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心知他被蛇咬了之后怕蛇,却故意拿蛇声来吓唬他。

    日子久了,他听见“嘶嘶”声都要从梦中醒来。

    他被吓得狠了,心也就毒了,设计将那人关在房间里,将蛇都放了出来

    那日他将门反锁着,听着里头人当当拍着门。

    浑身上下都有些凉了。

    沈鸢故意冷着脸看卫瓒,意味深长说:“卫瓒,毒蛇是不认主人的。”

    “凭你怎么养,到反咬一口的时候,都要反咬你一口。”

    “该恨你,总是要恨你。”

    卫瓒却是笑一声:“沈鸢,就你这样,还蛇呢。”

    “你就是撑死了,也就是只会咬人的兔子。”

    沈鸢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恶狠狠剜了他一眼。

    卫瓒才缓了口吻,说:“是,眼下你好好的,他们谁也不能把你怎么着。但就你这吹口气就倒的德行,沈鸢,但凡你哪天病倒了,他们都能把你给剥皮活吞了。”

    其实沈鸢自己心里也清楚,沈家不是久居之地。

    只是话赶话顶着了,想到那进了卫瓒屋的姑娘,又想到自己这上蹿下跳、没出息的模样,只冷冷说:“那也用不着你管。”

    “我病了自己找知雪治,倒了自己爬,就是死了,也有照霜替我报仇,用不着小侯爷替我操心。”

    “这屋我让与小侯爷了,我自找地方睡去。”

    说着便站起身来,甩袖就要走。

    却让卫瓒抓住了手腕。

    卫瓒也是让他激出几分真火了,只淡淡挑着眉,语调中几分危险迫人:“沈鸢,我到底哪儿冲撞你了?还是哪儿教你不舒服了?让你非要跟我较这个劲?”

    “你今儿不说明白了,就别想出这个屋。”

    沈鸢本就让闷火烧得心烦,不愿开口。

    谁知他越是挣,卫瓒越是不放手。

    沈鸢力气哪里挣得过他,跟他纠缠得恼了,终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不甘心行了吗?”

    “不甘心像别人一样围着你转,这也有错了是么?”

    卫瓒怔了一下,道:“谁围着我转了?”

    沈鸢话一说,就跟停不下来似的,说得阴阳怪气,咄咄逼人:“你应当问问,谁不围着你转了。”

    “是了,你卫瓒生来就是运气好,要什么有什么,谁见了你都喜欢。”

    “京中闺秀小姐都想嫁你,沈老爷上杆子想给你送妾室,姑娘都送到你屋里了,你还问谁围着你转?”

    “连我如今,不也围着你卫瓒转么?在门口瞧我笑话,瞧的还高兴么?送一盒子药来,就搅和得我不得安宁,可满意了?”

    “卫瓒,我倒想问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连我也要……”

    沈鸢这一连串的话到了嘴边,才警觉不对。

    便恨恨咬住唇,不说了。

    却是晚了。

    卫瓒这边儿一句一句听着,唇角弧度却渐渐地大了。

    循循善诱,顺着问:“连你也什么?”

    沈鸢咬着嘴唇,不说话。

    卫瓒这下便彻底忍不住窃喜的笑意了,那一双多情的眸几乎要笑成月牙儿了,说:“沈折春,原来沈老爷要给我送妾室啊。”

    “长得什么样,你去瞧了么?”

    沈鸢听了来气,挣着就要走。

    卫瓒手腕一个巧劲儿。

    沈鸢便整个人都跌进他怀里,让他圈抱得死死的

    他听见卫瓒在他耳边含着笑意,轻声说:“我不是耍你,我刚没在屋里头,哪知道他们给我送了什么。”

    “沈家收拾的屋子,我也不敢住,连个人也没留,别说什么姑娘了,赵老爷自己住里头都行。”

    “我刚回了侯府一趟……”他指了指那盒子药膏,说:“这是我从我娘那边儿讨的,你再仔细瞧瞧。”

    沈鸢闻言,便是指尖一僵。

    在他怀里瞧那挣扎间翻倒的药盒。

    这才想起,这药膏的确是侯夫人那边儿用惯了的。

    登时如遭雷击。

    从指尖儿开始发抖。

    想起方才自己的举止表现,还有絮絮落落那一箩筐的话,几乎恨不得要一头撞死。

    又听见卫瓒说:“你要再不信,我就只能让随风来给我作证了,我连那屋的门都没踏进去一步……”

    沈鸢却从头到脚、到眼圈,都红得狼狈,连看都不敢再看卫瓒一眼。

    卫瓒说:“信我了?”

