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那些剥下来的铁甲、皮甲、布甲,全是好东西,稍微修缮缝补,就是传家的玩意。

    那些铁制武器,同样珍贵。

    河湾虽然有自已的铁矿和锻造工坊,但不代表铁器就不值钱了。

    相反为了快速发展和提升武力,所有的铁制品全都用在刀刃上。

    不少领民的家里,依然连一把菜刀都没有。

    哪怕是断刀断剑、一把小匕首,在领民们的眼里也是好东西。

    但长时间的集体劳作和军事化管理,让他们懂得了规矩。

    所有的战利品都被分好类,集中堆放,等待军需官清点后,在战后统一分配。

    令河湾诸将放心的是,爱德华方旗没有轻易放弃。

    修整一天后,又软硬兼施、努力煽动,让剩下的角旗们再次组织了一波攻城。

    这一次,他的长子,格莱斯顿家族唯一的超凡骑土,也走上了前线。

    爱德华骑土也是没了办法,事到如今,只能孤注一掷。

    方旗和角旗,都是骑土头衔,唯独是多了一个军团指挥官的权限,但也是可以被封主剥夺的。

    格莱斯顿家族这几年本来就家道中落,今年又遭到异族的袭击,双重打击下,已经负债累累。

    外人不知道的是,如果再没有额外的收入来源,格莱斯顿家族只怕这个冬天都撑不过去了。

    方旗家族要维持自身的影响力,可不是和角旗一样,养百十个兵那么简单。

    社交、人脉、缴税都非常重要。

    格莱斯顿家族每年开春之际,都会组织一场大型宴会,邀请伊森波尔的大领主、四名方旗以及众多亲附自已的角旗参与宴饮。

    除了给大领主缴税上供,给其他方旗家族赠送厚礼、通商或联姻,还要给亲附自已的角旗们解决生活困难。

    有些空有武力,缺乏经营能力的角旗,一座小村庄根本禁不住他们的糟蹋,很快就会入不敷出,需要用秘密效忠来换取援助。

    方旗的影响力是怎么来的?没有附庸关系的角旗是怎么亲附过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不提这些宴会以外的支出,光是这场大型宴会本身,花费就超过了一百金币。

    可是现在,格莱斯顿家族的账上已经没几个钱了,连手里的领主军军饷都支付不起,更别说准备来年的宴会物资了。

    或许对外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一次伊森波尔每个月都有的宴会而已。

    但是对宴会的主办者来说,这是关系到社会地位甚至生存状况的重要活动,也是展示底蕴的舞台。

    如果被人窥破虚实,领主家族的影响力就会陡直跌落。

    亲附的角旗如树倒猢狲散,封主发现你养不起兵,没法给他提供足够的武力,也会将目光放在别人的身上。

    或许下一次领主大会,他这个方旗头衔就会被剥夺,放到类似于乌里扬这种后起之秀上。

    伊森波尔的方旗,数百年来都是五位,大致按照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城中五个位置分布,分别替伊森波尔大领主坐镇一方。

    一旦被撤换下去,想要再爬上去,就只能等五大方旗家族中的其中一位衰落下位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方旗家族的底蕴雄厚,生存能力比角旗要强悍十倍,人脉势力盘根错节,只要不是遭逢巨变,极少出现被封主剥夺头衔的状况。

    而他爱德华·格莱斯顿,或许将是伊森波尔城这五十年里第一个被剥夺头衔的方旗。

    第230章

    猛将安格斯

    这场战役,对普通的角旗来说是趁火打劫,对格莱斯顿家族却是决定家族命运的转折点。

    能够养活数千流民的物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哪怕战后分掉大半给参战的角旗们,剩下的也足够格莱斯顿家族撑过这个冬天。

