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铜儿是个可怜人,她有她的苦衷,可姜从珚身边容不得背叛之人,尤其?她现在跟大梁彻底站在了对立面,身边不能留下?一颗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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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女?!逆女?!”

    梁帝将战报狠狠一扔,犹觉不够,还将龙案上其?余摆设茶盏尽数扫落到地上,他现在愤怒到了极致,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作为帝王的形象和仪态了。

    暖阁内,正?在议事的几个重臣见皇帝忽然发这么大的火,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边关战事又?出?问题了?

    梁帝满脸赤红、气喘如牛,整个人犹如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咆哮着骂了几句,待喘过气来后,他扬臂一挥,“来人,将楚王姜淮就地处决!”

    此话一出?,底下?几个大臣也不能装聋作哑了。

    “陛下?息怒!”淳于?敏听到这话心头一跳,赶紧开口劝,“楚王贵为皇室帝胄,无故捉拿实在于?理不合,请陛下?三思。”

    梁帝冷笑,重重甩袖,“无缘无故,你们自己看看战报里是怎么说的!”

    “姜淮之女?联合拓跋骁谋夺固原,还亲手?射杀了赵卞,坑降大梁七万将士,她嫁给胡人就忘记自己大梁公主的身份了,让大梁三郡之地十几座城池尽数落入拓跋骁手?里,简直数典忘祖!数典忘祖!”

    “姜淮能教出?这样的女?儿,他自己肯定早就跟胡人私通了,就是想谋夺朕的江山,还不该杀吗?”

    梁帝实在被逼急了,终于?暴露出?心底最担忧的事。

    淳于?敏上前捡起地上的战报,往崔司徒旁边靠了一步,举到面前跟他一起看,司马维、王规、高太尉等也把脑袋凑了过来。

    几人围在一起飞快浏览着帛书上的文字,看完之后,心中均是一沉。

    梁帝冷眼看着他们,满脸阴沉,“看完了?如今还敢说跟姜淮没?有关系吗?除了这个逆女?,凉州张延也出?力了,他是张维之孙,说不定就是张维授意的,凉州恐怕也早早背叛大梁跟拓跋骁搅和在一起了,对了,姜淮那个女?儿就是在凉州长大的,跟张家关系亲密,张维就是通过这个逆女?跟拓跋骁勾结在了一起……”

    梁帝越说越觉得十分有道理,他就知道凉州从来没?臣服过他这个皇帝,一直心怀鬼胎,现在t?终于?藏不住了吧。

    淳于?敏听着皇帝说着种种猜测,显然正?在气头上,旁人再劝恐怕也是听不进去的,不免有些担忧。

    佑安公主确实帮助拓跋骁夺下?了固原,可固原本就是拓跋骁从匈奴手?里抢回来的,是赵卞趁虚而入偷了城池,还抓了公主当人质逼拓跋骁退兵,这样的行径本就为人不耻,更是彻底得罪了拓跋骁,公主帮拓跋骁夺回城池,确实有负于?她大梁公主的身份,可她性?命受到威胁,这么做也无可奈何,至于?说凉州侯跟胡人勾结,就太荒唐了,凉州侯前后两次出?兵抗击匈奴,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此时的暖阁内,除了梁帝的怒骂,没?人敢开口说一个字。

    淳于?敏默默把视线投向崔司徒,希望他能想办法劝劝陛下?。

    “来人,楚王姜淮勾结鲜卑背叛大梁……”

    “陛下?!”崔司徒重重唤了句。

    梁帝被打断,十分不悦,看向崔司徒的眼神带上了别样的意味,“你要?给姜淮求情吗?”

    “回陛下?,臣以为确实该召楚王殿下?进宫讯问清楚。”崔司徒特意加重了“讯问”两个字。

    梁帝的表情顿了下?,想到什么,终于?咽下?了剩下?的话。

    姜淮毕竟是皇室之人,还是太-祖遗脉,就这么杀了他会给自己惹来非议,那就先?把他抓起来,审问出?证据后再处理他,到时就名正?言顺了。

    梁帝按下?怒火,召来禁军,命他们去捉拿姜淮,查抄楚王府。

    很快,禁军统领郭利就带着人围住了楚王府。

    “陛下?请楚王殿下?入宫。”

    姜淮依旧躺在澧水院的阁楼里,半醉半醒,被人突然闯进来也没?当回事儿,反而举起酒壶对着来人邀请,“你要?来一杯吗?”

