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张老板说的什么话,我是这段时间忙昏头了。”被簇拥着的方剑林捻了捻自己的八字胡,笑眯眯的,仿佛全然忘记对方曾经背刺过自己,拿了别人递过来的酒毫不介怀地跟他碰杯。

    “来,张老板,我跟你喝一杯……”

    “那个就是方氏药材的老板。”

    宁岸穿着身暗色的西装,拿着香槟低调地站在大厅角落,怕角度不对,抬手隐秘地调整胸前领带夹的方向。

    “你之前在国外估计没听说过,这人刚开始只是个普通制药厂的老板,前几年国内流感肆虐,他们药厂走运,正好囤了大批能治病的那几味药材,立马放出消息,乘了东风,一夜之间名气就起来了,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也就用了三年时间。”

    “之前和栾家有关系吗?”

    微型耳机里传来傅子琛低低的声音,宁岸喝了口酒,“没听说过。”

    画面里是方剑林一饮而尽,那大金牙见他喝了连忙也喝,可半杯下肚,方剑林就变了语气,当着众人的面笑问大金牙是不是看不起他,硬是让人拿了瓶新的来,逼着大金牙喝得见底,才肯放过。

    春风得意的样子,看来是真搭上了栾家这棵大树。

    “那个栾凛是什么意思?”沈深光着脚在沙发边上来回走,拧着眉越想越怒,“耍我们呢,千方百计把段天边抢走藏起来了,现在又要和这个方清订婚?”

    “不对劲,不对劲,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

    自从上次在栾家吃了大亏,沈深一听到栾凛的名字就这幅疑神疑鬼的样子,被家里禁足了,还要天天骚扰傅子琛,打视频询问事情进度。

    “你小点声。”宁岸无语地摸了摸左耳,“本来勉强连两个设备就麻烦,你再吵我直接把你那边关了,这儿又没你的事儿。”

    “怎么就没我事了?”

    沈深不悦道:“你小子,是谁用人脉拿到请柬让你混进去的,还不是我们小琛!”

    “他给我的请柬,关你什么事?你看看你,被沈叔训得跟孙子似的关在家里,还不是得靠我来,废物。”

    沈深最听不得别人骂他“废物”,当即暴起,宁岸手疾眼快地关了左边的声音,转而问傅子琛,“要我过去找方剑林,套几句话吗?”

    “不用。”没了沈深那边的动静,宁岸才发觉傅子琛的声音很沙哑,像是生了病,“没有必要。”

    他转身背对着方剑林,皱眉道:“你没事吧?”

    其实从那次接了傅子琛出院之后,他们就一直没时间再见面,几周前林月月突然验出怀孕,没有告诉父母朋友,甚至连他都不说一声就一个人跑到医院打胎了,要不是他及时发现手机上的小红点莫名其妙地往医院里跑,估计等孩子流掉了,他连林月月怀过孕这件事都不会知道。

    这段时间他为了哄姑奶奶累得心力憔悴,恨不得24小时都盯着人,如果不是真的没办法,傅子琛恐怕也不会在这时候找他帮忙。

    只可惜他看过了,恋爱软件没出任何问题,是段天边那边的信号直接被人切断了。

    “没事。”傅子琛很快回复,顿了顿,又低声道:“你不用特别去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方清的样子。”

    宁岸不懂他的意思,匆匆低头躲开可能认出他的人,问:“不是看过照片了吗?”

    自打这两天传出方氏药材要和栾家要联姻的消息后,方清的照片早就在圈子里传遍了,虽然只有两三张侧脸,但也能看出是个美人。

    “嗯,所以想要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话刚说一半,不远处忽然出现一阵骚动,宁岸回过头,装在领带夹里的微型摄像头便直直冲着那扇盘满复古花纹的大门。

    电脑显示屏上,宴会厅的灯光突然变得极暗,不知从哪儿来的一束舞台灯光带动着所有人的视线,轻快地绕了一圈,落在宴厅门口,场内原本舒缓欢快的音乐也随着灯光极自然地发生变化,变成温柔浪漫的钢琴曲。

    两边静候许久的佣人将沉重的大门缓缓拉开,而一对璧人就这么手挽着手,在这样的氛围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走了出来。

    看清楚人脸的那一刻,宁岸瞪大了眼睛,目光紧紧锁定男人身边的女伴,震惊又奇怪地盯了十几秒,反复确认过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后,忍不住骂道:“我操。”

    “这人是他妈专门搞赝品的啊!”

