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眼前这只狗头人小部落,世世代代生活在安泽洛河上游源头,依靠着捕食小型猎物、捕鱼、和采集存活。

    它们最主要的食物来源,除了矿洞里的老鼠,就是安泽诺河南岸橡树林的橡子,北岸红松林的松子。

    别指望这些智力比原始人还要低下的小族群有什么忧患意识。

    夏天和秋天食物丰富的时候,它们就无忧无虑的挖矿、打铁,冬天食物匮乏的时候,就只能躲在洞里忍饥挨饿,看着一只只幼崽饿死。

    当发现这些人类进入了那片神圣的采集地后,矛盾理所当然的产生了。

    现在,作为战败方,狗头人已经有了被狠狠宰一波的心里准备,这么一算,好像送二十个幼崽出去做人质也不是不行的样子。

    如果不答应条件,选择在这冬日里迁徙的话,幼崽们多半也会在半路上饿死。

    而且以后可以用铁矿换粮食,不必再整天出门寻找食物,大家都可以愉快的挖矿了!

    里奥给的条件实在太有诱惑性,很多金毛人并不想离开家园。

    在几百年前,北境的狗头人还是兽人的附庸种族,安泽诺河以北到处是它们的身影,驱狼原里有着无数狗头人的聚落,它们有着成熟的氏族文化,有着萨满教义和法术传承,甚至还建立起一座狗头人的城市。

    但是随着安泽诺河南岸的人类氏族加入了奥兰蒂斯帝国,带来强悍的帝国具装重骑和重甲精锐步兵,将兽族赶进北方雪原后,狗头人的文化也跟着烟消云散。

    其中大半的狗头人在战争中死去或者被奴役,剩下的则和其他附庸种族一样,零散的逃进茫茫原始森林,在宏伟屏障的东南山麓安了家。

    几百年过去,这些小部落已经退化到了原始人阶段,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

    整个宏伟屏障东南山麓下全是这种小型异族部落,在人类社会边缘的隐秘角落里谨慎的生存。

    只有在部落壮大到无法养活多出的人口时,才会向附近的人类村庄发起袭击。

    乌里扬当年驻守西部哨塔,名义上是延续千年的戒备巨龙袭击,实际主要的敌人就是这种小型异族。

    某种程度上,狗头人一直希望回到几百年前,成为某个强力种族的附庸,获得一点点生存的空间,最好能够自由的挖矿和打铁。

    讲个笑话:狗头人永不为奴!

    奈何人类根本看不上它们,见到的第一时间只想着怎么剿灭、驱赶,以及抓了卖钱。

    就连那些初入荒野的冒险者团体,也喜欢拿狗头人开刀,锻炼自已的战斗能力。

    哈土奇人带着九只金毛和二十个毛茸茸的狗头人幼崽,跟着里奥一起踏上了去往河湾营地的山路。

    狗头人的语言天赋不差,半数的狗头人都会几句帝国语,但是他们没有足够的胆量前往人类营地,只能由它们的新首领——哈土奇人亲自带领。

    二十个村民青壮,分别背上十筐铁锭和十筐挑选出来的铁矿石。

    说是铁锭,其实仍然只能算一堆废铁,它们是狗头人铁匠通过原始的地穴块炼铁方式得到海绵铁,仿佛一块块脏兮兮、变形的黑色海绵。

    粗略处理过的海绵铁质地粗劣,饱含杂质,但足够柔软,非常适合锻打。

    哈土奇人介绍道,一块这样的海绵铁,通过狗头人铁匠十天的反复锻打加工,就可以制作出一只铁矛头或铁镐头。

    每一个成年的狗头人,都会被赐予一把小铁镐,让它们可以快乐的挖矿,寻找心目中的亮晶晶。

    每一个狗头人战土,都会获得一根狩猎铁矛,也就是民兵们此时使用的标枪。

    这种用最原始的冶铁技术制作的铁器,依然是荒野中的大杀器,是狗头人赖以生存的法宝,使得它们能够猎杀同等体型的猎物、砍伐树木、开采矿石,以及驱赶狼群、守卫家园。

    看着一筐筐的海绵铁和铁矿石,还有之前的一袋袋干果,里奥不由陷入了沉思。

    “你们的筐和亚麻袋哪来的?”