    郭利见状皱了皱眉,他接到命令说楚王通敌叛国,要?他搜查证据,可看楚王这醉生梦死?的模样,哪里有通敌叛国的影子。

    不管,上面怎么交代,他就怎么做。

    郭利挥挥手?,命人架起楚王,先?把人带进宫再说,又?封锁了楚王府各个出?入口,将府里的下?人全都集中到一起,派自己的心腹搜查整个王府。

    “给我搜仔细了,一寸都不能放过,尤其?是书信纸帛。”

    姜淮就这么被带离楚王府了。

    禁军动?静这么大,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尤其?是附近各个官宦之家的下?人,都领了主子的命令躲在远处偷偷观看。

    何舟一身灰扑扑的布衣,藏在其?中一个转角处偷偷注视着这一切。

    固原封锁了数日,他又?出?发得早,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在朝廷八百里加急军报前抵达了长安,昨日悄悄潜入了楚王府,将女?郎的消息带给了楚王。

    “女?郎说,发生了这事,以皇帝的性?格必定会趁机对您发难,只怕您有性?命之危,特命属下?前来接应,殿下?,您快趁皇帝还没?收到消息跟属下?一起离开长安吧。”何舟劝道。

    然而姜淮纹丝不动?,只对他道:“我不走。”

    何舟目露焦急,正?要?再劝,楚王却道:“我日前已收到灵霄带来的信,悉知了固原的事,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走。”

    “若您出?了什么意外?,属下?岂不是要?辜负女?郎的嘱托?”

    姜淮一笑,“他不敢。”

    何舟一脸疑惑。

    姜淮道:“我是阿珚的父亲,阿珚现在是拓跋骁的妻,皇帝要?是杀了我,岂不正?好给拓跋骁南下?的理由?”

    “可就怕万一……”

    何舟又?劝了几句,姜淮都不同?意。

    他不能走,固原这件事错不在阿珚,他要?是逃了反而会让世人觉得他们早有预谋,他作为父亲,这些年不曾为女?儿付出?什么,现在,他更不能因为自己贪生怕死?而给女?儿招来更大的非议。

    何舟实在劝不动?,最后也只能暂时藏起来静观事态。

    现在看到楚王被宫里的人带走,他不免紧张起来,只希望一切都像楚王预料的那样,皇帝不敢动?手?。

    姜淮被带入宫中,到了梁帝面前,依旧还没?酒醒。

    大臣们看着他这样,心想楚王要?真是勾结胡人,还能安心地在府里饮酒?

    其?实,从报上来的消息看,所谓的阴谋勾结根本站不住脚,如果不是赵卞起了偷城的心思,又?怎么会发生后面的事,只是皇帝一心想找楚王的茬……

    梁帝看着醉眼朦胧的姜淮,很想直接让人给他脸上泼盆冰水,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终究还是忍耐住了,叫人给他灌了一大杯苦茶醒酒。

    如此折腾了一阵,姜淮终于?清醒些了。

    “我怎么在这儿?哦,好像是说陛下?召见我。”姜淮捂着头。

    梁帝道:“姜淮,你知不知道固原发生了什么事。”

    姜淮茫然摇头。

    梁帝冷哼一声,坐回龙椅上,命人审问。

    “殿下?跟佑安公主通过信吗?”

    “通过。”

    “书信在哪儿?”

    “唔……忘了,可能在书房里吧。”

    “信上都说了什么?”

    “一些家常问候。”

    “有说过漠北王吗?”

    “唔……”

    众人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梁帝更是倾过上半身。

    “信上倒是提过几句,说她跟漠北王相敬如宾,叫我不必忧心。”

    ……

    审来审去,姜淮就始终只说是日常问候,不曾谈过别的,表情中也抓不到破绽。

    等后面郭利把搜到的书信呈上来,上面的内容确实跟楚王说的大差不差,证实他所言不虚。

    有人劝道:“或许固原之事跟楚王殿下?确实无关。”

    也可能是藏得深没?找到证据而已。梁帝想。

    最后,众人望向了梁帝,等待他决断。

    梁帝盯着姜淮瞧了许久,又?看了眼在场的朝臣,最终下?令先?将他压入大理寺,待查到证据后再处置。

    姜淮却不干了。

    他的酒终于?彻底醒了,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住手?!”他怒喝一声,“你们说我勾结胡人通敌叛国?真是可笑!”

