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日，玄胤还是追上了华青的脚步，将他打成重伤。父帝大怒不已，认定是我蓄意挑起仙族和妖族之间的对立，将我软禁在月华宫中，不许任何人探视。三日后，新的圣旨降临。父帝仍然要将我嫁到妖族去，但不再是极有前途的长子华青，而是残疾病弱的三子华康。听说，这桩婚事，是战神特意为我在父帝面前求来的。姐姐带来一套红色嫁衣，笑着和我说：“妹妹，我已经求了父帝，让他准你我同日出嫁。你好好准备，大婚那日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她送来的嫁衣颜色陈旧，上面缝的南珠都快掉了，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旧衣。我深知，她只是想用我的落魄来衬托她的高贵。可我如今一心只想离开仙界，于是面对姐姐的羞辱，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多谢姐姐。”姐姐得意离开，而我维持着不变的坐姿，双目无神。我告诉自己，等大婚那日礼成，我就可以跟着华康离开仙界去妖族了。哪怕我的丈夫又聋又哑，甚至智力低下如三岁孩童，但他也是唯一能带我逃离这个地方的人。终于，到了大婚那日。仙帝两个女儿同时成婚，引来仙界众人观礼。大女儿静莲，一身华贵红衣，满头珠钗摇晃，从头到脚，全是普通仙子见不到的罕见之物。况且她要嫁的还是赫赫有名的战神殿下。旁人无不惊叹静莲的好运与美丽，言语之中羡慕又嫉妒。小女儿曼珠，也就是我，穿着别人穿过的褪色旧嫁衣，素着一张脸，也出现在了大婚现场。一旁的仙子们对我指指点点，笑我当年是如何痴恋战神，如今却只能嫁给妖族的傻子。我仿佛没听见一般，却在抬头时见到了一个最不该见的人。魔界太子，宗婴。当初我在魔窟为求自保，曾大声说出自己的身份。但只引来一阵魔族的狂笑。几日后，当我已经被糟蹋后，宗婴出现在了我面前。他笑容嘲讽，对我上下打量。“孤听说这最下等的魔窟里，有个低贱魔妓声称自己是仙帝之女，孤特意来看看。”我摇头否认，却没能逃得出他的魔爪。他将我带回他的寝殿，折辱了我三百年，又在玩腻了以后将我重新丢回魔窟。见到他，我只觉得如坠冰窟，只想逃离。尽管我很快就扭过脸去，但宗婴仍然一眼就认出了我。当着仙界妖族王族的面，他大笑道：“咦，今日的新娘，怎么那么像孤在魔窟时临幸的低贱魔妓啊？”此言一出，全场寂静。玄胤刚好入场，闻言皱紧眉头。他面如寒霜：“太子殿下，这里是仙界，可不是你信口雌黄的地方。”宗婴哈哈大笑，“我有没有说谎，让她过来和我对峙就行了。曼珠，你伺候了我三百年，怎么还不过来见过主人我？”仿佛数道惊雷击穿我的身体，我抖到无法自控，梗着脖子不敢回头。“放肆！”玄胤大怒，“魔界宵小，竟敢在本神的婚礼上猖狂叫嚣！”他召来战神剑准备动手，却听宗婴慢条斯理道：“战神殿下，伺候我的又不是你的新娘，你急什么？”“况且你怎么上来就认定我说谎了呢？我真的没说谎。曼珠仙子的腰臀上有一朵栩栩如生的曼珠沙华，你若不信，自己去看看就好了。”宗婴的话仿佛将我扒衣脱皮，让我无处遁形。姐姐静莲故作惊讶，“天哪曼珠，他竟然知道你身上的花纹印记，难道你真的！”我面色白如纸，只觉得浑身如千斤重，连脚都抬不起来。就在此时，华清突然出现了。他对我大喊：“曼珠，跟我走！”看到他，我就像看到了一束光，我再也顾不得别的，扔掉身上的金冠嫁衣，激动地朝他跑去。而比我更加激动的，是玄胤。他怒吼：“大胆小妖，还敢出现在本神面前，找死！”他一道剑光朝着华青砍去，我瞪大双眼，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关键时刻，我现出花身本体，一朵只剩四片花瓣的曼珠沙华出现在众人面前。我用自己的本体替华青挡住了玄胤的致命一击。华青毫发无损，而我身上的三片花瓣，齐齐断落。在我闭上眼之前，我看到玄胤丢下手中宝剑，脸色惨白，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戚戚然地想，我那肮脏的过往，到底还是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