    0217

    小傅番外:E国军师+星座不太相配

    在E国留学的那几年,傅子琛中途转过一次学。

    刚开始念的是男高,那时候傅子琛人不算沉默,长着一张矜持傲气的脸却意外的很有礼貌,别人问什么基本都会回答。

    他不喜欢住学校宿舍,便自己在外面租了间公寓,常有同级的学生在路上碰见他。

    清晨渐升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高高挺挺的东方少年,穿着E国冬季特有的藏青色校服,里面是同色系的领带和白色内衬,骑着辆公路车,在斑驳的光晕中穿梭在人群里,偶尔迎面与他对视,就能看见他那双墨色的,与旁人都不相同的漂亮眼睛。

    校内留学的华人不算少,但很少见到长得像他这么帅,又极有辨识度的东方面孔,哪怕不去社交,也总会有人主动和傅子琛搭话。

    E国男生在某些方面发育得快,毛发旺盛,性欲也旺盛,平时暗暗比较的不光是身高,还有某个大家都有,却长短不一的东西。

    傅子琛不住校,但体能课或者换衣服时难免会有好奇的人要偷偷瞥上两眼,十六岁的傅子琛不习惯别人叫自己的英文名,自我介绍都说的中文,结果因为太拗口难记被嫌弃,根本没人喊,以至于过了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就被一些半生不熟的同学印象化地称呼为“那个很大的东方人”。

    第一次听到这个外号时,傅子琛久久无言,转头去看仰头笑到快要岔气的吉米。

    “傅,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很大?”

    吉米是公寓房东的儿子,和傅子琛上的同一所男高,但比傅子琛小一级,金发碧眼,脸上有点小雀斑,脸颊胖胖的很可爱,光看他那张脸根本想不到他交过十几任女朋友,才15岁,

    面对女生嘴甜得像含了颗糖果,绅士又体贴,可一面对男生,吉米就原形毕露。

    “给我看看,傅,我要知道你的资本,下次给你介绍漂亮女孩!你知道圣彼得女校吧,全是美人,也有很多热情的东方女孩,我早就想认识她们了,可我不会中文,下个月我们一起去跟她们联谊跳舞怎么样?”

    傅子琛没兴趣,不过吉米为人热情,刚来E国时人生地不熟,很多事情都是吉米告诉他的,欠下的人情应该及时偿还。

    “我可以教你中文,一个月速成。”

    吉米:“……傅,我不需要速成中文,我只需要你盛装出席我组织的联谊舞会,吸引更多的女孩过来。”

    傅子琛低头去看手上的书,吉米抓了把头上的金色卷毛,锲而不舍地烦他,“傅傅傅傅傅!”

    他烦人实在很有一套,傅子琛被纠缠了一会儿,合上书,“我有女朋友了,吉米。”

    这还是吉米头一次听到傅子琛说自己有女朋友,震惊得从沙发上跳起来,“什么!你有女友了?!!什么时候的事!你天天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家里,都没见你主动和女生说过话,哪里来的女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吉米夸张,他常常觉得傅子琛暴殄天物,换做是他长这样,他必拿着这张性冷淡的脸去勾引每一个路过的女孩。

    他这么激动,机关炮一样地问一连串,让傅子琛有点后悔,但现在不说完,吉米估计会半夜爬窗来问他。

    “她在国内,和我是青梅竹马。”想了想,傅子琛补充道:“她不想早恋,我打算十八岁成年之后,回国向她正式表白。”

    吉米:?

    “也就是说,你还没表白,她还不知道你喜欢她?”吉米无语,“那算什么女朋友,你们接过吻吗,不是打招呼随便贴一下那种,是舌吻,舌吻过吗?”

    傅子琛顿了下,“我们牵过手。”

    牵手?

    就牵手?!?!

    吉米闭眼,他知道大部分东方人保守,可也没想到傅能保守到这个地步,都青梅竹马了才牵个手?

    “你们平时怎么联系,电话?一天打几次?”

    傅子琛抿唇,过了会儿才说,“短信。”

    吉米凑过去,“给我看看?我帮你参谋参谋。”

    傅子琛没打算给他看,合上书起身往房间里走,吉米在后面吱哇乱叫,“傅,我可是恋爱大师,现在是免费帮你,在外面帮人可都是要收费的!”

    傅子琛铁石心肠,头也没回。

    “你的青梅要是跟人跑了,可别后悔!”

    “砰”地房门关上,吉米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翘着脚倒数:“五,四,三,二,一。”

    门开了,傅子琛拿着手机从房间里走出来。

    吉米笑嘻嘻地坐起身,“傅,你肯定有她的照片吧,也拿给我一起看。”

    傅子琛看他几秒,“为什么还要看照片?”

