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医学上叫做神经官能症，明明去检查都检查不住器官的病变，但是就是会有不适。
比如有的人看到了一堆密集的虫卵，就会开始觉得自己皮肤发痒。严重的人，甚至真的会出现皮疹的情况。
一些情绪引发的惊恐状态也差不多这个意思，心跳会加快，呼吸也变得不畅，可能还会肢体抽搐，但其实无论是心脏还是肺或者是肢体神经，可能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就是会这样，而且因为呼吸急促，会出现过度换气的情况，甚至有可能发生危险。
这样的情况，左寒经历过。
此刻，他抬手轻轻在胸口捶了两下，希望自己的状态能够快些恢复。
然后伸手拉开了房间的门。
其实房间的门只拉开了些许而已，但是外面空气里的那种很是香甜的味道，就顺着房门拉开的缝隙飘了进来。
灌进左寒的呼吸里，在闻到这个香甜味道的一瞬间……左寒其实并不是什么热爱甜食的人。
但还是在这一瞬间，心里就觉得安定了下来。
因为这个味道，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瞬间能将他拉回到以前。拉回到他和梨梨住在海城兴华苑房子里时的情形。
那时的程梨也是这样，喜欢烹饪和烘焙，喜欢做很多好吃的，家里就经常会有弥散着这种香甜气味的时候。
左寒感觉到，自己先前还失速的心跳，好像顿时就平缓了下来。
他走了出去，就听到厨房那头传来龙伯的夸赞声，“真好吃啊，也不会太甜太腻，正正好呢，小梨你手艺真好！”
“我觉得也是，好吃好吃。”邹姐也笑眯眯地夸着，还问了一句，“我们不会吃得太多了吧？左先生醒来没得吃了？”
然后左寒就听到了那个温柔的女声，带着浅浅笑意说道，“没关系的，我再多烤一点。”
左寒走了过去。
就看到程梨正在那里捏面包，已经发酵好了的面团被她捏成一个个小狗的模样，放进烤盘。
见到左寒来，程梨抬眸看向他，虽然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是瞳眸里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神色。
好像什么都不能打倒她，好像哪怕历尽波折，也没能动摇和改变她，她依旧是那个温柔坚韧的程梨。
好像改变的只有他而已。
“黑胡椒土豆泥馅儿的，怎么样？”
他听到程梨柔柔的声音问过来，好像在这一瞬间，原本还鼓噪的心跳，就恢复了安心的频率。
第438章
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对了
“不是面包吗？”左寒走了上去，捻了一块饼干送进嘴里。
“面包也很多有夹心的，本来想做果酱的但找不到果酱。黑胡椒土豆泥怎么样？”程梨问道。
“我都喜欢。”左寒的手指在饼干上点了点，“这个就已经很美味了。”
“就没见你说过什么不好吃的。”程梨将黑胡椒土豆泥的馅儿包进面团里。
“我去洗漱。”左寒轻轻捏了捏程梨的肩膀。
然后抬眸对龙伯吩咐，“龙伯，让车在门口等，梨梨忙完这边就出门。”
“好的。”龙伯很快就去办了。
左寒洗漱出来时，程梨已经将面包送进了烤箱里。
她擦了擦手，“现在出发吗？”
因为要去医院做康复治疗，所以程梨刚才已经将其他事情交待龙伯了，比如面包要多久拿出来刷一层蜂蜜再进去烤之类的。
“嗯，先去医院。”
康复治疗和昨天没有什么差别，程梨又是一身大汗，不过邹姐这次有经验了，出门的时候，就给程梨带了一身干净衣物。
所以做完康复之后，就马上给她换上了。
更衣间里，邹姐给她套上了衣服。
换掉汗津津的衣服，程梨自己也松快了不少，她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有你想得周到。”
邹姐看向程梨，“这可不是我想的。”
“嗯？”程梨一愣。
“出门前左先生交待我准备的，他才是真的心细，大概是昨天看到你出了不少汗，心里就记住这个事儿了吧。”邹姐给程梨把头发梳好。
然后在她身后低声说道，“虽然我是不知道你和先生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隔阂，但是他对你是真的好。人这一辈子，总该有一次机会，梨梨啊，你也给先生一个机会吧？”
程梨听了这话，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
轻叹了一口气，低笑了一声，低声说，“你不明白。”
她抬眸看向邹姐，“我其实已经是在给他机会了。”