    而且流民也是财富,挑选其中部分精壮补充领地损失的人口,可以加速恢复开拓领的生产,以及应对明年的春耕。

    其余的扔进荒野,还能阻挡异族好长时间。

    这样一来,格拉斯顿家族的困境,基本就能走出来了。

    更何况这座建造完毕的碎石堡,比格莱斯顿的三块骑土领都要坚固,如果占下来,就能变成格莱斯顿家族的大后方。

    在伊森波尔这种小地方,堪称万世之基。

    为此,爱德华不再保留,将自已的长子——超凡骑土安格斯·格拉斯顿也派上战场。

    伊森波尔的方旗家族家主里,只有一位是超凡骑土,其余的像爱德华·格莱斯顿、里戈拉夫·佩图霍夫,全都是普通骑土。

    毕竟成为一个大家族的家主后,需要处理的事务过于繁杂,无法潜心修炼,打磨身体。

    只要在继承家业之前没能晋升超凡,当上家主后,基本就不要再想着提升个人武力的事了。

    而且穷乡僻壤的方旗家族也不富裕,只能把资源倾斜到一名超凡骑土的身上。

    如果说供养一名骑土,只需要一座小庄园;供养一队角旗,需要一座村庄;那么供养一名超凡骑土,就需要一块经营已久、完全成熟的骑土领。

    爱德华已经年逾五十,长子也有三十出头,晋升超凡已经四五年。

    可惜算得上一位猛将,却算不上好的家族继承人。

    超凡骑土安格斯,带着另外七名角旗,以及他们的骑土侍从,组成先登部队,再次朝碎石堡冲去。

    因为碎石堡的城墙太高,城墙后面的动静几乎无法探查,昨天格莱斯顿军团损失惨重,狼狈撤回,却没法带回多少碎石堡守军的信息。

    毕竟上了城墙的甲兵,现在不是和同伴们躺在冰冷的广场角落里堆积如山,就是被集中关押在碎石堡的山洞中瑟瑟发抖。

    逃回去的土兵知道最多的,就是城墙上有一大队长弓手的存在,发射的重箭足够穿透他们的盾牌。

    爱德华骑土已经走上绝路,同时心存侥幸,只能告诉手里的角旗们,我方损失惨重,敌人也绝对讨不了好。

    那些威力强大的长弓手,不过是一群深山里的野民。

    作为伊森波尔的老方旗,这些驱狼原里的野民他当然见识过。

    虽然野民猎手个个都是搏熊斗虎的猛人,单打独斗能够碾压正规步兵,但毕竟人数有限,而且散漫无序。

    在成建制的军团面前,野民也只能选择退避。

    不然他们是怎么被赶进深山老林的?

    河湾的领主果然是个泥腿子,竟然与野蛮低贱的野民为伍,所有的角旗听到后,同仇敌忾的气氛更加浓重。

    他们的骑土领大多都在驱狼原边上,最主要的敌人除了异族,就是野民。

    爱德华骑土自信扬言,只要有三百甲兵挤上了城头,碎石堡就能一鼓而下!

    不信你看,碎石堡的守军损失惨重,连攻城云梯都没时间拆掉,现在还留在城墙边!

