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寻常人写字如?果不刻意,即便是同个字写出来也会些许差异,但她书上的不是,不像是人随意手写的,更像是刻印上去。

    鲜卑几乎没有?文字,也很少有?文书这类东西,但不代表拓跋骁没见过书。

    他知道现在的书大多?都写在竹简木牍上,只有?极重要的书信或者诏书才会用绢帛,纸是有?的,但粗糙的纸极易晕墨破损不堪使用,能用来写字作画的宣纸又造价高昂,在寒门?间流通不起?来。

    她出身尊贵当然不缺这点钱,但用最?上等的纸,只为抄录一卷普通的诗经,显然有?些“奢侈”。

    拓跋骁继续望去,靠墙一整排都是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九成?都是纸书,就?算她身家t?丰厚,这么多?书也是笔不小的开支。

    她平日用度都只恰好,不奢华也不过分节俭,只用自己需要的,这么多纸书显然不是为了炫富。

    “你喜欢纸书?”他问,手指还不老实,撩起?她耳边一缕头发把玩。

    姜从珚忍下他的“骚扰”,点了点头,“纸书轻便,一册书能写的文章比竹简多许多?。”

    “你这书跟我见过的不一样,上面?的字像刻上去的。”

    姜从珚有?点意外,拓跋骁竟然这么敏锐。

    她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他,“就?是刻上去的。先用木料刻出字,再刷上墨印到纸上。”

    其?实用铜铸更好,但铜版模具很需要技术。

    拓跋骁眼神微亮,赞道:“倒是有?巧思,若是造得书多?,比抄书方便。”

    姜从珚一怔,拓跋骁竟一下就?看到了这项技术的前途。

    除了骁勇善战,他在别的方面?也很有?远见。

    “那王觉得这项技术值得推广吗?”姜从珚问。

    拓跋骁却?没第一时间回?答她,反而沉默了一会儿?。

    她现在靠在他怀里,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到男人似在思索。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若在梁国你能挣到不少钱,但在王庭,没有?人会买。”语气好像在安慰她。

    鲜卑人不识汉字,不说汉语,更不会读汉书。

    姜从珚听到这句话,轻笑了下,“难为王为我的财路着想。”

    但她并?不只为钱,只是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特别合适的时机罢了。

    拓跋骁听出她的调侃,曲起?手指轻轻捏了下她的脸。

    姜从珚拍掉他的手,真是的,没正经一会儿?,又开始动手动脚。

    她继续看书,男人却?不肯安分了,他下巴轻轻蹭在她头顶,眼神也落到她的书上,时不时指一下。

    “这个字怎么念?”

    “读su,音同‘速’。”

    “这又是什么?”

    “念‘带’。”

    姜从珚顿了顿:“……王,您的识字水平不太行呀。”

    拓跋骁半点没被打击到,理直气壮地说:“我自小在草原长大,周围都是鲜卑人,认识的汉字自然不多?。”

    “……”她竟无言以对。

    他刚刚问的几个字,就?算是在汉语中也不太常见,按他说的,他不认识也情有?可原。

    “那你是如?何识得汉字的?”她有?点好奇,转过头看着他。

    拓跋骁又沉默了,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气氛莫名有?些紧绷,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阿母是汉人。”

    只是简单一句话,语气甚至很平。

    又过了几息,他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可姜从珚却?从中感?受到一份压抑,在这句话之下,似乎埋藏着某种?深沉的东西,是现在的她不能轻易触碰的,她便不再追问,转回?去,眼神重新聚焦到书上。

    “拓跋骁。”她忽然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给你念书吧,你听我多?念几遍,不认识的字就?认识了。”

    “好。”拓跋骁说。

    接下来他竟难得不作怪了,认真听她念书。

    “这是诗经《邶风》的首篇《柏舟》,一首有?名的抒情闺怨诗……”姜从珚给他科普了下这篇文章,然后才念给他听。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薄言往愬(su),逢彼之怒……”