邹姐虽然的确听不懂这其中更细的东西，但是听到程梨说给左寒机会，她就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两口子又恩爱，条件又好，无忧无虑的，没什么好闹的……”
“无忧无虑吗？”程梨浅浅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从医院出去，左寒就打算先送她回去，然后自己再马上要去公司忙。
程梨说道，“先送你去公司吧。”
左寒对此并不放心，皱眉道，“那你呢？”
程梨笑了笑，“还能丢了不成，有邹姐陪着我，我想到处转转。”
左寒的表情有些严肃，像是对这件事情……并不赞同似的。
他迟疑了片刻，说道，“等我忙完再陪你一起去转吧。”
程梨看着他，“我自己可以去，而且有邹姐陪着我呢。你忙你的工作就行，忙完了再来找我就好。”
但是左寒脸上严肃的表情，没有半分松缓。
反倒是更加严肃了，他只沉默了几秒之后，就说道，“那我不去公司了，先陪你去转转。”
沈胤听到这话，表情倒是控制得很好，没有太大变化，但是他目光里的那些诧异没能完全压住。
邹姐还在一旁打着圆场说道，“先生别担心，我会照顾好梨梨的，你忙工作就行，我肯定照顾……”
邹姐的话还没说完，左寒好像就已经情绪上来了，他眸色没有温度地扫了邹姐一眼，“谁问你了？”
邹姐的表情一僵，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尴尬难看。
程梨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左寒只不过，是因为担心她而已。
直到此刻，听到了左寒对邹姐这话。
程梨难以置信地看着左寒，“你怎么……这样说话？”
左寒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
他用力抿了抿唇，然后柔声道，“抱歉，我是不放心你所以……让我陪你一起去，好吗？”
程梨眉心没有松开，她静静看着左寒，“离开你，我连自己到处去转转的资格都没有吗？”
“梨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左寒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辩白。
看来，的确应该去找朱医生聊聊了。
自己这个状态好不好姑且不论，反正自己好赖也就那么回事儿，他并不在意。
可是自己的状态，却会影响到程梨，这对他而言，是不能够承受的事情。
邹姐当然不希望主家两口子因为自己而有什么争吵，毕竟这年头能找到这么好说话的，待遇又好的主家，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了。
邹姐赶紧打着圆场道，“没事没事，先生是因为关心你，关心则乱。”
但是经过这么一打岔，程梨已经没有了想去转转的心思。
她低声说了句，“那我去你公司休息室等你吧，你忙完我们再一起去转转好了。”
程梨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没有了先前的情绪。
听起来很是乖顺，她越是这么温顺，左寒心里越是难受，越是觉得她在委屈自己妥协他。
而且，在去公司的路上。
程梨似是换位思考了一下左寒的心情，所以，原本没打算说什么的，却还是同他解释了一遍。
“因为我妈妈下午就来了，我想着到处去转转，买点东西给她。正好你可以去忙工作，我可以自己打发打发时间。”程梨这样低声解释了一遍。
左寒只觉得，又有了那种心跳一瞬间失速的感觉。他眉心拧着，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还是她来解释，她来让步和妥协呢？
邹姐坐在一旁，因为先前那样的情况，所以她现在有些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很低。
甚至一直不敢做声，可是刚才在某一个瞬间，或者是听到左寒连让程梨自己去逛逛都不愿意的时候。
又或者是程梨刚才还向他解释的时候。
邹姐好像忽然就有些明白了程梨先前所说的，已经在给他机会了，这话的意思。
程梨解释过后，车里一下子变得很沉默。
好一会儿，车子快要开到ZS总部了，才响起了男人低沉的一声。
“对不起。”
第439章
但不能说那不是爱啊
程梨闻言，转眸看向了他。
她一直就看得出来他的隐忍，他的憔悴和担忧。
这也是自己一直都不忍心对他有所责备的原因。
