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脸上的皱纹和老人斑并没有显得很多，看起来其实并没有太过老态，只有鬓角有了些斑白而已。
嘴角有些下垂，显得很是不苟言笑的严肃。
此刻，他一双锐利的眸子，就朝着门口的左寒看了过来。
“这么失望？”左苍挑了挑眉，朝着左寒看过来，“看来不是为了和我喝茶来的吧。”
左苍说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说道，“坐。”
左寒停顿了片刻，就抬步走了进去，在左苍对面坐下了。
“爷爷。”左寒抬手，修长的手指开始摆弄着茶具，很快就沏了一壶新茶，将茶杯推到了左苍的面前。
左苍端起杯子，嗅了嗅茶香，再浅浅饮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家子里，还只有你泡茶的手艺最对我的口味。”
左寒给老人喝空的杯子又满上了，然后才问道，“她呢？”
左苍手里的杯子顿了顿，然后继续将杯子里的茶喝完，放下了杯子之后，才说道，“走了。”
“去了哪里。”左寒的嘴角有些肌肉抽搐，看得出来已经在很努力地忍着情绪了。
“我不是左霖，我不用把她带走，好要挟你做些什么。”左苍看着他，说道，“只不过是她想走，脱离你的控制，我顺手帮了她一把而已。”
“您为什么要……！”左寒的情绪差点没有绷住，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左苍挑眉看着他，“为什么要什么？为什么要帮她脱离你的控制吗？你该不会认为那样做是对的吧？她被左霖弄成了那个样子，然后还要被你这样……？关起来？”
“我没有关她！我只是……！”左寒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复下来，“您不明白。”
“的确不明白，总之，她是因为左家而变成这个样子的，所以我和她说了我会帮她一次。我帮了，就这么简单。”左苍说着，从一旁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来。
不是那种半透明的文件袋，而是不透明的。
让人忍不住想要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这个文件袋，就被递到了左寒的面前。
“她让我转交给你的。”左苍说道，“她没有跟我来这里，她正好有朋友来了江城，把她接走了，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左寒手指有些僵硬，接过了文件袋。
左苍说道，“我没看过里面的东西，你自己拿回去看吧。”
“左寒。”左苍叫了他一声，“你因为那些家伙行事败坏想要肃清一下家风，没有什么问题，但要是总因为一己私怨，就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话……”
左苍看着他，“爷爷只是老了，还没死呢。”
左寒没有说话，只用力捏着那个文件袋，然后转过身去，“我先走了。”
走出去两步，左寒停住，没有转身，低声说道，“您真的只是因为觉得她可怜所以想帮她一次么。”
他的声音，带着冷讽笑意。
第451章
……两本作废的结婚证
左苍听了这话之后，没有什么不承认的意思。
他只是淡淡挑着眉，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说道，“我原本对你玩女人，没有什么意见，哪个男人不玩女人呢……”
“只不过你要是为了个女人，搞得家里乌烟瘴气的。那爷爷可能就不会那么坐视不理了。”
左苍说着笑了一声，“不过没想到，这个女的还挺识趣的。这么说起来，你的眼光着实不错，比你那几个废物堂兄都要好得多，那些家伙就只会用钱去塞那些女人的两张嘴。不像你……”
左寒眉头拧着，有些听不下去了。
左苍说道，“总之，既然她这么识趣，我倒是不介意帮她一次。”
左寒什么都没有再说，抬步离开。
九叔在门口声音温和地问道，“少爷要不要吃过午饭再走？”
左寒仿佛听不到似的，径自朝着车位走去。
很快，汽车引擎轰鸣着从茶山的庄园离开。
左寒一直开出去了一会儿，从茶山的马路快要开上大路之前。
左寒一甩方向盘，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了刚才上车之后就放在副驾座位上的那个文件袋。
他手那么稳的人，此刻竟是忍不住有些手指发抖。
左寒手指握紧又松开，如此往复了几次。好像手指僵硬发抖的状态才缓和了不少。
然后，他轻轻将文件袋打开。
他还记得自己上一次，从她那里得到一个文件袋的时候，里头是她自己的各项详细资料。
当时他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又觉得有些想笑，又觉得她有些可爱。
而此刻，手里依旧拿着个文件袋，心里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了。
左寒深吸了一口气，将文件袋里的东西，轻轻倒到了副驾座上。
那是……两份文件、两个红本子，一个圆形的汽车钥匙，一张银行卡，还有一枚——满钻的戒指。
左寒像是被关掉了开关一样，整个人僵在那里。
目光定定看着副驾座上的这些东西，一时之间，却是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
只能这样看着，定定地看着。
好像时间在这一刻都完全静止了。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左寒的手指才终于有了些细微的动作，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他伸手在这些东西上一一抚摸过去。
那是他曾经给程梨的，他的工资卡，让她拿来当做家用。
那是他送给她的那辆车，那辆MINI的车钥匙。
那是他们的结婚证。
那是她的婚戒，郭老师送给他们的那一对戒指当中的女戒。
左寒深呼吸了一口，终于伸手拿过了那两份文件。
看到了上头的内容，其中一份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着的是……他们婚姻关系作废的文件。
上面的那些事关法律条纹的文字冗长，那些好像都已经不重要了。
文件最后的那些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份文件，将他和他的梨梨这段时间以来的关系，彻底的打碎了。
左寒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眼前好像都有些模糊，那些文字在眼睛里仿佛都变成了一个个扭曲的虫子似的。
想要往他眼睛里钻，往他脑子里钻。
让他的头都忍不住跟着一阵阵疼痛起来。
