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声音猛地哽住,因为被沈酌一把钳住了下颔。

    沈酌俯视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每个字都轻如霜雪:“青海爆炸那天晚上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苏寄桥。”

    “……为什么,老师?”苏寄桥歪着头像个无辜的少年,在重钳下勉强发出声音:“傅琛死了,难道……难道那不是你希望的吗?”

    沈酌那细长五指的力道如精钢一般,换个普通人的话足以被活生生捏碎骨头,但苏寄桥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竟然还笑看着沈酌,断断续续道:“我以为你……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傅琛去死的人,泄露的试验,研究院的内奸……”

    他猝然咽回声音,因为沈酌猛一发力,甚至让他喉骨都发出咔!一声暴响。

    “如果你敢在接下来的听证会上胡说八道”沈酌俯下身,眸光犀利森寒:“我就保证把你也拖下水,我保证有一万种办法先把你送下地狱。”

    “……”

    “你这种天生的疯子,只配在阴沟和地狱里待着。”沈酌在苏寄桥耳边一字字说:“这世上根本没人期待你醒来。”

    苏寄桥竭力撇过眼珠,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酌,在喉骨重压下竟然嘶哑地笑出了声,眼中满溢着骇人的天真和温柔。

    “好呀,老师。”他眼神甜蜜地喘息道,“我等着。”

    然后他伸出舌头,在沈酌虎口上亲昵地舔了一下。

    那简直跟毒蛇冰凉的信子没什么两样,沈酌触电般一松手。

    下一刻,身后传来一股熟悉的巨力,沈酌被白晟强行拽到了身后。

    苏寄桥一边捂着咽喉剧烈呛咳,一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白晟,水雾荡漾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真实情绪,咳嗽着笑问:“老……老师,这个人是谁呀?他看上去好凶,让我这个证人好害怕……咳咳咳咳咳——”

    暴烈的信息素扑面而至,像咆哮狼王撕裂空气。

    苏寄桥装腔作势的瞳孔霎时紧缩,映出了白晟看死人一般俯视的眼神。

    一片死寂中,白晟音量不高,那张总是轻佻随和的脸上此刻一点笑影也没有,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管不好自己的舌头就割了。”

    这时,走廊上纷乱脚步声由远而近,几个人同时回头望向病房门口,EHPBC的人大步冲了进来。

    这一大伙呼啦啦足有二十多个人,全是联合国的人类官员。为首那人风度翩翩,不露声色,一双阴天般的灰绿眼睛在进门刹那间往沈酌和白晟身上一瞟,竟然是卡梅伦!

    “下午好,沈监察。”

    卡梅伦一亮证件,示意手下把苏寄桥从病床上架起来迅速带走,同时一脸公式化客套地对着沈酌:“年前针对S级进化者傅琛死亡一案的调查因为缺少证据而被迫中止,因为关键目击者苏寄桥意外醒来,EHPBC决定重启调查,不日将召开听证会,届时还请沈监察配合。”

    “……”

    苏寄桥被一帮人众星拱月般搀扶出去,临出门的时候扭头盯了白晟一眼,意义不明地眯起了眼睛。

    但沈酌完全没搭理他,只上下打量了卡梅伦一眼,淡淡道:“看来无孔不入的人升官总是比较快啊,埃尔顿·卡梅伦先生。”

    “只是在为进化者与人类共建和平的伟大事业竭尽己能罢了。”卡梅伦彬彬有礼地回答,又想起什么似地,优雅地“啊”了一声:“说起来应该感谢二位连体……应该感谢沈监察与白先生二位。”

    他那张仿佛浸透了毒液的嘴角微微一笑,勾勒出一个虚情假意的弧度:“多谢你们当初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尼尔森先生,在总署长一职空缺多日之后,EHPBC终于感受到了选择一位正确的世界和平领军人是多么重要……”

    “于是在下以微不足道的优势,荣膺了国际监察总署的临时代理总署长。”

    仿佛当空抛下一枚重型炸弹,病房空气顿时凝固了。

    白晟神情微变,连病房外的岳飏都错愕一怔。

    “还记得尼尔森被捕后我说过什么吗?”