就是因为，程梨其实一直都不想看到左寒目光里流露出的脆弱情绪。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会不忍心，很不忍心。
就如同此刻这般，程梨看着他的容颜片刻，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
车子抵达公司。
程梨只是第二次来而已，但很显然，她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才刚进总部大楼的大堂。
前台就起身向左寒和她问好。
高速电梯直达楼层，门口有秘书室的人在等着了。
电梯门一打开。
就有秘书说道，“BOSS，会议室那边已经在等了。”
左寒推着程梨从电梯里出来，转眸道，“让他们等。”
然后径自推着程梨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过去。
程梨其实原本想说，就这点路，真的不要紧，邹姐推过去就行。
但是想到了先前的情形，程梨就没开口。
到了休息室，左寒低声同她说道，“我忙完就来，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直接和秘书室说。”
程梨嗯了一声，“你去忙你的吧，我没有关系。”
左寒从休息室离去之后。
程梨转眸看向了邹姐，浅浅笑了笑，“这个休息室，是不是还不错？”
邹姐一愣，然后笑着应了一声，“是挺好，啥都有啊，还有琴呢？”
“是啊，我弹琴给你听吧？”程梨说道。
邹姐笑着点头，“梨梨咋什么都会啊。”
“就会一点，啥都学艺不精。”程梨说道。
然后就伸手去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来。
正因为学艺不精，所以她特意找了琴谱，原本是准备有时间来好好弹一首完整的给左寒听听的。
因为他好像挺喜欢这首凤求凰。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就是学艺不精弹得烂呢，还是因为心里有心事。
一首曲子下来，磕磕巴巴错了好几个地方。
邹姐像是能够看出程梨的心事似的，说道，“梨梨啊，我儿子是早产儿，出生之后一直体弱多病的，我一直特别自责。”
“嗯？”程梨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邹姐为什么说这个，眨了眨眼睛，问道，“啊，然后呢？”
“我觉得全是我的错，不管别人和我说什么不是我的错，都不好使。因为我觉得，就是我的错啊，我要是能再怀久一点，他就能发育得更好一点你，不是早产儿，就不会那么体弱，不会动不动就生病了。”
听到这里，程梨隐约有些明白邹姐的意思了。
“于是我怎么做的呢？我不仅开始自责，我还开始警惕和责怪所有人，如果他们进屋没有马上洗手，如果他们没有不错眼地盯着我儿子，如果我儿子有点什么小磕碰，我会像疯了一样，责怪所有人。”
“大家都和我说，小孩子都是在磕磕碰碰中成长的，你总不能够建一个玻璃房子把他关在里头，他要与世界接触，他要与社会接触，与人接触。”
“但我听不进去，我一直听不进去，像是魔怔了似的，我觉得这样是为了我儿子好，别人说什么也没有用。”
程梨听得明白邹姐的意思，程梨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说，左寒现在也是这个状态。”
邹姐点了点头，“嗯，毕竟，你可比我儿子那时候要严重多了。我儿子就是再严重，也只是经常感冒，容易着凉拉肚子什么的，你呢？你遭了这么大的罪。先生会觉得自责，会钻牛角尖也是可能的。”
“我没什么文化，所以不太会讲话。”邹姐想了想，“但就像是我当初对我儿子那样当成眼珠子护着似的，的确较真了些，但不能说那不是爱啊。而且后来我也好起来了。”
“你怎么好起来的。”程梨问了一句。
邹姐回答这话的时候，很顺遂，没有什么犹豫，她弯眸笑了，说道，“因为我儿子渐渐长大，身体也好起来了，于是我就好起来了。”
邹姐轻轻握了握程梨的手，“所以啊，只要你能好起来，先生就能好起来的吧。”
程梨听了这话之后，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邹姐时，目光里带着些歉意。
“刚刚他无缘无故那样凶你，按说应该我安慰你的，没想到是你来安慰我，我真惭愧啊。”程梨说道。
邹姐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我年纪大啦，过来人虽然很多莫名其妙的经验没有什么屁用，但有的经验还是有点营养的，对吧？”
