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商人笑眯眯道:“上头不让换,我们也没办法。”

    不算阎罗娘的人,第一批进镇的商队是南柏舍来的,不仅带来了雪花盐,还有很多别的货物,在集市专门划出一块地方摆放,围上来的牧民里三层外三层,竟是比战前还热闹。

    街坊中有些房屋还在修缮,缺人干活,附近村庄手脚能动的边民都来了也不够。

    关口重开之后,关外的牧民也有进来找活的,他们白天来,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关回家,不要工钱,只想要换盐巴。

    负责监工的是阎罗娘,虞归晚真是将她当牛马一样用,哪里需要就赶去哪里,绝不让她闲着,这人一闲就四处勾搭汉子,白日宣淫,着实脏眼。

    阎罗娘也精,不自作主张,屁大点的事都让人去回虞归晚。

    譬如牧民食量大,一顿要吃掉七八张麦饼,边民就有意见,同样干活,凭什么他们多吃,以后统一人两张饼一碗汤,多了没有,牧民对此不服,认为他们人壮力气大,干活又快又好,理应比别人多吃,盐巴也该比别人多分些。

    双方都不服气,就闹到了阎罗娘面前,她这几日正为□□得不到发泄而咬牙切齿,背地里狠扎虞归晚的小人,又因妙娘几次不搭理自己使得心情更差,对这些闹上门叽叽喳喳的人自是没好脸色,再说她本就土匪被迫‘上岸从良’,没手起刀落砍人就不错了,休想让她做包青天断案。

    她在炕上烦躁翻了个身,骂道:“吵个屁!老娘管这摊闲事都够烦的了,让他们滚去跟虞归晚说!”

    女阎罗的怒火在熊熊燃烧,手下人也不敢进去,只隔着窗欲哭无泪,“寨主,我们见不着虞统领啊。”

    阎罗娘更气,一个翻身坐起来,手捞到什么就直接往窗上砸,“她住在天上啊,你们还见不着,老娘一世英名怎么收了你们这种脑子不开窍的玩意儿,要你们有什么用,还不如街上倒夜来香的!见不到不会动脑子想法子?找能见到她的人啊,滚滚滚……看见你们就气不顺!”

    手下人抱头蹲在墙角不敢吭声。

    奉命过来找人的妙娘还没跨过门槛就听到这中气十足的怒骂,脚步一顿,十分想掉头走人。

    她实是不想同匪类深交,偏阎罗娘就盯上了她,举止放浪,男女不忌,竟要将她往床上拉,被她一脚踹开,再不想搭理。

    她没同主子提及,主子身边缺人手,阎罗娘在关外又十分吃得开,许多消息都需靠她打探,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进言让主子不用阎罗娘。

    她深吸一口气,提脚跨门而入,“阎萝,主子要带幼儿出关去喀木六族,*

    让我来问你要不要同去,若去就快些,主子已出门了。”

    阎罗娘的本名叫阎萝,真假不得知,是她自己说的,许是胡诌。

    眨眼间阎罗娘就出现在屋门口,倚着门框,一只脚踩着门槛,身上的衣服也不肯好好穿,这么冷的天她竟只在肚兜外面披了件桃红的缎面夹袄,露出胸口的大片雪白,发髻松散,天然卷翘的额发落在颊边,转着她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撩人的眼神像小钩子似的往妙娘身上扑,掩嘴娇笑不止,若是让登徒浪子听见,怕是连骨头都要酥掉。

    “哟,小美人儿来了呀,真是稀客,平时三请五请都不愿意登我这的门,今是吹了什么风,竟愿意来了,奴家正睡觉呢,衣裳都没穿,瞧我这身段怎么样?”

    她转了个圈,夹袄落到脚边,细腰盈盈一握,双臂似无骨,游蛇那般攀上妙娘的双肩,胸口的雪白贴着妙娘的后背,幽香窜入鼻腔,让人晕乎乎,不知身在何方。

    妙娘无动于衷,冷着脸将她的手扯下来甩到一边,“那你慢慢睡,我回主子说你不去,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连眼神都没给阎罗娘。

    阎罗娘被她甩到一边也不生气,见她真要走就一个箭步跨上来伸臂拦住,还故意将胸脯挺起来紧贴着,笑得比刚才还风骚。

    “干嘛这么凶,真是白瞎了你这张漂亮的脸,我何时说不去,只不过嘛……”她将妙娘步步紧逼到屋里,往后一挥手将门关上,“你得给我些好处,你主子白指使我干活,又不给我工钱,我吃亏呐。”

    妙娘被她逼到墙角,像年画似的贴在墙上,使劲撇脸避开阎罗娘越凑越近的朱唇,气道:“这话好没理,可别忘了若不是主子好心收留你们,你们早被清剿了,哪里还能站在这讨价还价。主子不曾许你好处?你的商队出关所贩货物是谁提供的?才多久的功夫就让你们赚了这许多真金白银,还敢说主子白指使你,这样没良心的话再让我听到第二遍,我必杀你!”

