皇后:云家一定是看上了我儿子未来太子妃的位置。

    二郎:实力拒绝云哲的妹妹,不喜欢三连。

    皇帝:其实云家看上的是我。

    大姐儿:呸,不要脸。

    手动祭出大杀器李氏家族,代表人物——李翰林。

    皇帝、众臣、御史台:怼,使劲儿怼,吃瓜群众真美丽。

    小满(手动拆信):黑人问号脸三连。

    第176章

    更新

    “少爷?”捧墨从没见过这么生气的谢笙,

    他甚至连拿着信纸的手都有些轻微发抖。

    谢笙沉着脸,

    一把把信纸拍在了桌上,有那么一瞬间,谢笙竟和谢侯有些重合,让捧墨不由得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谢笙的胸膛剧烈起伏,他闭上眼,深呼吸几次,才对捧墨道:“你去看看我爹这会儿可有空?还有,

    我大哥来了没有。”

    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惹得谢笙动怒不说,还要亲见谢侯和谢麒。

    捧墨不敢耽搁,

    赶忙出门去。

    谢笙站在原地,拿起信纸,又从头到尾的仔细看了一遍,

    这一次,他心里的怒火仍然强烈,

    但只从面上看,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大的反应了。

    “出了什么事?”

    许是因着捧墨表现得严重,谢侯匆匆从外面进来,

    也没废话,直接问了起来。今儿大雪,路不好走,

    谢麒和朱红玉出门晚些,故而还不曾到。

    谢笙也没隐瞒的意思,直接将手上的信递了出去。

    谢侯一目十行的看完,脸色也沉了下来:“老匹夫!”

    谢侯骂了一句,才看向谢笙:“此事你怎么看?”

    “咱们家与温家交往并不张扬,却也从没特意瞒过,尤其是在孩儿出京之后……”谢笙顿了顿,没有直接提起温瑄常被请到府里来的事情,“要说这事儿知道,定然是有人知道的,只是,云家……”

    “我更倾向于他们是真的不知情,不过……”谢笙半眯了眼,透露出几分危险的意思,“如今这样子,他们即便是真的不知情,也得知情才行。”

    谢笙在“得知情”上面落了重音。

    “如今的云家,还不是当初的高家,这个度如何把握,你可想好了?”

    谢侯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只是云尚书现在还是简在帝心、手握实权的人物,老襄北侯当初知事,在皇家还很有几分薄面。

    当初谢家敢和高家直接闹翻,未尝没有皇帝对高家也有不耐烦的底气在。现在的云家,和当时的高家还有着本质的区别,这可还没到能彻底闹崩的时候。

    那会儿谢家和高家闹掰,就已经惹人非议,要是再和襄北侯府来这么一场,只怕再有原因,也要不好了。而且高家之事,原因还在于高祺在谢家的地方侮辱了李氏几个,谢侯作为当家人,作为李氏的丈夫,便是这样做了,也无妨。

    可谢家的下一任继承人是谢麒,不是谢笙,这就证明谢家不可能像当初一样恣意。当然,若这个对象变成朱红玉的话,就又不一样了,云家也没这个胆子。

    说来云家和温瑄的事情也只是提过那么一次,就闹得沸沸扬扬的,究其原因,也就是云家在没有问过温家的意思之前,就将此事直接递到了皇帝跟前,内里或许也有些逼迫的意思在。若非如此,两个兄弟争一女的事情,说出来,也就是一个茶余饭后的笑料,顶多一方小节有亏。不过故事里的女主人公也难免要被人误会,带着有色眼镜看待的。

    “这件事既然和我有关,自然要我去表态,”谢笙道,“有爹您先例在前,就算我做些什么稍稍出格的事情,也是无妨的。”

    谢侯听了这话,脸色有些发黑,想开口骂谢笙一句,又有些说不出口。

    谢笙可没真想气着自己亲爹,而他也知道,自己若真想这么干,也必须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若咱们还在京城,那我在知道这件事情的第一时间,就抓紧时机,倒也无妨,或是我知道的更晚些,等到开春之后,事情已经平息,即便我心里有再大的怒火,也得按下来。”

    谢笙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可如今我不在京中,却又这么快得到了消息,这真的是巧合吗?或许六皇子真的是想快些将这件事情告诉我,但这几日之前才发生的事情,这么快传到我的耳中,难道就只有巧合一个解释?”