好一会儿，这个疼痛的劲儿好像才渐渐缓了过去。
左寒这才拿起了另一份文件。
那并不是一份像刚才那文件一样的文件，而是一份……程梨手写的东西。
在纸张上，程梨手写了自己自愿解除婚姻关系，不参与任何财产分配的内容。
还盖了手印，以这份文件已经足够表明，哪怕以后，她也不会与左寒有任何财产上的纠纷。
她也不会以他们这个婚姻关系，对左寒有任何财产上的要求。
也难怪左苍会觉得她不错。
左寒想到先前爷爷说起程梨时的神色，是啊，碰到这么傻的姑娘……
估计左苍叱咤半生，都没见过这么傻的女人吧。
左寒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一下心里的难受，但是……没有用。
根本缓解不了。
结婚证上已经被打上了作废的章。
其中一本结婚证上的那张双人的大红底色的证件照片还被撕掉了。
左寒看着另一本原本属于他自己的结婚证上，那张双人的证件照。
左寒看到了照片里的自己。
看着自己脸上面无表情的冷漠，和那时身旁的梨梨，表情里的无助和僵硬。
是啊，从一开始，这段关系就不是以一个正常的轨迹开始。
而现在，也终于以一个不正常的轨迹到了尾声。
自己按说不应该有什么期许才对。
自己按说，早就应该料到了可能会有这个结果才对。
从左霖抓走了程梨那一刻开始，从程梨误会了他和常晚嘉的关系开始，从程梨出事受伤的那一刻开始……
好像结果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就好像，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好，不管自己如何努力，不管自己如何想要改变这一切。
但最后的结果，好像依旧是这样无法控制地，朝着那个既定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行走过去。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直到此刻。
左寒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天M.L.Z.L.色越来越暗，乌云在天空中密布着，眼见就要下雨了似的。
轰隆隆的雷声滚滚，一阵阵地在天空中滚动出更加黑沉沉的颜色来。
终于，在一阵炸雷过后。
哗啦啦——！
天空中落下了倾盆大雨，如同瓢泼一般，淋湿了车窗。
淋湿了一切。
汽车依旧停在路边，双闪灯一下一下跳动着，如同黑夜中无助的星火。
一下，又一下。
雨声阵阵，雷声阵阵。
这些声音，很好地掩饰住了，男人在雨色中，低声的呜咽和哭泣。
左寒你而身子伏在了方向盘上，他一只手紧紧握着那只满钻的戒指。
她的婚戒。
他握在掌心里，将那个小小的金属指环，紧紧地按在自己的心口。
却仿佛像是将一个烙铁按在自己的心口似的。
疼得简直钻心！
他低声呜咽着，泪水沾湿了方向盘。
在一阵大过一阵的雨声中，他低声说道，“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别不要我……”
「求一波票票，马上就开始追妻了！」
第452章
她要另寻出路
程梨看着窗户玻璃上的雨水曲折往下蜿蜒的水迹，看着外头的天幕仿佛都被密集的雨势给模糊了。
她静静看着，有些走神。
外头传来唐嘉觅的声音，“拿来吧你！给我就行，她都够难过了你就别进去烦她了！再这样你就回去！你答应了不会骚扰梨子我才让你跟来的！”
“我只是担心而已……”
“省省吧！你就想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唐嘉觅一把从唐川手里夺过了倒满了热牛奶的杯子，走进了房间来，然后一脚踢上了房间的门。
挡住了唐川往里头张望的目光。
唐嘉觅看着窗前那张轮椅里程梨单薄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心疼。
“梨子。”唐嘉觅叫了她一声。
但是却没能等到任何回应，唐嘉觅走上前去，轻轻按住了程梨的肩膀，“梨梨。”
“嗯？”程梨好像这才听到了唐嘉觅的声音，回过神来，“怎么？”
“喝牛奶。”唐嘉觅将温热的牛奶杯塞进程梨手里，“唐川在外头探头探脑的已经被我赶跑了，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他来骚扰你。”
程梨浅浅地笑了笑，但笑意只在脸上漾开，眼里却仿佛酿着散不开的哀伤。
“本来我只打算自己来的，但池律师是他的律师，所以他知道了这事儿就说要一起过来。”
唐嘉觅撅了撅嘴，“而且他说我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左家又是这边的地头蛇……我想想也有道理就让他一起来了。”
唐嘉觅碎碎念着，但是看着程梨眼里那种没什么焦点的样子，低声问了句，“你还好吧？”
程梨听到这话，想了想，“实话吗？不太好。”
唐嘉觅一愣，“那……怎么办？”
“没办法。”程梨垂眸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无奈，“我醒着也想念他，睡着也想念他。被他关着的时候我虽然生气，但现在离开他了，我又非常焦躁。”
“我感觉……左寒把我变得都不像我自己了。”程梨低声说了句，“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就是……还没办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心。”
唐嘉觅看着程梨脸上那些淡泊的笑，只觉得梨梨的心态实在是……太强大了。
“感觉就像戒毒似的，他的毒性太强了，所以我可能……还得再熬一阵子‘戒断反应’吧。”程梨说着，小口小口喝起杯中的牛奶来。
唐嘉觅轻轻按着程梨的肩膀，“不是你的错，这次实在是左寒太过分了。就算我知道他在乎你，也觉得实在是有些过了，他什么毛病啊就软禁你……你做错什么了啊他就软禁你。”
“理智上我其实清楚，他是想要保护我。但是情感上，我没办法接受……”程梨声音很轻。
因为知道外面有拿枪的猎人，就造一个笼子把鸟儿关起来。角度不同，对错难辨。
程梨无法接受。
“那现在……”唐嘉觅咬了咬唇，小声问道，“之后你怎么办呀？”
程梨想了想，“能怎么办，老老实实继续做康复，好好恢复，找点工作做一做，赚点钱。”
“你这个心态可真是……”唐嘉觅忍不住叹道，“太强大了。”
也不强大。程梨心想，哭的时候不敢让唐嘉觅看到而已，怕这个哭包会哭得比她更凶。到时候自己还得费劲哄她……
程梨说道，“我妈要在这边做手术，治疗，我正好也要在这边做康复，所以不管怎么样，应该都会在江城待一段时间了。”
“我可能……”程梨想了想，“找个工作什么的，以前的工作做不了了，趁着这段时间另寻出路吧。”
唐嘉觅皱眉没有做声，好一会儿之后说道，“那我也不走了，陪你在江城待着。”
程梨一愣，很快心头就涌上了感动的情绪。