    卡梅伦略微向前探身,微笑注视着沈酌沉黑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重复:“暴风雨要来了,沈博士。”

    “……”

    沈酌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卡梅伦向后退去半步,礼貌颔首示意告辞,语气意味深长:“请代我向HRG全体研究员问好,二位连体……二位尊敬的先生。”

    他不再看沈酌,转身大步走出病房,与岳飏擦肩而过的那瞬间偏过头,用一种毫不掩饰的、充满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岳飏一圈,在心里划了重重的两个叉,然后头也不回消失在了电梯里。

    ·

    进化专科医院门口,几辆挂着外交牌照的黑色轿车正停在台阶下,一道穿着雪白病号服的身影正被人搀扶着,站在车边,远远望去颇有弱不禁风之感。

    卡梅伦大步走向敞开的车门:“——苏寄桥先生。”

    苏寄桥回过头,他的脸色看上去失血而疲惫,好似被多问一句都难以支撑,只能抬起苍白的唇角勉强笑了一下:“对不起,卡梅伦先生,我还没有完全恢复……”

    “EHPBC很快将召开对当年青海爆炸事故的听证会,届时我们将彻底调查S级进化者傅琛的死亡原因,并根据你的供词,来确定沈酌到底是否涉嫌谋杀。”

    卡梅伦不为所动注视着面前这个连容貌都A级进化了的美人,只见苏寄桥惶然低下头,咬住了嘴唇:“对不起,可是……沈酌他……毕竟是我的老师……”

    “您误会了。”卡梅伦冷漠打断,“我对真相不感兴趣。”

    苏寄桥神情一顿。

    “联合国安理会需要沈博士而非沈监察,你作为S级进化者则需要一个监察官的职位。我们都恰好拥有彼此需要的关键,苏先生,你是个聪明人。”卡梅伦盯着他,“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苏寄桥一动不动站在那,良久才抬起眼睛,直勾勾盯着卡梅伦,慢慢地勾起了一个笑容。

    明明是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这个笑容却在惊艳之余,让人油然生出毛骨悚然。

    他柔声回答:“我明白了。”

    卡梅伦不再多说,示意手下把苏寄桥扶进车,自己探身钻进了另一辆黑色雪佛兰,嘭地关上车门,少顷几辆车接二连发动,驶出了进化专科医院。

    后视镜里,医院大楼顶层的某个窗口越去越远,直至完全隐没在远处,阴霾的灰绿眼睛才收回了目光。

    “卡梅伦先生。”后排秘书忍不住,轻声问:“既然苏寄桥同意了在听证会上指证沈博士涉嫌谋杀,我们到时候真把申海市监察官的职位让给他吗?白先生毕竟是全球唯一一个双S进化者,我怕他听说之后……也许会……”

    也许会暴怒之下把苏寄桥撕了,就像暴君于天幕下活撕了个不知死活前来挑衅的S级进化者一样。

    卡梅伦说:“不至于。”

    秘书不明所以,但不敢问,思量半晌之后以为自己懂了,干巴巴地笑了声:“……啊,也是。那个苏寄桥毕竟是A级进化的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许到时候白先生难免移情——”

    “哦,不不,不会。”卡梅伦轻蔑地打断了,“一个人的审美是不会突然断崖式下跌那么多的,这点我相信白晟。”

    秘书:“……”

    “我的意思是,我们并没有承诺给苏寄桥任何东西,一个监察官,可以是任何监察官。而姓白的想要如何对苏寄桥进行报复或泄愤都只是他们进化者的内部厮杀罢了,一群兽类厮杀,关我们文明人什么事?”

    卡梅伦哼笑一声,仰头整了整领带的温莎结。

    “满脑子只有异能的野蛮种族罢了”他淡淡道。

    雪佛兰疾驰向前,黑色的车队消失在了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间。

    第

    78

    章

    Chapter

    78

    华盛顿时间,9:00am。

    EHPBC听证会。

    没有记者云集也没有长枪短炮,只有极少数严格筛选过的媒体被获准旁听。

    戒备森严的听证会房间内,西装革履的官员们纷纷入场,偶有交头接耳,但大部分都保持着谨慎的缄默。

    伴随着三年来沈酌逐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和话语权,当初傅琛死亡疑云的阴影其实已经极大淡去。如果关键目击者苏寄桥再也不醒,那么没有人会把这件缺乏决定性证据的事翻出来,作为攻讦沈酌的把柄。

    但谁也没料到,偏偏苏寄桥就醒了。

    还醒在种族矛盾最激化、安理会最需要得到HRG的骨节眼上。

    今天被允许入场的绝大多数官员其实都不明所以,只以为是真的要彻查那份S级傅琛的死——只有极少数高层才心知肚明,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一举把沈酌从大监察官的位置上拉下马。

    唯有把沈酌所拥有的权力彻底剥夺,EHPBC才能彻底掌握他,从而掌握当代最具威慑力的HRG计划,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那就是沈酌?”旁听席上一个英国官员看着前方,向侧座小声说:“比想象得年轻很多啊。”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沈酌坐在左侧证人席的扶手椅里,正对着听证席,修身黑色西装勾勒出他挺拔清瘦的背影,十指交叉身前,黑发一丝不苟,只露出一段雪白修长的后颈。

    “……少见的美人,少见的强硬。”他身侧的同僚没敢偏头,只用耳语般的音量从嘴角里:“五年前单枪匹马站在联合国听证会上游说各国摧毁进化源,舌战群儒,气势逼人,十个小时高强度辩论,中间只喝了几口水,一刻不坐粒米未进。简直铁一样的意志力……”