程梨笑着点了点头，“对。”
“那你现在还弹琴吗？刚是不是弹错了？我也听不明白，就觉得有点磕巴。”邹姐说道。
程梨又点了点头，“是弹错了，我再弹一遍吧。”
大抵是因为心态好了不少，又或者是因为刚刚已经熟练了一遍，这一次弹起来，就比刚才那次要好很多了，也不太磕巴了。
而那一头，会议室里，左寒坐在上座，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目光很冷，捏着支钢笔，听着其他人的汇报。
听完之后，他抬起眸子来，冷冷看着汇报的那人，目光宛如锋利的刃。
“你要是不会说，对你们部门自己提出来的方案不够了解，就叫真正做出了这个方案的人过来和我说。”
“对、对不起……”那人脸色一白，额头冒出些细汗，“可、可能是方案有不足之处。”
左寒看向他，“方案没有什么不足之处，只不过是你有不足之处而已。手底下的人完成方案，你拿上来邀功。”
左寒手里的钢笔往桌面上一拍，啪一声，那人身子都一哆嗦。
左寒说道，“这种事情，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在这之前，你起码做做功课吧？听你在这絮絮叨叨一通还没我自己看PPT来得清楚，就你这样的，公司给你的工资发着，你拿着不烫手吗？”
那人站在原地，汗出如浆，嗫嗫嚅嚅，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左寒冷眼看着他，没等到他的声音，左寒淡声道，“行吧。”
他转眸对沈胤吩咐道，“回头去找做出了这个方案的人来我办公室直接汇报。”
“好的。”沈胤点头。
那人这才说道，“BOSS……”
左寒淡声道，“行了，我没什么时间听你废话，不满的话，叫你主子来直接和我说吧。”
「认真求票票」
第440章
凡事别做得太绝了
左寒是初来乍到，但是ZS里很多其他人，早已经在这里待很久了。
尤其是一些部门的领导，背后都是有着后台的，无非是一些左家的人。
刚才汇报工作这人背后的后台是谁，左寒也清楚得很。常理来说，既然已经清楚他背后的后台是谁，就该给点面子。
但左寒从一开始决定来江城，就不是过来给人面子的。
一场会议下来，众人战战兢兢的，会议室里的气氛很凝重严肃，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似的。
会议结束之后，沈胤看着左寒，低声问了句，“BOSS，你……还好吧？”
左寒垂着头，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没事。刚才会议上我说的那几点，你去跟进一下，及时汇报。”
“好的。”沈胤赶紧应了。
“先走了。”
才刚走到休息室门口，就听到了里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没想到他会为了你这么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你还是挺有本事的，呵呵。”
笑声里带着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毕竟，他爸妈都没能让他做出这样的改变，尤其是他妈，这么些年都想要让他回来帮着管理一下公司，从来没能成功过。”
“但是你却轻而易举就做到了他母亲这么多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你挺厉害的，我听说邱瑾对你还老大的意见呢？”
“她应该感谢你才对啊，要不是你，她这儿子到现在还在外地做个不挣钱的穷医生吧？”
程梨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
不得不说，左家大概是因为种好，男人长得都不差，骨相就摆在那里了，感觉有这样的骨相，随便长长也不会难看。
就连左霖，皮相看起来都是不错的。
此刻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也是如此，长着张一看就不难看出年轻时风采的脸。
按说这样的容貌，会让人第一印象不错，不容易生出反感来。
但是程梨看着他，心里却没有什么多好的第一印象。
程梨的表情还算平静，声音很淡，“她感谢不感谢我，我不知道。但你应该是挺恨我的。”
程梨说完这句话，就看到中年男人的表情变了变，这人说是左寒的长辈。
