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只不过,她和季予然……

    他目光轻移,看向那枚沐着暖阳愈显晶莹剔透的圆形玉佩,眸底思绪翻涌,讳莫如深。

    同样的玉佩,书房的锦盒里也有一枚。

    许久,他敛了思绪,问:“你说,你母亲让你来这里?”

    “嗯,母亲要我到了及笄之年就拿着玉佩来这寻你。”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时隔多年,这里已经换了人?”

    此时若韶棠细听,不难发现他话里的试探,但她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他的伤口之上,且在进门时听混了他的回答,自然而然将他当成了季予然,便也没有保留,坦言回道:“不会的,娘亲说只要这座宅子还在就能寻到你。”

    “万一……”

    “好了,你莫要再说话打扰我。”韶棠抬起头来瞪了骆夜白一眼,脸颊鼓鼓的,说完又继续低头处理因她一时不留意而涂偏的药膏。

    骆夜白只能乖乖闭嘴了。

    好半晌,她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步,用细布将骆夜白的胳膊缠好,还打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小结,而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双眸含嗔看向他,“你不是说了不跟他们打架,只讲道理的?”

    她现在一想起来就一阵后怕,要是予然先生真因为她而出了什么差池,只怕全大梁的人都不会放过她。

    骆夜白没想到她会忽然翻起旧账,他剑眉微提,眸里浮起淡淡笑意,语气不徐不疾,还带着些理所当然。

    “我讲道理了。”他说,“可他们不听。”

    “可你也不能直接动手啊,万一你打不过他们呢。”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他语气笃然。

    韶棠“哦”了一声,忽然就没话说了,她目光在院中游移,最后又转回到他脸上。其实知道他就是“季予然”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挺开心的,谁不想要一个长得好看还有才华的夫君呢,虽然可能他的身子不太好,但她可以帮他慢慢调理呀。

    感觉到投在自己脸上的灼灼目光,骆夜白手指摩挲着胳膊上的细布,似是心情很好,微微俯身看着她,明知故问:“我脸上也有伤?”

    “啊?”韶棠没想到自己就偷看这么一会儿还被逮了个正着,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没有的,我,我……”

    然而她“我”了半晌也没“我”出下文,只能红着脸指着院子问道:“你这宅子就自己一个人住么?”

    自然不是。

    但另外两个人的身份……

    骆夜白正想着如何安排更合适,就见韶棠嗅了嗅鼻子,问他:“好香啊,你闻到了么?”

    第4章

    :心仪

    骆夜白颔首,然后示意她看向门口。

    韶棠顺着看过去,轻轻“哎呀”了一声。

    那里正站着一眉清目秀的少年,双手各提着一个食盒,脸上的神情因过度震惊而稍显呆滞。

    一声略带着警告的轻咳适时响起,看似随意,却刚刚好落入少年耳中。

    他霎时回过神,旋即脸上漾开明朗的笑,拎着食盒就跑了过来。

    “侯……”

    话方出口他又生生止住了话头,改而道:“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啊,公子,你的手怎么了?”

    骆夜白淡淡瞥他一眼,“没怎么。”

    那少年闻言也不在意,转而看向韶棠,不掩好奇问“小娘子你是来给我们家公子看诊的大夫吗?”

    “你是城中哪家医馆的人呀,好像以前都没有见过。”

    “我叫骆羽,怎么称呼你呀?”

    一出现就抛出好几个问题的少年,让韶棠恍惚想起邻居冬奶奶的话痨小徒弟,也是一得空就跟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地说个不停,偏生还生得乖巧,让人无法拒绝。

    她冲他一笑:“我叫韶棠。”

    顿了下又补充:“但我不是大夫。”

    “你不是大夫?”骆羽瞳仁震动,连带着语调都上扬了几分。

    天知道方才他一进门就看到他家素来清心寡欲的侯爷和一仙女般的姑娘相对而坐还言笑晏晏的时候有多震惊,差点以为自己年纪轻轻就生了幻象。随后看到他们身旁的药箱,才稍微稳了心神,想着应该是请来看伤的大夫。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不是大夫,难不成是心仪的姑娘?他家侯爷想通了?就在他出去的这半晌?

    骆羽还在脑海中想着各种可能,骆夜白就已将他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了,扫去一眼,“你没事做了?”

    “啊?”接收到自家侯爷投来的眼神,骆羽识相地拎起食盒走向了不远处的石桌,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回头。

    骆夜白揉了揉眉心,看向韶棠,“方才你问我这宅子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嗯。”

    “除了我还有两个人。”说着骆夜白抬起下颚往骆羽的方向点了下,“一个是骆羽,他是我的长随,另一个是府中的侍卫叫祁墨,不过出去办事了还没回来。”

    韶棠不禁有些莞尔,她还以为面前这人话少性子闷沉,身边的侍从也差不多,倒是没想到会这般截然不同。

    “骆羽小时候被拐子骗来临安城,恰巧被我遇到就救了下来,他心思纯善,人也聪明,整天叫嚷着一定要当府里最出色的亲随。”骆夜白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都柔和了几分,“所以,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交代给他便是。”

    以后。

    骤然听到这样的话,韶棠有些难为情,但心里又觉得暖乎乎的,而且这股热意从心底一直蔓延到了脸上。她抬手捂了会儿,怕被瞧见很快又放下,然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骆夜白心中有诸多疑问,又觉得时机未到,他尚有一些细枝末节需得确认,于是转了话锋,“骆羽从城里带了些好吃的回来,一起吧?”