    当她念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时,男人的情绪有?一瞬间的变化,虽然很细微,她还是捕捉到了。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他重复了一遍,然后问,“你觉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姜从珚有?些奇怪,她感?觉他应该是知道这句诗的含义的,可他又要问她。

    她只好按照字面?意思解释下,“这句诗的字义是——我的心不是石头,不可以随意转动。”

    接着她又补充,“常用来比喻感?情的坚贞和志向的坚定。”

    停顿了会儿?,见男人不说话,她又继续念下去。

    拓跋骁本来很着急,听着她轻灵悦耳的念书声,一时间竟也没那么着急了。

    两人难得这样相处,不带情-欲,气氛安宁和谐。

    姜从珚甚至都能忽略身后男人的体?温,一心一意念起?书来,她一边念,一边给他释义。

    除了刚刚那句,拓跋骁也没再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听着。

    就?在她沉浸在宁静的氛围中,正好读完其?中一篇时,身后的男人突然伸手抽走她手里的书。

    “半个时辰了。”

    姜从珚还在疑惑,直到听到他这句话。

    不是,她刚刚真以为男人有?点不一样了,以为两人可以做点别的事,结果他竟算计着时间?

    “……”

    是她太天真了。

    拓跋骁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再次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朝卧室走去,然后吩咐她的侍女备水。

    “你先放我下来。”姜从珚拍拍他的肩,“被侍女看到多?没正形。”

    总是这么突如?其?来地抱来抱去,也不先问问她。

    拓跋骁却?半点儿?不在意,还故意用脸蹭她,“我们是夫妻,亲近点儿?又怎么了?”

    “……”她心里就?是有?点别扭。

    这个时代,很多?贵族都不把仆人当人,只把他们当做一件工具,有?时行乐甚至还叫家仆在一边服侍。

    姜从珚知道这种?事时心情真的一言难尽。

    反正她觉得只要是人就?有?自己的思想,她绝不愿把自己如?此私密的事情暴露于人前,幸好拓跋骁也没这种?癖好,但他也没有?特别避讳,比如?一些亲亲搂搂,他就?能当着侍女的面?干出来,姜从珚则没这么厚的脸皮。

    阿榧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侍女了,听到传唤,她目不斜视,带着两个小丫鬟将热水抬进来,倒入浴桶中,用凉水兑到适宜的温度,又在旁边的洗漱架上留了一大杯温水用以洁齿和洗脸。

    接着她从衣柜取出女郎的寝衣放到洗盥室,又在床尾的凳子上放上明日要穿的衣裳,里外检查了遍,没什么缺漏,这才默默退了出去。

    等侍女离开,姜从珚想自己走过去,却?被男人再次抱了去。

    她先用青盐刷了牙,然后又洗了脸,最?后挽起?长发,见男人站在原地没有?挪动的意思,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你出去!”她轻斥。

    拓跋骁:“又不是没见过,我还帮你洗过呢。”

    她一拳砸到他坚硬的胸上,眼睛冒起?了火,“你出不出去?”

    拓跋骁不理解她在介意什么,可女孩儿?的态度实在坚决,大有?一副“你不出去我就?站在这里跟你对峙到底”的意思。

    拓跋骁盘算了下时间,先前歇了半个时辰本就?耽搁了,要是在浪费下去损失的还是自己,终于如?了她的愿,转身去卧室等着。

    姜从珚还有?些不放心,等他走了后,又撩起?帘子看了眼,见他确实坐在榻上,这才解开衣带,褪去衣裳。

    隔壁发出水波轻荡的声响,仅仅听着声音拓跋骁都能想象出她的模样……她此时应该抬起?洁白匀亭的腿,从那双雪足一点点伸入水面?中……

    血液急速奔涌,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他身体?都要爆炸了。

    现在的浴桶确实太小了,要是有?个温池就?好了,可惜王庭不好建,就?算要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工匠里正好有?木匠,再打一个大浴桶应该也不是难事。