    五年前的沈酌,没有资本加持,没有权力傍身,孤身挑战各方群雄,各国高官都坐着,唯有他选择一直站着,在排山倒海一般的诘问与攻击中,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回圜躲避的余地。

    那是他能先发制人的唯一途径。

    “……没有任何国家愿意主动交出进化源,最终只得在各国修建陨石储藏基地……”那同僚摇摇头,“一战惨败,但也一战成名,强硬铁血举世皆知。后来他当选十大监察官的时候全球反对浪潮都要疯了。”

    先前说话的那个英国官员不由愕然,半晌掩口问:“那……他真杀了那个S级吗?”

    同僚小声说:“可能吧,我听说中间其实有情感纠葛……”

    “二位,早安。”

    一道笑吟吟的声音传来,两位官员同时抬头。

    只见一个俊俏的年轻人亲切地望着他们,身材修长,正装领带,乍看像个讨人喜欢的上流社会公子哥:“请问你们能站起来走开,让我坐在这里吗?”

    两人都愣了。

    “……你是谁?座位是安排好的!”英国官员还以为碰上了混进来的媒体或不明人士,第一反应就是招手叫保安:“喂,请过来一下,这里有个——”

    话音未落他被同僚一把按住了。

    “对……对不起。”年长些的同僚仓惶起身,不知何故脸色微白,紧盯着来人年轻俊俏的脸,仿佛那张脸上的表情不是笑容可掬而是地狱恶魔,“您请,请随便坐。我们另外找位置。”

    那英国官员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接着就听见那公子哥礼貌致谢:“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然后随手一拂西装衣角,施施然坐下,修长手臂舒展地搭在了另一个空座的椅背上。

    “不客气”同僚挤出个强自镇定的笑容,“不客气,白先生。”

    “……他是谁?”英国官员被同僚强行拉到远处另一侧旁听席上,神情如坠梦中:“白先生?那个……白先生?”

    同僚从嘴角迸出几个字:“还能是哪个白先生?”

    ——全球唯一最强进化,地表战斗力巅峰,血淋淋手撕三个S级守住亚洲领土,双S进化者白晟。

    这个人怎么也跟来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听证会上?

    一开始只是小范围窃窃私语,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那个悠然自得的年轻公子哥是谁。无言的恐惧伴随着双S威慑信息素蔓延开来,他身周那一片旁听席不断响起桌椅碰撞声,众位官员忙不迭纷纷起身避开。

    简直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不大的听证会房间里,沈酌静静坐在扶手椅上,像一尊优美冷漠的大理石雕像;而在他背后,四四方方一大片旁听席全部清空了,唯有白晟双手插兜跷着长腿地坐在那里,如同高处笼罩一切的保护神。

    沈酌身侧两边,旁听席上拥挤不堪,人人面色惊慌茫然,仿佛这一幕模糊而荒诞的背景。

    哐当——

    房间门被打开了,EHPBC的诸位委员在警卫护送下鱼贯而入,坐进最高处的听证席。

    这些委员当中有人类也有进化者,平均年纪偏大,几乎每个人身后都具备强大的政治资源和背景。委员会主席是个没进化的普通人类,五十来岁红头发鹰钩鼻,曾任安理会高级官员;分坐两侧的委员基本都已经头发花白,卡梅伦走在主席下手第五位。

    这些委员刚进来,迎面看见旁听席上这荒谬的一幕,都愣了下。

    人人神情各异,或忐忑或镇静,小声议论响彻房间。

    “咳咳。”

    委员会主席清了清嗓子,麦克风将他的声音传遍整个房间,周遭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然后主席皱眉望向挤攘房间中那片突兀的空白,以及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那的白晟:“请问这个情况是……”

    一个上了年纪的B级进化者疾步上前,是EHPBC的委员会秘书,低声对主席说了几句什么,眼角忌惮地瞟向白晟,却不慎与白晟含笑的目光正正对上。

    秘书打了个寒噤,下意识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低头迅速退了下去。

    “请不用在意我。”白晟用流畅的英语主动开口,语气彬彬有礼得像个绅士,但与之相对的是他连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右腿惬意地跷在左腿上,一只手肘懒洋洋搭着椅背:“我只是个关心人权,爱好和平,不愿看见任何人遭受不公正待遇的旁听者罢了。”

    “……”

    委员会主席注视着他,那鹰钩鼻显得面相有点阴霾,但终于还是开了口:“我们秉承公开与和平的原则,绝不会让任何人蒙受不公正的待遇,白先生。”

    白晟感动地一颔首:“您真是太慷慨仁慈了!”