程梨是信的，因为长着一张左家的脸，而且能够到这里来，总不可能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中年男人的脸色变了变，然后声音里就多了几分恶狠狠的，对程梨说道，“哼，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不过也正好，你转告那个狗杂种，事情别做得太绝，当心适得其反。”
程梨坐在那儿，表情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似的。
但她在听到这人口中对左寒的称呼是‘狗杂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暗暗攥紧了手指。
她一直算是情绪相对稳定的，心平气和的人了。
此刻依旧有一种恨不得撕碎对方那破嘴的冲动。
程梨抬眸盯着他，注意到程梨这眼神，中年男人冷笑了一声，“哟？还瞪我？信不信眼珠子给你挖出来？你当我和你开玩笑么？那个狗杂种也不是没出过事情，他现在做得这么难看，是不是想再试试小时候出的那件事情？”
程梨听到这里，哪里会不知道他说的那件事情是什么事情。那是左寒心里的伤疤和阴影！
她一下子气得眼睛都有些红了，腾一下就站起身来！
她忽然站起来的动作，倒是让对方吓了一跳。
他惊了一下看着程梨，“什么啊？你不是残了吗？怎么还能站？”
说到这里，他表情里有着更明显的愤怒，“妈的你又没残，那个狗杂种在那儿发什么疯？还把自家兄弟搞成了那个样子，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旁边传来了很低的一声，“你可以试试。”
这道声音一出现，中年男人的脸色就变了，他转眸看向了从休息室门口走进来的左寒。
“左寒。”程梨也看向了他。
左寒步伐沉稳，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按着程梨肩膀，让她坐下了。
这才看向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你做出这些事情，还有脸在这里摆脸色？”
左寒看着他，“我叫你一声大伯是给爷爷面子，听起来，左霆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形你也清楚。所以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请你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左绍清。
是左寒和左年的父亲左绍华同父异母的兄长。
左老爷子当年在文柳竹怀了左绍华的时候，出去找了别的女人，还把人搞大了肚子。
后来等到文柳竹都生完了左寒的叔叔左绍之，才发现了这件事儿，那时候左老爷子在外面都已经生了两个私生子一个私生女了。
再加上左老爷子一直遵循的是那种狼性的教育，所以简直是一团乱。
本来就因为是那种狼性的教育方针，加上又同父异母，自然更加没有什么需要留手的。
在左年获得胜利执掌了ZS之前，左家里斗得是不可开交。
哪怕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家庭氛围。
简单点形容就是稀碎啊，稀碎。
左绍清听了左寒这话之后，脸色很是难看，但也的确想到左霆的情形。
听说是被左寒给揍了一通之后，灰溜溜从ZS离开的，这个新来接管ZS的狗杂种，简直是个疯子来着！
左绍清冷哼了一声，“不用你请，我自己走。”
左绍清说完就准备从休息室离开，走到了休息室门口的时候，才倏然停下了脚步。
他冷笑了一声，回眸冷眼看着他们，说道，“左寒，谁没有弱点呢，凡事别做得太绝了，就算你自己不怕出事……你这个便宜老婆要是再出事一次，你受得了么？她要是再出事一回，她这腿应该就没那么容易能接上了，啧……左霖还真是心软呐……”
嘭——！
一个烟灰缸朝着休息室门口砸了过去。
左绍清狼狈地躲开了，姿态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难堪，但是他脸上却是带着笑容的。
就好像，不管自己有多没面子，但起码踩到左寒的痛脚了，就很痛快。
左绍清愉悦地笑了笑，快步离开了。
第441章
你的情况，光吃药是不够的
左绍清前脚刚走。
咚咚——！心脏的陡然鼓噪，让左寒陡然就变了脸色，他眉头紧拧，几乎要站不稳。
“左寒！”程梨看到他的脸色，惊呼了一声，伸手想要扶住他。
可她自己只是个伤兵，哪里扶得住。