    谢侯听了这话,眼中才露出些许满意神色,但他依旧什么也没说,只等着谢笙分析。

    就在谢笙开口前,捧墨敲了敲门,说是谢麒到了。

    谢麒身上还带着没有化去的风雪,显然是一进门,就被捧墨请到这边来了。

    谢笙见此,忙对捧墨道:“快给大哥取个手炉来。”

    谢麒也没拒绝,只先解了自己身上披风和外头的大衣裳给捧墨。屋里烧着两个炭盆,谢麒一进门就觉得有些热。

    “是出了什么事?”谢麒才来,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侯便将手里的信又递给他,自己只等着谢笙继续说。

    “我更倾向于信送的这么快,应当是有人授意,而这个授意的人,极有可能是皇上。”

    天高皇帝远,谢笙此时说话,便没什么在侯府一样的顾忌,也就没用代指。

    “谢家和云家都是简在帝心的人家,这时候父亲主动丁忧,云家,便成了皇上最信重的心腹臣子。看上去便是云家独大,皇上想借着咱们的手,敲打敲打云家。可孩儿却更愿意相信,是云家和谢家一贯走得太近。”

    谢麒早看完了信,此刻听见谢笙的话,也十分赞同,接口道:“咱们与襄北侯府是老交情,当初和高家闹掰,多少人连咱家的门都进不得,可襄北侯爷来了,便是爹也要低一头,必须奉为上宾。爹和云尚书虽然算不得多亲密,却也是打小的交情。云哲和小满从六岁开始,就一道做了六皇子的伴读,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

    ===第158节===

    “咱们家和云家,联系的也太过紧密了些,”谢麒继续道,“这样的信送得这么快,极可能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谢家和云家生些嫌隙,不可再像以前一样亲密,只是若说彻底闹翻,想来也不是那位所愿。”

    谢侯此时才终于点了点头,两个孩子都很清醒,这样很好。

    “子和,把你的想法告诉你哥。”

    谢笙这才对谢麒道:“我私心里想着,大哥与爹代表着府里,这件事又只是与我有关,让爹和大哥代我出面不是不行,只是程度有限,也容易受人诟病。毕竟娘娘、大姐和外祖父他们都帮我出了气,咱们要是再做什么,就会显得太过。倒不如我以个人名义和云哲断了交情,旁人说起来,也只会说我一句意气用事,也算不得什么大节。”

    “这……”谢麒有些迟疑,他私心里其实也想帮着弟弟出头,只是却也不得不承认,谢笙这样的做法的确是最合适的。

    这事儿在许多男子看来,算不得什么,一家女百家求而已。谢家真要因为这个和云家闹翻,难免会抹黑了谢家的名声,但谢笙年纪轻轻的,气性大些也正常。

    而且也正是因为谢笙两个年纪小,真闹翻了,旁人也只会觉得谢笙就算考中了举人,到底也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连成丁的年纪都没到呢,这样等以后大了,谢笙和云哲真因为什么事情要合作的时候,也能有个台阶顺顺利利的下来。

    不得不说,谢笙给出的理由实在充分,让谢侯都有些心动。不过他可不会简单的认为谢笙真就只想着这些明面上的事,而不是真想出口气。

    谢侯看了谢笙一眼,到底是什么都没出口。自己的媳妇,自己护着,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见谢侯和谢麒都同意了,谢笙便镇定自若的说道:“那我这就写信,叫捧墨亲自去送。不过,我想先送封信去温家,毕竟这事儿要真的闹起来,到底还是有些不利于……的名声。”