    好几个委员都深深吸了口气才能稳住血压,只有卡梅伦眼观鼻鼻观心,因为已经习惯了。

    “三年前关于S级异能者傅琛在青海爆炸中身亡一事的听证因为缺乏关键证据而被迫中止,今天决定重启调查,是因为当时现场唯二的亲历者之一,亚洲S级苏寄桥先生从昏迷中醒来,经鉴定已具有独立清醒的自主意识。”

    委员会主席一眼都不看白晟,转向房间远端门边的守卫,一点头:“可以把证人带上来了。”

    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

    白晟眼角一瞥。

    只见守卫打开门,一道柔弱伶仃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是苏寄桥。

    他真不愧是顶级进化了的容貌,任何人第一眼看到他的反应恐怕都是惊叹,更别说他此刻大病初愈、虚弱白皙,完全就是个教科书级别的典型受害者,即便知道他已经二次进化成了S,还是会让人情不自禁生出浓浓的怜惜。

    四面八方无数道视线同时落在苏寄桥脸上,赞叹者有之,感慨者有之,同情者有之。

    唯有前方一道黑色西装的背影清挺孤直,毫无动作,甚至连偏一下头的迹象都没有。

    ——蜻蜓点水的刹那间,苏寄桥收回了看向沈酌的目光,在守卫护送下穿过一排排众多视线,走向听证委员会对面的证人席。

    “苏寄桥先生”委员会主席坐在最高处正中,略偏头对着麦克风:“你已经按流程对EHPBC的成立宪章发誓,会遵从诚实与客观的最高法则,对本次听证会上涉及的所有问题做出坦白的回答,是吗?”

    苏寄桥说:“是的。”

    同声翻译立刻将他的回答传到每个人的耳机里,委员会主席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请问你与青海爆炸事件中的另一位亲历者沈酌是否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利益关系?”

    这唯二两名亲历者,苏寄桥身上的嫌疑三年前曾经被沈酌否定过,沈酌自己的嫌疑又没有任何证据能支撑;因此严格按程序的话,沈酌与苏寄桥都算陈述人,都坐证人席。

    两张证人席并排而列,相隔数米,眼角一瞟就能看见对方的侧影,但从刚才到现在沈酌就没转过分毫。

    他那鸦翅般的眼睫垂落着,挡去了眸底冰冷的神采。

    “沈监察曾经是我的老师。”顿了顿之后,苏寄桥似乎有点遗憾:“但……沈监察现在也许已经不愿意再看我一眼了。”

    听证席上一名委员敏感地:“为什么?”

    苏寄桥偏过头看向沈酌:“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老师一件事。”

    几乎就在他这话落地同时,身后高处投来了白晟冰冷的视线。

    双S信息素具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威慑力,如同泰山压顶择人欲噬,换作任何一个进化者此刻都已经冷汗潺潺双膝发颤了,苏寄桥的心脏也在重压之下疯狂地挤压着胸腔。

    但他却好似完全不在意,脸上纯真无辜的神情丝毫未变,只满含希冀看着沈酌:“老师,这三年中你有来过医院看我任何一眼吗?”

    众目睽睽之下,沈酌那雕像般冷漠的侧颜没有半点变化。

    苏寄桥重复了一遍:“老师?”

    听证席上似有一阵难以察觉的骚动,委员会主席隐蔽地望向卡梅伦,神色略有疑虑。

    苏寄桥想干什么?

    按计划他待会就要去指控沈酌操作失误导致青海爆炸,现在他却一反常态地跑去跟沈酌叙旧情,难道他觉得沈酌会为了得到有利的证词而反过来讨好他,说自己经常去看他?

    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沈酌对他的一切厌恶、反感甚至是辱骂,都会影响到他的证词可信度,让人觉得苏寄桥是因为跟沈酌有旧仇,才故意说出不利于沈酌的证词去进行诬陷!

    “老师”苏寄桥几乎是刻意地在一个字一个字重复了:“这三年中,你有来医院探望过我任何一眼吗?”

    委员会主席忍不住沉声打断:“请证人提出与本次听证相关的问题,只有切实的利益关系才——”

    “有。”

    沈酌终于说出了他在这场听证会上的第一句话。

    诸位委员同时精神一振!

    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沈酌还真打算讨好他不成?

    等等,难道苏寄桥是想故意诱导沈酌来对自己示好,然后再做出不利证词,借机来当众进行羞辱?