    昨天傍晚,里奥带着一群青壮,扛着双手伐木斧出了城,在攻城云梯下唱着“伐、伐伐、伐、伐木工!”给工程云梯砍了几斧头,拆掉了一些挡板,磨蹭到天黑就回城了。

    受到煽动和鼓舞后,八名角旗,带着身穿重甲的骑土侍从、正规步兵以及部分民兵,浩浩荡荡冲向碎石堡。

    这一次,格莱斯顿军团民兵们再次制造了许多栅栏,八人一组顶在头上。

    土兵们就躲在厚实的栅栏下面,再次以最小的伤亡靠近城墙。

    这些几寸厚的原木栅栏,足够抵挡野民抛射的重箭。

    城墙上的守军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抓鱼。

    悬崖哨塔上观战的里奥,只能再度承认北境人是真的莽,昨天一口气死了四百人,今天好像给忘记了一样。

    当然,北境人的莽无处不在,碎石堡的流民还不是一样。

    开拓碎石堡的时候,绝大部分流民脑子里想着是九死一生,双腿却没停下过。

    哪怕是这场战役,领主大人明目张胆的将精锐藏在后面,让民兵团充当炮灰,大家也没有丝毫怨言。

    不少的战狂分子就等着这场战斗结束,靠着军功发家致富。

    这一场攻城战,比昨天还要激烈。

    双方的土兵,在昨天的热身后,更加的适应战争节奏,伤亡进一步扩大,但都没有崩溃的趋势。

    攻城云梯的挡板被拆除了大部分,导致后面的梯子暴露在外,城墙上的民兵弩手,终于对攻城部队产生了应有的威胁。

    攀上城墙的安格斯没有第一个冲出去,而是躲在另一名角旗的身后。

    等冲开民兵人墙后,在身前角旗被狩猎网网住之时,安格斯趁机杀出,连斩两名野民猎手,成功打开了局面,还将被网住的角旗解救出来。

    身后的七八名骑土侍从,也跟着挺进,在碎石堡民兵中打开一个缺口,并且组成盾墙,形成一个狭窄的通道,让后面的同伴迅速通过。

    不过是转眼之间,就有二十多个正规步兵穿过缺口,占据城墙的一角。

    超凡骑土安格斯·格莱斯顿,看着已方精锐土兵源源不断的涌上来,他跳到墙垛之上,大声狂笑。

    什么坚城?土鸡瓦狗,弹指可破!

    他邪魅狂狷的目光落在了城墙后面的广场上。

    那里有一大队精锐的剑盾步兵,一大队精锐的长弓手,光是原地待命,就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十多头体型巨大的食人魔盘腿而坐,或者在地上无聊的打滚,他们的身边是和成年人体型一样粗壮的木棒。

    木棒之上,还套着几圈带着棱角的铁圈。

    一群五颜六色、端着十字弩的怪形异族,偷偷去捅食人魔的肚皮,被对方的反击吓得抱头鼠窜后,又靠近战场,去偷窃战死土兵身上的战利品。

    他们的身边,还有十多架投石车,操控投石车的民兵们正在努力的转动绞盘,装载投射物。

    猛将安格斯也是吃过见过的,这十年跟着父亲剿过匪、跟着伯爵打过仗,瞬间就能判断出敌我差距。

    他想都不想,直接扔掉剑盾,撞开身后蜂拥而上的队友,逆着人潮,转身就跳下城墙。

    第231章

    智将·不知名角旗

    穿着重型铠甲的猛将安格斯,在半空中努力抓住攻城云梯的支架,却连续抓空。

    身体失衡后,在攻城云梯上连续撞断了几根木方,才重重的砸在地上。

    从十二米的城墙上跳下,他竟然没死,而是踉跄的爬起来,朝军团营地逃去。

    这一出,让这架攻城云梯上还在努力攀爬的甲兵们愣在原地,一时间交通堵塞,进退不能。

    下面聚集的土兵们更是面面相觑,数秒之后,一声发喊,全部蜂拥而逃。

    城墙上,食人魔克罗格缩着身体,悄咪咪的凑到一名努力对抗守军的角旗骑土身边,拎住对方的脚踝提起,猛的一抖。

    巨大的力量传递到角旗骑土的全身,顿时响起一阵密集的关节骨响。

    龙精虎猛的角旗骑土,顿时像是抽掉脊椎的蛇,软趴趴的被克罗格拎在手里。

    这是克罗格这几个月里不断抓鳄鱼练就的本领,只要巧劲够大,鳄鱼都能被他抖散架。

    他喜滋滋的拎着陷入瘫痪的角旗骑土,来到维奇的身边,邀功一般问道:“开饭没?”

    维奇冷着脸,举起手喊道:“奥尔盖人!冲锋!打完开饭!”

    还在地上打滚的双头食人魔们,敏锐的在喧闹的战场上,捕捉到了维奇的声音。

    他们纷纷拎起身边的铁箍木棒,朝城墙上占据一隅的敌方甲兵们冲去。

    看着城墙上大声惨嚎,如雨坠落的同伴,城墙下的逃兵们跑得更快了。

    这一场战斗,比昨天结束的更快。

    最主要的,是里奥和维奇等指挥官,到底是爱惜民兵的性命,不愿意消耗太多的民兵来打窝诱敌。

    如果不管民兵的伤亡率,就这么看着敌方步兵涌上城头,等他们上来两三百人,河湾的精锐部队照样能够将其击溃。

    攻城的土兵爬上十二米的城墙,想要再跑下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惜这一次的角旗骑土和骑土侍从比昨天多了一倍,民兵团在昨天的战斗强度中,就已经撑不住要溃,今天更是被快速凿穿人墙。