    吉米露出个无辜的表情,“照片配合短信看,我才能给你更好的建议啊,否则我不知道她是什么类型的女孩,也想象不出她听到你说的话会露出什么表情,当然,要是有录像就更好了。”

    吉米是个小花花公子,但他人品并不差,傅子琛没有犹豫很久,便把照片拿给他看了。

    照片是张抓拍的合照。

    五六个差不多大的少年围坐在一起,你搭着我我揪着你,抬头朝着镜头笑得肆无忌惮,嚣张至极,身后夜空是骤然绽开的绚丽烟花,与少年们这永恒的瞬间,一同定格在薄薄的相纸上。

    让吉米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一个坐在最外面的东方女孩,头发酷酷短短,眼睛却笑得弯弯,露出两排漂亮整齐的牙齿,手里还高高举着杯橙汁,她其实并不是照片里最漂亮的,却很容易让人移不开目光,吉米难以去描述那种感觉,非要用词来形容的话,她笑起来的样子非常自由。

    吉米看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转头问,“傅,你在哪?”

    “我在拍照。”傅子琛的目光就没从照片上挪开过,不知道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弯唇笑了下。

    吉米从没见过傅子琛这个样子,觉得稀奇,“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上个新年。”

    怕各科只拿“C”的吉米不知道新年是什么意思,傅子琛补充道:“新年就是中国一个比较重要的传统节日。”

    吉米擦汗:“……傅,我没那么无知。”

    他一直觉得傅子琛太过完美,像童话里英俊矜傲的王子,远离人群,住在漂亮孤独的城堡里,吉米自己是个热情的人,只要他愿意,连学校里最严苛的老师都能和他私下开两句玩笑。东西方之间的鸿沟差距,在吉米看来从来不是问题,学业、游戏、女人、色情刊物,总有一样会成为他们友谊的开端,唯独傅子琛,吉米实在看不出他的破绽,屡屡攻略失败。

    他就说,怎么会有人对漂亮女孩不感兴趣?

    原来是东方少年已经心有所属。

    吉米伸手,指着照片上的短发女孩直接问:“是她吗?”

    “嗯。”傅子琛对于吉米能猜出段天边没觉得惊讶,只是问,“怎么样?”

    吉米当即点头竖起个大拇指,捧场道:“漂亮,非常特别的女孩,傅,你的眼光和我不相上下。”

    傅子琛闻言,抬头看他几秒才道:“我不是问这个。你不是说看照片就能知道她对我什么感觉。”

    吉米:“……”

    拜托,他是恋爱大师,又不是福尔摩斯,就一张照片能看出个什么啊?!

    吉米心里吐槽,但看傅子琛好像真相信了他说的那些鬼话,心虚地挠了挠脸,低头去看照片。

    照片的构图很有私心。

    被围坐在中间的长发女生,在照片里的位置偏上,坐在最外圈的段天边反而变成了中心位置,连最绚烂的那朵烟花都是在她身后绽放,任谁都能看出摄影师的偏心,更何况被剧透的吉米。

    吉米问:“她看过这张照片吗?”

    “看过。”

    吉米好奇,“那她说了什么?”

    E国近来的天气常常变幻不定,窗外不知何时又蒙上了一层雨雾,傅子琛坐在沙发上,像是独自回忆过许多次那场短暂的旅行,很快就开口道:“她说了谢谢,夸我把她拍得很漂亮,还对我说了喜欢。”

    吉米忍不住问:“她说喜欢你?”

    傅子琛顿了下,“她当时的意思应该是喜欢照片,但照片是我拍的。”

    吉米:“……所以四舍五入就是喜欢你?”

    当然。

    但傅子琛不习惯说这类自恋的话,于是别开脸看照片。

    吉米深吸一口气,微笑道:“然后呢,没了?傅,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么浪漫的时机,你不表个白?”

    哈,你小子,有本事表白试试。

    傅子琛看他,“还没到时候,吉米。”

    东方人的眼睛大抵都这般冷冽干净,让吉米在“傅你他妈的恋爱脑”与“傅你他妈的真有原则”这两个念头中来回拉扯。

    怎么有人会是一个清醒的恋爱脑?

    吉米万分难解,连联谊都心不在焉,频频出神。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东方女孩,对吉米很有好感,前几次联谊他们的气氛很好,从不冷场,但这次不知为何热情有趣的吉米总是发呆,让她忍不住询问。

    吉米回神,抱着东方人或许更懂东方人的想法,实在没忍住,隐去名字说了不少有关傅子琛的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哦哦哦,男生对吗,他什么星座?”