她当然知道，唐嘉觅也要留在这里，肯定不是为了想在江城玩儿，纯粹是不放心她。
唐嘉觅撇了撇唇，“反正我无业游民一个，在哪儿待着不是待着啊，我就在江城陪着你，不然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是死了都不放心，大橙子在海城待着估计睡觉都闭不上眼，我这是为了顾全大局。”
程梨没说话，伸手轻轻拥住了唐嘉觅，“那我每天都给你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把你养成个小胖子。”
唐嘉觅吸了吸鼻子，什么话也没说，也拥住了程梨。
就在这时，唐川没忍住，终于敲门进来了，就看到两人拥在一起。
自己妹妹的眼圈还红红的。
唐川一愣，“怎、怎么了这是？”
唐嘉觅转眸看向他，“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我找个房子吧，我要……”
唐嘉觅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就唐川对程梨的那些心思，这事儿谁做都可以，他做不行。
她也不希望程梨不自在。
所以唐嘉觅摆了摆手，“算了，我自己来吧，你回去吧，带着池律师一起。”
唐川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了唐嘉觅刚才想说的请求是什么，“你打算留在这边陪着梨梨？可以啊，我给你们找房子。”
唐嘉觅皱眉道，“都说了不用了……”
她想了想，低声对程梨说，“你先喝牛奶，等我一下。”
然后就将唐川拉了出去，到套房的另一件卧房里，唐嘉觅皱眉对唐川说道，“哥你回去吧，我说真的。”
唐川说道，“我又没急事回海城，不用赶我走。”
唐嘉觅眉心拧着，“不，我说真的，你回去，你留在这里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唐川话还没说完。
唐嘉觅打断了，“我留在这里因为我不放心梨梨，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你留在这里算什么，一副趁人之危的样子。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唐川的脸色僵了僵。
“你是我哥，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唐嘉觅拧着眉毛，“知道梨梨要解除婚姻关系赶紧跟着我过来，姑且不论梨梨对左寒还有感情不可能和你怎么样了，就算她真和你怎么样，哥，你为她想过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唐川没有做声，沉默了片刻，递出了一张名片来，“这是我在江城的一个朋友，真要有什么搞不定了的，你联系他，他会帮忙。”
第453章
还能不能以正确方式有新的故事
程梨不知道唐嘉觅和她哥去说什么了，但是她一点都不担心。
她对唐嘉觅和江橙，从来都是非常信任的。
唐川为何会出现，程梨心里并不是不清楚。
只不过此刻的她，其实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
她的心很乱，但也很满。
再也塞不进任何人。
程梨想到先前和唐嘉觅所说自己留在江城，做康复，陪母亲治疗，再加上事业上另寻出路。
但其实，她只说了一部分而已。
还有另一部分没说。
程梨的内心，还有着希冀，觉得和左寒之间，还能不能……以正确的方式，有新的故事。
如果能有，自然是最好，如果没有……
“唉……”程梨轻轻叹了一口气。
唐嘉觅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程梨这声叹息，赶紧说道，“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高兴了？怎么还叹气了？别担心，我赶我哥走了，我刚盯着他定机票了，就明天的。”
程梨转眸看向她，“我没事，你别这么紧张。”
“哎哟喂我可紧张了，你刚受伤那阵我眼睛都快哭瞎了……”唐嘉觅在程梨对面坐下。
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治疗费用的事情……我看你和左寒分开，什么都没要他的。你钱够不够用？不够用的话，我这边先拿给你吧。不用你急着还……”
程梨闻言说道，“我的治疗费……他都提前给过了。这事儿我倒也没打算和他矫情，毕竟我也是因为左家才弄成这样的，所以治疗费不用担心，生活费的话，我和你分摊一下，应该也还好。”
“挣钱的话，我毕竟以前就是自由职业嘛，还得按时间去上课什么的，现在倒是更自由了，成天家里蹲，想点别的出路也不是不行，我这段时间啊，闲着也是闲着，倒是没少给自己想出路。”
程梨说着，就将自己的想法同唐嘉觅提了提。
首先是她打算做点自媒体，就做美食和美术。
“我看到网上很多做美食的博主，也有美术的博主，就拍拍vlog，累积粉丝，开开直播，也能赚点钱。”
“我反正也打算之后开始做私房烘焙，接点小订单卖卖甜品糕点什么的，这个过程录下来剪成视频发上去。”
“然后我还接了一些画插画的单子。”程梨说道，“到时候画插画的过程也录下来，然后我现在不是还瘸着么，坐着轮椅，正好营造一个身残志坚的形象。我甚至打算把自己如何恢复的这个过程也记录下来。”
唐嘉觅叹服地看着她，“你可真是……都这样了，你还能有心思想这么多东西。”
程梨浅浅笑了笑，“没办法。我是不能停下来的。”
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没有过什么停下来的时候。没有什么时间让她太过自怨自艾，她必须一直努力。
“而且我想这么多东西，才不会总是胡思乱想。”程梨说道。
“我听着觉得挺靠谱的，应该能挣钱。”唐嘉觅说道，“总之，你要是真的缺钱花了，可以先找我拿。”
这天晚上，唐嘉觅照顾着程梨。
这才发现，程梨原来已经能自理到一定程度了。
甚至就连她想要抱着程梨到床上去，都不用，程梨自己撑起身子挪到床上去了。
也是因为如此，唐嘉觅放心了不少，原本还担心程梨会不会晚上起来上厕所不方便什么的。
现在看来应该问题不大，唐嘉觅就睡得像个小猪一样。
唐嘉觅睡着了之后。
程梨却失了眠，外头的雨好像不会停一样。
她伸手从枕头底下将手机拿出来，按亮了屏幕。
上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消息，也没有通话，什么都没有。
说来也正常，因为自己早就已经将左寒的联系方式，全部屏蔽。
但是人就是那么奇怪又矛盾的生物，明明都这样了，却还是觉得……万一呢？
程梨看着没有任何消息和来电的屏幕。
定定看了很久，很久。
屏幕上，是男人站在廊下的侧影，他有着完美的侧脸，不管任何时候看，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程度。
