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会损阴德的

    空兰两手不知比划着什么,容岑只看懂她最后点的那下头。

    还是太皇太后提醒道:“你将书信取来给她瞧瞧。”

    空兰才恍然大悟般拍着脑门去了。

    被保存得很好的米黄信封,盖着私章,红泥印上任诞通脱的“崔清子”三字。

    “阿兰,展信佳——”

    “春来烂漫,杏花微雨,岐州好风景。阔别多时,你我上次相见已是去岁去岁再去岁了。闲暇无事,为师就又替你收了个徒弟。想起先前给你收的大徒弟还没介绍你们二人相认,此次便一同了罢。”

    “老大乃为师在兴城乞儿堆捡的,瞧他可怜便授他医术,允他救死扶伤饱腹充饥。谁料他竟是南浔皇子身边医术撩的暗卫之首,他主子看上为师的独门妙药,命他装穷卖惨赖进师门,骗走为师足足十颗乌丸!为师肠子都悔青了!罢了罢了,旧事不提,就当为师掉的馒头被野狗叼了去!”

    “这次的丫头不一样,阿兰,可将她当闺女儿疼。她年纪,主意极大,古灵精怪,与你儿时肖似。那丫头受了不少苦,她爹是个拍花子,全家都是他爹骗来的,为师欲帮她摆平身世,丫头拒绝了,自己可以处理。从来没有人敢拒绝为师,除了你,她是第一个!嘿,像不像你!”

    “阿兰,为师万分思念你。桃花开了又谢,阿兰为何还没给为师寄来桃花饼?信至盛州许要一旬余,待你看到恐已入夏,但时节恰好,可做金莲酥蜜糯藕荷叶鸡……”

    容岑抖抖因上年岁而纸张泛黄的信,透着字句中的啰嗦言语,隐约可见有一风趣嘴馋的老头立于眼前。

    重要信息早已完,后面还有好几页都是他对吃食的想念,絮絮叨叨抱怨阿兰没给他做。

    摄政王探头偷看,啧了两声:“儿女双全,人生赢家啊空兰。”

    容岑没看的几页也被他一把捞过去,一目十行扫完,“你会做如此多的吃食,平日为何从来不做?”

    很显然,他被老馋虫的描述吸引到了。

    空兰无辜地看向太皇太后。

    “是哀家不让她做的。身无长技的女人家才成日洗衣做饭操持家用,空兰医术一绝,她只为云期抓药调养就好。”

    “也给本王调养调……”摄政王撸了把袖子伸出手腕,他生在皇家习惯了发号施令却被亲母后的眼神杀了,摄政王秒怂,扬唇露出标准八颗牙,“我着玩的。空兰是云期的贴身医女,若因给我看诊回头记岔了脉案,那可真是罪过。”

    “没个皇叔样儿!依哀家看,摄政王府迟迟没有女主人,就是被你这混不吝的性子吓跑了!”

    “……母后得对。”

    摄政王体谅她年纪大了,父兄夫君皆早死,闺中密友嫁得远,云期捧在手心疼,身边无人可骂,也就只能骂他过过嘴瘾了。

    没逝的,他可是堂堂皇室第一大孝子,憋屈点怎么了?打是亲骂是爱,他应得的。

    “姑姑,朕此番有幸在岐州见过你的徒弟,姑娘坚韧,自己搜集证据将仇人状告上了公堂,岐州卫钱振荣是个正直清官,定能为她伸冤。她也寻到了亲生父母,还有个兄长,如今一家团聚。”

    容岑简略告知空兰。

    本以为那姑娘与空兰师从同一人,哪知竟是崔清子为空兰收的。且在她之前,还有个大徒弟。

    素未谋面的师徒缘分,全靠崔清子千里一线牵。

    上午的时间在寒暄叙旧中飞逝,几人留在广寿宫用过午膳。休憩片刻后,容岑便又回了仁政殿,埋头于奏折中苦干。

    南境危机暂且解除,就等童海松过去收个尾。凉州逐渐安定,邵恩闻人栩一众将军不日也该班师回朝了,承德侯的去留还是个问题。

    眼下只剩北境情况危急,不知陈将军在顷州境况如何了,遥州那边还得等蔓草羊灯破密,若红鸾真是遥州卫尹良润之女,放她在潇湘楼亦非良策。

    上次听她言,潇湘楼眼线遍布,危险重重,不能离开半步。

    容岑皱起眉头,还没弄清她为何会流落花楼,就要先替她打算好未来。

    总不能将她纳入后宫吧?

    后宫那些莺莺燕燕,她都要废不少时间找各种理由遣散出去,实在不好再自寻新烦恼。

    “陛下!”

    头疼之际,老八轰轰烈烈跑了进来。

    “这些草够不够?”

    他扛着个大锅,锅里炖着野草,绿油油的汤水咕噜咕噜冒泡,像极了西方女巫的毒药乱炖。

    “……够了。”

    容岑捂着鼻子,屏气敛息,“不是命你去取羊灯么?”

    “哦,羊灯被祁大人抢走了,陛下知道祁大人去哪了吗?”

    “……”玩呢?

    容岑翻了个白眼,“先试试这锅草有没有用。”

    碎布扔进去,滚烫的绿汤几乎要熬煮得它化掉,酸苦难闻的草涩味才混杂入一丝淡淡的腥馊味。

    老八以木棍为箸,将其夹起,碎布已褪去鲜艳,不再是蓝靛色,慢慢回归它原先的模样,红斑带点,绽放血花。

    “陛下,成了!”

    平整展开放置于桌案上,急促飞舞的字迹逐渐显现——

    “叶氏勾结外族,致使将军战死,遥州失守,臣愧受先帝隆恩辜负其心,万望陛下振兴大胤,早日除奸臣收故州!”

    临终遗言,也没忘记国家下。

    他在九泉下,可知自己独女不得已流落到了风尘之地?

    叶氏恶事做尽,却能在京都深深扎根,富贵百年,司国公父子固然已死,但容岑至今不能撼动叶氏半分;秦茂贪得无厌,其子万事不愁,只顾吃喝玩乐骚扰红鸾姑娘。

    忠臣死,直臣死,好人几近死绝,恶人哈哈乐逍遥。

    老爷何其讽刺啊。

    悲痛沉重的情绪萦绕在容岑心头,被极无分寸感的老八一句话打散:“陛下,这上面写的什么啊?叶国公又咋滴了?他都死了还不消停啊?是不是在阴曹地府给您惹大麻烦了啊?这可不行,会损阴德的!回头陛下到地底下去,就没钱花了!”

    容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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