左寒哪怕在这个关头，也依旧将程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他一把就扶住了一旁的桌角，稳住了身子。
程梨赶忙问道，“你怎么了？你脸色很难看……”
左寒轻轻摇了摇头，“没、没事。”
他需要费非常大的力气，才能够忍住此刻的不适，表露出相对正常的状态来。
很快就有秘书室的人听到了他刚才砸烟灰缸的动静赶了过来。
“BOSS，出什么事了？”沈胤也进来了，看到左寒难看的脸色，担忧道。
左寒盯着沈胤的眼睛，说道，“我没事，你带梨梨，下去等我。”
左寒这话说得语速不快，沈胤看着他的表情，似乎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点头道，“好的。”
但程梨却不放心，问道，“那你呢？”
左寒垂眸看着她，他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但是脸上的表情，是温柔的。
对她独有的温柔。
说道，“我上个洗手间，很快就来，不用担心。”
程梨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你真的没事吗？”
左寒嘴角浅浅勾了勾，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的。”
他给沈胤递了个眼神，沈胤马上走上来，推着程梨的轮椅出去，邹姐也紧跟在轮椅后头一起出去了。
就在他们出去之后，在休息室里还有个刚才跟着沈胤一起进来的秘书。
这个秘书就看到左寒的脸色顿时绷不住了。
左寒身子倒进了沙发里，似乎浑身都在颤抖，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密布，背后更是汗出如浆。
秘书有些慌张，“BOSS，你……你没事吧？！”
左寒没有说话，他伸手扯过了一个塑料袋子来，将袋口圈住，凑到了嘴边，对着那个塑料袋子里大口急促呼吸着。
秘书在一旁有些焦急，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BOSS这好像是……惊恐发作吗？
秘书在一旁倒了温水，准备了湿毛巾，等着左寒从惊恐发作的状态中缓和过来。
看得出来，左寒对这样的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有着经验，才会马上准备好塑料袋，避免过度换气导致更严重的症状。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左寒才渐渐从刚才的状态中缓解过来。
秘书看到他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这才小心问了一句，“BOSS，您好些了吗？”
秘书将水杯递给他。
左寒接过，喝了两口，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声音沙哑，“没事。”
“您状态好像不好，需要去医院看看吗？”秘书递上毛巾，又问了句。
“不用。”左寒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站起身来，“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的，您放心。”
左寒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一个号码，迟疑了片刻，拨了过去。
只响了两声，那头就接听了起来。
左寒没有说话，他嘴唇紧抿着。
还是那头率先打破了沉默。
一个温和的女声，语速不急不缓，问道，“是左寒吗？”
左寒紧抿的唇松开了些，“朱医生。”
“真的是你！”那头的女声带着几分惊喜，“你哥哥前阵子和我说你可能会联系我，我还不相信，我觉得你对再和我接触应该会比较抵抗。”
朱医生没有说错，左寒的确对和她接触，有些抵抗。
从小到大，好些年，都在朱医生这里做心理疏导。朱医生知道他所有的脆弱和狼狈，所以等到好起来了之后，的确会有着些抵触的心思。
但这个抵触的本质，并不是对朱医生反感。
而是对自己曾经的那些脆弱不堪和狼狈，从心底里反感。
朱医生听出了左寒的沉默。
她停顿了几秒，没有等到左寒的声音，就轻叹了一口气，问道，“到什么程度了。”
左寒又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了句，“刚刚，惊恐发作了。”