    拓跋骁默默盘算着,将打个大浴桶的事加入了计划。

    姜从珚本来想多?泡一会儿?,可想起?男人先前的行为,怕自己待太久他会直接闯进来,权衡之下还是洗完就?起?身了。

    清越的水声响起?,尽管她已经放轻动作了,在安静的夜晚依旧十分明显。

    水珠一颗一颗凝结在她锁骨、后背,室内残留着浅浅的水汽,女郎雪白的肌肤被热气熏蒸成?粉色,犹如?朦胧晨雾间的朝露山茶,柔嫩又娇艳。

    她用棉巾擦干身上的水珠,拿过旁边的寝衣仔细穿好,然后才撩开帷帐走了出来。

    拓跋骁眼神第一时间落到她身上,盯着她粉润的脸颊瞧了瞧,又看她系得规规整整的衣裳,嗤笑了声,“绑得这么严实,一会儿?还不是要……”

    “闭嘴!”姜从珚怒瞪他。

    虽说话糙理不糙,可狗男人这嘴也太没遮没拦了。

    拓跋骁见她真有?点生气了,只能见好就?收,万一真把人惹恼了她今晚不肯了,损失的还是他。

    他没再耽搁,直接进了浴室,也不用换水,三两下脱了衣裳,将就?她洗剩的,舀起?来就?往身上浇。

    他动作大,水流哗啦啦的。

    姜从珚听到水声,有?些脸热。

    她之前跟他说过的,让侍女重新换遍热水,可他偏不,他觉得这样就?很好,也不知是什么心理,变态。

    她努力忽略男人的动静,坐到妆台前,打开面?脂,取了点揉到脸上,然后将长发放下。

    她头发又长又厚不容易干,又没有?吹t?风机,为了不着凉大多?时候都挑下午时间洗,洗完用棉巾吸干水,再晾上半个时辰才能干。如?果是冬日,就?更复杂了。

    她体?质偏寒,张复还建议她少洗头,免得风寒入体?,其?它?医嘱她都乖乖听着,唯独这条她实在受不了。

    她思绪发散了会儿?,感?觉也就?一晃神,然后就?听到男人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她依旧背对着,没转头去看他,想也知道他现在肯定没穿什么。

    接着男人宽厚的胸膛将她包裹,她被他抱起?来朝拨步床走去,然后一放,她就?落到了柔软的衾被上,男人顺势压下来。

    她有?些紧张,身体?不自觉又绷了起?来,掌心轻轻抵在他肩上,男人俊脸凑过来就?要亲她。

    姜从珚拦了一下,终于抬起?潮润的睫羽看他,轻声跟他商量,“你今晚轻点、慢点,别那么凶,我也尽量放松些,好不好?”

    前两次那么艰难,她遭的罪不小,既然躲不过他,姜从珚也不想找虐回?回?让自己那么难受,两人身体?差距大,但这却?不是最?大的原因,主?要是男人一上了床就?急得不行,她根本没准备好接纳他。

    拓跋骁思索了瞬,“真的?”

    姜从珚点点头,“只要你别那么凶,我就?没那么紧张。”

    拓跋骁当然感?受到了她那时的抗拒,一直娇声叫着不要,可他实在顾不上。

    她是自己赶了几千里路、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儿?,中间憋了三个月,三个月啊,才结婚,他就?要了这么几次,过分吗?过分吗?

    不过她今晚竟然愿意主?动配合他,他碧眸一亮,期待起?来。

    拓跋骁没有?理由不答应,啄了下她的唇,“行。”