    真要说不利于温瑄的名声,那早在这件事情发生,被揭穿的时候,温瑄的名声就已经毁誉参半了。不过是因着大姐儿的态度,才让那些人没那么多诟病。其实真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把这件事情和温瑄扯上太大的关系。但温瑄身为女子,总要比男子吃亏,世人总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猜测一名女子。

    即便证据确凿。

    “随你。”

    这是谢笙自己的心意,谢侯和谢麒自然不会过多置喙,只要他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谢笙恭恭敬敬送了谢侯出门,又不好意思的和谢麒道了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谢麒不由得板了脸,“你我兄弟之间,本就不必言谢,何况这件事上,我也没帮上你什么,不过日后若再有什么事情,你切不可瞒着,还得像这次一样告诉我和爹才行。做哥哥的,不就是该帮着自己弟弟吗。”

    谢笙心里熨帖,道:“大哥放心,要是真被人欺负了,不用说我都知道回来向你和爹告状的。”

    虽然两人都知道,或许有这个胆子的人,还真没几个,但也不妨碍这弟兄两个现在高兴。

    等谢麒也出了门,谢笙才叫喊了捧墨进来。

    “方才你在门外,可都听见了?”

    捧墨闻言忙道:“少爷放心,您还不知道我吗,一站在那里,就放空了,不管是什么话,别说入心了,连耳朵都没进。”

    谢笙闻言,忍不住笑着轻轻给了捧墨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这时候耍什么贫嘴,我说的可都是正经事,”谢笙的脸色也变得认真许多,“这事儿交给别人去做我不放心,就只能叫你这时候赶路了。”

    “少爷放心,绝不会耽搁了少爷的正事。”

    “我给你两封信,到时候你进京之后,便先去温家,将其中一封信交给小寒,或者直接面见温相,若没有他们的同意,这第二封信的事情,你只做不知便是,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你再回来。”

    “若是温相和小寒都同意了,记得,要小寒自己也同意了,你再拿着第二封信回府,领着人把旧年我收好的云哲送我的那些礼物一一清点出来,当天就送到云家去,直说朋友妻不可欺,云哲既然没把我当朋友,以后也不必了,我谢笙不愿和这等小人为友。然后就把这封信直接扔给云家,当即就走,谁叫你都不许停。说完这事儿,你直接出城,去城外庄子上住几日再说。”

    捧墨听罢,一一应了。

    谢笙原本还担心捧墨能不能完成任务,可在看到捧墨眼底夹杂着的小小兴奋之后,他算是半点不担心了。捧墨可是被林管家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称赞过悟性的。

    因为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时机,捧墨便简单的收拾了行囊,次日一早,就带上了谢笙给准备好的两封信,跟着谢侯指派了陪他的人一道出发了。

    既然是赶时间,自然就不能舒舒服服的坐马车了,捧墨浑身上下被谢笙叫人裹得像个球,就连脸上裸露在外的眼睛和部分皮肤,也被谢笙叫人寻了清透,又不遮视野的薄纱遮住。虽然捧墨自己觉得没多大用处,又有些女气,到底是谢笙做主子的心意,聊胜于无。

    不过在路上,和捧墨同行那人还真夸了一回这纱。虽然他们风里雨里走惯了,可冬日寒风吹在脸上都像刀子一样,更别说一直睁着的眼睛了,每当到了休息的时候,他们都要好好歇一歇才成。

    如今有一层纱在前头挡着,尤其谢笙还做了些许固定,叫纱不至于被吹到眼睛上,好歹让透过的风温和了一些。而且这纱谢笙特意吩咐叫用带了些颜色的,颜色淡极,却能很好的预防他们在雪天赶路,看久了皑皑白雪,而有可能出现的雪盲。

