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展风云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苦笑:“总裁那人无情无义,你又不是今天第一次知道。要是我们在这片茫茫大海上丧生,最多一个风光大葬,那就是了不得了。要求生哪,最好还是靠自己。”

    上午十一点二十分,展风云搭乘的DD113号在海面上遇袭,来者为装备精良的越南军舰。在半个小时之后,DD113遭到截击,火力交锋仅仅几分钟,DD113落于败势。

    展风云聚精会神的盯着卫星地图,手上夹着一支烟,却没有点燃。阿勇几次想提醒他,却都没有开口。船舱一阵阵的震动,晃得茶杯里的水都泼在了桌子上,展风云却岿然不动。

    展风云不是个好抽烟的人。他烟瘾不大,倒是吸叶羽的二手烟时候比较多。有时阿勇有种感觉,叶羽看上去严谨隐忍,实际上骨子里还是比较放纵的,有种声色犬马沉溺烟花过后的风流和残忍。展风云虽然表面上放纵,内里其实自省甚严,毕竟是黑道世家出来一振家风的人,在危难的时候有种中流砥柱般让人心安的能力。

    阿勇深吸了一口气,这时门外突而有人破门而入,匆匆道:“副总!又有一队越南人马赶过来!”

    展风云霍然起身,那人喘过一口气来,接着道:“是狙击三夫人的人!”

    阿勇忍不住骂道:“说话都半半拉拉,你存心想吓人么!”

    那人也自己吓了个魂不附体,刚想辩解几句,展风云已经大步走出操作室外,香烟被随手扔在桌子上,随即又滚落在地板上。

    海面上两方人马打破了短暂的对峙。来者开着越南的船,阿勇咋一看之下,却混合着一些西方人面孔,并且都训练有素。外围的迫击舰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不过短短一支烟的时间,胜负立见。

    阿勇匆匆跑过来对展风云低声道:“副总,有个人想见您。”

    展风云沉着脸色,远眺着远处慢慢沉没的越南迫击舰,半晌道:“难为他能做到这种地步。请他上来。”

    救援船队中的首舰放下一个救生艇,速度很快的划到DD113船边,水员放下梯子拉他们上来。头一个人身形很矫健的一手拉着船舷一边翻身跳到甲板上,漫不经心的拍拍衣袖,大步走过来笑道:“展叔!”

    展风云深吸一口气,微笑起来:“罗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罗皓皮肤晒黑了一层,举止精悍利落,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他转头的时候展风云注意到他侧脸上有一道细微的刀疤,微微泛白,一直延伸到耳后去。展风云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罗皓的时候,那是香港的眼线给他传来的照片,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生,还算不上有男人的感觉,有点茫然有点单纯,笑起来坦荡温暖。仅仅是两年不到的时间,竟然已经完全长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几乎看不出曾经的影子了。

    罗皓大步走过来紧紧和展风云握了一下手,手心干燥有力:“——没办法,西西里的太阳真他娘的烈,东西也贼难吃,真怀念那时候在展叔家吃的那一顿。伯母还好吧?”

    展风云注意到他换了称呼,不过脸上也没表现出来,笑着道:“她还好。”

    罗皓说:“那就成!”然后一边返身去用一口流利的南部口音的意大利语去招呼跟他上来的几个帮手,一边又抽空对展风云道:“这些人是从MAFIA借来的哥们,可怜叽叽的,在越南憋久了,好不容易出来干一架,恐怕下手狠了点儿,把人家船都炸了!”

    “你们怎么会赶来?”

    “这就说来话长了,展叔你不想知道的。”罗皓向展风云笑了笑,意味却很坚决,“总之就是三夫人死了,总要有个人接手越南这边的事对不对?我们顶着这片地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展风云看他一眼:“你还敢?总裁意思很明显了,这次放你一马,就是叫你走得越远越好,你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

    他们一路向船舱走去,罗皓漫不经心的摊了摊手,自己也很无奈的样子,“没办法啊,我在金三角这边经营了这么长时间,人熟地方也熟的,不争一下心里不甘哪。再说就算我可以勒紧裤腰带,难道叫我手下一帮人陪我一起饿肚子?

