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今早我早班,看到一个有钱中年女人和他在门口纠缠,哎呀,他那个长相,我就觉得不可能一直待在我们公司当个打工的啦,

    早晚结婚后就当全职丈夫了,

    羡慕啊……”

    这要放在平时,

    姜筱意一定竖起耳朵好好听一听,但她今天一天都焦头烂额,完全没心思管叶臻,只匆匆就往自己办公室赶。

    自昨天开了第一次空降后的中高层会议后,姜筱意原以为将每个高管都分配到他们擅长的领域工作,瑞仪的事宜会推进得更为顺利,然而才过了一晚上,问题竟然接踵而来。

    一大早的时候,缪总就提着行业分析等在了姜筱意的别墅门口,姜筱意一出门,他就递上了一份合作协议——

    “姜总啊,事情太紧急了,这份合作协议您今天必须签署了。”

    姜筱意接过合同一看,是关于瑞仪未来产业合作布局的协议,她翻了翻,这个合同是个海外文娱产业园的合作建设,共同项目投资额在十六个亿,瑞仪一旦签署这个合同,就要砸进去八个亿的真金白银。

    “这个合同标的额很大,我需要考虑下。”

    可惜缪总挺咄咄逼人:“姜总,事关我们整个文娱行业未来布局,合作方也是今早临时通知我,要求我们立刻给出答复,否则就要去找我们竞争公司合作了。”

    虽然这么说,姜筱意还是觉得怪怪的:“可我们国内的文娱产业园还没整个孵化完毕,为什么就已经先进军海外了?而且为什么是越南?”

    “海外就是要提早布局,现在国家鼓励企业出海,把我们先进的文娱孵化经验辐射复制推广出去,也做到了文化输出,目前有不少政策扶持,至于为什么是越南,那是因为目前中国的劳动力成本也在增加,越南那边还是个洼地,而且同为亚洲文化圈,文化辐射的效果也会比较好……”

    ……

    缪总拉拉杂杂分析了一堆:“姜总,您如果还有别的考量和问题,随时都能问我,我立刻能给您解答!”

    以姜筱意在瑞仪的工作经验,虽然对产业布局方面也多少有点了解,但完全达不到缪总这种行家级别,等听完缪总一番话,只觉得不愧是缪总,懂的太多了。

    “您也知道,在分析行业动向上,我已经有二十多年的经验了,成功的项目布局也已经累计有近五十亿资金……”

    ……

    因为合同签订的最终截止时间是下午五点前,虽然觉得缪总说的十分有道理,没有瑕疵,但姜筱意最终还是顶住压力,决定再考虑下,更为谨慎地做出决定——她没见过钱,那么大几亿的项目,让她就这么签字,还是有点手抖,得做做心理准备。

    只是缪总走了才没多久,李总的一通电话就来了。

    要说缪总还是笑眯眯态度不错的,李总就有点咄咄逼人了,他不是来打商量的,仿佛只是来通知姜筱意一声的——

    “姜总,我们这有一个文创项目,前景非常好,估值二十亿,现在靠我和对方公司创始人的私人关系,可以在上市前让我们内购部分股权,一旦上市,投资回报率预估在220%,合同流程我已经发起了,内部OA上麻烦姜总通过下。”

    “……”

    姜筱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刚到办公室里准备好好研究下这两项提议,新的问题就来了。

    各个部门的中层陆续哭哭啼啼来告状——

    “姜总,刘总越权,我们一个项目,应该是我们孵化部的事,结果她仗着自己是个女的,就抢去说要直接做并购!”

    “姜总,您要给我们主持公道啊,张总仗着自己懂规划,就完全无视我们战略部做的规划分析,明明规划分析来看不适合做那样的决定,但张总却一定要……”

    ……

    姜筱意没法,只能一个个给这些高管打电话了解情况,然而本以为那天会议里客客气气握手言和了,真的到了具体工作中的利益冲突,这些高管都变得狡猾而强势——

    有倚老卖老的:“不行,小姜,你叫我一声张叔叔,我自然要履行叔叔的职责,你太年轻没经验,不懂行,听叔叔的准没错,叔叔是这个方向的专家。”

    有圆滑踢皮球的:“姜总,这真的不是我越权,是孵化部没有前瞻眼光,除非您能在这块上说服我,不然我为了公司,也会坚持我的观点的!”