    话音一落,他就?细密地亲了起?来。

    确实比之前温柔了些,没一上来就?探进她嘴里搅她,但没一会儿?他力道又不自觉重了起?来,姜从珚就?掐他的脸。

    轻微的疼痛感?拉回?男人理智,他朝她笑了笑,放轻动作去咬她耳垂。

    一咬,她就?颤。

    拓跋骁发现了,她耳垂到耳后脖颈这一片肌肤特别敏感?,一点点鼻息喷过去都能将她薄透的肌肤熏红。

    这样的反应让他爱极了,拓跋骁难得按捺了,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去逗弄她。

    啃噬了会儿?软嫩的耳垂,他又埋进她脖子,粗粝的大掌在她脊骨上来回?轻抚。

    姜从珚咬着唇,眉头微蹙。

    帐外,一弯浅浅的上弦月一点点从东升起?,直到挂在漆黑的半空中。

    偶有?一只夜鹰掠过上空,朝着自己捕食的目标飞速袭去。

    拓跋骁耐着性子亲了她许久,直到终于忍不住。

    到了这时姜从珚还是有?些紧张的,但男人的付出得到了回?报,干涸的大地终于迎来一丝春雨……

    ……

    夏日的晚上,男人大汗淋漓,他一手绕到她颈后,拨开她的长发,将人捞起?来,重重亲了下。

    姜从珚也热,满脸酡红,鼻尖浮了层细细的汗珠,长长的睫羽带着潮气,眼神迷蒙,眼睛软得像一汪水。

    拓跋骁瞧见她这模样,险些又没控制住自己,废了好大力气才缓下来,只能不停吻她……

    阿榧待在大帐外的小帐中,按照之前的情况,女郎那边肯定需要很久才叫她服侍,便坐到书案前整理着这些日子消耗的物资,她管的是女郎的私人用品,数量不大,但东西比较杂,不过她很有?耐心,消耗了什么,损坏了什么她都一一记账,过几日核对一遍,这样也不用怕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

    现在才六月,天气尚暖,但北地寒冷入冬早,女郎的冬衣也该预备起?来了,王庭的帐篷又不如?他们的屋子保暖,更该多?备几件厚实的衣裳。

    也不知若澜姑姑他们怎么样了……

    阿榧正沉思着,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响,意识到帐中需要自己服侍了。

    她下意识看了眼蜡烛,才烧了一半,一个时辰,比前晚短了一半……

    她连忙起?身,带着两个小丫鬟送热水进去。

    床帘被放下,将内里的挡了个严实。

    拓跋骁只弄了一回?,还不过瘾,抱着怀里的人,不停哄她,“再来一次。”

    姜从珚偏过头不理他,一脸拒绝。

    男人还不放弃,继续说,“你不是没那么疼了嘛。”

    这时正好响起?阿榧的声音,询问要进来。

    姜从珚怕男人狗嘴里吐出来的那些话被侍女听到,伸出软绵的手去捂他的嘴,低低斥了一句,“闭嘴。”

    虽然没那么疼了,可时间太久,到后面?依旧有?些难耐。

    而且,太累了,他不睡觉,她还要睡呢。

    阿榧带着侍女换好热水,姜从珚隔着床帘对她道:“你去歇息吧。”

    拓跋骁听懂她的意思,洗完这一次不让他再来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勒了下。

    姜从珚掐回?去,不满地瞪他一眼。

    “我要去洗一洗。”她推推他让他放开自己。

    “你还有?力气?”

    “……”

    拓跋骁不等她说话,直接将人抱了过去,中途自然少不了被占便宜,姜从珚也随他了,只要别真来。

    回?到床上,男人想就?这么抱着她睡,姜从珚坚决不许,拍开男人的手,撑着力气给自己套上了寝衣。

    最?后,他又扑过来把她搂进怀里,跟她面?对面?,“我今天可没过分,明天还这样?”

    姜从珚:“……”

    她重重地推了他一把,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第63章

    六十三章

    (已修)你有跟别的女人这么……

    若澜带着人?赶了两天路,

    终于在第二日傍晚抵达土默川。

    独孤、宇文两部的?首领听?说他们是拓跋骁派过来?的?,连忙来?迎接。

    “莫提大人?。”他们先向拓跋怀见了个礼,又?看向若澜,目露疑惑,

    “这位是……”

    一个女人?被人?簇拥着,

    站位还?比拓跋怀高半步,

    再看年?纪和打扮也不是姬妾,

    最重要是,

    她居然是个汉人?,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很奇怪。

    拓跋怀正要帮她介绍,若澜却先他一步开口:“我叫周若澜,是可敦的?女官,你们可以称呼我周大人?。”

    “王知道土默川的?事情后,跟可敦和诸位大人?商量完,

    最后决定命我与拓跋怀大人?来?处理这件事。”

    她说的?是鲜卑语,

    几人?都听?懂了,正是听?懂了才更惊讶。

    王居然派了个汉人?过来?处理麦苗的?事,不仅是个汉人?,还?是个女人?。

    而且听?这意思她竟是负责人?,拓跋怀只是副手??