    卡梅伦盯着沈酌,微微眯起了眼睛。

    “三年中确实有过一次。”沈酌波澜不惊地对着麦克风,平静道:“因为某个目的需要特定异能者的血清,所以我去医院对证人进行了强制抽血,大约500CC。”

    四面八方一片安静。

    “我的回答完了。”

    旁听席上终于响起轻微的交头接耳,每个人都在不可思议中又夹杂着不出意外的表情——沈酌竟然干得出这种事。

    不愧是沈酌,果然干得出这种事。

    听证席上,本来还以为沈酌真会对证人示好的委员们神情迥异,卡梅伦眼神复杂地别开视线,呼了口气。

    “……老师,傅哥已经死在了青海,只有你我从那场爆炸中侥幸存活,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挂念我吗?”苏寄桥仿佛一个可怜无辜的受害人在公堂上又被凶手甩了一耳光,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那真是心都要碎了,甚至他的尾音都仿佛在微微发颤:“我以为我起码……我起码是你教过最特别的学生,难道不是吗,老师?”

    沈酌终于偏过眼神瞥着苏寄桥,语调非常平淡:“不,你是我最厌恶的学生。”

    “……”

    “我的回答完了。”

    他真的还不如当面冲上去左右开弓抽苏寄桥几个耳光来得痛快点!

    苏寄桥小脸惨白,摇摇欲坠,一开口刚要说什么,听证席上顿时咳嗽一片,连委员会主席都不敢再让他继续被沈酌羞辱下去了:“请证人只提出与本次听证相关的问题!再次重复,请证人回答三年前5.11青海试验场爆炸的详细经过,并接受听证委员会的质询,不要再提出无关问题!”

    再这么送上门去被沈酌羞辱,待会证词就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了!

    “……”苏寄桥面如死灰,失魂落魄,好像直到这时才终于对沈酌完全绝望了,回头望向听证席,茫然重复:“5.11青海爆炸……那天晚上吗?”

    “是的!请对委员会详细阐述爆炸发生前最后一个小时的详细经过,以及S级进化者傅琛死亡的具体情境!”

    “傅哥的死,傅哥的死……”

    苏寄桥喘息着点点头,终于回过神来一般,魂不守舍喃喃:“是的,那天晚上在青海基地,那天晚上爆炸的Ⅰ级进化源……”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略向前倾身,众多目光牢牢锁定在苏寄桥苍白哀切的脸上。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爆炸时谁操纵的进化源?

    到底是傅琛还是沈酌?

    扑朔迷离的真相即将揭晓,周遭一双双眼睛不由自主睁大,就在那紧绷到极致的气氛中,只见苏寄桥深深地、用力地闭上眼睛,一手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嘴:“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爆炸中我的脑子受了伤……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进化源怎么就爆炸了,傅哥他怎么就死了啊?”

    “我真的……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谁能告诉我吗?”

    仿佛无声重锤落地,把所有人砸蒙了,全场一片死寂的空白。

    哀泣还在断断续续,但没人有心思听,委员会主席的表情仿佛沈酌刚才那一耳光是抽在了他脸上,难以置信地望着临堂反水的苏寄桥。

    卡梅伦没说话,只轻轻闭上了眼睛。

    沈酌垂下眼睫,难以察觉地呼了口气。

    他赌赢了。

    三年前被迫接受第一场讯问的那一刻他就思考过今天的情况,他知道自己必须打这个赌。要么把责任推给傅琛,要么把责任推给苏寄桥,后者有相当的可能性会刺激苏寄桥疯狂反咬,万一将来某天苏寄桥奇迹般苏醒,情况就会对他相当不利。

    当然,就算把责任推给傅琛,苏寄桥也有可能在恨意驱使下不顾一切地指控他,所以他今天并不是全无准备来到这场听证会上的——

    他身后是忠心耿耿的全球最强异能者,高悬于公堂上威压一切,在任何最坏的情况发生时都有能力带着他全身而退;申海地下的HRG秘密实验室在他出发前就已经关闭,以高通林为首的所有研究员全部被送往别处躲避,这些人的全家老小身家性命都握在他手里。

    至于申海市监察官的职位,那根本不重要。

    那些人想得到的只是HRG,而他所有职位与权力也都只是HRG的保护伞。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苏寄桥接过一个媒体记者递来的纸巾,柔弱地掩了掩嘴唇,抬头望向脸色精彩纷呈的听证委员会,声音强忍哽咽:“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不知道你们还想听什么……请放我的老师回国。”

    台上的主席简直忍无可忍了,伸手拿过麦克风,连语气都没控制住:“申请听证委员会举手表决对两位目击者交叉使用测谎仪及读心异能……”

    “抱歉主席先生。”听证委员会中的另一个年迈A级异能者却做出了更快的反应,“援引EHPBC宪章条例6-13,对存在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有正式医学证明大脑曾受过损伤的证人使用测谎仪及读心异能是侵犯人权的,其结果也不能作为指控沈监察的实质性证据。”

    EHPBC内部利益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矛盾重重,并不是所有委员都希望HRG落到人类手里的——起码进化者并不希望。

    “证人还有任何需要补充的吗?”