    ”

    展风云没有答言,走过一个拐角趁着周围没人,展风云转头问:“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罗皓沉默了一下,摸了支烟出来点燃,深吸了一口,说:“不知道。”

    “KCMP你是回不去了,就算是在越南也很危险,你打算倚靠黑手党的力量支撑多久?”

    罗皓沉默半晌,又说:“不知道。”

    展风云没再继续发问,罗皓靠在墙上,长长的吐出一口烟,疲惫的笑起来:“其实展叔,我刚才一见到你就特别想问你叶羽怎么样了,但是我没问。你也别告诉我。我现在是走一步看一步,一旦远走高飞,我这么长时间的血汗就白费了。我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地步,要是有一天风雨过后是彩虹了,我一定把叶羽当自个的命一样,要是有一天输得家底子都不剩,……那只能怪他运气不好,赌在我身上了。”

    他三口两口抽完了一支烟,随手在墙上把烟头摁灭,“展叔,记得叫叶羽不论如何都留着口气等到那一天。”

    那天罗皓跟展风云两个吃了顿饭,喝了两盏,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来人说罗皓不见了,他带来那些人也走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阿勇眼睁睁看着罗皓来到岛上,一路和叶羽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心里很认定了罗皓,于是在早餐的时候跟展风云提起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副总有没有觉得罗皓对叶少很挂心?”

    展风云默不作声的翻书,纸页翻得哗哗响。阿勇不敢再提,谁料过了半晌,展风云叹了口气道:“他到现在这个地步其实就是当初跟羽哥儿的事情闹的,他这么坚持,我也感到很惊讶。”

    阿勇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就算是和叶少的事抖出来,总裁也没必要……”

    展风云摇了摇头:“你不懂,总裁这个人很奇怪的。他既不允许罗皓和羽哥儿来往,也很反感羽哥儿和其他女性来往。要是羽哥儿是女孩子,我倒是觉得像一个父亲反感别人企图肖想自己女儿。”

    阿勇“啊”了一声:“可是叶少不是华小姐啊……”

    展风云啪的一声合起书:“——所以我得跟他谈谈。”他从餐桌边站起身,淡淡的丢下一句:“我吃好了。”说罢就一人走出了餐厅。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说呢,前几天的更新都是几个月前在驿馆就贴好的,后来因为帮朋友办一系列征文活动耽误了计划,再动笔开始写的时候几乎卡在瓶颈里,好不容易才憋出的这一章来。

    没事逛别人的博,看见有看文的大人批评,说椿灰再次动笔以来,文章的底子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厚实了。有些大人批评说自这一章以后,椿灰的文字开始有虚浮的感觉,到现在几乎就是强撑着把故事说下去,没有今年上半年那样下笔的味道了。

    其实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不知道具体问题出现在哪里,怎么样才能做到让大人们觉得写的还不错。大概是因为我自己是当局者吧,当局者总是迷的嘛>_

    所以拜请各位看文的大人们,如果觉得哪里有问题一定要指出来,轻轻的PAI一下~~~小d皮糙肉厚兼有能摔能打等特质,咬爪拜谢鸟~~~~~~

    叽叽咕咕爬下~~~>_

    第

    70

    章

    展风云回到蒂尔岛的那天朗州亲自跑去码头,见了面拉着展风云作势要大哭:“展叔,我差点撑不住从这里跳海去啊。”

    展风云说:“贤侄受苦了。”

    朗州嚎丧:“三夫人病死,师兄怎能蒙受不白之冤,展叔你一定要为他洗刷冤情啊。”

    展风云僵立半晌,说:“……前提是这个情真的是冤情的话。”

    朗州充耳不闻:“保洛少爷整顿内纪,我父兄都是那边的,可怜我夹在中间作了夹心饼干,555,我怎么这么可怜呐。”

    展风云回过神:“贤侄可要什么补偿?”

    朗州两眼放光,展风云接着说:“老大不小的了,这样吧,干脆跟总裁打声招呼,把叶华配给你得了。”

    朗州打了个寒战倒退半步,转头就骂:“副总一路辛苦,来人!还不快接副总上车!都愣着干什么!”