    有直接暗示威胁的:“小姜总,你还太年轻,运营一个公司很复杂,你可别不懂事把公司弄的一滩浑水,到时候我们可不会顾及客气了……”

    ……

    各个高管都是职场老油条了,又都被安排在各自最擅长的岗位上,姜筱意不论是业务方面还是人际交往方面,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来回几个电话下来,嘴皮子快磨破了,但问题一个也没解决。

    真被叶臻这个乌鸦嘴说中了。

    自己的谦卑礼让,确实根本没能换来同等的对待,相反,这些高管仿佛从中料定了姜筱意是个软柿子,如今一碰到利益相关,可劲地揉捏起来。

    可奈何姜筱意一点办法也没有——这群老狐狸仿佛是约好的,一起向她发难了,除了各个部门之间争权夺势没法平衡的局面,缪总李总还变着法催促姜筱意赶紧走完两个合同……

    姜筱意抓了抓头发,简直是焦头烂额。

    印象里打打高尔夫球喝喝咖啡看看报纸的老板生活完全没有来临,有的只是被逼宫般的无奈沮丧和焦虑。

    叶臻这乌鸦嘴难道真的早料定了这样?

    难道他真有办法,真的自己得要去求他?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姜筱意觉得自己还能熬熬!

    **

    这边姜筱意头痛不已,另一边叶臻也没好到哪里去——

    没想到李永莉竟然追来了瑞仪。

    这女人还怕不够引人注目一样,打扮得烈焰红唇不说,还带了暗示意味极强的红玫瑰,甚至还在瑞仪门口拉起了横幅激情告白——

    “叶臻!从今往后,你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拉起我的手,再也不孤独,我给你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

    叶臻光是看横幅上的这几行字,都觉得整张脸快烧起来了。

    不是害羞的,是气的。

    李永莉掏钱的时候没什么霸道总裁的风范,搞告白这一出的时候,倒是霸道总裁上身,非常入戏,这几个红底白字的大横幅,又拉在瑞仪上下班必经之处的路上,一下子就引起了驻足围观。

    见叶臻下楼来,这女的立刻迎了上来:“臻臻,我可终于等到你了。”

    不顾叶臻那黑的赛锅盖的表情,李永莉的脸上充满了自我感动:“我昨晚回家好好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告诉你我的答案。”

    “对一般男人,我都不会这样让步的,但是对于你,臻臻,我决定为你破例这一次!”李永莉振聋发聩道,“我决定尊重你的决定!你想做独立男性,我同意!你婚后可以继续在瑞仪上班!不用全职在家里给我带孩子做家务!我女儿的功课辅导,你要做不出,也可以不做!我可以多花点钱请个培训老师!”

    她说完,一把就把手里的红玫瑰硬塞进了叶臻手里,深情道:“臻,未来不会有任何顾虑,我对你确实是一片真心,昨晚一见钟情后,我回家一夜没睡,现在我想通了,虽然我是个女人,但我愿意为了你们男人做出牺牲,我知道这让你肯定难以相信,但我就是这种心中有大爱的女人。”

    “我想,这肯定就是你喜欢成熟女人的原因吧!因为你想要的,只有我这样的成熟姐姐才能给!才愿意给!才给得起!”

    “……”

    以往的人生里,叶臻早已习惯了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他从不会为此紧张,甚至觉得隐隐的骄傲——因为他就是这种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的男人。

    然而唯独这一次,周遭的目光差点让叶臻想要挖个地洞当场消失。

    “花我不要!女朋友我也不要!你赶紧给我走!”

    他把花塞回给李永莉,并言辞激烈地表示了拒绝,然而李永莉却一脸自信的了然:“臻,你是不是嫌我铺张浪费了?你这么会过日子的男人,不愧是我李永莉看上的!”

    ……

    叶臻以前面对各种商业纠纷和困境,都从没无奈过,但这次真的是有种山穷水尽的绝望心态。

    这李永莉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论叶臻怎样拒绝,怎么不给好脸,她都认定了那是欲拒还迎的小情趣。

    如今她这一脸包容宠溺的表情,简直看的叶臻想要当场自杀。

    即便自己不断拒绝澄清,可李永莉都直接按头她是叶臻女朋友了——

    “总之,那我们就说好了,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一个孤身的可怜男人了,你有了我这个女人当依靠。”

    她说完,朝叶臻抛了个媚眼,又看了叶臻身边几个好奇的围观同事,挺有女主人的风范道:“你们就是我们家叶臻的同事吧?我们臻儿还年轻,工作里有什么你们可要多多帮助他,以后我们结婚一定请你们喝喜酒哦!”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已经报警了!”