    她们这些从南柏舍出来的人,皆对主子忠心耿耿,容不得旁人说一句不好,若不是看在阎罗娘在三场大战中都出力不小的份上,今日她必将她教训一番。

    她像只在猛兽面前竭尽全力张牙舞爪的小兽,虽凶巴巴的,但没任何威慑力,猛兽的大爪子一拍下来,她就动弹不得了。

    “杀我?用你这手?”阎罗娘抓住她的双手举到头顶,看着她那十根修长的手指,饱满娇艳的唇贴在她耳边,“行呀,你来杀呀,最好用力些,力道太轻我感受不到的,我那里很深,要顶到底可不容易,不过嘛,你这双手可以,要不要现在跟我试试呀?”

    说的都是些什么!妙娘俏脸爆红,抬起膝盖就往阎罗娘的小腹撞去,“你这个浪□□人!好不知羞!调戏汉子也就罢了,还寻上我来了,我看你就是活腻了,好,我今日就送你去阎罗殿,好让你在地下当阎罗!”

    阎罗娘一个躬身避开,紧接着手掌压住妙娘的膝头往下一掼,再捞起一条腿往上一抬。

    妙娘就被摔到炕上,她双肘撑住翻身就要起,阎罗娘整个人扑上来,抓住她的手分开压到两边,她抬腿绞上阎罗娘的腰,用力翻过来将人压在身下,手腕一扭,瞬间挣脱,捞起炕桌上的茶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往阎罗娘的脸上砸。

    眼见茶壶就要招呼到自己脸上,阎罗娘也不发骚了,果断掀翻人。

    啪!

    茶壶砸到炕上,连茶叶带水洒了一炕。

    阎罗娘气得大骂:“你太奶奶!真下狠手啊!”

    气性上来的妙娘抓起碎片,唰地一下抵上她的喉咙,咬牙恶狠道:“你以为我同你开玩笑的?是,你身手好,就连主子也这般说,但我告诉你,若你再来惹我,我跟你拼命!”

    “有种你现在就动手,看你回去怎么跟虞归晚交代!”阎罗娘也不怕,还主动将脖子往碎片上撞,尖锐的边沿已经刺破她的皮肤,渗出殷红的血珠。

    因两人刚才的激烈搏斗,阎罗娘身上那件本就系得不牢的肚兜此刻就如秋风扫落叶,飘到妙娘脚边,银色的细带落在鞋面。

    妙娘的视线就跟着飘落的肚兜一路往下,定了片刻,又惊疑不定的慢慢上移,入眼就是能晃花双眼的雪白和两点朱红。

    “啊!”她立马捂住眼睛转身,惊叫道,“你穿上衣服行不行!”

    阎罗娘弯腰大笑,胸脯也跟着颤抖,“哈哈哈,怕什么,我有的你也有,还没见过么?”

    “谁、谁要见你的,”妙娘说话都结巴,捡起肚兜闭眼扔过去,“快穿上,我不想长针眼!”

    阎罗娘抓下罩在脑袋上的肚兜,瞧着她这羞耻正经的小模样,玩味一笑,故作委屈道:“奴家都让你看光了,以后还怎么见人。”

    说着说着还掩面装模作样哭起来,好似妙娘占了她的便宜,她又是个良家妇女,贞操比命重要,这样被看光光,她是要被浸猪笼一样。

    被她这种人纠缠上,妙娘真想拎刀砍人,转头怒道:“看光你的人又何止我一个,你成日里不是勾搭这个,就是缠着那个,现在倒装起贞洁烈女来了,简直厚颜无耻!我不同你废话,反正主子已带幼儿出门了,你爱去不去!”