    “请问陛下?,固原之事,根源起于?何处?”姜淮站直了摇摇晃晃的身体,直勾勾地盯着梁帝。

    就是再颓废的人遭受此等污蔑也忍不住爆发脾气,更何况他还是太-祖之孙,说他勾结胡人,不仅他自己名声尽毁,还要?连累太-祖一世英名,如何能忍。

    梁帝沉着脸,一双眼睛半隐在冕旒后的阴影中,手?指曲了起来,显然在强忍着怒火。

    姜淮盯着他瞧了片刻,又?环视了眼四周的大臣,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都知道是赵卞私心作祟,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是可笑,我女?儿作为大梁公主,为国和亲塞外?,梁国的将士不仅不护她,反而抓了她来当威胁拓跋骁的人质,此等事情,翻遍史书简直闻所未闻。”

    “你们不过是打了败战丢了国土无颜面对大梁上下?找借口为自己开脱罢了,给我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就能掩盖朝廷的无能了。好,既然你铁了心要?杀我,我也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了结就是,也算除去你一块心病!”

    姜淮说罢,脚下?一动?就往殿中的大柱撞去。

    “哎!”

    “快拦人!”

    大臣们手?忙脚乱地去拉人,幸好楚王离柱子远,身体又?虚,终于?在撞柱前被人拉住,一拉一扯,两人都跌到了地上。

    将人拦下?,众人都松了口气。

    楚王最后那句话简直是诛心之语啊,什么叫“除去你一块心病”,这分明是在暗讽陛下?,这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楚王是真豁出?去了。

    在场的人都努力控制着表情不露异样,可心底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梁帝看到这一切,太阳穴狠跳了几下?。

    好一个姜淮!好一个姜淮啊!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气氛压抑到了极致,偏偏姜淮躺在地上,还不停地叫嚣着要?自杀。

    最后,终究还是崔司徒出?面,“陛下?,想来固原之事确实因赵卞而起,与楚王殿下?无关。”

    司马维道:“但佑安公主帮助拓跋骁夺下?城池,她可实实在在叛国了。”

    惯来温和稳重的崔司徒听到这话也冷下?脸来,一道锐利的眼神直直射向司马维,“哦,那你去把佑安公主抓回来治罪吧。”

    “她在拓跋骁那里,我怎么抓得回来?”司马维下?意识反驳。

    “楚王殿下?好抓,所以就把罪名落到他身上是吗?”

    “圣人言,子不教父之过,楚王自然也不无辜。”

    “你还记得楚王殿下?是佑安公主的父亲呢,他要?是出?了事,你说身为子女?,佑安公主会不会替父报仇,拓跋骁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南下??倒时仅凭你一张嘴皮子,能阻挡得住鲜卑十万铁骑吗?”

    司马维一怔,其?余人也都变了脸。

    崔司徒这话不t?无道理,楚王跟佑安公主是血脉至亲,楚王被皇帝逼死?的话,公主岂会罢休,从她帮拓跋骁夺回固原这事来看,她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更不会为了梁国忍下?一切,相反,她恐怕还真会说服拓跋骁为父报仇。

    梁国一下?损失了十几万兵马,元气大伤,哪里还有余地再跟胡人开战。

    “陛下?,臣以为崔司徒忧虑的不无道理。”

    “陛下?,臣也以为。”高太尉也开口附和道。

    “陛下?……”

    梁帝冷眼看着这一切,最后眼神又?落到姜淮身上,是他算计好的吗?他知道自己动?不了他。

    群臣口径一致,最终,姜淮被送回了楚王府,但从今以后不许再随意进出?,整座王府都由禁军严加看守。

    除了长安,固原的消息飞快传遍四海,天下?皆惊。

    梁国绝大部分士人都在痛骂姜从珚,骂她身为梁国公主竟帮着胡人篡夺大梁江山。

    “她对得起她身上的血脉吗?”

    “真是红颜祸水。”

    “我大梁居然要?毁在一个女?人手?上了……”

    ……

    桓均也知道了,他沉默许久,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他不免想起她离开前两人那次谈话,原以为她那些话是夸大了,梁国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哪里能想到不过短短两三年,局势便如泄闸之洪滔天席卷而来。

    是天意吗?梁国终究会走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另一边,张延回到凉州后,同?样将固原的事告知了祖父祖母,他是亲历者,比别人知道更多的细节。

    “……都怪我不够谨慎被赵卞算计,阿珚也是被迫的,赵卞不死?,阿珚落在他手?上岂能有好下?场……祖父,你要?罚就罚我吧,千万别生阿珚的气。”

    凉州侯沉默许久,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只是起身时的步伐凝滞了许多,眼神苍老无力。

    太-祖啊,您可曾想过大梁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另一边,逃回匈奴的乌达鞮侯得知固原后来发生的事后,仰起头哈哈大笑,笑声震彻四野。

    “简直是天助我也!”