    捧墨两人策马而行,每到一处歇息的地方,还有人给他们换新的骏马,原本要走小半月的路程,被生生缩短到了五日。

    捧墨是刚开城门时进城的,因惦记着谢笙的吩咐,他也顾不得疲惫,顾不得温家人是不是起了,直接走小路赶往温家。

    这段时间因着这事儿,温家迎来了许多不速之客,多是温相的故交,这里头有一半都是想要来帮着云家说情的。

    还有一半是来年参加会试的学子,想要来温家碰运气,做温相弟子的,让温家的门房烦不胜烦。

    这日一早,捧墨拍响温家大门的时候,温家的门房还以为是那些不懂事的学子又来了。故而只把门开了条缝儿。

    等瞧见是捧墨,他连忙把门打开:“林二哥?怎么是你!你不是……”

    就像是没看见那门房陡然紧张起来的模样,捧墨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道:“还不快给我开门,我都赶了好几日的路了。老太爷可起身了?”

    等到捧墨进了门,才问出后半句:“姑娘呢,这些日子可好?”

    “林二哥你是特意回来求见老爷和姑娘的?”

    “可不是吗,”捧墨着急在下朝之前办完所有的事情,赶紧拉了那门房一把,“你快叫人帮我通报一声,再叫人帮我打盆水来,总不能叫我这模样去见主子。”

    “哎,哎!”那门房算是看出来了,捧墨能这么说话,必然带来的不是什么坏消息。

    很快,得了消息的管家匆匆赶来,亲自引着捧墨去了温相和温老夫人的屋子。

    捧墨迅速的扫了一眼,发现温家的主子,算在这屋里都到齐了,显然最近的事情,对他们也不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捧墨先规规矩矩行了礼,才主动奉上了谢笙的第一封信给温相。

    “少爷说,老太爷和小姐看过之后就会明白,叫小人等着老太爷和小姐示下。”

    这话一出来,温瑄不由得往温相那边走了一步,又生生停下。

    温老夫人拍了拍温瑄的手,只看温相的脸色。

    温家一直就觉得谢笙不是那等道听途说的人,更不会因此而做出和温家退亲的事情。倘若谢笙真是这种人,温相夫妻也不会看上谢笙,在谢老夫人去世的当口,还愿意和谢家交换信物。可谢笙既然送了信来,难免就叫人有些忐忑。

    等温相看完了信,原本有些冷淡的脸色舒展开,随手将信给了身后的温瑄和温老夫人。

    “子和想得不错了,便按他的意思去做就是。”

    捧墨应了一声,有些犹豫道:“少爷说一定得等到小姐的示下才行。”

    温瑄此时已经看完了信,心里正欢喜,听见这话,不由红了脸,眼睛都有些发亮。

    捧墨胆子虽大了些,可这话却说到了温相夫妻的心坎上,连温老夫人此刻也面上含笑,拉着温瑄的手,等她发话。

    温瑄定了定神,道:“我没什么意见,你只管照做就是。只是你说了那样的话,云家必然不悦,你之后又如何脱身呢?”

    捧墨便将谢笙的意思一一说了。

    温瑄听了这话,看向温相,显然是另有想法。

    温相倒是不介意这个,示意温瑄直说。

    温瑄便道:“不如等事情了结之后,你也不必出城,也不必回侯府去,直接再回来就是,咱们家这么大的地方,也不缺一个你歇息的屋子。”

    捧墨闻言愣了愣,这回是真心实意的向着温瑄拜了下去。他一直跟在谢笙身边,看着谢笙对温瑄的心思,便总觉得温瑄回的不够,可这一刻,他觉得温瑄能跳出贵女的规格,愿意说出这样的话,也足以证明她对谢笙的用心了。

    捧墨得了指示,不敢耽搁,赶忙告辞离开,他得先回侯府去收拾东西,虽然方才他已经兵分两路,叫了同行的人回去报信,但有些东西收拾登记的地方,不是接手这个的人,未必能寻着,他得赶紧回去看看才行。