    李永莉纠缠不休,叶臻忍无可忍,终于还是报了警,只可惜几个女警来了以后不仅没把李永莉带走,反而有些责备地看向了叶臻。

    “哎,小伙子,这些横幅确实影响市容,我们会要求她收走,但她给你表白法律里不违法,刚也和她谈话了,她说是你先对她有意思对她暗示的,反正我们也搞不明白具体的细节,但你们这种感情纠纷以后别乱报警,算家务事,别浪费警力。”

    叶臻简直气炸了,这怎么就家务事了?!这该死的世界根本不保护男人!

    而李永莉收走了横幅,又给叶臻飞了个吻:“臻臻,我晚上来接你下班哦。”说完,这才志得意满地走了。

    ……

    叶臻这一早简直是气到麻木了,然而没想到,更气人的还等着他。

    等回到办公室刚坐下,王雅妮就给他发了个内网论坛的帖子链接——

    《项目孵化部一个男的被女的激情告白你们看了没?》

    帖子下面有匿名同事发了不少现场照片,叶臻本以为大家都会支持他,然而下面的留言却让他大开眼界——

    “是挺帅的。难怪有女的这么大张旗鼓表白。”

    “好像报警了,说是被纠缠骚扰的?真的假的啊?”

    “肯定假的,苍蝇不叮臭蛋,他肯定是收了人家的钱和礼物,才会被人家这样,总之他肯定不无辜,大概率是那种白莲花绿茶操作,一边吊着人家,一边花人家的钱,一边还想着找下家。”

    “而且那女的看着比他大好多啊,他找那个年纪的,肯定是想不劳而获吧。”

    “啧啧,没想到我们瑞仪有这种人,真是给我们独立男性丢脸了……”

    ……

    叶臻真是死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受害者不仅没有被同情,反而被有罪论上了,他试图匿名为自己正名,然而自己的发言很快沦陷在其余用户的调侃和八卦里了。

    没一会儿,去楼下美容院SPA完的李友爱又把叶臻叫到了办公室,明示暗示地给他做思想工作——主旨很简单,如果叶臻从了李永莉,那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以后是自己人,李友爱绝对会对他关爱有加,以后工作上也算有人罩着了。

    但如果叶臻不从,那就……

    “你也知道的,我对下属一直很严格,要咱们没有更深一层的关系,那我肯定会对你更加高要求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李友爱表情相当慈爱:“所以,你想当Tom还是小叶,可要自己考虑好了。年轻人,一定不能走错路啊!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

    叶臻面无表情地从李友爱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看了下时间,还有四小时就下班了,李永莉这德行,恐怕说到做到,又要在瑞仪门口对自己围追堵截。

    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

    叶臻气得要死,姜筱意这个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难道自己真要去求她解决?

    不行,男人不能求女人!

    叶臻觉得自己还能熬熬!

    第21章

    如果一个小时前,

    姜筱意还觉得自己能熬熬,那一个小时后,面对桌上又新出现的四份框架合作协议,

    她就觉得熬不下去了。

    项目孵化部的相关合同事宜她都能很好的处理,但对公司别的部门的情况,姜筱意确实都只懂个皮毛……

    叶臻或许懂,但谁想看他那张臭脸?

    不过等等……

    自己得转换思维,

    如今世界变了!自己才是叶臻的老板!如今自己遇到了难缠的合同,叫叶臻这个助理过来帮忙,不是名正言顺吗?!

    老板有难,

    叶臻来办!

    姜筱意一想通,当即给叶臻打了个内线电话。

    没一会儿,

    叶臻虽然表情不太好看,

    但还是出现在了自己办公室里。

    姜筱意拿出了大将风度,

    非常自然地把桌上的几份合同丢给了叶臻:“我有别的事,

    太忙了,这几份合同,

    你先给我预审一下,条款法务部过过了,没问题,

    针对业务条款你再看看,大体应该也没什么,毕竟缪总张总几个都给我解释过了,但你还拿我的助理工资,不能让你吃白饭了。”

    项目的投资额都太大了,

    虽然几个高管都详尽解释过了,

    但姜筱意毕竟不懂,

    总是有点心虚,还是想找个人再double

    check确保一下。

    叶臻抿着唇,一只手插着口袋一只手拿过合同,姿态随意地翻看起来,那架势倒是挺像个老板。

    只是他才翻了几页,就把合同往桌上一丢:“这合同有什么看的意义?”