朱医生又轻叹了一口，然后说道，“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我把时间空出来给你。”
左寒张了张嘴，原本是想和朱医生约个时间的。
可是刚才左绍清的那些话，一遍遍在他脑子里砸，像是抡着大锤一样，将他脑子里的理智，给砸得粉碎。
所以左寒没有发出声音，紧咬嘴唇停住了。再开口，内容就成了，“我最近，没有时间。你直接给我开点药吧，我让人过去取。”
朱医生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左寒，你也清楚你的情况，光吃药是不够的。”
早年间，左寒的情况一直自己压着不说，等到家长察觉到不对，送他来这里的时候。
他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儿时的心理创伤，带来的后遗症是非常可怕的。
他当时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直无人关心到，衍生出了很多的其他症状，焦虑，抑郁，惊恐，幽闭恐惧，偏执。
甚至已经有了严重的厌世和自毁情结。
朱医生在后来和他的逐步沟通了解中得知，他甚至已经尝试过自尽了。
所以朱医生为了治疗他，一直就是药物加疏导，双管齐下的。
后来他状况还不错，考进军医大之后，因为军事化管理的院校其实课业繁重但环境纯粹。
朱医生才慢慢给他制定计划，断掉了那些药物。
当时朱医生还很是担心，因为很多病人停药之后，情况可能会反复，甚至有的会恶化。
但是她发现，左寒和其他人好像并不一样。
对他而言，情感上的疏导，比药物的效果更持久有效。
他居然没有反复或者恶化。
也是因为如此，朱医生现在才觉得，比起给左寒开药，他来接受疏导会更有效。
但左寒并没答应，“我最近没有时间，等我有时间，再过来吧，刚回海城接手公司，有点忙。”
朱医生听了这话，沉默了几秒，才斟酌着说了句，“真的只是因为工作繁忙吗，还是因为有什么别的事情，拖住了你的情绪，让你无暇顾及其他了？”
第442章
外面，很危险
左寒结束了通话，走进电梯里，看着电梯的镜面门里的自己。
脑子里响起了先前朱医生在电话里的话，真的只是因为工作繁忙吗？还是因为有什么别的事情，拖住了你的情绪？
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成了另一个自己。
在对他说道，“很危险，到处都很危险，梨梨很危险，不能够让她一个人。左寒，你小时候的事情，你或许都还能再经受一次，但是梨梨那样的事情，再也无法经受了。一定要保护好梨梨，一定要。”
“BOSS？”门外站着一个职员，看到电梯门打开了，左寒还站在电梯里没有动作，唤了一声。
左寒怔然抬眸。
“您……不出来吗？”职员问道。
“哦。”左寒应了一声走了出来。
比如有的人看到了一堆密集的虫卵，就会开始觉得自己皮肤发痒。严重的人，甚至真的会出现皮疹的情况。
一些情绪引发的惊恐状态也差不多这个意思，心跳会加快，呼吸也变得不畅，可能还会肢体抽搐，但其实无论是心脏还是肺或者是肢体神经，可能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就是会这样，而且因为呼吸急促，会出现过度换气的情况，甚至有可能发生危险。
这样的情况，左寒经历过。
此刻，他抬手轻轻在胸口捶了两下，希望自己的状态能够快些恢复。
然后伸手拉开了房间的门。
其实房间的门只拉开了些许而已，但是外面空气里的那种很是香甜的味道，就顺着房门拉开的缝隙飘了进来。
灌进左寒的呼吸里，在闻到这个香甜味道的一瞬间……左寒其实并不是什么热爱甜食的人。
但还是在这一瞬间，心里就觉得安定了下来。
因为这个味道，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瞬间能将他拉回到以前。拉回到他和梨梨住在海城兴华苑房子里时的情形。
那时的程梨也是这样，喜欢烹饪和烘焙，喜欢做很多好吃的，家里就经常会有弥散着这种香甜气味的时候。
左寒感觉到，自己先前还失速的心跳，好像顿时就平缓了下来。
他走了出去，就听到厨房那头传来龙伯的夸赞声，“真好吃啊，也不会太甜太腻，正正好呢，小梨你手艺真好！”
“我觉得也是，好吃好吃。”邹姐也笑眯眯地夸着，还问了一句，“我们不会吃得太多了吧？左先生醒来没得吃了？”
然后左寒就听到了那个温柔的女声，带着浅浅笑意说道，“没关系的，我再多烤一点。”
左寒走了过去。
就看到程梨正在那里捏面包，已经发酵好了的面团被她捏成一个个小狗的模样，放进烤盘。