    几人?面色惊疑,下意识相互张望一眼,

    又?看看拓跋怀。

    拓跋怀面色平静,

    看不出情绪,仿佛对王做下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

    若澜将他们的?表现尽收眼底,

    表情未变,依旧带着亲和又?不失威严的?浅笑,继续道:“王十分?重视麦苗,

    决心要在这里种好麦子,不管今年?的?麦子能不能收获,明年?还?是要继续种田,这件事是不会变的?,我带着王和可敦的?任务而来?,发前也下了决定,一日不解决麦子的?事,我就一日不离开。”

    “你们今年?也为麦子的?事忙了半年?,开垦播种、浇水灌溉,耗费了这么多精力,如果最后什么都没收获,你们甘心吗?不仅如此,你们可能还?要承受王的?怒火,这样的?情况应该是你我都不愿看到的?。”

    “我带了许多农匠来?,他们种地经?验十分?丰富,不管是施肥施水还?是病虫田害都有办法解决,我相信,只要我们上下一心找到原因,一定能成功解决,让麦苗结出粮食。”

    若澜一来?就先声夺人?,态度看起来?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恩威并施,众人?一时都被镇住,以至于都顾不上她是女人?的?身份了。

    他们朝若澜身后望去,哗啦啦一大片人?,还?有二十个披甲佩刀的?甲士,没拔刀,光是站在那里就气势汹汹,压迫感满满。

    “周……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遵从王的?命令。”众人?只得这么道。

    若澜颔首,“有你们协助我就放心了。”

    “现在天要黑了,周大人?和拓跋怀大人?不如先到帐篷里歇下?”有人?提议。

    若澜看过去,没应,反而问,“还?未请教你们二位的?名字。”

    “我叫独孤卜。”

    “我是宇文佗。”

    二人?简单说了自己的?名字。

    “独孤首领、宇文首领,对待农事犹如对待救火,片刻也耽误不得,今日天色虽暗已经?来?不及巡视农田了,但离深夜还?有一段时间,你们二人?可否为我详细讲解一下土默川的?情况?”

    “毕竟一切都是为了王的?命令。”

    她这么说了,独孤卜和宇文佗自然说不出反驳的?理由。

    若澜便将二人?请到帐中,几人?t?在地毯上坐了下来?,若澜拿出纸笔,让阿茅帮自己确认沟通,记录下他们说的?详情。

    独孤卜和宇文佗说,麦苗种了两个月,从二十多天前叶片就陆续开始发黄,然后死掉。

    “你们种了多少麦田?”若澜问。

    “应该有三百万亩。”独孤卜不是很确定地说。他们并没有仔细量过,只挑了几片离水源近的?土地开垦出了农田。

    若澜暗暗在心中盘算,据女郎所说,土默川的?土地大约能开发出一千二百万亩农田,现在只种了三百万亩,还?不到这片土地一半的?面积,应该是鲜卑人?第一次开垦土地比较费力,加上他们人?口较少不善农耕。

    “这些?农田是你们两部的?人?一起耕种的?吗?具体是怎么划分?的??”

    “那死掉的?麦子都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

    若澜接连问了许多问题,终于进一步了解了土默川的?情况,她一边问,还?一边在地图上做标记。

    宇文佗看见,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

    “明日可以让人?带我去瞧瞧麦田的?情况吗?”最后若澜说。

    “当然可以,您是王的?命使。”独孤卜说。

    几人?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一直到夜色浓黑,若澜才带着歉意的?笑送走了他们,接着又?对拓跋怀道:“拓跋大人?也辛苦了。”

    拓跋怀:“不,真正辛苦的?是周大人?,我并没有出什么力。”