    从叶羽开始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黑道人开始起,展风云就无法说服自己那些外七八糟的、不上档次的、阴毒偏激的事和自家儿子无关。叶羽从来就没把口蜜腹剑栽赃陷害背后捅人刀子之类的事当作不正当的,更要命的是,他还从来不掩饰自己对这类不上档次的事的爱好。

    所以从展风云听说三夫人暴卒的消息开始起,他就没怀疑过那不是叶羽干的。他奇怪的仅仅是叶羽怎么这么背运,杀个人还闹得人尽皆知,一直闹到总裁那里去。当年杀了蒂芬妮总裁是没有把叶羽怎么样,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当年,总裁护他一时未必会护他一世,人的忍耐总有限度。

    展风云一口茶都来不及喝就直接去拜见总裁,办公楼里气氛非常压抑,助手迎他在会客厅里坐下,低声道:“叶少病了有几天了,总裁不让治。”

    “不让治?”

    助手环顾四周没人,压低声音道:“据说是要慢慢的把叶少脾气磨掉……”

    展风云叹了口气说:“知道了。”

    这时已经是盛夏的天气,知了声声传来,模糊不清。展风云深深地仰在扶手椅上,默默地望着眼前玻璃杯中微微荡漾着冰水,许久,疲惫的合上双眼。

    很多年以后展风云都记得那个下午的蝉鸣声声,阳光从树梢滑落,空气冰凉,缓缓浮动着细小的浮尘。后来他想也许把秘密永远埋在心底会更好,逝去的真相已经随着时间的过往而褪色,变得没有那么重要;然而人生没有回头路。

    一旦决定了,就只能走下去,走到尽头山重水复,走到日后百年辉煌。

    叶羽是病了,但那是病在精神上。

    他自己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叶羽是那种人,一旦投入进去就跟赌徒没什么两样,哪怕已经恶手频频,他都忍不住要压上最后的去翻盘。把自己的所有都赌在一件事情上的人就像是走钢丝,唯一的支撑一断,整个人就是万劫不复。

    现在眼看着,这跟钢丝就要断了。他在自己坠落之前垫了几条人命下去,那样的姿态,凛然而绝望。

    莫怡费尽心机买通总裁府邸一人,进得内府,见了叶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羽说:“来陪我下棋。”

    他坐在庭院槐树下,面前摆着一盘围棋,走到一半,盘面上黑白交错,赫然三劫循环。莫怡看着心惊胆战,问:“大少,这个时候……”

    叶羽手里按着一枚云子,黑如点漆,衬着指尖清白,平白无故的有些触目惊心。

    他说:“死局了。”说罢一声长叹,颓然松手,那枚云子便轻轻的砰的一声落进了棋篓里。

    莫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坐下低声道:“大少,我们再摆一盘?”

    叶羽半晌不答,莫怡便默默地陪他坐着。夏日午后没有一点风,天空一片晴朗,蓝的耀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羽突而叹道:“走到这一步,怪谁?”

    莫怡不答言。

    叶羽蓦然挥手,哗的一声搅乱了一局棋,朗声道:“重摆!”

    莫怡看着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还残存着一点少年轮廓的黑道公子,富贵之后是风流,风流过尽是残忍,残忍到了极处,竟然还有如斯坚定的意志。

    她笑起来:“好,我们重摆一局!”

    不知道什么时候总裁静静地站在庭院后长廊上,沉默的看着槐树下叶羽执子长考。知了声声,渐渐带走整个盛夏。明明是炎热到炙骨的温度,他心下却是一片冰凉。

    展风云什么时候告辞的他都不是很清楚,虽然在展风云走出去的那一刹那间,K先生突然产生一种活活掐死他的冲动。就像是叶羽在他面前毫不犹豫的一手掐死三夫人,那种冲动简直让他能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咯吱声。

    老内侍一直跟在他身后,问:“总裁,是否需要给羽哥儿抽个血……”

    K先生顿了顿,低声道:“去验!”