    苏寄桥摇了摇头。

    那名A级进化委员示意守卫:“可以带证人离开了。”

    结束了。

    大获全胜。

    沈酌十指交叉着,终于略微向扶手椅背靠去。

    他那无懈可击的姿态直到这时才终于流露出一丝放松,下意识偏过头,想要与身后的白晟对视。

    ——但下一刻,他的动作又凝住了。

    顺着沈酌的视线望去,前方听证席上,从落座起就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的卡梅伦终于有了反应,略微向前倾身,对着固定在桌上的麦:“等等。”

    一种难以形容的预感闪电而至,沈酌眯起眼睛。

    主席回过头:“你有什么话要补充吗,卡梅伦先生?”

    卡梅伦站起身,并未看沈酌一眼,面对着听证会上的所有人,姿态平静且有风度:“是的。”

    “我在此以国际监察总署代理署长的身份,要求解除沈酌身为十大常任监察官之一的职务,依据是EHPBC宪章条约1-72,直系血亲回避条款。”

    沈酌瞳孔无声缩紧。

    “我曾用名埃伦·范·德·卡索,是遗传学家沈如斟所诞长子,也是沈监察的同母兄弟。”

    “援引宪章条约1-72的权责回避条款,直系血亲不可隶属同一系统的上下级职位,因此我申请将沈监察解除职权,调离申海。”

    “我授权听证委员会立刻做DNA检测证明我与沈监察的亲缘关系,谢谢。”

    话音落地,满座皆惊。

    紧接着,议论声一下就爆发开来,旁听席上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不被允许拍照的媒体记者同时埋头在纸上疯狂刷刷记录,嗡嗡声音响彻上空。

    “安静,安静!”委员会主席重复好几次,终于勉强止住沸腾盈天的议论声,然后转向听证席:“卡梅伦先生,如果DNA鉴定显示你所言属实,那么我们同意……沈监察!沈监察你做什么?停下!”

    沈酌面如止水,疾步上前,在听证席上所有委员的惊呼声中抓着卡梅伦的衣领,将他一把从长桌后揪了下来,二话不说挥拳——

    砰!

    卡梅伦被打得向后翻倒,稀里哗啦撞翻了椅子。

    “住、住手!”

    “沈监察!”

    “来人!快来人!”

    喧嚣瞬间掀翻房顶,旁听席上人人起身,记者都忍不住扑上去拿手机咔嚓咔嚓拍照,听证会守卫强行拨开人群冲上前:“停下!”“沈监察——”

    一股巨力隔空而来,将所有人强行弹开。

    在场守卫还没来得及碰到沈酌,就同时被那巨力重重往后一推,几个人踉跄站稳一回头,只见旁听席上的白晟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冷冷注视着人群,眸底闪烁着清晰的警告。

    卡梅伦狼狈地撑起身体,紧接着被沈酌一把拎了起来。

    与周围大片混乱截然相反的是,直到这时沈酌竟然还很冷静,他俯视着卡梅伦的眼睛,平稳清晰的声音响彻听证会上空:“我以十大监察官之一的身份,对这位新任总署长卡梅伦先生提出不信任案,因为他曾于二十三年前开枪射杀我的母亲沈如斟,其过程被我亲眼目睹,可以提供当年的现场照片及尸检报告作为辅证。”

    “EHPBC必须立刻收回任命,我反对一个杀人犯担任国际监察总署长。”

    简直就像在听证会上砸下了一发火箭弹。

    一个是安理会最低调的高层官员,一个是保密等级最高的大监察官,这两兄弟之间的陈年秘密唰然展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快得简直措手不及,把所有人的耳膜震得轰轰直响。

    “什……什……”听证席上人人僵立,委员会主席迸出两个字:“什么?”

    兄弟两人彼此对视,卡梅伦一把反抓住沈酌衣襟,那暴雨将至时阴天一般灰绿的双眼里燃烧着震愕与怒火,咬牙一字字道:“……我那是为了救你,不然你已经死了!蠢货!”

    “多谢,哥哥。”

    沈酌冷淡回答,然后毫不留情挥出一拳,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再次把卡梅伦迎面揍翻,顺地滚出两三米远。

    第

    79

    章

    Chapter

    79

    “卡梅伦先生没事吧?”“快扶他坐下,慢点慢点慢点……”“有想吐的感觉吗?有吗?”“治愈系异能者,有没有治愈系异能者!”