    他说的?是实话,若澜准备工作十分?充足,就算她自己对鲜卑语不太熟悉,可她身边有个小丫头,那丫头看着只是个小孩儿,对各种胡语竟十分?熟悉,几乎没有求助他的?地方。

    若澜:“你先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还要出门。”

    拓跋怀颔首应了好,然后行了个汉人的告辞礼,转过身,眸色却微微沉了下来?。

    她的?能力比他以为的?还?要厉害,赶了两天路众人?都十分?疲惫,但她抵达后居然半点?没休息,立马就开始抓关键点?。

    而且来?的?队伍里都是她的?人?,只听?她命令行事,他也没有插手?的?机会。

    他本想借此次的?麦苗之事让自己出头,现在却要成为那个汉人?公主的?踏脚石了。

    拓跋怀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其中繁星闪烁,犹如一条璀璨的?华带。

    拓跋骁的?运气真不错,去梁国一趟竟然娶回来?个这么厉害的?公主,不仅是这次,还?有之前。

    -

    第二日,熹微的?晨光刚刚落到大地上,若澜就带着手?下的?人?出门了。

    她让独孤部和宇文部的?人?帮自己引路,骑着马去巡视农田。

    若澜并不精通农事,但她以前经?常帮女郎去各地实验田察看情况,对种地还?是有些?粗浅的?了解,一眼就瞧出了许多问题。

    这些?鲜卑人?的?麦田,与其说是麦田,不如说是在草地上挖了几个坑随便插了点?麦苗。

    一眼望去,麦苗稀稀疏疏、瘦弱不堪,旁边的?杂草反而十分?茂盛,几乎要把麦苗淹没了。

    而且这些?麦苗种下位置也疏疏密密、歪歪扭扭各不统一,一点?儿都不规整,再加上发黄的?叶片,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小麦已经?到了要抽穗的?关键时刻,再拖晚一点?,后面就真的?没救了。

    若澜意识到问题的?严峻,等去别处巡视的?农匠们回来?汇报完考察结果后,当即商讨出了几条决策,又?让拓跋怀去请独孤卜和宇文佗过来?,向他们传达了自己的?意思。

    宇文佗没说什么,独孤卜的?脸色有些?为难,言辞间还?有几分?推脱。

    “周大人?,我们的?族人?放牧习惯了,以前从没种过地,当然不懂其中的?诀窍。”

    若澜一笑,“这不是问题,我带了许多农匠过来?,我会把他们派到各个麦田教导你们族人?怎么种田,你们只需按照他们教的?做就行了。”

    …

    若澜做事雷厉风行,第二日就有条不紊地安排下来?,她将队伍拆分?成几支小队,每一队都分?派了两个凉州亲卫,既是震慑,也兼当传令员,有什么情况能及时通知。

    农匠们几乎不会鲜卑语,她将其中两支交给了拓跋怀。

    出发前她问过女郎要用什么态度对待拓跋怀,他毕竟是个不熟悉的?鲜卑人?,不知道他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女郎说,若无?异状,该用则用。

    若澜观察了几天,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人?,但目前来?看,双方的?目标是一致的?。

    之前最担心的?病虫害问题并不突出,那其余的?就都好解决了。

    首先要将麦田里的?杂草拔了,还?要将土壤松到适宜的?程度,再根据每块地具体的?情况浇水施肥。

    说来?这些?鲜卑人?种地也十分?随意,他们没有统一的?管理,全凭自己的?直觉,有些?地浇的?水都要将麦苗淹死了,有些?地又?干地起裂,还?有的?被羊啃了大半,总之,再离谱的?事都有。

    如此不过两三天,经?过一番耕作,麦田的?就大变了模样,等到四五天后,原本瘦弱枯黄的?麦苗竟然开始换发生?机,肉眼可见的?在好转。

    无?论?太阳多么炽烈,若澜每天都要去巡视麦田,还?要底下各个小队的?人?向自己汇报进展,收集难以解决的?问题亲自去跟独孤卜和宇文佗沟通,再协商出解决办法。

    中途他们不是没有以人?手?不够推脱过,都被若澜说服了。

    她恩威并施,一说这是王看重的?,一定要将麦苗救活否则他会怪罪,你们需要估计一下自己能不能承受王的?怒火;二来?又?说既然王这么重视,要是能扭转局面救回麦苗,今年?成功收获粮食,王必定会大力赞赏独孤和宇文两部;再安抚他们现在的?忙碌只是暂时的?,等这些?问题解决,后面就会轻松许多。