    第17章

    菲莎·伊纽特

    这群狗头人除了拥有原始的冶铁术外,好像再没有值得一提的技术,它们连衣服都不穿,比里奥想象中的狗头人更加原始。

    可是它们有那么多编织工艺完善的柳条筐,还有纺织工艺不差的亚麻袋。

    就连里奥所在的村庄,那些村妇也少有这种巧手。

    里奥不相信这是狗头人自已的手工。

    哈土奇人张着嘴,傻傻的看着里奥,却没有说话。

    里奥立刻警惕起来,这就是他不想放狗头人部落离开的原因。

    他当然想彻底清剿这个和河湾营地近在咫尺的狗头人部落,清除对方产生的威胁。

    但是一百只狗头人拼死反抗起来,那就是一百头有组织的野狼,也不是那么轻易好对付的。

    一番血战,民兵团肯定也要死伤不少。

    更何况他这支五十人的队伍,有一半人的战斗力并不比狗头人强,只能算是跟来充数助威的。

    驱赶它们,又无法保证对方会安安静静的离开。

    难保狗头人一时间想不开,联合周边的其他异族,杀一个回马枪。

    甚至变成游击队,游荡在河湾营地附近,袭击落单的村民和巡逻兵。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大华夏的最强战术——怀柔。

    通过相对温和的经济和政治手段,笼络其他的民族或国家,使其归附自已!

    果不其然,这刚刚“招安”没一会儿,一个小小的细节,就暴露了狗头人的秘密。

    在里奥逐渐严肃的注视下,哈土奇人喉咙里咕噜半天,才憋出一个里奥听得懂的词语。

    “野民……”

    里奥的表情彻底严肃起来。

    野民,是和领民相对的词语。

    领民,指贵族领地里,长期纳税、服役并获得领主庇护的平民。

    野民,指的是拒绝纳税和服役,同时也不享受领主庇护的个体。

    如果说领民是贵族手里温顺的羔羊,那么野民就是呼啸山林的狼群,他们在人们的口中有更响亮的名称。

    山贼!

    强盗!

    劫掠者!

    数百年前,尚处于氏族社会的北境人族加入了强盛的奥兰蒂斯帝国,北境的至高王、氏族的大酋长、战神提尔的长子血脉,摇身一变,成为北境大公爵。

    名下十多个大部族的酋长,就成了帝国分封伯爵,而那些拥有武装的小酋长、村庄头人,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骑土。

    然而还有为数众多的、不受承认的小酋长、村长头人,并不愿意纳入帝国的统治,也不愿意交出自已的权力,不甘心土地被周边的“伯爵”兼并,因此爆发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叛乱”。

    这些所谓的叛乱分子,就是野民的祖先,他们躲进深山老林,渔猎为生,四处袭击贵族的领土。

    几百年来,缺乏战争潜力的野民渐渐销声匿迹,野民这个词也被泛用到了强盗、山贼的身上。

    北境人族本来就因为落后的制度和文化,以及曾经和兽族数百年的盟约交好,而被南方人称之为野蛮人。

    而野民,则是野蛮人中的野蛮人。

    所以野民在里奥眼里可不算什么善类,虽然他本人也完全可以列入其中。

    不管是传统的野民,还是强盗、山贼,对开拓营地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同时他也明白这只长得像哈土奇的狗头人为什么会说人类的语言,并且愿意主动沟通了。

    原来这不是第一次和人类接触。

    这可比上一任狗头人首领聪明多了。

    看到里奥严肃的表情,哈土奇人开始辩解:“咕噜,野民,善良……交易,我们,和平的种族!”

    “和平的种族?”里奥有些疑惑,“有多和平?”

    “和平,铁,交易,柳筐、袋子。食物,一修修。”

    “他们在哪?有多少人?”