程梨伸手轻轻地在屏幕上他的侧影上摸了摸。
然后才按灭了屏幕，轻轻闭上了眼睛。
心中暗暗默念道：希望我们能够变得更好，以正确的方式和姿态再见吧。
……
左寒彻夜未眠，书房里，满目疮痍，像是飓风过境一样惨烈。
沈胤在门外。
龙伯小声对他说，“一直在发脾气，砸了很多东西了。但除了砸东西，什么都没做……东西也不吃，小沈你去劝劝吧。”
沈胤接过了龙伯端来的托盘，上面有着食物和水，然后走进了书房去。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显得很是黯淡。
“BOSS……”沈胤叫了一声，走上前去。
在黯淡的光线中，男人的气息冰冷阴鸷，抬起头来，双目通红，眼圈也是通红的。
整个人似乎都透着绝望的情绪。
目光里没有任何波动的，盯着沈胤。
沈胤将托盘放在了桌面上，然后才低声说道，“查到了太太的去向，现在在远翰国际酒店，与唐家兄妹俩在一块儿，您需要……过去吗？”
沈胤话音刚落，就看到在书桌后头皮椅里颓坐着的男人，猛地站起身来。
像是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去酒店将那个女人带回来，绑在自己的身边，不让她离开，哪里都不让她去！
沈胤以为会是这样。可是没想到，男人只是猛地站起身来！
再然后，沈胤刚才端进来的托盘里面那些碗盘杯碟就被砸得粉碎。
但是，BOSS没有任何打算冲出去，将那个女人带回来绑在身边的打算。
他只是在这样发泄了情绪之后，又颓然陷坐进了椅子里。
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句，“继续跟进，及时汇报。”
“好的。”沈胤点头应道，他低声问了句，“您……不打算去看看吗？”
“现在的我？”左寒看了看书房里这一片狼藉，苦笑一声，无比苍凉，“还是算了，现在的我……只会将她越推越远而已。”
第454章
也算是曲线救国了吧
沈胤听了这话，有些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我会继续跟进，有任何情况都会及时向您汇报。”
沈胤想了想还是劝了一句，“不过BOSS，您还是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吧，身体要紧。”
这话没有太多效果，左寒的状态不好。
别说吃东西了，连闭眼都难。
一直到天亮之后，一辆轿车开进了雅筑庄园。
一个中年女人从车上下来，匆匆进了屋子。
“您可算来了。”龙伯看到来人，眼睛一亮。
“左寒人呢？”中年女人问道。
“在书房，请跟我来！”龙伯领着她朝着书房而去。
然后就推开了书房的门，露出了里头的一片狼藉。
也看到了在一片狼藉中颓然坐着的左寒。
左寒抬起眸子看向来人。
他眼圈下面有着疲惫的阴影，眼睛里有血丝密布，嘴唇有些干涸。
声音略哑，低低唤了一声，“朱医生。”
来人正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理医生，是最清楚他脆弱所在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想与朱医生见面。
总觉得只要这样，自己就能够挥别那些狼藉的过往。
没想到此刻，以这样的姿态再见。
“好久不见。”左寒说。
朱雀兰静静看着左寒，然后轻声说道，“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很不好啊。”
“我需要……你的帮助。”左寒说道，“我感觉……我要是再不寻求帮助的话，我会失去……很重要的人。我不想那样。”
朱雀兰轻轻叹了一口气，“先起来吧，好好吃点东西，拾掇一下，你知道我的态度的。”
左寒停顿片刻，站起身来，他的确知道。
朱医生在一些细节上，很注重，以前每次他去找朱医生做心理疏导的时候。
朱医生的要求就是，必须是一个身体上不错的状态，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吃一些热腾腾的食物，喝一杯暖暖的饮料……
诸如此类的。
用朱医生的话来说就是，身体和心理，总得有一个是还不错的状态。
左寒按照朱医生的要求，去洗了个热水澡，又强撑着，吃下了一碗饺子。
原本他实在是没有食欲，但是龙伯说，这饺子是程梨包的，冻在冰箱里……
等到吃过之后，朱医生让他在一张舒服的躺椅上躺下。
让他睡一会儿。
“等到你睡醒了之后，我们再聊。你的弦绷得太紧了，需要放松。”
左寒也没什么睡意，但其实身体早就已经疲惫得不行了。
所以在朱医生带来的药物效果影响之下，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到午后时分，才醒了过来。
朱医生在一旁看着电脑里的邮件，注意到左寒醒来之后，就合上了电脑。
“醒了？”
左寒点点头，嗓子有些干，接过了朱医生递过来的水喝掉。
朱医生说道，“感觉好点了吗？”
“还行。”左寒说道。
朱医生点头，“那我们就开始吧。”
左寒忖了忖，终于低声开口。
“我和她认识的时间不长，是从一次神经外科年会开始的，她父亲突发脑出血，情况危急，没有人敢贸然手术，她从朋友那里得知我的风格比较激进，面对一些棘手的病患也愿意放手一搏，于是跑来了神经外科年会的会场找我，挡在我面前，灰头土脸，说愿意为我当牛做马……”
从午后时分，一直说到了夜幕低垂。
左寒看着落地窗外那片天空的颜色从亮到暗的全过程。
龙伯进来续了好几次茶水。
左寒从没想过，自己和程梨相识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比起他们漫长的余生而言。
他们认识后在一起的时间，短得像是人生中的一个碎片。
但是就这个碎片，却在他人生中闪烁着最耀眼又温暖的光泽。
而且，只是这么短暂的碎片而已。
居然已经有那么多可以用来说给别人听的过往，居然已经有了那么多可以让他清晰记得的回忆。
朱医生基本上只是倾听而已，并没有给出他太多的意见和结论。
倾听是很重要的，有的人之所以会弄成心理疾病，很多都是因为，无人倾诉，无人倾听。
很多藏在心里的东西，并不是时时对任何人都能宣之于口的。
听完，朱医生就站起身来，“好了，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回去将你今天说的都整理一下，我们明天再见。”
左寒点了点头。
朱医生想了想，问了他一句，“感觉好点了吗？”
左寒停顿片刻，才说道，“我说不上来……我感觉如果没有她，我好像不会再好起来了。”
朱医生问道，“比起昨天呢？”
“那好像是要好一点了。”左寒忖了忖，点了头。
“那就行，明天再见。”朱医生说道，“我其实基本看出你们的问题在哪里了，不过我回去整理一下，明天再说，你今天好好休息。”
朱医生离开之后，左寒也没能休息。