    沈鸢:“……”

    沈鸢几乎要把自己的衣袖扯坏了,连挣扎也不挣扎了,许久,才低着头说:“卫瓒。”

    卫瓒轻轻“嗯”了一声。

    低头再看那小病秧子,不禁心尖儿一酥——这小病秧子正紧紧攥着衣袖,耳朵红得像是苹果,羞耻得几乎不敢抬头,却还是能瞧见那紧锁着的眉心,和红了的眼圈儿。

    真成了小兔子了。

    沈鸢的声音都透出一丝颤来,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小侯爷什么都有了,就不能放过我?”

    “我在侯府一日便妒忌你一日,便心有不甘一日。”

    “我若离了这里,不日日对着你,兴许……便不会这样难看。”

    说到后来,几乎已是自暴自弃了。

    卫瓒瞧了他半晌,才轻轻笑了一声。

    开口说:“不放。”

    他好容易才勾的这小病秧子动春心,怎么可能这时候把人放走。

    哪怕知道动心对沈鸢是折磨,他也是做定了这个坏人了。

    沈鸢便在他的怀里一颤。

    他放柔了声音,说:“沈折春,我不觉得你难看,乐意叫你妒我怨我。”

    “义兄一事,也全由着你的意。”

    “只是你不许离了侯府去。”

    沈鸢声音透出几分哑来:“怎的,小侯爷还要把我腿打断了不成?”

    卫瓒却在他耳边低低笑了一声:“你若非要走,我就去找我娘告状。”

    “说我们已亲了,抱了,一张床上睡过了,你却要对我始乱终弃了。”

    “说我情已许你,若不能将你娶进家门儿,就立时要绝食死了。”

    沈鸢立时抬起那颗红脑袋来,怒不可遏瞪他:“卫瓒,你还要脸么?”

    他却是莞尔一笑,挑了眉说:“你大可以试试。”

    “沈折春,我不是没做过无赖。”

    他紧紧圈着沈鸢的腰身,指尖在沈鸢的衣袖上掠过。

    轻薄的夏绢上,是空幽常青的一丛丛兰草,已被沈鸢攥得不成型了。

    卫瓒自然晓得母亲选这衣裳的原因。

    兰草质淳,最是衬着沈鸢。

    可惜侯府的温柔,他的怀抱,连这一件衣裳,都像是为沈鸢打造的囚牢。

    沈鸢已在他怀里,已是羞恼得发颤,气恨得发抖。

    捉住他的手臂,恶狠狠一口下去,咬出了血来。

    卫瓒笑了一声,垂眸吻了沈鸢的发顶。

    眼底的贪婪与占有欲交织。

    野兽一般。

    卫瓒几分笑意叹息:“沈折春,你可怎么办啊。”

    他的沈哥哥。

    妒意如火,君子如兰。

    怎么就偏偏招惹上他这么一个混蛋呢。

    作者有话说:

    沈春卷:“嘶嘶嘶……我很毒……你快走开……嘶嘶嘶……”

    小侯爷(拿起筷子夹起来):“哪里有毒,让我尝尝看,吧唧吧唧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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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8、48

    卫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天光已大亮了。

    他手臂上让沈鸢咬出来的牙印还在。

    昨夜恨毒了他了,咬了他好半晌,又开始阴阳怪气地跟他争嘴。

    挣扎着闹腾了半宿,

    让他拿被子一卷,

    裹在床上搂着睡了。

    这会儿一醒,被子卷已散了,倒是人还在他怀里。

    怪道他这一宿睡得这样踏实,

    几乎连骨头都要懒了。

    他一动,

    那小病秧子的眉梢儿也跟着动。

    他便笑着问他:“醒了?”

    沈鸢不吭声。

    只是死死闭着眼睛,显然是指望着卫瓒能自己赶紧起床。

    一张艳如桃李的面孔紧紧绷着,说不出的可爱可怜,勾得人心尖儿都酥了。

    卫瓒便笑着侧身,

    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脸软绵绵的。

    身上药香也勾人。

    不见动静,便又啄了一下。

    眼看着要亲到嘴唇了。

    沈鸢忍无可忍,

    蓦地睁开眼,喊他:“卫瓒!”

