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陈敬宗一脸的正经:“我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当时特别想知道,你愿不愿意为了我破回例。”

    华阳拿白瓷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饺子汤:“这样啊,那之前答应你的就算了,你如此敬重父皇,父皇在天有灵也会欣慰。”

    陈敬宗:“我敬重先帝不假,可那个也不能算了,不然让我们家老太太知道我能老老实实地替先帝服丧,却不肯乖乖地孝顺她老人家,老太太一生气,以后再有什么事,不肯托梦帮我了怎么办?”

    华阳夹起一只白白胖胖的饺子,递到他面前。

    陈敬宗识趣地张开嘴,一心吃饺子,不再说话。

    吃完热乎乎的饺子,华阳全身也热乎乎的,就想出去走走。

    陈敬宗可不是那种认为生病的人就得一动不动躺床上养着的老人家,更何况现在雪花飘飘的,又没有风,正适合风寒初愈的娇公主出去透透气。

    既然要出门,华阳换上了一双厚底的狐皮靴,身上的夹袄斗篷也都是白色的,兜帽一戴,她若孤零零地站在远处的雪地里,旁人肯定发现不了她。

    陈敬宗一手撑伞,一手像吴润做惯的那样,抬起来让华阳挽着。

    冰天雪地,长途跋涉的将士们可没有长公主与驸马爷的雅兴,这会儿都待在各自的营帐里,宁可十几个士兵挤在一起互相闻着彼此的脚气汗气,也不会出来赏雪。

    陈敬宗带着华阳走出了军营。

    四周一片白茫茫,连军营里的营帐都被积雪掩盖,只有一些值岗的士兵们散布其中,不时地跺跺脚。

    “去哪?”离开军营一段距离后,华阳不太放心地问。

    陈敬宗:“那边有棵树,看见没?”

    华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一片白茫茫里辨认出一棵老树,光秃秃的枝丫堆满了雪,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华阳一步一个脚印,跟着陈敬宗过去了。

    离得近了,陈敬宗带着华阳沿着老树转了一圈,四行脚印就把这棵老树圈起来了。

    华阳竟然有些舍不得去破坏圆圈里面。

    陈敬宗问她:“要不要堆个雪人?”

    华阳把手往狐毛抄手里塞得更深:“你自己堆吧,我看着。”

    陈敬宗嗤了一声:“在陵州那年,你还嫌弃我们陵州的雪小,北方的雪倒是大,也没见你怎么喜欢。”

    华阳:“我用眼睛喜欢。”

    陈敬宗看看她精致暖和的狐毛抄手,自己去攒雪了,最后在圈子里面堆了两个三尺来高的小雪人,手牵着手。

    小雪人一高一矮,脑袋都是圆滚滚的球,分辨不出男女。

    华阳故意问:“这是你小时候,父亲牵着你?”

    陈敬宗:……

    他差点将那个大雪人给推了!

    推肯定是不能推的,陈敬宗从雪地里找到一根细细的树枝,分别在两个雪人圆滚滚的肚子上写下“夫”、“妻”。

    华阳嫌弃道:“我可没有这么丑。”

    陈敬宗蹲在雪人面前,唇角扬了起来:“瞎说什么,这是你公爹婆婆。”

    华阳:……

    她也不管雪冰不冰了,一手抱着狐毛抄手,一手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对准陈敬宗转过来的赖皮脸丢了过去!

    第123章

    腊月中旬,

    大军终于凯旋回京。

    这日天气很好,万里晴空碧蓝如洗,少帝率领文武百官,

    亲自到城门外相迎。

    陈敬宗骑马跟随在凌汝成身边,华阳的长公主车驾行在最前。

    车驾停稳,

    吴润走到车前,扶了长公主下车。

    少帝的目光早已投了过来,见姐姐一袭白色素服,未施脂粉的脸庞比离京时清瘦了几分,想到战场上的艰苦与风险,

    少帝不由地一阵心疼。如果他年纪再大些,

    可以御驾亲征,

    就不用姐姐受这趟苦了。

    他快步走了过去。

    都是先帝的儿女,

    因为身份不同,服丧的时间也不同。

    譬如华阳,

    她是已经外嫁的女儿,

    需要为父皇服丧一年。

    少帝作为儿子,

    本该服丧三年,可他又是一国之君,

    哪里能真的荒废国事三年,

    所以新帝为先帝服丧,都是以日代月,守二十七日就够了。

    早已除服的少帝,

    今日穿了一件靛蓝色的龙袍,

    面如冠玉,

    身形修长,

    几乎要与华阳持平。

    华阳在弟弟身上看到了父皇与母后的影子,

    论五官模样,华阳就没见过几个比自家弟弟更俊秀的。

    “弟弟长高了,穿这身可真好看。”

    官员们离得还远,华阳摸摸弟弟的肩膀,既欣慰又欣赏。

    倘若弟弟上辈子没有做那些糊涂事,华阳此时的心情还会多出几分骄傲,只觉得自己的弟弟毫无缺点!