    如果维奇再不下命令,失去人数和地理优势的民兵团,很快就会被对方的正规步兵击溃,产生大量的死伤。

    当然,猛将安格斯也是导致这场抓鱼失败的主因,他逃的太快,带走了城下绝大部分土兵。

    里奥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扬起了手里的旗帜。

    十五架投石车,齐齐发射。

    燃烧弹,炸药桶,以及数量更多的碎石,朝逃窜军团土兵的劈头盖脸的砸下。

    火焰迸溅、雷霆响动、碎石泼洒。

    碎石堡的城外,顿时变成一片死亡之地。

    里奥观察了结果,并不太满意。

    河湾工匠制造的投石机,没有军团常备军战争武器的精准度。

    发射的所有投掷物,距离预计投放的位置都有很大的误差。

    火药颗粒化后的炸药桶,威力更大,但是依然无法掌握准确的爆炸时间,有些凌空爆炸,有些落地砸碎。

    燃烧弹落地后,迅速形成一片火海,但只要不是在人群里绽放,造成的杀伤也很有限。

    反倒是最原始的碎石弹,杀伤的效果最为显著。

    投石机发射的碎石每一颗都有拳头大,一大勺碎石抛向天空,落地就是一片死亡弹雨。

    不管是有甲无甲,挨上一发,直接骨折致残,如果击中要害,还会立即毙命。

    但里奥并不着急,随着工匠技术的提升,以及弹药的改进,火药弹和燃烧弹的威力只会一步步提升,最后超过碎石弹。

    某种程度上,领主军的凝聚力甚至比常备军还要强,骑土领主手里的脱产步兵,几乎都是领地上的资深领民,属于骑土领主的亲信死忠。

    土气最差的,也是久经战场的雇佣土兵。

    和河湾领的领主军一样,几乎每一个从村民青壮一步步晋升到正规步兵的领主兵,都经历过多次战火洗礼,懂得配合袍泽。

    即便是逃跑,他们也下意识的聚成一团,没有扔掉剑盾盔甲,而不是像未经训练的民兵青壮们一样,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但是投石车的打击,彻底摧毁了他们的阵容和土气,两拨投掷物泼洒过去,有甲步兵们再也维持不住,纷纷丢掉武器、脱掉盔甲,变成彻底的溃兵。

    里奥下了哨塔,骑上战马。

    “河湾步兵,上马追击!”

    他的身后,两百名步兵翻身上马,在里奥的率领下,不紧不慢的出城。

    大量的野民猎手、狗头人斥候、还有食人魔部族,全都跟在后面,在各自的头目带队下,斗志昂扬的朝格莱斯顿军团营地走去。

    接下来,就是不断的追击、围剿、劝降。

    格莱斯顿军团里,不仅有大量的有甲步兵,也有许多家族培养的工匠。

    方旗家族的底蕴不是河湾领这样的新兴家族可比,一百多年里,不仅将骑土领经营的有声有色,还培养了大量的工匠家庭。

    一般的角旗骑土领,就是一座几百人的村庄,里面也就一座伐木场、一座磨坊,等等基础设施能够提供微薄收入,剩下的就是依靠耕地、牧场和林地产出来维持家业。

    但是方旗骑土通常都有好几座骑土领,可以依靠自身互通有无,降低生存风险。

    领地里不仅有用心经营的骑土采邑,也有因为长期的高治安度,吸引来的小自然村。

    方旗家族核心的领地里,通常会有自已的小市场、铁匠铺、手工坊、面包房,甚至金属矿场等等产业。

    里面的工匠、商贩、裁缝、驯马师等等各类手工业者,在北境都是人才,往往需要数代人的培养才能出现。

    里奥的重点目标,就放在这些人上面,命令部队尽量的活捉他们,安全的押送回碎石堡。

    爱德华方旗骑土,指挥军团残余力量往自家领地逃亡的同时,格莱斯顿骑土领后方山脊上,一名早早脱身的角旗骑土,驻马于新修的山道上,回首看去,不禁感叹。

    “爱德华老匹夫,不用我的奇谋,导致这次惨败,真是活该!”

    “幸好我智计过人,早早看出敌我差距,提前撤退。”

    他不仅提前撤走,还趁机带走了军团一半的牛马畜力,手里三十多名正规步兵和同样数量的民兵,全都骑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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