    星座?

    吉米愣了下,他知道很多女孩都喜欢聊星座,吉米自己好几任女友都很依恋星座占卜之类的方法,以至于哪怕他对星座毫无兴趣一窍不通,也大概了解自己的星座是狮子,但其他人就……

    女孩体贴道:“你大概告诉我生日也可以的。”

    “12月22日,刚住进来的时候我看过他的护照。”

    “啊,那就是摩羯座?”女孩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摩羯座怎么了?”吉米虚心求教。

    “摩羯座的男生偏理性,看起来很沉默,但天生拥有冷静的判断力,往往会有高度的责任感,却缺乏变通,不擅长速战……”

    吉米:“!”

    这么准?!

    “在爱情上,他们很擅长伪装,”女孩想了想,试图用更准确的方式表达,“不是说他们很会欺骗别人的感情,而是他们即使遇到心仪的对象,也会严格控制自己的浪漫幻想,防止自己感情泛滥,他们对自我的要求很高,也比较自信,确保一切都无误后,才会表达自己的爱意,比起短暂激烈的爱,他们更想要长久的未来。”

    看到吉米震撼臣服的表情,女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星座也不是所有人都准,但我刚才听你形容,觉得你的朋友还蛮符合这些?”

    吉米情不自禁地鼓掌,这怎么能说符合,根本就是傅本人!

    “不过他们这类人,因为前期很难让人感受到被爱,所以常常受到忽视。”

    “他们的爱不是热烈的火,也不是肆意的风,更不是一碰就会起波澜的水,他们的爱像一片森林,沉默、包容,很难向你走来,却会永远扎根在那里。”

    Ps番中蛋:

    联谊过后,吉米自己去翻了不少星座相关的书,越看越觉得很准,在经过无数试验并成功折服众多好友后,吉米自信心非常膨胀,开始向傅炫耀。

    傅子琛:“你这里,摩羯和白羊配吗?”

    吉米:“摩羯的最佳配对星座其实是金……”

    傅子琛:“不准。”

    0218

    第两百一十二章:所谓“替代”

    栾家很久没有女主人了。

    栾景行和足不出户的大夫人去世没多久,在娱乐圈突然翻红的二夫人也从这座老宅里搬走,家里的主人只剩下栾老头。来往住宿的客人基本都是男性,平时没人去化妆室,除了基本的打扫,里面的装修陈设还维持在十几年前流行的巴洛克风格。

    繁复的壁画,奢华的摆钟、彩色的大理石和昂贵的雕塑,一踏进来先觉得惊艳,坐得久了,便觉得眼花缭乱,有种与时代格格不入的压抑感。

    好在化妆室够大,奢靡瑰丽,临时用来当做新娘的衣帽间算是绰绰有余。

    方家的大小姐就坐在镜子前,表情僵硬,任由纹身爬满半张脸的彩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画画,看他干净利落地抖散刷子上的余粉,又低头去看手机里的照片,认真对比一番后,从袋子里换了只细小的刷子,弯腰一点点改变自己眼睛的轮廓。

    整整两个多小时,房间里除了化妆品偶尔的碰撞,只剩下鼠标点击声。

    胆子很小。

    徐章坐在距离不远的沙发上,一边百无聊赖地扫雷,一边心想。

    刚过来的时候还吵着闹着不配合,嚣张跋扈,趾高气昂地说要头儿出来见她,一口一个退婚,结果被他和陈虎随便吓唬几下腿就软了,坐在镜子前两个小时,水都没敢喝一口。

    徐章扫掉最后一组方格里的雷,关掉角落里运行成功的程序,慢悠悠起身走过去,看到女孩的后背正肉眼可见地慢慢绷紧,从镜子里偷偷瞥他。

    “借个火。”

    化妆师和徐章算是老相识,不耐烦地摆手,“滚,工作不抽烟。”

    被骂了,徐章也不介意,手里夹着根烟,在镜子里和方清对视上,冲她微不可见地笑了笑。

    大小姐可能被他吓到了,立刻撇开头。

    “捏得像吧?”化妆师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你说老子上辈子是不是女娲?”

    徐章歪头看了方清几秒,刚想开口,又被化妆师打断,“行了你别说话,脸盲的弱智不配评价我的艺术。”

    徐章闻言不可置否,懒洋洋地靠在梳妆台边,拧开一瓶矿泉水,握着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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