    “姐姐又瘦了。”少帝细细打量姐姐片刻,完全出于关心地道:“日日风餐露宿,姐姐的脸也糙了些。”

    华阳:……

    她保持笑容,示意弟弟去慰劳凌汝成等将领。

    少帝早为今日慰劳众将士做好了准备,暂且离开姐姐,步履从容地走向凌汝成。

    他走了,以陈廷鉴等阁老为首的百官方上前朝长公主行礼。

    华阳道声“免礼”,目光落在了公爹陈廷鉴身上。

    大军回来的迟,捷报早传回京城了,陈廷鉴既然知道豫王等藩王已经束手就擒,自家老四也立了几场战功,便没什么可担忧的,面容依旧儒雅温和,一把长至胸腹的美髯也依然打理的井井有条。

    “此战如此顺利,除了凌帅善于用兵,长公主亲自督战激励士气,同样功不可没。”

    陈廷鉴微微躬着身夸赞道。

    华阳笑道:“阁老谬赞了,我并没有做什么,全是将士们的功劳。”

    这种场合,她不好以儿媳的身份称呼陈廷鉴。

    说完,她与百官一同走到弟弟身后,看着弟弟游刃有余地与每个将领说话,最后扬声嘉奖十几万大军。

    待重新回到车上,华阳才叫朝云拿出车里备着的小面西洋镜,一边对镜自赏,一边皱着眉头问身边的两个丫鬟:“皇上说我的脸变糙了,你们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真的?”

    朝云、朝月:……

    皇上怎么能这么说呢!

    “公主莫急,皇上只是太关心你,光说您瘦了不足以表达这份关心,才绞尽脑汁挤出点别的,您想想,您不是在马车里坐着就是在营帐里待着,根本没有几日在外吹过风,怎么可能会变糙嘛。”

    “是啊,咱们这次出行特意带了一箱面脂,一次不差地用着,公主不信自己摸摸,您的脸比那剥了壳的荔枝还水嫩呢。”

    华阳半信不信。

    朝云笑,小声道:“我们说的不管用,晚上您问问驸马。”

    华阳瞪了过去,不过也总算将镜子放下了。

    大军留在城外,众将领们跟着少帝进宫赴宴、领赏。

    华阳去乾清宫见母后。

    戚太后已经等待多时,母女久别重逢,免不得要长谈一番。

    华阳并没有跟母后诉说自己一路的艰苦与不便,只说战事,包括安葬在五朵山外的上万将士。

    戚太后叹息道:“都是豫王、景王等藩王造的孽,倘若他们安分守己,我朝将士们又何必同室操华阳想起上辈子河南诸王皆被废的下场,稍微解了气。

    戚太后:“驸马可有受伤?”

    华阳:“挨了几刀,不过这一路已经全养好了,母后不必挂念。”

    戚太后失笑:“你这语气,倒是看得很开。”

    华阳想起陈敬宗那些无赖的时候,哼了哼。

    陈敬宗刚受伤那几天,她也日日揪着心,他吸口气她都要看过去,后来发现好多次都是陈敬宗装出来的,华阳就懒得理他了。

    “母后,宫里最近如何?”

    “挺好的,朝事有陈阁老主持,一切有条不紊,前不久礼部也拟了几个年号送过来,你弟弟选了‘元祐’,过完年就要用上了。”

    本朝每个皇帝在位几乎都只用一个年号,届时百姓就会称新帝为元祐帝。

    华阳想,上辈子弟弟用的也是这个,但她一定不会再让元祐三年的那些事情发生。

    .