    ……

    人声喧杂七嘴八舌,几双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卡梅伦坐下,后者嘴角破了,鼻血长流,拿着冷毛巾冰敷下颔,这么多年来大概从未像此刻这么狼狈过。

    这是听证会楼上一个单独隔开的小房间,沈酌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冷漠地站在门边,侧脸在光影中勾勒出一道冷白犀利的轮廓。

    白晟虚虚护在沈酌身侧,摩挲着下巴端详他两眼,又扭头看看人群中的卡梅伦,发现这对兄弟在某些角度其实是有相似之处的——他们都有着饱满的前额和立体的眉弓,除去眉头到山根那一段弧度之外,没有丝毫多余的缓冲,因此看上去眉眼凌厉、压迫感强。

    但不同之处也很明显,卡梅伦下半张脸比沈酌圆滑很多,下颌角包在肉里,那张薄情寡义的嘴唇笑起来时眉眼角度几乎不变,所以一看就充满了假惺惺的嘲讽气质,时常给人一种想打他的冲动。

    白晟略微偏向沈酌,轻声问:“你故意打他的吧?”

    沈酌冲他抬了下眉梢。

    “没事……没事。”卡梅伦一开口满嘴血锈味,推开了想要凑上来嘘寒问暖的官员,断然拒绝:“不用叫医生。”

    一名委员从房间外疾步而入,为难地看了眼这对兄弟俩,然后俯身对卡梅伦:“听证会已经暂时中止,后续流程也已经被紧急叫停了。另外,关于您刚才对沈监察提出的血亲回避条款,以及沈监察对您指控的……呃,开枪射杀沈如斟女士……”

    卡梅伦毫不意外:“委员会提出择日再议?”

    委员尴尬地点了点头,“……不过已经禁止媒体向外报道了。”

    没人比卡梅伦更了解EHPBC委员会的作风。其实真相不重要,宪章条款也不重要,23年前沈如斟是怎么死的、甚至傅琛是怎么死的根本就没人关心。现在的重点是他对沈酌提出了回避条款,而沈酌对他提出了不信任案,并且互相给出的理由都非常重磅、势均力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权力角斗场。

    一方是想保住他临时总署长位置的人类势力,一方想确保沈酌不落进人类手里的异能者势力。这根本就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事,EHPBC委员会将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唇枪舌剑之中。

    正中沈酌下怀。

    这一招战术就是个“拖”字诀,拖到所有人都吵得焦头烂额,只能用别的利益进行交换,而最开始的本质问题最终起码有一半的可能性是不了了之。

    他这个弟弟虽然愚蠢,但在权术制衡上的智商起码比原始动物高出那么一丁点,真是值得欣慰。

    卡梅伦冷笑一声,视线穿过人群看向沈酌,摆手挥开了手下颠颠端上来的水:“你们先去吧。”

    众人纷纷欲言又止:“可是卡梅伦先生……”“可是万一……”

    大家的表情都非常整齐:万一我们这边一走,那边你又被沈监察按倒打一顿怎么办?

    “向诸位的关心致以诚恳谢意”卡梅伦露出了他经典的彬彬有礼而不耐烦的表情,“所以诸位都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事要做了是吗,先生们?”

    “……”

    各位官员面面相觑,只得识相地退出了房间,最后一个出去的礼貌地带上了门。

    咔哒。

    门外纷乱脚步逐渐远去,小房间里只剩卡梅伦、沈酌与白晟三个人。

    卡梅伦坐在高脚椅上,浅咖色格子西装凌乱,墨绿领带略微散开,一手拿冷毛巾捂着侧脸,视线冷冷盯着这对连体婴儿,随后落在了沈酌脸上。

    他没有任何怀疑和试探,上来就开门见山地:“你全都想起来了?”

    实际上并没有,沈酌对儿时的记忆只有一些零散画面,断断续续的噩梦也只反复出现母亲临死时带血的长发、苍白的脸,还有她倒下后才露出门口举枪的凶手,那个人不停地剧烈喘息着,有一双灰绿色的眼睛。

    与面前这个埃尔顿·卡梅伦完全重合。

    “是的。”沈酌不动声色地盯着卡梅伦,语调笃定,没有一丝异常:“我全都想起来了。”

    白晟眼角瞟了沈酌一眼,刹那心领神会,默契地没出声。

    果然,卡梅伦看沈酌的眼神立刻就发生了某种微妙的转变,类似于流落孤岛的文明人终于从原始部落中发现了一个虽然有点蠢但起码能交流的麻瓜,灰绿色眼睛里光芒微闪,脑子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空气里充斥着针锋相对和试探的气息,半晌只见卡梅伦略微扬起下颔:“当年母亲有没有对你留过什么话?”

    沈酌神情如深潭一般不现端倪,丝毫不为所动:“在得到你的答案之前,先回答我。”

    卡梅伦一脸“你这个小麻瓜能有什么问题”的表情。

    “当年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遗弃在医院里,这么多年来你到底在做什么?”