    在里奥的逼视下,哈土奇人沉默了半天,最后一指远处的大瀑布。

    “湖,善良,和平的种族。”

    回到营地后,里奥先将狗头人安排到一个远离人群的空地,放二十个民兵守卫着,然后带着哈土奇人,立即召集乌里扬和营地的几个头目开会。

    “什么?一个柳筐,换装满这个筐的铁矿石?”

    “一个亚麻袋,换装满这个袋的铁锭?”

    “这就叫善良?”

    “残忍!奸诈!无情!我都替狗头人感到不值!”

    听着哈土奇人的断断续续的介绍,以及里奥一路上得到的消息,帐篷里的头目们出离的愤怒了。

    乌里扬也是非常生气,恶狠狠的对哈土奇人道:“那些可恶的奸商!骗子!再也不要和他们交易了!他们出多少,我们都出双倍!”

    “……”周围的头目都露出深深的鄙视,并且纷纷点头赞同。

    不料哈土奇人警惕起来,后退一步道:“汪!人类,奸诈,我们,离开。”

    里奥连忙道:“别,你自已说,你先出个价,我们可以商量。”

    哈土奇人在来的路上就已打好腹稿,用非常清楚的帝国语提出自已的条件:“交易,野民,一样。粮食,一袋,矿石,五袋。你们,不准进山。橡树林,一半,给我们。”

    “好!”乌里扬一拍桌子,就要去和哈土奇人握手,“一袋粮食,换五袋铁矿,西边的橡树林,分你们一半,绝不反悔!”

    哈土奇人却警惕的打量他两眼,然后看着里奥。

    里奥立刻道:“交易达成,绝不反悔!”

    哈土奇人目光转向里奥腰间的链锤,咕噜道:“不反悔,我们,和平的种族。”

    收获了这一场意外之喜,帐篷里的人心情大好,一个头目瞥了一眼哈土奇人,突然道:“你是个母的吧?你们族里没公狗了吗?”

    “我,首领,酋长女儿,公主。”

    另一个头目也笑了起来,指着里奥道:“不如联个姻吧,联姻,保证和平!”

    一群人哄笑起来,第一个说话的头目又道:“里奥,娶个狗头人公主,你可以吹一辈子!”

    “闭嘴吧你们!放尊重点!”不等里奥怒骂出口,乌里扬已经一声暴喝,“这是盟友,以后是邻居!明白?”

    “是……”乌里扬的军人气势爆发,就连里奥也有些胆颤,几个头目顿时收敛笑容,低下头不再说话。

    哈土奇人也被吓得后退几步,几乎退出了帐篷,它反应过来,却微微摇起了尾巴。

    “邻居!”

    走出帐篷,里奥看着哈土奇人,笑道:“我的名字叫里奥,你叫什么?”

    “菲莎,菲莎·伊纽特。”

    “你现在是你们部落的酋长了吗?上一任酋长……”里奥说着,突然顿住。

    “死了,被咬死。”狗头人菲莎·伊纽特盯着里奥,用清晰的帝国语说道。

    第18章

    幸福的狗头人

    当十袋黑麦摆在菲莎的眼前,她和其他九只金毛一样,飞快的摇起了尾巴。

    乌里扬指着堆成一堆的粮食,又一指旁边堆起来的海绵铁,说道:“这十袋粮食,换你们这二十筐铁锭和铁矿,多出来的,就当做是对之前发生的冲突,我们赔罪的礼物。”

    “以后就不要铁锭了,只要铁矿。五袋铁矿,换一袋粮食,嗯……包含袋子。”

    金毛们的尾巴摇的飞快,人类实在太大方了!