    一直到前朝的庆功宴结束,元祐帝才带着陈敬宗、戚瑾一块儿来乾清宫给戚太后请安。

    因为元祐帝还小,戚太后会一直随着元祐帝住在乾清宫,直到元祐帝十八岁大婚亲政。

    陈敬宗是戚太后的女婿,戚瑾是戚太后的娘家侄子,两个年轻的指挥使都是一表人才,且都在此次平叛的过程中立了战功。

    戚太后很高兴,分别勉励了几句。

    她让戚瑾先回侯府,多留了一会儿女儿女婿,对华阳道:“驸马征战沙场,家中亲人肯定都很惦记,等会儿你先随驸马回陈府看看,尽了子女的孝心再回长公主府服丧。”

    陈敬宗忙道为先帝服丧要紧,家里不回也没关系。

    他客气,华阳直接应了母后,再与弟弟说几句,这就带着陈敬宗出宫了。

    陈敬宗随她上了马车。

    本朝武官遇到丧事不必丁忧,但孝期的一些礼法还是要守的,譬如刚刚的庆功宴上,陈敬宗就没有饮酒吃肉。

    “皇上给了你什么赏?”

    马车稳稳地走着,华阳随口问陈敬宗。

    陈敬宗:“要么升官要么赏银,我年纪轻轻被先帝破格提拔为指挥使,这官已经够高了,皇上便赏了我三千两白银。”

    华阳:“你能立功全靠二老养育栽培,等会儿别忘了孝敬二老。”

    陈敬宗:“我的指挥使还是靠你的面子当的,我是不是也得孝敬你一份?”

    华阳:“行啊,孝敬二老一千两,孝敬我一千两,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陈敬宗:“都说男人有钱就会变坏,你给我留那么多,不怕我对不起你?”

    华阳:“只要你不怕挨板子,随你在外面胡来。”

    陈敬宗挑眉:“挨顿板子就行了?我还以为你会休了我。”

    华阳:“具体什么惩罚,要看你对不起我的程度。”

    陈敬宗将她抱到怀里,亲了一口:“这辈子我最对不起你的事,应该就是刚成亲那会儿的不讲究了。”

    华阳瞥他一眼,淡淡道:“你才二十多岁,现在就说这辈子也未免太早。”

    陈敬宗:“行,等咱们七老八十了再来算这帐。”

    华阳不置可否,拿帕子擦了擦脸上被他亲过的地方。

    她才擦完,陈敬宗又亲了一下。

    华阳忽然想起弟弟的话,漫不经心似的道:“你还真是不讲究,最近我的脸被风吹糙不少,你也照样喜欢亲。”

    陈敬宗愣了愣,看看她白白嫩嫩的脸蛋,再用带着一层薄茧的指腹摸了又摸:“哪里糙了?”

    华阳不说话。

    陈敬宗只当她瞎讲究:“你这样的叫糙,我们这些将士的脸岂不都成了树皮?”

    华阳瞅瞅他的脸,再试着摸了下,眼神里就多了明显的嫌弃。

    陈敬宗:……

    去年三哥送的两大罐面脂早用光了,今年生辰在外面过的,也不知道三哥有没有给他预备。

    到了陈家,换上常服的陈廷鉴又带着一家老小出来迎接尊贵的儿媳妇。

    华阳与众人打过招呼,对陈敬宗道:“你多陪陪父亲母亲,我先去四宜堂。”

    如陈敬宗所说,他们俩早在老太太的丧中就一起偷过腥了,但在陈家众人面前,华阳还是要恪守她此时当守的服丧礼法。

    陈敬宗点头,先送她回四宜堂,再来春和堂陪伴家人。

    陈廷鉴、陈伯宗、陈孝宗在宫里已经见过了,此时春和堂里最想陈敬宗的,是孙氏。

    孙氏拉着小儿子的手,就差要当众扒掉小儿子的衣裳亲眼看看心肝肉有没有受伤。

    陈敬宗:“我真没事,您哭什么哭。”

    孙氏一边抹眼睛一边狡辩:“你出去一趟一下子给老娘赚了一千两银子回来,我太高兴了!”

    陈敬宗:“那您白高兴了,我还真没想孝敬您,是长公主非要我尽份孝心。”

    孙氏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

    陈敬宗趁机坐回三哥陈孝宗旁边。

    婉宜几个孩子都笑,多难见啊,四叔这么大了竟然还会被祖母揍。

    笑声落下,陈廷鉴开口道:“行了,平安回来就好,长公主还在等着,你们赶紧回去吧。”

    孙氏有些不舍,却也没说什么,长公主还在孝期,没了爹的女儿,眼下才是最叫人心疼的。

    陈敬宗点点头,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两位兄长。

    都是亲哥哥,谁看不懂他的意思?

    等陈敬宗接了华阳重新来到正院,就见富贵怀里多了两个匣子。

    陈敬宗接过来放到车上。

    “这是什么?”华阳好奇问。

    陈敬宗:“大哥三哥欠我的生辰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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