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萧景衡轻笑出声,好整以暇地收回目光,拨弄着雕花茶盘里的茶器。

    “难道不是?”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遮遮掩掩,必藏贼心,朕明日便派人去将那姑娘解救出来。”

    “陛下不如先告诉臣要如何处置宁城的那批赃物?”

    骆夜白说着从茶盘里拿出茶盏,准备斟茶,却被萧景衡一手打掉。

    “平日就知道习武练剑,不解风情,朕看你注定要孤独终老。”他就着茶盏一番摆弄,然后才能将斟好的茶推过去,“如此,方能更加清醇幽香。”

    骆夜白面无表情端起来饮了一口,又听萧景衡评价道:“不过这茶,到底还是比宫中差了些。”

    来往“空青阁”的都是些文人墨客或世家公子,这里边的茶即便再难得,也不能同宫里的贡品相提并论。骆夜白没接这个话题,而是问:“陛下此行可是有要事要交代于我?”

    “哪那么多要事,朕不是说了出来透透气么。”

    萧景衡眼睑低垂,轻轻晃着茶盏,许久才语气不明道:“阿骆,宁王请奏来临安了。”

    骆夜白略微一顿,旋即了然,问:“那宁城的赃物陛下想如何处置?”

    “宁王的态度一直模糊不清,那日朕收到你的传信后,想着不破不立,这两年朕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就利用此事试他一试也未尝不可。人朕都选好了,本是打算让他们乔装混进客栈,再‘意外’发现赃物,届时宁王便不得不作出抉择,那朕也好依他的态度早做打算。”

    “只是他忽然请奏来临安……”许是盏中清茶放得稍久了,口感不对,萧景衡喝了一口,随之微蹙眉心,“宁王战功显赫,又在朕登基时自请回封地,而今不过是想带着女儿来临安小住几日,若朕不允,这不近人情的帽子便脱不下了。”

    若是允了,宁王怎么过来,带多少人过来,这又得是另一番筹谋。

    如果真如宁王所言,仅是回临安小住,倒也无妨。但倘若暗中还跟了其他人,那么宁城的计划只能暂缓,不然宁城那边的事情一经曝出,那暗中随宁王而来的人马便有了正当用途。

    萧景衡亲政两年,以如今的实力,对付一个宁王问题不大,但鹬蚌相争最后获利的谁,这一点,他不得不考虑。

    “阿骆你说宁王是不是发现了我们的人,所以先一步奏请来临安?”

    骆夜白放下茶盏,“陛下此言是觉得贪墨一案确实同宁王有关?”

    自赃物运进宁城之后,骆夜白便想过诸多可能,不管宁王目标如何,一直以来都是以退为进,至少在明面上处于被动的局势,如今陡然转变态度,其中必有蹊跷,或许正是因为贪墨一案。

    “朕没法现在就断定此事是他所为,但那么大一笔赃物,运进宁城,再藏进宁王府名下的客栈,要说他一点动静也不知晓,朕是不信的。”

    宁王能数次击退强敌,靠的可不仅仅是武力。

    骆夜白不置可否,只问:“宁城那边,陛下想先放一放?”

    萧景衡换了个空的茶盏,拿在手里左右翻看,倒是看不出一丝苦恼。

    “那家客栈附近布满了朕的人,赃物一动,便是收网之时。”

    骆夜白点头,“若有需要,我可随时配合。”

    萧景衡微微倾身,展颜笑道:“还是我们阿骆好。”

    骆夜白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下次有事陛下叫人传信过来便可,群狼环伺,小心为上,若是需要面议,我可以想办法去见你。”

    “我知道啊。”萧景衡喃喃说着,“可此事传信你也不一定会告诉朕。”

    骆夜白一时不慎,直言:“不会的。”

    “是吗?”萧景衡眸中闪过一抹得逞笑意,“既如此,那你现在就给朕说说金屋藏娇的事吧。”

    “不说也行,你带朕去看看。”他满脸皆写着与身份不符的好奇。

    骆夜白无语,“陛下不如先给臣多拨些银两将金屋筑起来再说别的。”

    “唉。”萧景衡幽幽叹气,“朕也想啊,不过去年年岁的那一场雪灾几乎快掏空了朕的小金库,前些天还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王叔将予然的新作收入囊中,可是羡煞我了。”

    “你若想要,直接跟予然说一声不就行了?”