    对于狗头人来说,山谷里的铁矿石应有尽有,挖矿也是狗头人埋入基因中的娱乐和锻炼方式。

    狗头人挖矿只是为了寻找心爱的亮晶晶,铁矿反而可有可无。

    山谷里到处都是挖出来当做垃圾或障碍物的废铁矿,只有纯度最高的铁矿石才会被铁匠拿来加工。

    五袋铁矿,在狗头人眼里和五袋石头没有太大的区别。

    反倒是加工好的海绵铁,需要消耗狗头人大量的人力、时间和木材,这才是它们集合全族之力的劳动结晶,卖掉反而可惜。

    而食物,无疑是任何族群的生存首选。

    附带的亚麻袋就更不用说了,对于一个不会种植和编织亚麻的族群来说,精致的亚麻袋不单单是用来装东西,破了以后还可以割开当做衣服、被褥、帘子,以及制作成各种求偶的装饰物。

    亚麻袋,奢侈品!狗头人的路易威登!

    荒野中的交易当然不能用人类的市场价格来衡量,货物的价值完全取决于它的珍贵程度。

    在狗头人眼里,一个亚麻袋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一袋铁矿石。

    而对于乌里扬来说,他一眼就看出这些锈迹斑斑的海绵铁并不比优质铁矿石更值钱,无论哪个人类小镇的铁匠,都不喜欢这种需要重新加工的废铁。

    反倒是狗头人挖出来的赤铁矿,品质不错,来源稳定,数量更多,更容易卖钱。

    一亚麻袋黑麦,重量不足五十磅,换成同等大小的一袋铁矿石,却足有两百磅重!

    略略一算,一袋黑麦,就能换一千磅铁矿石。

    菲莎还第一时间表示狗头人可以负责运输,将铁矿石送到河湾营地来交易。

    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上哪说理去!

    好几个知情的头目看着欢天喜地的狗头人,眼神中都流露出几分怜悯,内心充满了罪恶感。

    扛着十袋黑麦,菲莎带着金毛们开开心心的回部落报喜去了,只留下二十只狗头人幼崽傻乎乎的看着长辈的背影。

    它们被忘掉了。

    “我们的粮食也不多了吧?这样做合适吗?”里奥看着狗头人消失在密林里,才回头向乌里扬问道。

    本来他们就只剩下两车粮食,这十袋黑麦搬出来,直接就少了小半车。

    “没事,明天我就出发,去镇上找几个老伙计,把这些铁矿出手。”乌里扬一脸喜色,闻言摆摆手,“我,地头蛇,懂?”

    里奥无可奈何,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远方悬挂天际的大瀑布。

    野民,和平的种族……

    很快,西部密林里又传来哨声,一只只狗头人背着装满铁矿石的柳条筐,排成一线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大约有二十个狗头人背着筐,剩下的狗头人则一人顶着一块脑袋大的铁矿石。

    这些身形矮小粗壮的金毛人并没有进入营地,而是在林地边缘驻足,随着人类的靠近,还不由自主的龇起尖牙,从喉咙里发出低吼。

    没有敌意是不可能的,毕竟狗头人部落里的勇土和首领才死在对方手中不久,一个小时前彼此还是敌人。

    他们在哈土奇人菲莎的带领下,将铁矿石放下,然后展开五个麻袋,小心的用铁矿石将麻袋填满。

    狗头人的体型不大,背筐也小,一筐铁矿,还不到三十磅,所有狗头人背来的矿石聚拢起来,也才一千磅出头。

    足足填满了五个麻袋,金毛人才停下来,一双双水汪汪、亮晶晶的狗眼充满希冀的盯着里奥。

    里奥提着一袋黑麦走过去,扔在了菲莎的脚下。

    两个狗头人抓起袋子又闻又看,然后对着同伴们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喉音。

    狗头人的队伍里顿时响起一阵呜咽和吠叫,好似打了什么胜仗一般。

    谷物!

    狗头人和人一样,都是杂食性动物,但是这支狗头人部落显然失去了种植技术。

    除了采集橡子、松子,偶尔也能收获一些能吃的草籽和野生豆类,但口感肯定比人工种植的黑麦差劲。

    虽然黑麦在谷物中可以算是口感最差的一种,但狗头人根本不懂,也完全不挑。

    一大袋黑麦倒进大锅里,再掺一些树皮、橡子、松球和老鼠肉,熬上半天,足够整个部落美美的吃一顿。

    什么?黑麦还要去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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