今天耽误了不少，所以还有工作需要忙。
嘴角有些下垂，显得很是不苟言笑的严肃。
此刻，他一双锐利的眸子，就朝着门口的左寒看了过来。
“这么失望？”左苍挑了挑眉，朝着左寒看过来，“看来不是为了和我喝茶来的吧。”
左苍说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说道，“坐。”
左寒停顿了片刻，就抬步走了进去，在左苍对面坐下了。
“爷爷。”左寒抬手，修长的手指开始摆弄着茶具，很快就沏了一壶新茶，将茶杯推到了左苍的面前。
左苍端起杯子，嗅了嗅茶香，再浅浅饮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家子里，还只有你泡茶的手艺最对我的口味。”
左寒给老人喝空的杯子又满上了，然后才问道，“她呢？”
左苍手里的杯子顿了顿，然后继续将杯子里的茶喝完，放下了杯子之后，才说道，“走了。”
“去了哪里。”左寒的嘴角有些肌肉抽搐，看得出来已经在很努力地忍着情绪了。
“我不是左霖，我不用把她带走，好要挟你做些什么。”左苍看着他，说道，“只不过是她想走，脱离你的控制，我顺手帮了她一把而已。”
“您为什么要……！”左寒的情绪差点没有绷住，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左苍挑眉看着他，“为什么要什么？为什么要帮她脱离你的控制吗？你该不会认为那样做是对的吧？她被左霖弄成了那个样子，然后还要被你这样……？关起来？”
“我没有关她！我只是……！”左寒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复下来，“您不明白。”
“的确不明白，总之，她是因为左家而变成这个样子的，所以我和她说了我会帮她一次。我帮了，就这么简单。”左苍说着，从一旁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来。
不是那种半透明的文件袋，而是不透明的。
让人忍不住想要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这个文件袋，就被递到了左寒的面前。
“她让我转交给你的。”左苍说道，“她没有跟我来这里，她正好有朋友来了江城，把她接走了，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左寒手指有些僵硬，接过了文件袋。
左苍说道，“我没看过里面的东西，你自己拿回去看吧。”
“左寒。”左苍叫了他一声，“你因为那些家伙行事败坏想要肃清一下家风，没有什么问题，但要是总因为一己私怨，就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话……”
左苍看着他，“爷爷只是老了，还没死呢。”
左寒没有说话，只用力捏着那个文件袋，然后转过身去，“我先走了。”
走出去两步，左寒停住，没有转身，低声说道，“您真的只是因为觉得她可怜所以想帮她一次么。”
他的声音，带着冷讽笑意。
第451章
……两本作废的结婚证
左苍听了这话之后，没有什么不承认的意思。
他只是淡淡挑着眉，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说道，“我原本对你玩女人，没有什么意见，哪个男人不玩女人呢……”
“只不过你要是为了个女人，搞得家里乌烟瘴气的。那爷爷可能就不会那么坐视不理了。”
左苍说着笑了一声，“不过没想到，这个女的还挺识趣的。这么说起来，你的眼光着实不错，比你那几个废物堂兄都要好得多，那些家伙就只会用钱去塞那些女人的两张嘴。不像你……”
左寒眉头拧着，有些听不下去了。
左苍说道，“总之，既然她这么识趣，我倒是不介意帮她一次。”
左寒什么都没有再说，抬步离开。
九叔在门口声音温和地问道，“少爷要不要吃过午饭再走？”
左寒仿佛听不到似的，径自朝着车位走去。
很快，汽车引擎轰鸣着从茶山的庄园离开。
左寒一直开出去了一会儿，从茶山的马路快要开上大路之前。
左寒一甩方向盘，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了刚才上车之后就放在副驾座位上的那个文件袋。
他手那么稳的人，此刻竟是忍不住有些手指发抖。
左寒手指握紧又松开，如此往复了几次。好像手指僵硬发抖的状态才缓和了不少。
然后，他轻轻将文件袋打开。
他还记得自己上一次，从她那里得到一个文件袋的时候，里头是她自己的各项详细资料。
当时他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又觉得有些想笑，又觉得她有些可爱。
而此刻，手里依旧拿着个文件袋，心里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了。
左寒深吸了一口气，将文件袋里的东西，轻轻倒到了副驾座上。
那是……两份文件、两个红本子，一个圆形的汽车钥匙，一张银行卡，还有一枚——满钻的戒指。
左寒像是被关掉了开关一样，整个人僵在那里。
目光定定看着副驾座上的这些东西，一时之间，却是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
只能这样看着，定定地看着。
好像时间在这一刻都完全静止了。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左寒的手指才终于有了些细微的动作，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他伸手在这些东西上一一抚摸过去。
那是他曾经给程梨的，他的工资卡，让她拿来当做家用。
那是他送给她的那辆车，那辆MINI的车钥匙。
那是他们的结婚证。
那是她的婚戒，郭老师送给他们的那一对戒指当中的女戒。
左寒深呼吸了一口，终于伸手拿过了那两份文件。
看到了上头的内容，其中一份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着的是……他们婚姻关系作废的文件。
上面的那些事关法律条纹的文字冗长，那些好像都已经不重要了。
文件最后的那些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份文件，将他和他的梨梨这段时间以来的关系，彻底的打碎了。
左寒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眼前好像都有些模糊，那些文字在眼睛里仿佛都变成了一个个扭曲的虫子似的。
想要往他眼睛里钻，往他脑子里钻。
让他的头都忍不住跟着一阵阵疼痛起来。
好一会儿，这个疼痛的劲儿好像才渐渐缓了过去。
左寒这才拿起了另一份文件。
那并不是一份像刚才那文件一样的文件，而是一份……程梨手写的东西。