    一个月前,他被拓跋骁一路从固原追到中卫,险些被逼入绝路,战事正?烈时,拓跋骁却忽然撤走了。

    他一开始以为这可能是拓跋骁的阴谋,等后面发现所有鲜卑大军真的都离开了,他再也顾不上阴谋不阴谋,全力渡河撤兵回匈奴。

    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梁军趁拓跋骁来追自己偷了固原,还抓了他的女?人来威胁他退兵,难怪拓跋骁当时顾不上对付自己了。

    梁国真是干了件好事儿啊。

    先?前拓跋骁答应梁国的求援来对付自己,他还是有些担心的,但现在,哈哈哈,梁人自己找死?,别说今后再想叫拓跋骁来救,拓跋骁不立马灭了他们都是好的了。

    乌达鞮侯又?充满了斗志,明年,等他明年再次南下?,梁国就再也阻挡不住他的铁蹄了。

    这个野心勃勃的匈奴首领,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南方大地。

    ……

    风云变幻不止,然而,这时候的人们身在局中很难真正?的看清,直到无数年后,这段历史早已落幕,研究梁国灭亡的史学家和文人们才发现,梁国灭亡的转折点并不是长安城破那日,而是发生在永安十七年九月的这场固原之战中。

    梁国丧失最后的数几万精锐,丢失萧关之外?的大片国土,大厦倾颓,更关键的,梁国与鲜卑的盟约彻底破裂,使得乌达鞮侯得到信号,再次率领匈奴大军南下?侵略,从而开启梁国的亡国之路。

    这场导致梁国走向灭亡的关键性?战役,后世称之为“固原之变”,待人们更加深入地了解了事发经过,发现这一切都与当时还是梁国公主的姜从珚有关,她亲手?射杀赵卞,主导了固原后续走向,又?夹杂了拓跋骁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惊世之举,千百年为人津津乐道流传不绝,于?是,民间又?将“固原之变”赋予了一个更加浪漫传奇的名字——倾城乱。

    第164章

    第

    164

    章

    “我都帮你了,你也帮……

    永安十七年的冬天格外难熬。

    固原之变发?生?后,

    朝野内外动荡不安,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拓跋骁趁机南下,这也是梁帝暂时愿意留下姜淮的原因,

    真开战的话,

    佑安难道真能不管她?亲爹?

    朝廷再次整军,

    从青州、荆州、徐州征调十万兵马奔赴萧关、榆关、函谷关严阵以待,

    幸而观望一段时日后发?现,

    拓跋骁把大军屯驻灵武、固原和中卫,

    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反而在十月中旬时带着一部分鲜卑军返回了王庭。

    梁国上下松了口气,终于从破国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乌达鞮侯败走,拓跋骁返回鲜卑,梁国除了损失些将士和国土,

    一时间好像又恢复了平静,

    但风云已经涌起,又怎会悄无声息地落下帷幕。

    梁国打了败仗,梁帝不能要?姜淮的命,又拿姜从珚没办法,最后将怒火尽数发?泄到了赵氏一族和凉州上。

    要?不是赵卞无能又贪功,大梁怎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还有张延,

    竟伙同那个逆女坑杀大梁将士,

    这样的罪行便?是诛他全族都不为过!

    梁帝当即派人去凉州下诏,以谋逆的罪名将张延绑回长?安,

    又下令将赵氏所有族人捉拿入狱,男丁尽数斩首,女眷充入掖庭为婢,

    连赵贵妃都没能幸免,被褫夺了贵妃之位,打入冷宫。

    尽管在此之前她?就被梁帝冷落了,可彼时的她?还有个贵妃的名头?,赵氏一族也还没倒台,日子虽不如从前风光,忍一忍也能过,直到现在她?才算真正跌进了泥里?,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赵贵妃看着前来宣诏的宫人,痴痴地立在雪地里?。

    “赵氏,接旨吧。”