    姜筱意愣了愣:“怎么了?”

    叶臻冷笑了下:“全是亏本生意,怎么签?你是打算一年内把瑞仪败光吗?”

    姜筱意看了眼,叶臻甩到桌上的正是缪总要推进的合同,她解释道:“这个合同缪总和我讲过利害,主要是为了劳动力成本的转移,才全球化布局想要推进越南产业园……”

    “劳动力成本转移?就转移去越南?文创产业园除了项目孵化外就是文创办展,越南常常受台风影响,也比较潮湿闷热,并不是很好的大型活动举办地。”

    “至于劳动力,对,越南的劳动力目前确实比国内便宜,但是性价比却相当低,越南整个生活气氛是比较悠闲的,男性尤其自由散漫,经常三天两头的休息,工作效率不高,所以虽然薪资水平是比国内低,但任何项目在越南的工期都比国内更长,时间成本飞涨,最终折合一下,不仅没有转移成本成功,往往还会增加成本。”

    叶臻的表情很了然:“也就骗骗你这种门外汉了,还真以为海外产业园是天堂。”

    “可缪总他是这块的行家啊……他怎么会……”

    “他当然是这块的行家,所以才能把你这种不懂行的骗的团团转,你肯定也问了他不少问题吧?但他都回答的天衣无缝对吧?这正是因为他太擅长这块了。至于为什么要骗你签这种协议,那当然是他自己有好处。”

    叶臻顿了顿,才卖关子般道:“越南他有对接的中间人,撮合瑞仪和越南那边进行产业园合作,瑞仪这八个亿的投资到位了,中间人是会给缪总返点抽成的,你说他这一单成了能赚多少?可能正在喜笑颜开计划退休了吧。”

    没想到缪总笑眯眯的分析这合作的时候一脸忠君爱国的模样,竟然都是假的!

    “那张总的这个合同呢?还有李总这个合作?还有……”

    ……

    不出姜筱意所料,在叶臻言简意赅的点拨里,不仅缪总的合同有问题,别的几个高管的,竟然没一个没猫腻的,李总拟投资的那个文创项目,背后有自己亲戚代持股份;张总的合作,也是他和合作方私交甚笃……

    气人!果然都是老狐狸!

    姜筱意沉着脸皱眉把所有合同都打了回去,然后看向了老神在在的叶臻:“可是光是打回去他们肯定不会罢休,还会继续来纠缠我,那时候我该怎么对付他们?”

    叶臻淡然道:“其实很简单。”

    然后正当姜筱意打起精神准备洗耳恭听,就见叶臻欠扁地耸了耸肩,他朝姜筱意笑笑:“但我不告诉你。”

    这男人阴阳怪气道:“给你审合同是我作为助理的工作业务范畴,可帮你想着怎么斗高管就不是了啊,抱歉,我只是一个无名的打工男人Tom,站位太低了,提不出有建树意见的,您才是姜总,您才运筹帷幄。”

    这话听起来像表扬,但细细一想明显是叶臻这家伙在大开嘲讽……

    只是姜筱意也顾不上别的了,她对瑞仪是有感情的,自己如今站在这个位置,手握更多资源,只要不用再受制于人,完全有可能将自己看好的漫画项目给孵化出来的。

    提起漫画产业,大部分人可能下意识想到日本,但其实如今的国产漫画一点也不比日本差,缺的只是前期的投资孵化和商业化运作营销,姜筱意现在有钱了,以前的国漫崛起梦,感觉又可以做一做了!

    “叶臻,你如果教我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我可以给你奖金!金额你自己提!别太黑心就行!”

    “你觉得钱就能收买我?”叶臻冷哼道,“我这样的人才,你就把我放在李友爱的部门里做助理蹉跎,你觉得合适吗?”

    叶臻这是想自己当个小领导?这可不行。

    “你在这儿又没做出任何业绩,我直接就提拔你会影响我的公信力,员工会觉得我是任人唯亲,和你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长久以往这容易让你被孤立。”

    姜筱意笑了笑:“这样是为了你好。对你太好提拔太快,第一你容易迷失自己;第二容易遭到公司别的同事的嫉妒和排挤。这些话还可你教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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