在纸张上，程梨手写了自己自愿解除婚姻关系，不参与任何财产分配的内容。
还盖了手印，以这份文件已经足够表明，哪怕以后，她也不会与左寒有任何财产上的纠纷。
她也不会以他们这个婚姻关系，对左寒有任何财产上的要求。
也难怪左苍会觉得她不错。
左寒想到先前爷爷说起程梨时的神色，是啊，碰到这么傻的姑娘……
估计左苍叱咤半生，都没见过这么傻的女人吧。
左寒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一下心里的难受，但是……没有用。
根本缓解不了。
结婚证上已经被打上了作废的章。
其中一本结婚证上的那张双人的大红底色的证件照片还被撕掉了。
左寒看着另一本原本属于他自己的结婚证上，那张双人的证件照。
左寒看到了照片里的自己。
看着自己脸上面无表情的冷漠，和那时身旁的梨梨，表情里的无助和僵硬。
是啊，从一开始，这段关系就不是以一个正常的轨迹开始。
而现在，也终于以一个不正常的轨迹到了尾声。
自己按说不应该有什么期许才对。
自己按说，早就应该料到了可能会有这个结果才对。
从左霖抓走了程梨那一刻开始，从程梨误会了他和常晚嘉的关系开始，从程梨出事受伤的那一刻开始……
好像结果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就好像，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好，不管自己如何努力，不管自己如何想要改变这一切。
但最后的结果，好像依旧是这样无法控制地，朝着那个既定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行走过去。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直到此刻。
左寒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天M.L.Z.L.色越来越暗，乌云在天空中密布着，眼见就要下雨了似的。
轰隆隆的雷声滚滚，一阵阵地在天空中滚动出更加黑沉沉的颜色来。
终于，在一阵炸雷过后。
哗啦啦——！
天空中落下了倾盆大雨，如同瓢泼一般，淋湿了车窗。
淋湿了一切。
汽车依旧停在路边，双闪灯一下一下跳动着，如同黑夜中无助的星火。
一下，又一下。
雨声阵阵，雷声阵阵。
这些声音，很好地掩饰住了，男人在雨色中，低声的呜咽和哭泣。
左寒你而身子伏在了方向盘上，他一只手紧紧握着那只满钻的戒指。
她的婚戒。
他握在掌心里，将那个小小的金属指环，紧紧地按在自己的心口。
却仿佛像是将一个烙铁按在自己的心口似的。
疼得简直钻心！
他低声呜咽着，泪水沾湿了方向盘。
在一阵大过一阵的雨声中，他低声说道，“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别不要我……”
「求一波票票，马上就开始追妻了！」
第452章
她要另寻出路
程梨看着窗户玻璃上的雨水曲折往下蜿蜒的水迹，看着外头的天幕仿佛都被密集的雨势给模糊了。
她静静看着，有些走神。
外头传来唐嘉觅的声音，“拿来吧你！给我就行，她都够难过了你就别进去烦她了！再这样你就回去！你答应了不会骚扰梨子我才让你跟来的！”
“我只是担心而已……”
“省省吧！你就想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唐嘉觅一把从唐川手里夺过了倒满了热牛奶的杯子，走进了房间来，然后一脚踢上了房间的门。
挡住了唐川往里头张望的目光。
唐嘉觅看着窗前那张轮椅里程梨单薄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心疼。
“梨子。”唐嘉觅叫了她一声。
但是却没能等到任何回应，唐嘉觅走上前去，轻轻按住了程梨的肩膀，“梨梨。”
“嗯？”程梨好像这才听到了唐嘉觅的声音，回过神来，“怎么？”
“喝牛奶。”唐嘉觅将温热的牛奶杯塞进程梨手里，“唐川在外头探头探脑的已经被我赶跑了，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他来骚扰你。”
程梨浅浅地笑了笑，但笑意只在脸上漾开，眼里却仿佛酿着散不开的哀伤。
“本来我只打算自己来的，但池律师是他的律师，所以他知道了这事儿就说要一起过来。”
唐嘉觅撅了撅嘴，“而且他说我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左家又是这边的地头蛇……我想想也有道理就让他一起来了。”
唐嘉觅碎碎念着，但是看着程梨眼里那种没什么焦点的样子，低声问了句，“你还好吧？”
程梨听到这话，想了想，“实话吗？不太好。”
唐嘉觅一愣，“那……怎么办？”
“没办法。”程梨垂眸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无奈，“我醒着也想念他，睡着也想念他。被他关着的时候我虽然生气，但现在离开他了，我又非常焦躁。”
“我感觉……左寒把我变得都不像我自己了。”程梨低声说了句，“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就是……还没办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心。”
唐嘉觅看着程梨脸上那些淡泊的笑，只觉得梨梨的心态实在是……太强大了。
“感觉就像戒毒似的，他的毒性太强了，所以我可能……还得再熬一阵子‘戒断反应’吧。”程梨说着，小口小口喝起杯中的牛奶来。
唐嘉觅轻轻按着程梨的肩膀，“不是你的错，这次实在是左寒太过分了。就算我知道他在乎你，也觉得实在是有些过了，他什么毛病啊就软禁你……你做错什么了啊他就软禁你。”
“理智上我其实清楚，他是想要保护我。但是情感上，我没办法接受……”程梨声音很轻。
因为知道外面有拿枪的猎人，就造一个笼子把鸟儿关起来。角度不同，对错难辨。
程梨无法接受。
“那现在……”唐嘉觅咬了咬唇，小声问道，“之后你怎么办呀？”
程梨想了想，“能怎么办，老老实实继续做康复，好好恢复，找点工作做一做，赚点钱。”
“你这个心态可真是……”唐嘉觅忍不住叹道，“太强大了。”
也不强大。程梨心想，哭的时候不敢让唐嘉觅看到而已，怕这个哭包会哭得比她更凶。到时候自己还得费劲哄她……
程梨说道，“我妈要在这边做手术，治疗，我正好也要在这边做康复，所以不管怎么样，应该都会在江城待一段时间了。”
“我可能……”程梨想了想，“找个工作什么的，以前的工作做不了了，趁着这段时间另寻出路吧。”
唐嘉觅皱眉没有做声，好一会儿之后说道，“那我也不走了，陪你在江城待着。”
程梨一愣，很快心头就涌上了感动的情绪。
她当然知道，唐嘉觅也要留在这里，肯定不是为了想在江城玩儿，纯粹是不放心她。
