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然而他们当初的事情,其实和那个情景剧毫不相关,唯一相似的大约就是,他的确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条件作为交换,让她不得不自愿地留在他身边。俩人站的位置靠近内场大门。场内的工作人员这会儿都在忙着安抚刚刚在那场纠纷中受到惊吓的宾客,音响内的也伴奏换成了悠扬的钢琴曲。褚云降默了少顷。“你误会了,那是节目需要,没有暗讽你的意思。”说完,她顿了半晌,再次看向他的眼睛,神色平缓:“是我有求于你,当初是我有求于你。”话音刚落,路阔忽的一愣,连眉间的褶皱都跟着敛了稍许。似是根本不相信这会是她说出来的话。至少在他的记忆里,她不是这样的。须臾,他再次蹙了蹙眉:“你……”“路先生!”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从门口处传来的一声给打断。他顿了顿,偏头看去。是先前场内的那个大堂经理,手上拿了瓶碘伏和棉签,站在交界处,脸上挂着谄笑。“刚刚看您手上和鼻梁上有伤口,我帮您消个毒?”这服务态度,堪称完美了。说完,他先是看了看路阔,而后又看了看褚云降。能在这些地方混到经理的,基本也都是人精,立马就察觉出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但话都说出口了,总不能半路撤回吧,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碘伏的盖子刚打开。路阔就淡淡道了声:“不用了。”说完,瞥了眼大堂经理手里的东西,神色不耐地说了句:“没那么娇贵。”大堂经理闻言愣了愣,一时不知这话里的意思是真的不需要,还是在变相说他们怠慢了。恰逢此时身后的宴会厅里有员工在叫他。忖度了片刻后,他做了个很明智的决定。将手里的消毒用品一齐交到了褚云降手里,而后一边应着工作人员的呼唤,一遍笑呵呵地对她说:“这位小姐,那麻烦你了。”说完直接转身,忙不迭地逃离。褚云降见状愣了愣,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而后又抬头看向路阔。他依旧是先前那副姿态,两手叉腰,皱着眉头,跟有人欠他百八十万似地看着她。这里灯光有些暗,如果不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他鼻梁正中央有一道血痕,估计是刚刚酒瓶碎屑飞溅起来的时候砸到了。两人默默对视了半晌,谁也没开口说话。褚云降感觉手里的碘伏和棉签这会儿像是块烫手的山芋。她要帮他消毒吗?还是拿着走掉?内场的安抚与清理已经结束,驻唱重新登台演出。这次唱的应该是乐队自编自唱的歌,曲子和歌词都很陌生。一段前奏后,主唱那低哑的烟嗓开始深情开唱。“你说你的每一道新伤,都是为我冲动的勋章。”“可我总那么自负,对这一切熟视无睹。”路阔:“……”褚云降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拧开了碘伏的瓶盖,拆了一支棉签出来,伸进瓶子里蘸了蘸。而后看向面前的人:“你……你头低一点。”她一六五的个子,在女生里不算矮,但在他这个一八八的海拔面前还是显得有些渺小。路阔闻声顿了几秒。面前的人仰着头,一双盈润的眸子似是印着明月的海面,澄澈又明亮,静静落入他的眼底。见他没动,褚云降抿了抿唇,稍稍踮起脚尖,将手中的棉签凑到了他的鼻梁附近。一阵微凉触碰肌肤,路阔身体微微一僵。她的手法很轻,一脸的专注认真,纤长的睫毛微翘着,在光影下轻轻跃动。由于她的贴近,那股熟悉的茉莉香再次包裹了他的鼻腔,清甜淡雅。一下子将他拉回了那一个个将她揽入臂弯的夜晚,一瞬的失神,饱胀的酸涩鼓满了心房。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鼻梁上的伤口不大,褚云降只轻轻扫了几下就收了手。紧接着,将用过的棉签夹在小指和无名指间,又重新拆了支棉签蘸了碘伏,转而伸手去抓他的手。手上的小口子主要集中在指关节处,细细碎碎的,有好多。她垂着眸子,一一细细涂抹。路阔静静地站在那,可视线却并未看向自己的手,而是一直落在面前的人身上。她的手掌小而柔软,轻轻托着他的,温热的掌心,若有似无地贴着他的掌心。他忽然想起,他们那些年很少牵手,甚至肌肤相亲时,她都不太喜欢与他十指相扣。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肌肤之亲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亲密的事情,可他却总觉得交缠的十指更为悱恻柔情。可那时候的她,不喜欢。须臾,所有的伤口处理完毕。褚云降习惯性地往伤口上吹了吹了,那样子像是在哄小朋友。就是这一个动作,瞬间将路阔从无止尽的回忆中拉回。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她这个习惯性动作是为什么养成的。他忽然感觉有些烦躁,皱了皱眉,收回了手。可就在准备收回视线时,无意瞥见了她侧脸的腮骨上有一截细长的血痕。褚云降正在拧碘伏的盖子,下巴就忽然被卡住,而后脸被扭向了一边。她愣了愣,就听路阔:“啧!”了一声。接着,她手上的碘伏和棉签被拿走,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他就已经拿棉签蘸了碘伏,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地在她腮骨上一通抹。细细密密针扎似的痛感,让她后知后觉,可能是划破皮了。抹完后,他收回了手。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摸伤口的大小,被他极不耐烦的一声:“别摸!”给制止了。恰逢内场切歌的间隙,四周一时间静了下来。“那你……”“褚云降。”她刚准备说让他早点休息,却忽然被他叫住。她愣了一下:“啊?”然后才发现,他拧着眉头定定地看着她,眼瞳漆黑深邃,立挺的五官隐没在晦明不清的光影里。须臾,薄唇动了动。他说:“别让我知道你过得不好,别让我觉得他是个废物给不了你幸福。”“否则,我会后悔当初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