    一句“赵氏”清晰地提醒着她?现在的身份。

    赵贵妃依旧没动,任由寒风拍打在自?己脸上,站了片刻,她?忽然抖了下,仰起头?,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

    宫人又唤了几句,赵贵妃只顾笑,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赵氏莫不是受刺激疯了吧?”一旁的小太监。

    “管她?疯不疯的,陛下已经下了旨,她?以后就是庶人赵氏,再也不是赵贵妃了。”

    宫人来了,又走了。

    赵贵妃被迁入冷宫,身边仅有的几个宫女也都散了。

    太仆卿罗府。

    五公主听赵贵妃被废,闹着要?进宫去求情,罗通拦住她?,“你去求情又有什么用?,赵卞犯下这么大的事?,葬送了我大梁十几万精锐,还得罪了鲜卑,陛下正在气头?上,现在朝廷上下谁不战战兢兢,你去求情只会更加惹怒陛下,要?是连我们罗家一起遭殃你就高兴了?”

    姜银珠听他这话如此冷血,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怒从中来,“那是我阿娘,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她?在冷宫度过一辈子?你作为她?女婿不肯帮忙就算了,我自?己去见父皇你都要?反对?”

    罗通冷着脸,抓着她?胳膊,“你可以事?后托人稍微照料,但我不允许你现在进宫。”

    “我就要?去呢。”姜银珠用?力?推开他。

    “来人。”罗通大喊一声,院中的仆人便?都围了过来,守在门口。

    姜银珠一看这架势,猛地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罗通,你要?干什么?把我关在府里??你好大的胆子。”

    罗通任由她?怒骂,沉默的态度已经表明了这一切。

    “我是公主,你竟敢这么对我……”姜银珠仍不甘心。

    罗通见她?一时半会儿也不肯消停,懒得理她?,吩咐下人守好院子,转身离开了。

    姜银珠要?强闯,可那些下人根本不怕她?,她?骂了许久,直到嗓子都哑了,浑身都没了力?气才终于放弃。

    她?仰头?看着院子里?窄窄的四方天空,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脸庞。

    阿娘,你也看走眼了,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父皇冷落你就冷落你,连你挑选的自?认为有情义有担当的女婿也在关键时候落井下石,只恨不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牵连。

    阿娘,我现在该怎么办?

    两年半前,赵贵妃因赵贞之事?失宠,她?想?尽办法也无法复宠后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皇帝是彻底厌弃她?了。

    好不容易接受这个事?实后,她?想?起女儿,自?己失宠了,银珠今后可怎么办?北方的胡人一直虎视眈眈,要?是再来个蛮子要?公主和亲,银珠岂能逃得过。

    赵贵妃趁自?己手里?还有些人脉,开始给女儿物色起夫婿人选,挑了许久才挑中了罗家。

    放在以前,罗家这样的门第怎么配得上她的女儿,可今时不同往日,被赵贞牵连,赵氏一族名声受损,许多士家大族都不愿娶这个跟赵家有关系的t?五公主,以前像苍蝇一样围在赵贵妃身边献殷勤的夫人们全都消失了。

    这拜高踩低的态度气得赵贵妃火冒三丈,可又有什么办法,赵家早不是以前那个如日中天的赵家了,她?也不是以前宠冠六宫的赵贵妃了,她?只能在中等?人家里?挑个靠谱的,最后挑中了罗家,罗通素有君子的名声,赵贵妃只希望女儿嫁给他后能安稳地过日子。出嫁前赵贵妃还叮嘱了许久,要?女儿听话懂事?些,遇事?要?多想?想?,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骄纵了。

    姜银珠听话了,嫁人后这两年收敛了许多脾气,可罗通却对她?越来越敷衍,直到今日更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家里?的下人也不听她?的号令了,她?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也终于从凤凰变成?了麻雀。

    难道她剩下半辈子都要这样憋屈吗?还有阿娘,她?该怎么才能帮到阿娘。

    姜银珠不免又想到姜羽儿,她?嫁给了桓均,过得肯定比自?己好吧。

    姜羽儿此时也担忧着呢,她?身在内宅,接触不到朝堂,桓均也不在家,直到很久之后才听了固原发?生?的事?。

    只是这时长?安城中已谣传出好几个版本,一姜从珚根本就是早有预谋,假装中了赵卞计谋,实际是里?应外合帮拓跋骁夺走大梁的城池;又有的她?是祸水,拓跋骁为报夺妻之恨,生?生?杀了数万梁军,总之,谣言越传越浮夸,尤其跟女人扯上关系的战争,人们总抱着猎奇八卦的心态,拿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姜羽儿身边就几个宫女丫鬟,没有可靠的人手打听真相,待在院里?干着急,思来想?去,只能去问问桓十一郎。