    再在这屋里待下去,谁知道这浪货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还是赶紧离开,从此以后离这□□远远的。

    妙娘双脚生翅似的逃出门,身后是阎罗娘肆意的嘲笑声,还不要脸的邀她晚上再来,两人共浴,行些肌肤之亲。

    “你闭嘴!”妙娘捂住耳朵,实是不想听这种污言秽语。

    阎罗娘的手下人追出来,将边民和牧民因吃多吃少而闹矛盾的事说了,又陪笑脸道:“劳烦姑奶奶在虞统领跟前提一嘴。”

    “这也算事?你们寨主是废了不成,这样的事也要禀给我家主子。”刚在里头受了气,此时妙娘也没好脸,尤其对阎罗娘的人。

    那人苦道:“我们寨主说将有意见的都拉出去剁了。”

    “……”

    果真土匪作风!

    妙娘平复下心情,想了想,说道:“不必为这点子事劳烦我家主子。从今日起,凡到镇上找活干的牧民,无论力大力小,每日都只能换二两雪花盐,多了不给,饭食也要比边民少一半,若他们不服,就让人将他们赶出去,再不许入关。”

    主子已同幼儿商定以雪花盐为突破口游说喀木六族归顺,对出关的雪花盐要严格把控,就算牧民有肥美的牛羊,也不许多换,糖和茶叶也是如此。

    集市上的商队虽然带了这些货物,但并不是换给牧民,大部分都是以极低的价钱卖给边民。

    尤其雪花盐,价钱都低得让边民以为商队全是傻子,而牧民就算磨破嘴皮子,将家中最肥美的牛羊、最金贵的宝石拿出来,也很难换到能撑过一个冬季的盐巴。

    这比战前还控制得严,一根筋的牧民同商队的人理论,嗓门奇大,还将自己的羊抱起来怼到人面前,叫嚷道:“我家的羊很好很肥,凭什么不能换盐巴?昨日我兄弟带他家的牛来都能换,现在不换给我是什么意思。”

    一股羊臊味直冲进商人的鼻子,熏得连连往后退,“你跟我说不着啊,官府出了告示,每日只允许那么多盐巴出关,若是超了数量,就是我们犯了法,那可是要吃牢饭的啊,我们可不干,你也别来同我纠缠,不换就是不换,你再闹,我就喊人了啊。”

    牛能换盐巴是因为商队要将牛贩到江南去,那边的富人爱吃牛肉,尤其到了冬季,肉价上涨,像牛肉这种平日就贵且稀缺的,价钱要翻好几倍,商队来回一趟就能赚许多。

    商人说喊人,喊的就是镇上的巡逻,几日前刚到的,才安排下去。

    接到赵崇亲笔书信的贾用已带府城军营过半的北境军赶来偏关,现在镇上的防卫巡逻都是北境军。

    虞归晚的傀儡军占了东辽大营,营门重新修缮过,竖起了‘虞家军’的旗号,傀儡不出营,远远看着那就像一座座坟茔,死气沉沉,一点人声都没有。

    虞归晚让贾用去见了赵崇,后者蛊毒发作,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贾用哭了好半天,求虞归晚想办法救赵崇,他连关押刘卜算的铁笼都去过了。

    赵崇已无力掌控北境军,自愿也好,被迫也罢,都必须将兵权交到虞归晚手中,他自己也知道,所以在贾用到的第二日,他趁自己还清醒就下令军将听令于虞归晚。

    “我时日无多,庶州不能落在东辽人手里,麒麟城那边也不是省事的,现在忍着不发,必是在密谋要如何夹击我,北境军在我手也无用。虞归晚是个杀神,东辽和麒麟城想要从她这里占便宜,不会容易的。”

    “王爷……”贾用淌眼抹泪。

    赵崇抬起枯瘦的手,摆了摆,道:“不必再说,照我的意思办,你们这些跟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腹,也别同虞归晚犟,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是为了大雍,为了庶州,谁领军都行,虞归晚……她也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你们跟着她或许也是条出路。”

    赵崇深知麒麟城不会放过他,迟早都会打,这些跟着他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他答应虞归晚的条件,同时也要求她保住这些人,保住北境军,更要保住庶州的百姓,不让东辽铁骑再踏入偏关一步。

    想起那日赵崇同自己说的这些话,虞归晚心情略有些复杂。

    休养了半月有余,幼儿的身体已好得七七八八,碰巧今日天还算好,有暖阳,虞归晚又无事,就带她来逛逛,再出关往喀木六族的地界转一圈,趁机打听牧民对部族掌权的几个长老是什么态度,有无从他们内部游说瓦解的可能。