    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卡梅伦瞪着自己的弟弟,良久才带着匪夷所思的表情缓缓道:“……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为得到一个抱抱而半夜三更哭泣不止的孩子了……我错了。你还是。”

    沈酌冷冷地盯着他。

    “长大点吧,弟弟,我为什么把你丢在医院里,当然是因为你没有用啊。HRG实验室已经毁了,上头的人不会再允许这么危险的项目进行下去,我必须连夜带着所有资料数据赶到华盛顿一座秘密基地去继续母亲生前的研究,难道我还抱着你这个不会说话不会动弹而且几乎已经被医生判了死刑的芭比娃娃一起上路吗,到时候每天从基地请假五分钟出来给你喂奶?”

    沈酌说:“所以你根本没在意过我的死活。”

    卡梅伦反唇相讥:“你死了吗?你不照样被中心研究院领走养大好端端活下来了吗?在哪长大被谁喂奶有什么区别?因为得不到一个爱的抱抱而半夜三更坐在中心研究院的宿舍小床上嚎啕大哭或者在华盛顿秘密基地的宿舍小床上嚎啕大哭对你来说区别就那么大是吗?”

    “……”

    沈酌深深吸了口气,白晟在他耳边轻声说:“需要我动手打他的话给我个眼神就行。”

    “请认清事实,我愚蠢的弟弟。”卡梅伦一整领带,冰冷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成年后接手了第二代HRG,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我或者听到我的任何消息。你只是个生活在遥远亚洲的快乐小羊羔,每天无忧无虑地蹦跶吃草,一生原地打转寻觅着一点微渺虚幻的爱而已,明白了吗?”

    那瞬间连白晟的拳头都痒了,但沈酌竟然表现出了惊人的克制和冷静,甚至没有任何冲动的迹象。

    也许他早就已经对今天的场景预设过很多次,以至于这番对话当真发生的时候,他连一点意外都没有。

    “第二个问题”沈酌淡淡道。

    卡梅伦一手捂着冰毛巾,另一手摊了下,意思是随便你问吧。

    “你把很多核心资料都带走了,导致我后来一直无法还原事故发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沈酌顿了顿,“事故到底怎么诱发的,为什么母亲想要杀我?”

    卡梅伦怀疑地眯起眼睛,少顷带着嘲讽的求证表情,问:“你不需要我先来一句‘妈妈还是爱你的’作为开头,对吧?”

    沈酌把一只手伸出裤袋,随意活动了下五指。

    “这件事我也无法确定。”卡梅伦马上收敛了毫不掩饰的强烈嘲讽,虽然语气中还是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你知道的,那段时间我去华盛顿了,本来预计要再过几天才回中心研究院的,也是赶巧提前回来,结果一进门就撞见了那天辐射事故的灾难现场……”

    他沉默片刻,说:“到处都是血,母亲发了狂。如果我不开枪的话你已经死了。”

    卡梅伦在开嘲讽的时候往往跟连珠炮似的,但这两句话却简洁而省略,尾音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嘶哑。

    有那么一瞬间,那双令人生厌的灰绿色瞳孔后似乎掠过了一丝罕见而真实的,叫做“感情”的东西。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卡梅伦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正常时阴阳怪气的语调:“我比你更想知道那天的具体经过,幸亏我没指望着来问你。”

    但沈酌对卡梅伦话里的讥讽无动于衷,直直盯着自己的兄长:“那天连躲在安全层里的我也受到了辐射,说明实验室里的001地外辐射仪曾经被人开到过极限值。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晟蓦然看向沈酌,捕捉到了关键词——001地外辐射仪。

    那天在申海市监察处食堂里水溶花的声音再次从耳边响起:“……如果把001地外辐射开到极限值,不仅会烧死伊塔尔多的精神体,也会对人脑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当年事故发生时我还太小了,脑子受了伤。”监察处办公室里,沈酌随手把泛黄的实验记录本扔回文件箱,说:“医生说是因为遭到过致命辐射,能活下来都是万幸了。”

    ……

    原来第一代HRG的辐射事故,就是实验室里001地外辐射被开到了极限值,才导致了研究员全军覆没,连躲在安全层里年仅六岁的沈酌都没逃过致命的辐射伤害?

    白晟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但沈如斟为什么想要杀自己的小儿子,难道也是因为辐射伤害大脑导致“发狂”的原因?

    致命的001地外辐射被开到极限值,到底是意外事故还是刻意人为?

    “完全没有头绪,但肯定不是意外。”卡梅伦淡淡道,“我只想知道母亲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极端措施,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出于某种原因才决定要烧死001号精神体。”

    白晟眼角瞟向沈酌,想从沈酌的神情中看出“001号精神体”这个名词相关的线索,却见沈酌也蹙了下眉,眸底掠过了同样的疑惑。

    “好了,提问时间结束。在你没答应加入EHPBC之前我是不会回答太多的。”

    卡梅伦换了个坐姿,身体略向后靠,审视着自己的弟弟:“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沈酌说:“母亲没留过什么特别的话。”

    “我想问的不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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