    晚上,她在油灯下将这几日的?情况写成书信,让张铮手?下的?人?送回去给女郎。

    姜从珚收到她的?信,打开一看,果然有不少问题,但若澜跟人?打交道的?经?验很丰富,又?打着拓跋骁这面旗帜,终于还?是顺利地进行下去了。

    她顺便还?考察了其它?地方,将适宜耕作的?田地做了注释一起送回来?。

    拓跋怀也没捣乱,反而十分?积极地帮她解决问题,不过若澜说,有时还?是能看出拓跋怀的?郁闷。

    姜从珚看到这儿失笑,拓跋怀这个人?,再看看吧。

    她将资料整理归档,继续计划接下来?的?事。

    几日下来?,作坊已经?建出雏形了,商队暂时还?不到时机,剩下的?家仆和匠人?之前一直没安排要事,但总不能一直闲着,问过拓跋骁的?意见后,姜从珚决定把其余产业同时发展起来?。

    工匠队伍里最多的?是木匠、铁匠、皮匠、陶土匠等,光是木匠就有轮人?、弓人?、庐人?、车人?等多种细分?种类,铁匠中又?有冶氏、段氏、筑氏等,几乎囊括了军事和生?活上的?所有技能。

    拓跋骁要这些?人?是有用的?,他说了自己的?要求,姜从珚便主动从他那儿接过任务,现在工匠队伍不是被她管着嘛。

    他一开始有些?不愿意,“这么多事会不会累着?”

    姜从珚说,“我只是吩咐手?下人?去做,偶尔问问情况,不会太累的?。”

    当时男人?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姜从珚只想着要说服他,并没有想太多,直到晚上,男人?扑过来?,要了一回还?不够,还?要第二回第三回,她说自己累了拒绝他,男人?却道:“你先前说你不累。”

    “……?”这是一回事儿吗?

    “你要是累,就别管那些?事了。”

    “……”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亏她先前还?以为自己这枕边风吹得有点?用,她做什么他都同意,结果这反成为她的?弱点?和软肋。

    姜从珚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发现自己现在确实没有抗衡男人?的?底气,而她又?实在不能放弃工匠和产业,只能默认了,任由男人?将她欺负到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现在也不知道是她达成了目的?,还?是某个狗男人?占了便宜,总之她更累了,却不是被搞事业累的?,而是被不知餍足狗男人?折腾的?。

    没过几天,王庭里新?建起一间木匠作坊、一间皮匠作坊还?有一间铁匠作坊,三者结合就能生?产出矛、戈、箭、戟,还?有皮甲、皮鼓、战车、马鞍等军需物资。

    除了供应王庭军队的?需要,他们也对其余人?开放业务,作坊还?在建,先搭了帐篷开店铺,有想买家具物什或是修补武器弓箭的?都可t?以去铺子里交换。

    于是之前剩下的?两块地也被她征用了。

    张复也在她的?支持下开了间药堂,只是同样还?没来?得及建屋子,暂时只以他自己的?帐篷做诊室。

    王庭中的?鲜卑人?几乎没有接触过中原医药,对此陌生?又?警惕,只远远地观望着,并不去求医问药,但莫多娄和叱干拔列他们的?手?下却经?常去。

    他们一路上见识到了张复那神奇的?医术,尤其体现在外伤治疗上,以前需要一两个月才能痊愈的?伤口,不到一个月就能好全了。

    夏日容易溃烂的?伤口,被他处理过也不会生?腐了?多么神奇!