唐嘉觅撇了撇唇，“反正我无业游民一个，在哪儿待着不是待着啊，我就在江城陪着你，不然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是死了都不放心，大橙子在海城待着估计睡觉都闭不上眼，我这是为了顾全大局。”
程梨没说话，伸手轻轻拥住了唐嘉觅，“那我每天都给你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把你养成个小胖子。”
唐嘉觅吸了吸鼻子，什么话也没说，也拥住了程梨。
就在这时，唐川没忍住，终于敲门进来了，就看到两人拥在一起。
自己妹妹的眼圈还红红的。
唐川一愣，“怎、怎么了这是？”
唐嘉觅转眸看向他，“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我找个房子吧，我要……”
唐嘉觅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就唐川对程梨的那些心思，这事儿谁做都可以，他做不行。
她也不希望程梨不自在。
所以唐嘉觅摆了摆手，“算了，我自己来吧，你回去吧，带着池律师一起。”
唐川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了唐嘉觅刚才想说的请求是什么，“你打算留在这边陪着梨梨？可以啊，我给你们找房子。”
唐嘉觅皱眉道，“都说了不用了……”
她想了想，低声对程梨说，“你先喝牛奶，等我一下。”
然后就将唐川拉了出去，到套房的另一件卧房里，唐嘉觅皱眉对唐川说道，“哥你回去吧，我说真的。”
唐川说道，“我又没急事回海城，不用赶我走。”
唐嘉觅眉心拧着，“不，我说真的，你回去，你留在这里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唐川话还没说完。
唐嘉觅打断了，“我留在这里因为我不放心梨梨，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你留在这里算什么，一副趁人之危的样子。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唐川的脸色僵了僵。
“你是我哥，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唐嘉觅拧着眉毛，“知道梨梨要解除婚姻关系赶紧跟着我过来，姑且不论梨梨对左寒还有感情不可能和你怎么样了，就算她真和你怎么样，哥，你为她想过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唐川没有做声，沉默了片刻，递出了一张名片来，“这是我在江城的一个朋友，真要有什么搞不定了的，你联系他，他会帮忙。”
第453章
还能不能以正确方式有新的故事
程梨不知道唐嘉觅和她哥去说什么了，但是她一点都不担心。
她对唐嘉觅和江橙，从来都是非常信任的。
唐川为何会出现，程梨心里并不是不清楚。
只不过此刻的她，其实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
她的心很乱，但也很满。
再也塞不进任何人。
程梨想到先前和唐嘉觅所说自己留在江城，做康复，陪母亲治疗，再加上事业上另寻出路。
但其实，她只说了一部分而已。
还有另一部分没说。
程梨的内心，还有着希冀，觉得和左寒之间，还能不能……以正确的方式，有新的故事。
如果能有，自然是最好，如果没有……
“唉……”程梨轻轻叹了一口气。
唐嘉觅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程梨这声叹息，赶紧说道，“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高兴了？怎么还叹气了？别担心，我赶我哥走了，我刚盯着他定机票了，就明天的。”
程梨转眸看向她，“我没事，你别这么紧张。”
“哎哟喂我可紧张了，你刚受伤那阵我眼睛都快哭瞎了……”唐嘉觅在程梨对面坐下。
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治疗费用的事情……我看你和左寒分开，什么都没要他的。你钱够不够用？不够用的话，我这边先拿给你吧。不用你急着还……”
程梨闻言说道，“我的治疗费……他都提前给过了。这事儿我倒也没打算和他矫情，毕竟我也是因为左家才弄成这样的，所以治疗费不用担心，生活费的话，我和你分摊一下，应该也还好。”
“挣钱的话，我毕竟以前就是自由职业嘛，还得按时间去上课什么的，现在倒是更自由了，成天家里蹲，想点别的出路也不是不行，我这段时间啊，闲着也是闲着，倒是没少给自己想出路。”
程梨说着，就将自己的想法同唐嘉觅提了提。
首先是她打算做点自媒体，就做美食和美术。
“我看到网上很多做美食的博主，也有美术的博主，就拍拍vlog，累积粉丝，开开直播，也能赚点钱。”
“我反正也打算之后开始做私房烘焙，接点小订单卖卖甜品糕点什么的，这个过程录下来剪成视频发上去。”
“然后我还接了一些画插画的单子。”程梨说道，“到时候画插画的过程也录下来，然后我现在不是还瘸着么，坐着轮椅，正好营造一个身残志坚的形象。我甚至打算把自己如何恢复的这个过程也记录下来。”
唐嘉觅叹服地看着她，“你可真是……都这样了，你还能有心思想这么多东西。”
程梨浅浅笑了笑，“没办法。我是不能停下来的。”
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没有过什么停下来的时候。没有什么时间让她太过自怨自艾，她必须一直努力。
“而且我想这么多东西，才不会总是胡思乱想。”程梨说道。
“我听着觉得挺靠谱的，应该能挣钱。”唐嘉觅说道，“总之，你要是真的缺钱花了，可以先找我拿。”
这天晚上，唐嘉觅照顾着程梨。
这才发现，程梨原来已经能自理到一定程度了。
甚至就连她想要抱着程梨到床上去，都不用，程梨自己撑起身子挪到床上去了。
也是因为如此，唐嘉觅放心了不少，原本还担心程梨会不会晚上起来上厕所不方便什么的。
现在看来应该问题不大，唐嘉觅就睡得像个小猪一样。
唐嘉觅睡着了之后。
程梨却失了眠，外头的雨好像不会停一样。
她伸手从枕头底下将手机拿出来，按亮了屏幕。
上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消息，也没有通话，什么都没有。
说来也正常，因为自己早就已经将左寒的联系方式，全部屏蔽。
但是人就是那么奇怪又矛盾的生物，明明都这样了，却还是觉得……万一呢？
程梨看着没有任何消息和来电的屏幕。
定定看了很久，很久。
屏幕上，是男人站在廊下的侧影，他有着完美的侧脸，不管任何时候看，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程度。
程梨伸手轻轻地在屏幕上他的侧影上摸了摸。