    既是有求于人,她?便?命女夏做了两盘糕点。

    姜从珚离开长?安前,除了送她?首饰,还给了几张点心和膳食方子。

    这个时代菜谱药方都是珍贵的财产,被大家族把持着,轻易不肯透露给旁人知道,家族女郎出嫁要?是能陪嫁几张食方药方,那便?算是十分受重视了。

    姜从珚给她?的,自?然都是极好的。

    姜羽儿时隔三五几月假装琢磨出一份点心方子,命自?己的侍女做了送到桓母面前去孝敬,她?性情柔顺,桓均自?娶了她?几乎就没在家待过,跟守寡没两样,桓母想?到这些,又见她?这般孝顺,待她?便?也多了几分宽厚,后面桓家摆宴,府里?的点心获得许多夫人的称赞,让桓母十分有面子,待她?便?更亲和了,是以姜羽儿的日子不算难熬,除了无聊些,倒也安稳。

    姜羽儿送点心来桓母这儿,十一郎又经常来母亲这里?问安,他一闻到味儿,哪里?忍得住,一尝就喜欢上了。

    姜羽儿都怀疑他有狗鼻子,只要?他在家,每次都能卡着刚刚好的时间来桓母这儿蹭到吃,当着桓母的面她?又不好什么,还得对十一郎表示爱护,多给他吃点。

    如此几次过后,姜羽儿只好主动在桓母面前表示,“十一郎爱吃,我以后都给他也留一份吧。”

    十一郎自?是十分开心,不过老?白吃她?的点心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便?主动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做的。

    姜羽儿想?了想?,问能不能帮她?借书看。

    桓家有不少藏书,只是都在前院书房里?,她?不好过去。

    十一郎没想?到她?竟喜欢看书,十分不解,除了上学必须学的,其余的他一本都看不下去,相比起看书,他更爱跟武师傅学武艺,要?是以后能上战场当将军就更好了,但他还是答应了姜羽儿的请求。

    一来二去,比起最开始的敌视,十一郎竟也不讨厌这个六公主了,不仅如此,他感觉她?人还挺好的,尤其去年还发?生?了件事?,她?帮了大忙。

    可是,少年的心里?还是纠结,她?人很好,卢姐姐人也很好,兄长?该选谁呢,不管选谁都会辜负另一个。

    现在,姜羽儿让女夏带上点心来到隔壁。

    十一郎没想?到她?竟主动来找自?己,莫名有点开心,这还是她?头?一回主动过来。

    “你有事??”十一郎挑了下眉。

    “嗯。”她?垂着头?小声答。

    两年多时间,原本还是少年模样的十一郎蹿了不少个儿,加上习武身材强健,身上的稚气已经褪去,渐渐有了男人的模样了。

    姜羽儿一开始跟他差不多高,现在却得仰头?看他了。

    “你进来吧。”

    姜羽儿犹豫了瞬,一两句恐怕不清,一直站在门口也不像话,最后还是同意了。

    “十一郎,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姜羽儿将来意告诉他,十一郎听完,问:“你跟佑安公主关系很好吗?”

    姜羽儿只道:“她?曾经帮过我,我只是想?知道她?的安危。”

    十一郎道:“去年你就是找她?的人帮的忙吧?”

    姜羽儿一惊,瞪大眼看他。

    但这其实也很好猜,她?平日没什么交际,去年出事?时却能找人帮忙,现在又特意来问姜从珚的情况,自?然是跟她?有关。

    桓均原先跟卢蕴藕断丝连,总去探望她?,大家都知道卢蕴是他的人不敢动心思,但现在他娶了妻,还离开了长?安,去南边后一年都回不了一次家,鞭长?莫及,卢蕴又孤身一人没有家族庇护,那些纨绔们便?又生?出歪心思,时常上门骚扰,卢蕴拒绝后,竟想?强行逼上门行不轨。

    卢蕴的丫鬟只好来找十一郎报信,可十一郎一个半大少年,身无一官半职,对方根本不怕他,而桓家也不可能为了卢蕴出头?,他正急得不行,最后还是姜羽儿帮他找了人解决了。

    十一郎自?然十分惊讶,但姜羽儿不,他便?不曾追问,只是记下了这份人情,直到此刻,他忽然就明白了。

    见她?紧张起来,他赶紧弯下腰安慰,“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佑安公主应该没事?,不然早传出消息来了,你想?知道更多细节的话,我再去打听,一打听到就来告诉你。”