    为此,温相亲自吩咐人准备了一辆马车,送了他回去。

    捧墨在路上小憩片刻,赶在回到侯府之前,就醒了过来。他运气不错,今日刚好是大朝,襄北侯和云尚书都上了朝,云家还真就只有一个云哲在,捧墨当下到了襄北侯府,便指使了人去砸门。

    “谁呀,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哎哟,这不是林二哥吗,您不是陪着谢少爷回乡了吗,这天寒地冻的,什么时候回的,也不送个信儿来,兄弟给你接风啊。”

    谢笙在京中这么些年,人情往来多是带着捧墨,他这张脸一出来,在各个和谢家交好的人家门房那里,都是得记着的。不过云家的门房此时瞧见捧墨,却暗暗叫苦,便只能想着赶紧把捧墨请进府里去。

    “呸,还接风洗尘呢,”捧墨直接从怀里取了信出来,扔到那门房脸上,“我家少爷都听说了,我家少爷特意叫我回来转告你家少爷一句话。”

    “都说朋友妻不可欺,我谢家和温家议亲,光接触都用了好些年,难道你家少爷半点不知?当初我家老夫人重病,贵府两位云夫人上门,我们夫人还叫……我们未来少夫人跟着五皇子妃向两位云夫人见礼呢!”

    “云少爷既然没当我们少爷是朋友,我们少爷也不当云少爷是朋友了。这封信,你拿回去给你家少爷去,这些礼物,是这些年云少爷送给我家少爷的礼物,我家少爷一件件都好好的维护着呢,如今都送还回来,至于送给云少爷那些,少爷说了,他都不要,千万别送回来,他瞧着膈应。这么多年的兄弟,竟然是这样的小人,只怪他自己识人不清。”

    “日后山高水长,可再别提以前交好的话!”

    “别介,都是误会,误会,”那门房手忙脚乱的收好信,听了这么一通你家夫人我家夫人的,脑子都要昏了,只知道赶紧去拉捧墨。

    可捧墨一早做足了准备,是他能留下的?他这边才做了动作,那边就有谢家的家人上来拦着,还要再多几个人上来帮忙,捧墨便喊道:“怎么,赫赫襄北侯府,今日竟要强留我一个别家的下人不成?”

    那门房无法,只得眼看着捧墨离开,赶紧回去告诉云哲并两位夫人。等云家主子反应过来,捧墨早出了巷子,直接跳上了温家的马车,拍拍屁股到温家去了。他先前忙着,倒是没忘了给自己拾掇几身换洗的衣裳。

    这是在襄北侯府大门前发生的事情,人人都能看在眼里,襄北侯府想封口,可悠悠众口,谁能堵得住啊,当即这事儿就传遍了,至于最后传到襄北侯和云尚书耳中,是个什么样子,就不关捧墨的事了。

    宫里,二郎很快知道了此事,不免笑骂捧墨一句:“还真是个机灵鬼,那些必定不是小满的原话。”

    “你说他直接去了温家,便没出来?”二郎脸上笑得欢快,“这可有乐子瞧了。”

    二郎说的也没错,方才的话不少都是捧墨自己即兴发挥,不过云老夫人见过温瑄的事,是林管家告诉他的,此时正好用上,倒成了云家知道温瑄和谢笙议亲的佐证。

    捧墨才进京时,还听见议论温瑄如何貌美,倾倒两个六皇子伴读,又或是说谢笙才出了京城,脑袋上的帽子就要变色的话。在这事儿没几日之后,就都成了云哲此人不堪为友的话。而捧墨躲进了温家的事情,则成了温家谢家关系仍好的佐证,连着先前对温瑄的猜疑也都变成了温谢两家好着呢,分明是云家先不守规则,还险些污了人家姑娘名声云云。

    捧墨住进了温家,也算是安了心,后头还见了一回特意出宫问谢笙近况的二郎。

    等到江面开始化冻,树上催出嫩芽,捧墨便向温相辞行。

    温相听罢,只道:“再过几日再说。”

    捧墨不明就里,便再耽搁了几日,温相才许了他可以走。

    但等到离开的时候捧墨看着收拾好行囊的温相一家,且确认对方的目的地和自己想同时有些发懵。

    他这是不是不小心,给他少爷带了个大惊喜?