然后才按灭了屏幕，轻轻闭上了眼睛。
心中暗暗默念道：希望我们能够变得更好，以正确的方式和姿态再见吧。
……
左寒彻夜未眠，书房里，满目疮痍，像是飓风过境一样惨烈。
沈胤在门外。
龙伯小声对他说，“一直在发脾气，砸了很多东西了。但除了砸东西，什么都没做……东西也不吃，小沈你去劝劝吧。”
沈胤接过了龙伯端来的托盘，上面有着食物和水，然后走进了书房去。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显得很是黯淡。
“BOSS……”沈胤叫了一声，走上前去。
在黯淡的光线中，男人的气息冰冷阴鸷，抬起头来，双目通红，眼圈也是通红的。
整个人似乎都透着绝望的情绪。
目光里没有任何波动的，盯着沈胤。
沈胤将托盘放在了桌面上，然后才低声说道，“查到了太太的去向，现在在远翰国际酒店，与唐家兄妹俩在一块儿，您需要……过去吗？”
沈胤话音刚落，就看到在书桌后头皮椅里颓坐着的男人，猛地站起身来。
像是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去酒店将那个女人带回来，绑在自己的身边，不让她离开，哪里都不让她去！
沈胤以为会是这样。可是没想到，男人只是猛地站起身来！
再然后，沈胤刚才端进来的托盘里面那些碗盘杯碟就被砸得粉碎。
但是，BOSS没有任何打算冲出去，将那个女人带回来绑在身边的打算。
他只是在这样发泄了情绪之后，又颓然陷坐进了椅子里。
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句，“继续跟进，及时汇报。”
“好的。”沈胤点头应道，他低声问了句，“您……不打算去看看吗？”
“现在的我？”左寒看了看书房里这一片狼藉，苦笑一声，无比苍凉，“还是算了，现在的我……只会将她越推越远而已。”
第454章
也算是曲线救国了吧
沈胤听了这话，有些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我会继续跟进，有任何情况都会及时向您汇报。”
沈胤想了想还是劝了一句，“不过BOSS，您还是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吧，身体要紧。”
这话没有太多效果，左寒的状态不好。
别说吃东西了，连闭眼都难。
一直到天亮之后，一辆轿车开进了雅筑庄园。
一个中年女人从车上下来，匆匆进了屋子。
“您可算来了。”龙伯看到来人，眼睛一亮。
“左寒人呢？”中年女人问道。
“在书房，请跟我来！”龙伯领着她朝着书房而去。
然后就推开了书房的门，露出了里头的一片狼藉。
也看到了在一片狼藉中颓然坐着的左寒。
左寒抬起眸子看向来人。
他眼圈下面有着疲惫的阴影，眼睛里有血丝密布，嘴唇有些干涸。
声音略哑，低低唤了一声，“朱医生。”
来人正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理医生，是最清楚他脆弱所在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想与朱医生见面。
总觉得只要这样，自己就能够挥别那些狼藉的过往。
没想到此刻，以这样的姿态再见。
“好久不见。”左寒说。
朱雀兰静静看着左寒，然后轻声说道，“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很不好啊。”
“我需要……你的帮助。”左寒说道，“我感觉……我要是再不寻求帮助的话，我会失去……很重要的人。我不想那样。”
朱雀兰轻轻叹了一口气，“先起来吧，好好吃点东西，拾掇一下，你知道我的态度的。”
左寒停顿片刻，站起身来，他的确知道。
朱医生在一些细节上，很注重，以前每次他去找朱医生做心理疏导的时候。
朱医生的要求就是，必须是一个身体上不错的状态，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吃一些热腾腾的食物，喝一杯暖暖的饮料……
诸如此类的。
用朱医生的话来说就是，身体和心理，总得有一个是还不错的状态。
左寒按照朱医生的要求，去洗了个热水澡，又强撑着，吃下了一碗饺子。
原本他实在是没有食欲，但是龙伯说，这饺子是程梨包的，冻在冰箱里……
等到吃过之后，朱医生让他在一张舒服的躺椅上躺下。
让他睡一会儿。
“等到你睡醒了之后，我们再聊。你的弦绷得太紧了，需要放松。”
左寒也没什么睡意，但其实身体早就已经疲惫得不行了。
所以在朱医生带来的药物效果影响之下，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到午后时分，才醒了过来。
朱医生在一旁看着电脑里的邮件，注意到左寒醒来之后，就合上了电脑。
“醒了？”
左寒点点头，嗓子有些干，接过了朱医生递过来的水喝掉。
朱医生说道，“感觉好点了吗？”
“还行。”左寒说道。
朱医生点头，“那我们就开始吧。”
左寒忖了忖，终于低声开口。
“我和她认识的时间不长，是从一次神经外科年会开始的，她父亲突发脑出血，情况危急，没有人敢贸然手术，她从朋友那里得知我的风格比较激进，面对一些棘手的病患也愿意放手一搏，于是跑来了神经外科年会的会场找我，挡在我面前，灰头土脸，说愿意为我当牛做马……”
从午后时分，一直说到了夜幕低垂。
左寒看着落地窗外那片天空的颜色从亮到暗的全过程。
龙伯进来续了好几次茶水。
左寒从没想过，自己和程梨相识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比起他们漫长的余生而言。
他们认识后在一起的时间，短得像是人生中的一个碎片。
但是就这个碎片，却在他人生中闪烁着最耀眼又温暖的光泽。
而且，只是这么短暂的碎片而已。
居然已经有那么多可以用来说给别人听的过往，居然已经有了那么多可以让他清晰记得的回忆。
朱医生基本上只是倾听而已，并没有给出他太多的意见和结论。
倾听是很重要的，有的人之所以会弄成心理疾病，很多都是因为，无人倾诉，无人倾听。
很多藏在心里的东西，并不是时时对任何人都能宣之于口的。
听完，朱医生就站起身来，“好了，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回去将你今天说的都整理一下，我们明天再见。”
左寒点了点头。
朱医生想了想，问了他一句，“感觉好点了吗？”
左寒停顿片刻，才说道，“我说不上来……我感觉如果没有她，我好像不会再好起来了。”
朱医生问道，“比起昨天呢？”
“那好像是要好一点了。”左寒忖了忖，点了头。
“那就行，明天再见。”朱医生说道，“我其实基本看出你们的问题在哪里了，不过我回去整理一下，明天再说，你今天好好休息。”
朱医生离开之后，左寒也没能休息。
今天耽误了不少，所以还有工作需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