    小山似的骆驼晃悠悠从街坊走过去,脖子上悬挂的铃铛发出悦耳声响。

    幼儿第一次骑骆驼,十分小心,适应之后也骑得很稳当。

    集市的热闹让她感到新奇,左顾右盼,还停下听了牧民和商人的争论。

    她掩在面纱下的嘴往上翘起一个弧度,行至僻静人少处才和虞归晚说道:“塞外茫茫,胡人民俗奇景,我以前也只听父亲提过,或从游记上看来,今日身临其境还觉着不真实。”

    “胡人?关外的也算不得是,要深入草原再到戈壁滩那边的才是真正的胡人,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瞧瞧,现在去不了,冬季严寒,路途遥远,不安全。”虞归晚说。

    为了不让人怀疑,她们乔装成商队,马车上都是货物,还带了数十名护卫。

    关口方圆十几里地都被她派人清扫过,莫说劫匪,就是草原狼都找不到。

    路上同她们一样装满货物的商队也不少,还有来去匆匆的牧民,镇上的百姓现在是不出关的,让东辽打怕了。

    草原一望无际,驼铃随风而响。

    幼儿都快看不过来了,恨不得多生一双眼睛。

    对虞归晚提到的草原深处的戈壁滩,她也向往,若将来无事一身轻了,她身体也好些了,定要和岁岁一起去看看。

    虞归晚骑马护在旁边,跟她说之前出关时在哪里哪里遇到过劫匪,看过去的那片草原又属于哪个部族。

    幼儿听得津津有味,骑在骆驼背上眺望远方,又问:“东辽可是在北边?”

    “那里,”虞归晚往西北方向指了指,“原来是喀木六族的地盘,被东辽占了去,现在也算是他们的了,破关的铁骑原先就驻扎在那,现在就剩下两千多边防兵,我派人去叫阵,他们只缩着不敢出来。”

    她哼了一声,极不屑。

    第128章

    出关行了数里才看见延绵的毛毡帐篷,

    几个穿皮裙子的部族女人从很远的地方挑水回来。

    见到虞归晚她们这支庞大的商队,高兴的立马放下水桶就往帐篷里面跑,挥舞双臂用关外话大喊有大商队来了。

    骆驼背上的幼儿掩住面纱,

    看向旁边的虞归晚,不解道:“咱们又不是第一支出关的商队,怎么这些人如此激动?”

    虞归晚用马鞭顶了顶帽沿,“他们想换盐。”

    牧民的孩子胆大,跑过来围着商队,用流利的大雍话问她们马车上都有什么。

    这些孩子体格壮实,皮肤晒得黝黑,不管男孩女孩都在耳朵上扎好几个耳洞,

    戴着用动物骨头或牙齿磨出来的耳饰,

    有些也会串几块绿松石和玛瑙,身上穿的袍子是羊毛的,袖子和前襟都很脏,覆着黑黑一层污垢,手里攥着皮制的牧羊鞭。

    有个个头比较高的女孩仰起头,

    黑曜石似的眼睛对骆驼背上的幼儿放光,用清脆的声音欢快道:“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我之前没有见过你?你们关内人真奇怪,

    为什么都要在脸上蒙一块布,

    你看我们草原的儿女就不用,

    风沙大我们也不怕。”

    女孩颇为自豪,

    脑袋仰得高高的,

    鹅蛋脸上有两坨红,却一点都不难看。

    她穿的袍子也比其他孩子要干净,

    颈上挂一串宝石珠子项链,底下缀着一块金子捶打出来的扁牌,

    上面刻的应该是她部族的图腾。

    玄鸟纹,商玄。

    幼儿了然,商玄有金矿,也是六族中实力最强的一支,族人佩戴金饰也合理,不过能戴得起这么大一块金牌,应该也不是普通牧民的孩子。

    “从中原来,不习惯关外的寒风天,戴着挡挡风,你叫什么名字?”幼儿弯起一双眼睛笑眯眯的问女孩。

    女孩很喜欢幼儿穿的衣裙,有漂亮的绣纹,比她身上这件袍子好看多了,很想靠近摸一摸。

    冷不丁被虞归晚瞪了眼,女孩打了个哆嗦,自觉离骑马的这人远些,然后才跟幼儿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阿依。”