    他们这些?从军的?鲜卑骑兵,操练比武时难免会伤到磕到,以前只能草草处理,现在却能去找张复。

    他收钱也不多,堪堪平衡开支,还?允许让他们用当地的?草药来?换,如此正好补充消耗的?药材。

    张复对草原上的?药草十分?感兴趣,这里有许多中原上见不到的?品种,他打算慢慢研究,编纂成册。

    他和他父亲早有编撰医典的?想法,只是这项工程量很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张复的?医术就算在中原都算得上神医,在草原上就更是降维打击,而且治疗效果肉眼可见,那些?被他治疗过的?鲜卑骑兵回去跟同伴家人?聊起,一传十十传百,他神医的?名气很快就传开来?,一些?外出打猎受伤的?、或是被蛇虫咬了的?也来?找他,以至于竟忙得不可开交。

    姜从珚自然十分?支持他,张复病人?太多忙不过来?,她就把自己这边随嫁来?的?宫女、内侍拨了十人?去给他打下手?做杂活,反正她也用不了这么多人?服侍,还?把先前那个汉胡混血的?女婢派过去帮他翻译。

    医药的?发展是她十分?看中的?一环,日后必定是要扩大规模,还?要培训出更多战场医护人?员,最好像后世一样形成一个完整的?培养体系。

    目前凉州军中已经?有了这套体系的?雏形,但在草原上还?一片空白,需要她一点?点?重新?搭建。

    于是鲜卑人?发现,这个汉人?公主来?到草原不过半个月,王庭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们随处可见正在动工的?作坊,那些?汉人?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修起一座座土屋,也不知道具体是作什么用,可那架势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许多人?出门时都忍不住张望几眼。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向拓跋骁抗议过,说这些?汉人?霸占了属于鲜卑人?的?土地,但拓跋骁从不理会。

    她建起的?作坊都是他需要的?,对他有利无?害,也只有她能让那些?汉人?工匠完全臣服为她效力,当初把工匠交给鲜卑人?的?话肯定没有现在这么顺利,拓跋骁十分?满意现在的?情况,更不用说晚上还?能趁机多贪一会儿。

    姜从珚白天要处理各个作坊的?事,晚上还?要应付男人?的?索求,实在疲惫,幸好,她月信准时来?了。

    终于可以歇歇了。她想。

    今天拓跋骁似乎有些?忙,一直将近亥时才回来?,连晚饭都没赶上。

    姜从珚早洗完上床了,她累得很,很快就睡了过去,直到被男人?吻醒。

    她憋气憋得难受,用力推开男人?的?脸。

    拓跋骁就继续亲别处。

    她刚醒,一开始有点?迷糊,直到男人?的?粗粝的?掌心钻进衣摆贴上她腰腹,打算往下,姜从珚想起什么,赶紧按住他作乱的?手?。

    “不行。”

    “嗯?”拓跋骁停下盯着她。

    “我来?月信了。”姜从珚解释。

    她以为说完这句话男人?就懂了,没想到他居然还?一脸疑惑。

    接着他问,“月信是什么?”

    “???”

    这下换姜从珚疑惑了。

    她瞪大了眼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是真不懂还?是想占便宜故意这么问的?。

    “你不知道月信?”她又?问一遍。

    拓跋骁依旧摇头,“这是什么?”

    说着他又?亲下来?,今天回来?得晚了,估计只能要一两回,不该浪费时间。

    姜从珚:“……”

    看他模样是真不懂,不过也可能是说法不同。

    “你先停下,今天真的?不行。”她憋足了力气将男人?的?脸从自己脸上推开。

    仅这一个动作就叫她累得喘气,雪白的?美人?脸泛起了肉粉,实在勾人?得很。

    她平复下呼吸,大概组织下语言,“就是……女子十三四岁后,会从下-体那里排出血液,大约每个月一回,所以叫月信。”

    拓跋骁回想了下,他好像也听?过一两句。

    军队里都是汉子,有时说起话来?荤素不忌什么都敢往外掏,感兴趣的?无?非就那几件事儿,肉、酒、女人?,他有时听?到他们抱怨时机不凑巧,好不容易回家结果媳妇儿身上有血。

    原来?就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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