    卫瓒便忍着笑说:“不装了?”

    “你再装下去,

    我该以为你就是想骗我亲你了。”

    这话说不得。

    一说,

    这小病秧子立刻低着眼皮冷笑了一声:“自作多情。”

    卫瓒饱含着笑意,“嗯?”了一声。

    声音中几分晨起的慵懒沙哑。

    叫人情不自禁红润了耳垂。

    卫瓒说:“原来我是自作多情啊。”

    “昨儿你说的,

    可不像是这么个意思。”

    他这人记性好,尤其是他感兴趣的话。

    听过一遍,

    就能记个大概。

    立刻就慢吞吞把昨晚沈鸢的话复述了一遍:

    “你卫瓒生来就是运气好,要什么有什么,

    谁见了你都喜欢,凭什么连我也要……”

    连小病秧子那几分嘲弄几分羞恼的腔调都学的恰到好处。

    还没说完,

    就让沈鸢给捂住了嘴。

    昨天屋里头黑,

    小病秧子羞愤欲死的样子瞧得不大清楚,

    这一早上可算是又瞧着了一次。

    卫瓒一早就心花怒放。

    沈鸢却是晨起就让他气得恼羞成怒,只捂着他的唇,好半晌才松开。

    却是故意做了个高高在上的冷脸,说:“卫瓒,你别以为这就算拿着我了,往后你离我远点儿,休想再继续干扰我。”

    卫瓒笑了一声,指尖卷着他的一缕发说:“那可由不得你了。”

    “要不……你找我爹我娘告状去啊。”

    “沈折春,你不最擅长这个么,你去找我娘哭,说我半夜钻你屋来轻薄你。”

    “你放心,她一定向着你,再抽我一顿藤条。”

    沈鸢哪愿意真把这事儿闹到他父母面前去,叫侯夫人忧心多虑。

    闻言狠狠剜了他一眼,便翻了个身气恨地低着头不说话了。

    见沈鸢这样,卫瓒又有几分后悔心软了。

    他也是脏心烂肺了,欺负沈折春无依无靠,只惦记着侯府。

    沈家哪怕是待沈鸢有一分真心,或是沈家父母还在,哪里轮得到他这样逼迫他。

    这会儿又挨过去,拥着人低声嘀咕:“我开玩笑的,沈案首,我能把你怎么样?——这么久了,我哪回真欺负过你,哪回不都让你给治回来了么。”

    又说:“沈哥哥,我是真心的。”

    “你只要在我身边儿就好,往后的事,咱们慢慢来。”

    他有时会想起头一次见沈鸢的时候。

    他在墙头坐着,看他小书呆子似的,带着一车的兵书,搬进侯府里来。

    侯夫人一进门儿喊他下来,让他认人。

    他这才跳下来。

    近看才怔了一怔。

    这小病秧子眉目如画,春衫柔软,发带在风中轻轻地招展,一时之间,只觉得处处都好看在他的心坎上了。

    只是病弱了些,容易受人欺侮。

    侯夫人笑着说:“这是你沈家哥哥,大你两岁,近来身体不大好,你喊一声,往后不准欺负人家。”

    这小病秧子比他大?明明看着比他小很多。

    他那时抱着胸,把人上上下下看了又看,半晌敷衍喊了一声:“沈哥哥。”

    那小病秧子便浮出一丝有些乖巧腼腆的笑意,低了低头。

    他那时心想是不是应该说一句,往后国子学里若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

    可这话听着也太蠢了,

    心想有什么可说的,往后对他好就是了。

    谁知这往后,却再也没对他好过。

    他这一时想着就事,一时又见沈鸢这时候抿着嘴唇气恼的样子,心里头却是动了别样的心思。

    这点龌龊心思,立马就在身体上表现出来了。

    他起先没觉出来,还是沈鸢忽得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低喊了他一声:“卫瓒。”

    他才松开他,也是几分窘迫说:“这不是……大清早的。”

    年轻气盛就是这么回事儿,心上人又睡在他的身边儿,要他坐怀不乱,未免也有些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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