    “阿依。”幼儿重复了一遍女孩的名字,然后转头跟虞归晚对视。

    两人皆不动声色。

    虞归晚下令商队就此停下,揭开马车上的油布,准备同牧民交易。

    牧民的孩子被拦在外面不允许靠近马车,那个叫阿依的女孩则被伤好也跟着出来的廖姑邀到一边,给她看自己珍藏的宝贝——师父送她的玻璃珠。

    她们年纪相仿,廖姑不拉弓射人的时候看着也就是个无任何威胁的小姑娘,阿依对她没有防备,又着实喜欢她的玻璃珠,拿在手里就舍不得还回去,提出用金子跟廖姑换玻璃珠。

    廖姑天人交战一番,才不情不愿数出两颗给阿依,嘟囔道:“这可是师父送我的宝贝,我是把你当朋友才送你两颗,你要好生收着,可不能丢了,这珠子比你的黄金还贵,黄金有价,我这珠子可是无价之宝。”

    阿依得了两颗玻璃珠,正喜滋滋,哪里会听她念叨。

    将珠子捧在手心看了又看,想着一会回帐篷了就送给阿母,串在项链上肯定好看。

    “你们多久离开?能换盐巴吗?”收好珠子,阿依才问道。

    她听阿父说草原已经很久没有大商队来了,很多族人的盐巴都已经吃完了,关内大雍的商人又不愿意换盐巴,就算换又只能换很少一点,根本不够吃,已经有族人在喝生血了,阿父说这样下去族人会生病,这种病是连长老的神药都不管用的。

    廖姑蹲在地上百般无聊的抠土,“没有盐。”

    盐本来就是明令禁止民间私卖的,之前也没有商队敢公然带盐出关,牧民能买到的都是私盐,数量少。

    有雪花盐之后,牧民就发现能换到的盐巴变多了,可偏偏东辽要跟大雍打仗,又截了商道,以至于换盐就变得十分困难,好不容易这半月恢复通商了,牧民还是换不到盐,这样饥一顿饱一顿,闹得牧民十分不安。

    阿依也跟着蹲下,学大人的样子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我阿父说换不到足够过冬的盐巴,族人都开始闹了,没盐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长老也顶不住,我阿父天天都被叫去想办法。还有从东辽那边传过来的怪病,会让牛羊生病,长老和巫医都看过,治不好,已经死了很多牛羊了,族人都想尽快将没得病的牛羊卖掉换盐,可这几天过来的商队都没有盐,现在连你们这么多人的商队也没有,唉!我阿父肯定又要发愁了。”

    “你们这么缺盐啊?”廖姑睁着懵懂无辜的大眼睛,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

    阿依比她还天真,点点头。

    廖姑继续装傻,“为什么不自己制盐啊?你们没有盐矿啊?”

    “什么是盐矿?”

    廖姑心想傻成这样我都不忍心继续套她的话了,可师父交代的任务又不能不完成。

    “盐矿能产盐,就像你们的金矿能挖出金子一样。你们是不是没有盐矿啊?难怪会缺盐,你看我们就不缺啊,我家那边有一座很大的盐矿,我们那的人都不缺盐,天天用盐来腌咸鸭蛋,几文钱就能买一大罐,家里的盐都多到吃不完。”

    这不是她为了套话吹牛的,村里头确实不缺盐,家家户户都有吃不完的盐,村民买盐也都是极低的价。

    阿依一脸的惊奇和羡慕,突然又很失落的低下头,“我们草原没有……”

    “你们真难啊。”廖姑很是同情。

    阿依又傻乎乎点头,还跟她说了这几个月部族的内乱。

    “我阿父说这些事不能告诉外人,但我们是朋友,我可以告诉你,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我保证不随便乱说。”廖姑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然后阿依就说了部族中人口最少的胡奴部,他们的牛羊得病死得最多,之前又因跟东辽起过冲突,胡奴的成年男子大多战死了,为此胡奴首领很气愤,跟长老顶了好几次嘴。

    “顶嘴又怎么了,我也老跟师父顶嘴。”廖姑不以为然。

    阿依跺脚道:“哎呀!你们大雍人不懂我们草原部族的规矩,长老是神灵的耳朵眼睛,不能得罪。”

    “得罪了又怎的?”廖姑撇嘴,狗屁神灵,都没师父厉害。

    阿依又叹气,“得罪长老就是得罪神灵,会降灾的,听我阿父说以前有部族就因为惹怒了神灵,结果被灭族了。”

    她不想胡奴被灭族,她想嫁的汉子就是胡奴部的,被灭了她还怎么嫁人。

    廖姑:“……”

    虞归晚一面警惕着四周有无危险,一面竖起耳朵听小徒弟是如何瞎胡诌套话的。

    南柏舍有盐矿在庶州已不是秘密,她也没打算一直隐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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