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侯爷,妾先更衣歇下了,还请侯爷也回去歇息吧,待到晚间,妾再与侯爷小叙闲话。」

    她下了逐客令,陆沉舟也不急着逼她接受自己,横竖她人已到了这里,倒是不怕她不离薛家。

    陆沉舟便点点头,叫了两个新采买来的小丫鬟进门服侍沈矜歇息,自个儿踱步走出来。

    瞧着廊檐下刚送过来的几盆万寿菊,融融冶冶开得正旺,便如他们定国公府蒸蒸日上,日益昌盛。

    将来沈矜过了门,便会成为定国公府新的国公夫人,他们的孩子会成为小公爷,到时儿孙绕膝,共享天伦,如此过一辈子,岂不美哉?

    陆沉舟兀自陷入臆想中,忽见伺候沈矜歇息的两个小丫鬟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不由问道:「夫人歇下了吗?」

    小丫鬟躬身回了一句「歇下了」,陆沉舟便负着手欲再往前头看看可有哪里不足之处。

    他本已走出了两步,心头却不知为何一痛,下意识就回眸看了一眼正房,房门已被小丫鬟出来时捎带手关上了,唯有侧窗还开着一丝小缝,顺着缝隙正可看到梳妆台。

    台上铜镜锃亮,却在此时倏尔现出一丝金光,陆沉舟直觉不妙,匆匆折返回身,一脚踹开房门。

    门内,沈矜端坐在梳妆台前,原是戴在头上的竹枝钗,这会子竟是被她持在手中,直欲插进颈中。

    陆沉舟从不知自己可以跑得这样快,也从不知金钗伤人会这般刺痛,他眼睁睁看着金钗透破他的手背,刺入沈矜颈项白玉一般的肌肤里,忍不住开口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她答应他离开薛家嫁入定国公府,却又出尔反尔?薛怀悰就那么好吗,好到她宁愿死,也不愿跟他在一起?

    沈矜似是感觉不到痛,也似是看不见他眼底的悲伤愤怒,只是望着镜中流血的自己,呢喃低语:

    「非因薛怀悰。我一直都知,男婚女嫁人之大伦,合则相守,不合则离。好女不必不嫁二夫,可是好女一定不与人共侍一夫。侯爷,我早说过的,宁愿死,也不会与人共侍一夫!」

    他没有要她与人共侍一夫啊!

    陆沉舟握紧了金钗:「往后这里只有你我,再不会有旁人。」

    「柳婉柔是旁人吗?」沈矜微微仰起头,看着眼前高大、俊美,伸手便可拥有一切的男子,「陆沉舟,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柳婉柔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她不在这里,她与你也是夫妻。」

    他这样一个机关算尽的人,怎会毫无缘由就休妻另娶授人以把柄?

    陆沉舟想不通她为何会纠结在柳婉柔一事上不放,他明明说过的,他爱的是她呀。

    「沈矜,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救出薛怀悰,你就会离开薛家,嫁到定国公府,而今你是要反悔吗?」

    「你答应我的事,你办到了。我答应你的事,我也办到了。」

    沈矜看着他道,离开薛家,嫁入定国公府,她都可以做到的,可是,她没有答应过他嫁到定国公府以后该怎么做。

    所以是生是死,他说了不算,她说了才算。

    「侯爷今日能拦住我一次,往后呢?往后能拦得住我两次、三次吗?」

    陆沉舟沉默了,是啊,他能拦住她一次,可能拦得住她第二次、第三次吗?

    将来总会有他拦不住的时候,到那日,怕就是沈矜的死期了。

    他颓然松开了手,将那金钗从沈矜手中夺出,扔掷在地,叫了长随去寻大夫。

    长随去了小半天儿的工夫,回来时不单带回了大夫,还带回了一个消息。

    「听说侍御史薛怀悰出狱后,闻听薛夫人回家省亲,便去沈府求见,结果没见到人,如今还在沈府门前长跪不起呢。」

    29.

    一个持簪寻死,一个长跪不起,她二人心意相通,只有他是棒打鸳鸯的恶人不成?

    可是,明明他才是最早遇见沈矜的那个人,明明他们也曾做过夫妻,为何到头来错的都是他?

    陆沉舟一双眸子红得仿佛浸了血,平生所有的恨似乎都聚在了这一刻,他恨命运待他不公,恨姻缘与他太浅,恨这世间所有阻止住沈矜与他在一起的人和事。

    但再怎么恨,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沈矜去死,她死了,世间就再没有那样一个落在他心尖上,让他辗转反侧不能安眠的女子。

    或许,这便是沈矜说的世事如棋局罢。

    他以薛怀悰为棋,逼迫沈矜离开薛怀悰。

    而沈矜却是以自己为棋,逼迫他放手。

    这场棋局,到头来输得终究还是他。

    沈矜既是心死,他留下她也是徒劳无功,倒不如送她与薛怀悰团聚。

    只是这般从别苑送出去,叫人看见未免留人口舌,给她惹下不必要麻烦,陆沉舟便叫来长随吩咐几句:「去沈家告诉薛怀悰,就说他写了放妻书后,薛夫人以为他归家无望,便用金钗自裁殉情,是本侯路过,拦下薛夫人,告诉她薛御史已经赦免回家的消息。目前薛夫人正在本侯别苑养伤,叫薛怀悰到别苑来接薛夫人罢。」

    长随听了陆沉舟的一番吩咐,面上不由得十分惊诧,他们侯爷不是千方百计想要得到薛夫人吗?怎么这会子又要送人回去了?

    「侯爷……你和薛夫人……」

    「去吧,照本侯说的去做。」

    陆沉舟疲惫地挥一挥手,里头大夫已经为沈矜看好了伤口出来,瞧他立在外面,便躬身回道:「侯爷,那位姑娘的伤老夫已经看过了,刺破了层皮,好在未曾伤及筋骨,只是……那位姑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于用药上还需得细细斟酌。」

    两个月身孕?

    陆沉舟陡然回头,看了一眼室内沉静躺着的沈矜,她……和薛怀悰有了孩子?

    真是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他与她成婚三载,也未能生下一儿半女,而她和薛怀悰不过成婚两年,就有了身孕。

    难道,老天注定不叫他们在一起吗?

    陆沉舟阴沉着脸,唤来小厮送走大夫,自己独身一人进到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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