    不,或许还有惊吓也说不定。

    第177章

    一更

    捧墨等人是才出了新芽时出的门,

    等走到了地方,池塘边的柳树已经能在微风吹拂下舞动自己婀娜的身姿。

    “这是要到了?”

    温瑄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

    醒来时边有些迷迷糊糊的。

    这会儿外头正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

    即便只是从偶尔被风吹起的帘子缝隙里,温瑄也能问闻到浓郁的香气。

    自从过了洛城,

    这一片就都是这样的景色,即便温瑄看的得再喜欢,也禁不住总是这一个模样。

    见温瑄醒了,她带出来的大丫鬟英娘赶紧倒了些温水在茶盏里。

    “方才林二哥过来回话,

    说是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姑娘还能再睡一会儿。”

    “哪里真就这么能睡了,

    ”温瑄自个儿接过水杯,

    喝了两口,心里带上了几分局促,

    看着外头的景色,

    也生了许多期待。

    英娘打小伺候温瑄,

    对她了解颇多,

    此时见了她这模样,并不过多调侃,

    只装似无意道:“先前听林二哥说,

    这时候进村子,谢公子应当还在家塾授课,老太爷听说咱们回去时要路过,便预备先去瞧瞧。”

    见温瑄不言语,

    英娘继续道:“方才林二哥已经叫人先送了信去,想必谢侯爷那边也该知道咱们到了的事了。”

    温瑄这才道:“祖父早托谢侯爷为咱们寻一处小院,想必过会儿,我们也是要先去那边休整的。”

    ===第159节===

    “这样也好,”英娘笑道,“别人家的屋子总是不如自己家的住着舒坦。”

    温瑄手指动了动,一句也不全算是别人家的话,到底是没有出口。

    又过了约一炷香时候,附近没什么人烟,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小姐,老太爷请您去前边车上。”

    温瑄闻言有些奇怪,到底是在英娘的服侍下戴好了面纱,才下了马车。这马车并不宽敞,温瑄就没带着英娘,而是自己去了前头。

    温家进村子时候,只用了三辆青蓬马车,最前头的坐着温相夫妻,中间原本坐着温瑄主仆,如今温瑄去了前头,便只得一个英娘。

    最后那辆马车坐的是一些跟随而来的奴仆。因是在乡下,也用不了多少人照顾,温相夫妻便没叫多少人跟着,随身的行礼也只收拾了些惯用的,算得上是轻车简行。

    这配置在别处可算不上显眼,但在这村子里,就显得十分惹眼了。

    幸而捧墨自己就坐在温相他们那马车的前头,村子里的人都是认识他的,便知道这应当是谢侯家的客人,并不上来打扰。

    谢家的家塾在村子稍稍靠边一些的地方,不在正中,无非是因为修建得晚了些,中间的好地方早都被人占了去。不过修在靠近外围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这地方有些偏僻,平日自然少有喧闹、打扰之声。

    谢笙上课时,向来专心,很少会注意到外头的动静,尤其是这外头的人根本就没闹出什么大动静的时候。

    因温瑄早来了前头,捧墨就安排着后头两辆马车先去了谢家为温家准备的宅子。左右屋子是谢家帮着收拾的,可他们并不晓得温家的习惯,又没问过谢笙,定会有些地方不合温家的习惯,便叫这些人先回去拾掇拾掇,更方便温家人休息。