    “那不成。”萧景衡斜去一眼,不掩鄙夷,“朕可不像你这般没脸没皮,在别人的金屋里藏着自己的娇娇。”

    骆夜白顿时无话可说。

    他起身拱手道:“臣还有要事处理,就先不妨陛下在此品茗深思了。”

    “你去哪?”萧景衡不满,“才刚过来呢,朕都没这么忙。”

    骆夜白神色坦然,“如陛下所愿,去给娇娇买糖果子。”

    “……滚。”

    第21章

    骗人

    骆夜白出来时,兰芷正风姿楚楚地轻倚在对面门边,眼含笑意:“糕点已经送来,归云阁的菜肴还在路上,这会儿估摸着也快到了。”

    她侧了侧身,微抬下颌问:“骆公子,坐着等会儿?”

    走廊另一端偶有人来往,骆夜白瞥了一眼,随着她走了进去。

    甫一坐下,兰芷便似笑非笑地投来打量的目光。骆夜白默了好一会儿才掀起眼皮,“有话想说?”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兰芷眸里闪着光,同方才萧景衡说起进屋藏娇娇时的神情一模一样,她道:“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很重口腹之欲的,怎么这次出来忽然要往回带东西了,家里有人等着啊?”

    瞧瞧报过来的菜名,荤素搭配,主食糕点一样不落,还有姑娘家喜欢的糖蒸酥酪,一看就有问题。

    兰芷不知道季予然的宅子里来了人,之所为会这么问,是因为她的直觉向来很准,虽然以她对骆夜白的了解,可能这一问也得不到什么答案,但她着实好奇得紧,问一问又不费银子。

    话音一落,她眼底的打量已悄然变成探究,一瞬不瞬地看过去,试图从骆夜白的细微表情中找出些许端倪,结果却是见他冷峻的脸上拂过温柔笑意,轻轻回了声:“嗯。”

    兰芷:“……”

    一时冲击过大,她愣怔片刻才回过神来,不过她到底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只是动了动嘴唇,“真是吓人。”

    骆夜白神情未变,只是侧脸看向窗外时,视线微顿。

    兰芷顺着看过去,对面是一家卖首饰的铺子,她瞬间了然,笑问:“侯爷想买?”

    骆夜白没说话,他刚刚不经意看到首饰铺子时,确实动了这个念头,但他回想了下,好像韶棠每天配的首饰都不大一样,他暂时还分析不出来她的喜好。

    兰芷看出他的顾虑,啧啧叹着:“这你就不懂了吧,姑娘家可不会嫌自己的衣裳首饰少,”侯爷若是心疼人,便将时兴的款式都买下来。”

    “……时兴的款式?”liJia

    “哎瞧我。”兰芷抬手轻拍脑门,“骆侯爷怎会知道这些。”

    “这些吧,”她给出建议,“反正你现在不方便露面,我过去帮你挑几样养眼的好了。”

    兰芷的眼光,那自然不用多说,骆夜白点头:“那就麻烦了。”

    “此事你知道便可。”他又补充,“还有,她好像喜欢活泼一点的首饰。”

    兰芷觉得自己酸的牙疼,朝他摆摆手,“知道了。”

    不到一刻钟,兰芷便捧回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恰巧去买吃食的小厮也回来了,她便一道将东西交给了骆夜白。

    “侯爷今日欠我一个人情,改日我可是要讨回来的。”

    骆夜白回她:“好。”

    快出去时,兰芷状似不经意问:“话说,侯爷知道予然什么时候回来吗?”