    老内侍小心的问:“万一真的是……”

    总裁霍然起身向外走去。他一直穿过了半座岛回到内府,然后在长廊上顿住了脚步。老内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叶羽在庭院里和莫怡下棋,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慢慢的一目一目的收官。

    老内侍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权力核心生活了一辈子了,他有一种对于危险的强烈的预感,有一刹那间他觉得羽哥儿这次真是死定了,然而那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总裁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突而退后了半步,说:“万一真的是……”

    老内侍屏住呼吸,总裁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也就是了。”

    然后他返身顺着来时的路,向抄手游廊的尽头走去。明明是没有一丝风的下午,阳光却没有半点温度。

    总裁三天没有踏进内府的门,一直留宿在办公室里。到第四天DNA检验结果出来了,一个信封放在案前,总裁拆开看了一眼。在三天前的这间房间里当展风云把当年的一切都和盘托出的时候,总裁手都在发抖,然后三天过后,总裁慢慢的把DNA结果报告撕成了不比指甲盖大多少的碎片,那个时候,他手指稳定的简直可怕。

    此后数年间,叶氏兄妹极为得宠,尤其是叶华,在三夫人死后几乎成了KCMP地位最高的女性成员。但是总裁一直、一直都没有公开承认过叶氏兄妹和自己有亲子关系。后人有怀疑那张血统证明是否证实了叶羽和总裁的血缘关系,因为总裁执政晚期,叶羽一直随侍在侧,没有离开寸步,几乎坐实了他以惑上弄权的罪名;然而当年的真相已经随着那张薄薄的纸一起,被岁月撕毁风化了。没有人能清楚的为那十年纠葛恩怨作出一个公正的审断,没有人能说清楚,那究竟是怎样的怨恨,和怎样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驿馆和贴吧发过的,看了亲们的意见,从下一章开始,大修,加情节,加人物,新章重写……

    多谢补分的亲,打滚要评,伸爪拜谢>_

    天为谁春

    上

    作者有话要说:《天为谁春》

    BY

    樱桃的九月

    椿灰的同人文,说的是朗州和叶羽的故事,写的非常精彩,不过……也很虐……

    小樱桃小M受虐起人来那叫一个狠哪……

    郎州回KCMP总部蒂尔岛时,恰是春天,樱花开得正好。他是回来述职的,见了总裁出来,绕过院子里的花障,见粉蒸霞映的一树绚烂,不由愣了愣神。

    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连树下的摇椅都不曾变过。

    一

    郎州九岁的时候已经显出日后纵情声色的迹象了,不过那时候他还没这么放纵,他只不过,只不过是喜欢看美人而已。

    所以一日他在总裁院子里远远看见樱花下一抹纤细的身影,素淡白衣,头微垂着,整个上半身呈现一段美好的弧度。他也顾不得那人能这样坐在那里,定非常人,

    匆匆绕过花障奔美人而去。

    他母亲不是费吉斯的正妻,即使容貌美丽也没有多受宠。郎州不过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男孩,放在费吉斯那么多孩子里一点也不显眼,打小修得谨慎勤勉,轻易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至于他日后的声色犬马狠断毒辣,都是以后的事了。

    那天的事,后来他想想,的确是很不妥——他绕过花障,那白衣美人坐在花下的摇椅里看书,他过去扯了扯她的袖子,细声细气地:姐姐,你跟我玩一会儿吧。

    ——万一这人是总裁的新宠,再万一这新宠乖戾些,他岂不是很惨……

    可当时的确没想那么多,后来叶羽教给他一句成语:色令智昏,郎州想,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那人听他这么一句,脸上竟浮现一个怪异的表情,仿佛一张脸都要扭曲了,但是很快平静下来,问他叫什么。

    郎州站着,和那人坐着是平齐的,此时只见得眼前这人五官纤柔细致,眼眸明澈,皮肤白得清透,出尘一样,头发墨一般散开,零星落了几点花瓣,衬得白的更白,黑的愈黑。

    纵是郎州在KCMP总部见过如云的美女,仍是不由感慨这人可真美。

    于是拉了那人的手——那手也如玉一般,“姐姐跟我玩一会儿吧。”

    再抬头:“我叫郎州。”

    是小孩子很认真执坳的表情,定定地看住对方。

    那人笑笑,拉他在摇椅上坐下,一个是半大的孩子,一个是身量未足的小孩,两人挤挤,一张摇椅也坐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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