    姜羽儿只好点头?。

    听到阿珚姐姐没有危险她?松了口气,但心里?却浮出另一个担忧,她?真的跟梁国决裂了吗?如果这样的话,她?们今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谢谢你,十一郎。”姜羽儿真诚地看着他。

    “不、不用?谢。”十一郎对上少女盈盈的眼睛,结巴起来,挠了挠后脑勺。

    他忽然对这个佑安公主生?出点好奇,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她?究竟是别人口中的不孝女、祸水,还是曾经帮过他的奇女子呢?

    姜羽儿能请到她?的人帮忙救卢姐姐,想?来也不是个坏人吧。

    另一边,姜从珚已经跟拓跋骁一起回了王庭。

    离开小半年,王庭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族人们依旧安居乐业,全无战争的影响,若有,那也是自?豪和骄傲,拓跋骁击败了乌达鞮侯,击败了梁国军队,再次证明了在他的带领下鲜卑骑兵是无敌的,他在鲜卑的威望又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离开固原时,姜从珚把张铮留在了那里?,让他负责收编降兵。

    足足七万降卒,张铮一跃成?为大将,若收编成?功,他将是除了拓跋骁外拥兵最多的大将,甚至超过了苏里?他们。

    张铮激动又忐忑地接下了这份任令,发?誓一定不会辜负女郎的期望。

    三年前他决定追随女郎北上时并不曾料到自?己能走到这个位置,凉州多的是比他资历更深作战更勇猛的将士,只是他恰巧被选中护送女郎,又恰逢她?嫁给拓跋骁,才一步一步升任了大将,当真是时也,命也!

    张铮想?,自?己的决定没有错,能跟随这样一个主君,是自?己此生?最幸运的事?。

    张铮留在固原,姜从珚却把周泓带回来了。

    受降的将领中,李襄、窦田没太挣扎就投诚了,他们跟张延一起反叛,就算不投诚梁国也容不下他们,而且还有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他们降的是姜从珚这个梁国公主,并不是拓跋骁,这样也算不上弃汉投胡。投诚后姜从珚将两人从校尉升任成?了副将,这样一来他们越发?愿意效忠她?了。

    陈奇、董耀态度犹疑,一直没下定决心;周泓则坚决不降,姜从珚劝过,劝不动。

    “我身为周氏一族的后人,怎么可能为胡人效力??你要?不杀了我,要?不放我走。”他。

    姜从珚想?了想?,最终决定把他带回鲜卑。

    “我与周将军做个约定吧,你在我身边当三年侍卫,期满之后我就放你走。”

    周泓不敢相信,总觉得有诈,“公主真的愿意放我走?”

    姜从珚道:“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向?我投诚,t?可你不愿降,我敬佩将军的忠义,也不愿杀你,所以,这三年也是我们的博弈,看到时是我赢还是你赢。”

    “怎样,敢不敢与我一赌?”

    周泓想?,只要?自?己坚守本心,任她?再怎么迷惑自?己也不上当,熬过三年就好了。

    “行,赌就赌。”周泓咬牙。

    “那就击掌为誓。”

    “击掌为誓。”

    定好约定,周泓忽然又问,“公主难道不怕我趁机逃跑?”

    姜从珚一笑,“将军若是如此没有信誉,那我留你也无用?,逃便?逃了。”

    周泓见她?一个女子,竟拥有比一般将领都自?信和宽阔的胸襟,不免生?出点别样的情绪,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在此之前,他印象中的佑安公主,最为人乐道的就是她?那份独有的美貌和那场让漠北王一见倾心的宴舞,他只有个模糊而美丽的概念,直到真正见识到了她?的胆气和果决,当然还有狡诈,他才终于发?现,这个公主并不只是个美貌的女子,她?身上,更多的是一种上位者的智慧和气度。

    如果梁国的皇帝能像她?这样……

    打住!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周泓打了个激灵,不行,就算她?再好,她?现在是拓跋骁的妻,她?身后代表的是鲜卑,他不能被她?蛊惑。