    剩下几个主子坐的马车悄悄停在了家塾背后的枣树下。枣树能为马车挡去一部分视线,也在一个能比较好看到谢笙的角度上。

    谢笙还没出孝,也有入乡随俗的缘故,谢笙身上只穿着一件颜色寡淡的布衣。不过能穿在谢笙身上的布衣,也不是村里人常穿的粗麻布,而是李氏特意叫人从外地采买回来的细棉布。

    棉布虽好,却容易起褶皱,捧墨走后,谢笙的日常事务多是自己打理,便于这些小处整理得没这么精致,甚至谢笙一时兴起,还会直接挽起不太方便的袖子。

    看着面前有些不修边幅的谢笙,捧墨心里一个咯噔,有些犯愁。

    若是在平日也就算了,偏生是在未来少夫人一家子过来的时候,撞见少爷现在这模样,捧墨心里急得不行,有心提醒谢笙,却又不太敢暴露温相等人的位置。

    捧墨可没忘记,温相和他家侯爷可都是瞒着少爷的,就连他,也是临时被带着上了船才知道温家也要来,路上跟着温家,就算是想传信也没得法子。

    如今都已经到了地方,再想要补救,也补不了什么,还是不要去打扰这几位的雅兴才是。

    不过捧墨偷眼瞧着,温相对于谢笙这模样似乎并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若当真是不满意,至少不会如现在这样含笑看着。

    等看过一阵,温相点了点头,正要叫捧墨离开时候,不远处结伴来了几位姑娘。

    捧墨对这几位恍惚有些印象,都是常年在村子里住着的,有谢家的女孩子,也有外姓的。

    捧墨驾着马车,从那几个女孩子身边行过,不妨听见其中一个女孩子说道:“我都打听好了,今儿十六弟讲的内容多,会晚些回去,到时候其他几个我们都能把他们给叫走,你可千万把握好机会!”

    随后一个怯生生的女声道:“九姐,这不好,十六弟是什么样的出身,表姐便是真的嫁去,也不会幸福的,何况我前些日子听见爹娘在说,十六弟是有未婚妻的。表姐若真的嫁过去,难道要做小吗?”

    “做小又如何,”头先说话的九姐满不在乎道,“你自己也说了,十六弟是什么样的出身?便是做小,也比做寻常人家的平头娘子好得多了。表妹自小生得貌美,难道就该嫁给贩夫走卒?表妹你说是?”

    这话本该随风而逝,却不知怎的,只往捧墨耳朵里钻。

    “等等,”温相叫了句停,显然也是听见那几名女子的话了。

    捧墨赶忙勒马,不敢妄动。

    “他们口中的十六弟是谁?”

    “正是少爷,”捧墨回道。

    “哦?”温相应了这么一声,便叫捧墨继续走了。

    捧墨回头看了那几人离去的方向一眼,垂下眼睑。他是真的不慌,少爷自己持身清正,绝不会看上那女子。何况如今正是老夫人孝期,这村子里的人虽然说是亲戚,可身份到底是云泥之别,打扰少爷守孝,只要谢家这边露出一点意思,那女子便该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谢笙这边是真没发现捧墨等人曾出现过,还是在放课后,才有小班的孩子结伴来了谢笙身边,神神秘秘道:“十六叔、十六叔,我们方才看见年前跟在你身边的捧墨哥哥啦,他刚刚在外头哩!”

    看见捧墨了?谢笙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咦,怎么没人?”先前说话的孩子犯了糊涂。

    好在,他还有几个佐证,有好几个孩子附和道:“我也看见了的我也看见了的,他坐在马车上!”

    “马车里有人!”

    “对,是不认识的人!”

    谢笙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也大概拼凑出了整件事情。

    捧墨是真的回来了,想来应该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不然这些孩子不会说马车上是不认识的人。

    谢笙立刻决定要早些家去,而很快,他也表扬了这些孩子:“你们今日上课没有讲小话,很不错。今日的课听懂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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