    “每年远游时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归期。”骆夜白顿了顿,“不过今年有些不同,他快回来了。”

    回到夕岚巷,已是正午。

    韶棠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后不仅精神清爽,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不再去想那个奇奇怪怪的噩梦。

    她和骆羽坐在前院,一人忙着手里的绣活,一人趴在石桌上打瞌睡。刚一听到门口的动静,她便猜到是骆夜白回来了,都没来得及喊上骆羽便先起身迎了上去。

    骆夜白对上她的笑颜,亦不知觉跟着笑了一下。

    而顾及此时祁墨和骆羽都在,他打算待到晚上再将首饰送给她,便只提着食盒走下来,柔声问她:“等饿了?”

    “没有,我和骆羽在厨房捣鼓了些吃的。”

    韶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出手来想帮他接过一个食盒,却在靠近的一刹那倏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好似嗅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蔷薇花香,不是那种纯粹的新鲜花香,而是还糅了几味恰好好处的香料,分明就是女子惯用的脂粉味道。

    绣坊里来来往往多是些爱美的姑娘,这些年来韶棠对各种脂粉香料的味道并不陌生,而她偏爱茉莉花香。

    所以,某人今日说着有要事要办,其实是去见了别的女子。

    这个猜测一经冒出,韶棠便觉得心里好像堵了一团乱麻,闷闷沉沉。

    她虽极力想掩住情绪,但纤纤玉指不自觉蜷缩又快速收回垂在身侧,再然后紧紧捏着袖口,都无一不泄露了此时她的不安和无措。

    骆夜白当即便察觉到异样,修眸微眯,定定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韶棠摇了摇头,不想第一回

    遇到这种情况就在他面前显了山又露了水,忙转身先他一步往后院走去。

    短短一段路,她心中已是百转千回。

    她不由想到昨晚的噩梦,想着那或许正是一种预兆,告诉甚至是警告她,切莫生出一个人霸占着予然先生的自私想法。

    但她心里又委屈的紧,明明他们已经定下了婚约,怎么还能出去招蜂引蝶。她倒是想现在就当面质问他身上的蔷薇花香从何而来,可又觉得底气不足,毕竟他们之间除了父辈的口头约定,便只剩下了那枚信物。想想住进宅子这么多天,她又是担忧他的身子,又是为他量身裁衣,可他不仅一点表示都没有,还对婚约一事闭口不提。

    许多被忽略的细枝末节陡然浮现,且不断发酵,一发不可收拾。

    韶棠心中愈感酸涩,径直回了房,待稍缓了情绪才到正厅和他们一同用午饭,只不过期间一直默然不语,也不去看他们。

    午饭过后,她怏怏地走到院中,捡起花架旁喷壶就对着地上一顿浇,殊不知里边一滴水都没剩。

    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晃着喷壶,脚尖跟着一下一下踢着地上的碎石子,思绪亦不停来回摆动。

    或许该先听一听他是如何说的?万一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正想着,她一个转身就对上了那一双幽邃的黑眸。

    她退了一步,冷哼一声,出口便是怪嗔:“走路不出声,你想吓死谁。”

    已经在她身后站了好半晌并且唤了她两次,正准备再开口的骆夜白:“……”

    他看着她,“我有话想跟你说。”

    难不成是想主动解释了?韶棠感觉堵在胸口的那股闷气好像散了些许,她抬抬下颌,朝廊座那边点了下,“我累了,要坐着说。”

    因心里堆着事,她一时也没注意手里还拿着喷壶,到了廊座边坐下的时候才想起来,便顺势放到了脚边。

    骆夜白一坐下便问:“你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

    韶棠心道不仅遇到了事,还是大事,但她面上不显,沉吟片晌,扯出一个不太能令人信服的理由。

    “可能是我昨晚没睡好,心口有些闷,出来走走就好了。”

    顿了顿,她仿似若无其事问:“你今日去哪啦?”

    “空青阁。”此事无需隐瞒,骆夜白补充,“去见一位重要的朋友。”

    谈及予然先生,除了“时花”,那被提及最多的便是“空青阁”,韶棠自然也不陌生,知晓那是文人墨客吟诗作对,谈笑风生的风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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