    “好。”韶棠昨儿赶了一天的路,早上那会儿心里装满了事也没什么胃口,只啃了两口干粮,方才闻着香味儿,肚子里的馋虫就忍不住蠢蠢欲动了。

    “你先过去,我回书房处理点急事。”

    骆夜白将她身侧的玉佩拿起来,在手里虚虚握了一下,又询问道:“另一枚玉佩在我的卧房,我将它们放到一处?”

    韶棠没多想,应了声“好”。

    骆夜白走过去交代了骆羽几句,才转身往后院走。

    书房选的是宅子里的西厢房布置而成,穿过垂花门时骆夜白稍稍回头看了一眼,才加快了步伐。

    一进门,候在里边的黑色身影立刻迎了上来,拱手道:“侯爷。”

    正是骆夜白和韶棠提起的另一人,祁墨。

    骆夜白抬手示意他坐下,“有进展了?”

    “是,他们一伙人分批绕了几路,最后都潜往了宁城的一家客栈。”

    “客栈是宁王府名下的?”

    “是。”

    骆夜白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长案,若有所思。

    两年前先帝突然病逝,年方十八的太子于一片动荡中登基继位,凭着雷霆手段恩威并施,到底将朝局稳定下来,但仅是表面,暗中势力仍在虎视眈眈,伺机而动。于是便有了上个月震惊朝野的贪墨案,此案牵涉的官员虽多,却未涉及要职,看起来更像是试探,试探新帝的态度,试探他的底线,又或是试探他的实力。

    表面上新帝将此案交由专人负责,实际却找了骆夜白,要他暗中探查背后的真相,以及追回不翼而飞的巨额赃物。

    经半个月的调查,案子终于有了眉目,线索直指宁城,而宁城是当朝唯一异姓王宁王殿下的封地。宁王战功赫赫且深得民心,在新帝登基后亲自奏请迁回封地,无要事不入临安,此举是为远离朝局纷争求一方清闲,还是暗中蓄力谋求其他,恐怕只有他本人心里清楚。

    所以,在确定赃物已悄然转入宁城后,骆夜白行事慎之又慎,布下多重准备才循着线索去往宁城。意料之中,他们在进城前遇到了伏击,对方派来的都是武功高强的死士,显然没想留他性命,他虽有所准备,但还是不可避免受了些轻伤,之后便按计划将计就计,让人放出消息说他身受重伤,下落不明,再静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侯爷,现下我们怎么安排?”祁墨问。

    “不急,再等等。”

    骆夜白摊开案上的宣纸,用没受伤的手提笔蘸墨,问:

    “予然现在何地?”

    祁墨闻言挠挠头,面上显出一抹难色:“侯爷您知道的,予然公子的行踪……我们若想要找到他还得花费些时日。”

    “最多一个月,你们自己商量好派谁出去。”骆夜白停下笔,等了片晌将宣纸折好递给祁墨,“找到人,将此信交给他,务必要快。”

    在祁墨准备退下时,他又道:“还有,让祁云明日亲自去一趟丰乐镇。”

    第5章

    (修)

    公子

    房门一开一合,片晌,便只闻清风抚窗。

    博山炉里沉香渐暖,轻烟漾出炉盖,袅袅缭绕,似梦似幻。

    骆夜白靠着椅背,双眸微阖,那一枚圆形玉佩在他手里慢慢打着圈,脑海中浮现出季予然临别时的情景。

    那时季予然都已经走到了前院,不知想起什么又折回卧房,从床头的屉子里取出一方落了锁的锦盒,将其和钥匙一并递了过来。

    “若是有人拿着与这里面同样的玉佩来寻我,”他声音慵懒,脸上却是少见的正经,“你只管告诉她……你就是我。”

    “为何?”骆夜白不解,“莫不是你在外边惹的风流债?”

    季予然闻言就笑了,啧啧叹着:“没想到我们光风霁月的骆大侯爷竟还存了招惹风流债的心思,快快从实招来,惹的是哪一家的姑娘?”

    骆夜白无视他眼里的揶揄,“那为何要我冒认你,直接告诉她你暂时远行不成?”

    “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吧,待时机到了你自会知晓的。”

    对于这说了等于没说的回答,骆夜白刚要回一句“胡闹”,又被季予然截了话头,他装模作样地捂着心口摆出委屈状:“不会吧不会吧,纯良慈善乐于助人的骆大侯爷不会真的要拒绝一个病入膏肓之人的小请求吧?”

    二人打小一块长大,季予然行事随性,心里却始终有度,这一点骆夜白再清楚不过,所以他也只是淡淡扫去一眼,算是应了下来,又问:“她何时会来?”

    “如无意外,应是端午前后,但你放心,我会在那之前回来。”

    “倘若出了意外,她提前过来,我依你所言,然后呢?”

    骆夜白话一问完,便见季予然眯起他那双桃花眼,笑得意味深长,“然后啊……便顺其自然吧。”

    “……”

    骆夜白深知好友的性子,也只能无奈一笑,“那你总得告诉我,万一她提前来了,我该如何待她?”

    “如何待我,便也如何待她。”

    季予然答的干脆,倒是让骆夜白有些意外,他眉心微动,侧目看过去,见季予然望着远方,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想问我她是谁,你是否见过?”季予然垂下眼帘,叫人看不清眸底的情绪,只是声音略带着些许惋惜,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其实,我也从未见过。”

    “但她于我而言,是个十分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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