    可是,他确实没办法讨厌她?,尤其听了她?对那七万降卒的处理,她?没滥杀,也不许鲜卑军欺压他们,依旧让她?手下的汉将统领,对于底层士兵来,除了头?上的主君换了个人,他们的日子并没有变难,这样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下面的将士会完全臣服她?的。

    三年之期才刚刚开始,不知为何?,周泓心里?已经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他的志向?和责任是守护大梁江山,决不能向?胡人低头?。周泓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住自?己的立场。

    姜从珚看他脸变来变去,不免有些好笑。

    晚上,拓跋骁得知周泓的事?,不免有些担心,“他是梁国降将,你把他留在身边,还让他当侍卫,他要?是心怀不轨怎么办?把他打发?走。你要?是缺人,我另外派人给你,莫多娄怎么样?”

    但凡涉及她?安全,拓跋骁就不能不多想?,他实在是怕,承担不起一点点风险。

    姜从珚听他连莫多娄都要?派给自?己了,心知他是有心理阴影了,主动环住他脖子,将身体往上撑了撑,用?一个比他更高点的姿势看着他,“你别担心,我怎么会拿我的安全开玩笑呢,我能用?他,自?然是有我的把握。”

    周泓是周琼的后人,周琼一生?追随太-祖,怎么她?身上也有太-祖血脉,周家人是不会对她?动手的,而且,后世对周泓的评价是忠且直,当然,史书不能全信,但这段时间考察下来,她?发?现周泓确实不负忠直二字。

    “他最多也就想?办法逃跑,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就依我吧,好不好,夫她?故意凑近他的脸,用?甜腻腻的声音在他耳边喊出“夫君”两个字,拓跋骁哪里?抵抗得住,魂儿都要?飞了。

    “你要?叫人看牢他,一旦有什么动作就立马拿下。”他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出这句话。

    “嗯嗯。”女孩儿娇声应。

    拓跋骁再也忍不住捧住她?的脸亲了上去。

    两人南下后亲近次数就少得可怜,他忙着征战,聚少离多,后来又发?生?了固原的事?,她?胳膊受了伤,天寒地冻,条件又简陋,他不敢太放肆,更别回来这一路几乎不曾亲近。

    憋了这么久,如今回了自?己家,休息了两天,她?精气神恢复过来,他早惦记着呢,今天还特意吩咐将屋里?的地炕烧暖和些。

    外面冰天雪地,两人的卧室内却温暖如春。

    姜从珚被他放到床上,男人强壮的身躯压了过来。

    渐渐的,两人的肌肤上都浸出了汗。

    她?明明感觉到他已经绷得很紧了,可他却一直没进,相反,他又一路吻了下去,腿弯被他大掌握住。

    “你……”

    她?脚趾又忍不住蜷了起来,虽不是头?一回了,她?还是有些羞赧,尤其他还故意折磨自?己。

    骂他、挠他,他也不停,到后面,她?实在控制不住,低低哭了出来。

    拓跋骁听着她?娇娇弱弱的哭声,几乎要?发?疯。

    好容易缓过这阵情潮,拓跋骁凑过来,哑着声音低低哄她?,“你也帮我吃一吃好不好。”

    姜从珚愣了下,毫不犹豫地扭过头?,“不要?。”

    拓跋骁还不肯放弃,又道:“我都帮你了,你也帮我这一回。”

    姜从珚捂住脸,“我又没让你这样,是你自?己非要?……”

    拓跋骁哄了会儿,虽还有些心痒,见她?当真不肯,只好遗憾地放弃了。

    但男人就不是肯吃亏的性格,这里?被拒绝了,他就要?在别处把甜头?讨回来,几乎把所有蛮力?都使在了她?身上。

    时隔许久,姜从珚再次体会到一觉睡到下午的感受,醒来时身上果然酸痛得不行,狗男人。

    拓跋骁只搂着她?,任由她?嗔怪。

    冰天雪地的时节,窝在暖暖的床上,怀里?抱着心爱的人,再没有比这更舒坦的事?了。

    他骨头?都酥了,一时间,什么天下什么野心都不想?了。

    “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君王沉溺温柔乡,我也愿意。”男人感慨道。

    姜从珚:“……”

    过了几日,她?收到凉州来信。

    梁帝下令将张延押解进京,要?治他叛国的罪,凉州侯自?然不会答应,连门都没让使者进,直接将人赶走。

    赵卞抓姜从珚当人质这件事?,终究还是惹怒凉州侯了,梁帝现在又撕破脸,他就更不必留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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