见到左寒来，程梨抬眸看向他，虽然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是瞳眸里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神色。
好像什么都不能打倒她，好像哪怕历尽波折，也没能动摇和改变她，她依旧是那个温柔坚韧的程梨。
好像改变的只有他而已。
“黑胡椒土豆泥馅儿的，怎么样？”
他听到程梨柔柔的声音问过来，好像在这一瞬间，原本还鼓噪的心跳，就恢复了安心的频率。
第438章
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对了
“不是面包吗？”左寒走了上去，捻了一块饼干送进嘴里。
“面包也很多有夹心的，本来想做果酱的但找不到果酱。黑胡椒土豆泥怎么样？”程梨问道。
“我都喜欢。”左寒的手指在饼干上点了点，“这个就已经很美味了。”
“就没见你说过什么不好吃的。”程梨将黑胡椒土豆泥的馅儿包进面团里。
“我去洗漱。”左寒轻轻捏了捏程梨的肩膀。
然后抬眸对龙伯吩咐，“龙伯，让车在门口等，梨梨忙完这边就出门。”
“好的。”龙伯很快就去办了。
左寒洗漱出来时，程梨已经将面包送进了烤箱里。
她擦了擦手，“现在出发吗？”
因为要去医院做康复治疗，所以程梨刚才已经将其他事情交待龙伯了，比如面包要多久拿出来刷一层蜂蜜再进去烤之类的。
“嗯，先去医院。”
康复治疗和昨天没有什么差别，程梨又是一身大汗，不过邹姐这次有经验了，出门的时候，就给程梨带了一身干净衣物。
所以做完康复之后，就马上给她换上了。
更衣间里，邹姐给她套上了衣服。
换掉汗津津的衣服，程梨自己也松快了不少，她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有你想得周到。”
邹姐看向程梨，“这可不是我想的。”
“嗯？”程梨一愣。
“出门前左先生交待我准备的，他才是真的心细，大概是昨天看到你出了不少汗，心里就记住这个事儿了吧。”邹姐给程梨把头发梳好。
然后在她身后低声说道，“虽然我是不知道你和先生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隔阂，但是他对你是真的好。人这一辈子，总该有一次机会，梨梨啊，你也给先生一个机会吧？”
程梨听了这话，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
轻叹了一口气，低笑了一声，低声说，“你不明白。”
她抬眸看向邹姐，“我其实已经是在给他机会了。”
邹姐虽然的确听不懂这其中更细的东西，但是听到程梨说给左寒机会，她就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两口子又恩爱，条件又好，无忧无虑的，没什么好闹的……”
“无忧无虑吗？”程梨浅浅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从医院出去，左寒就打算先送她回去，然后自己再马上要去公司忙。
程梨说道，“先送你去公司吧。”
左寒对此并不放心，皱眉道，“那你呢？”
程梨笑了笑，“还能丢了不成，有邹姐陪着我，我想到处转转。”
左寒的表情有些严肃，像是对这件事情……并不赞同似的。
他迟疑了片刻，说道，“等我忙完再陪你一起去转吧。”
程梨看着他，“我自己可以去，而且有邹姐陪着我呢。你忙你的工作就行，忙完了再来找我就好。”
但是左寒脸上严肃的表情，没有半分松缓。
反倒是更加严肃了，他只沉默了几秒之后，就说道，“那我不去公司了，先陪你去转转。”
沈胤听到这话，表情倒是控制得很好，没有太大变化，但是他目光里的那些诧异没能完全压住。
邹姐还在一旁打着圆场说道，“先生别担心，我会照顾好梨梨的，你忙工作就行，我肯定照顾……”
邹姐的话还没说完，左寒好像就已经情绪上来了，他眸色没有温度地扫了邹姐一眼，“谁问你了？”
邹姐的表情一僵，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尴尬难看。
程梨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左寒只不过，是因为担心她而已。
直到此刻，听到了左寒对邹姐这话。
程梨难以置信地看着左寒，“你怎么……这样说话？”
左寒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
他用力抿了抿唇，然后柔声道，“抱歉，我是不放心你所以……让我陪你一起去，好吗？”
程梨眉心没有松开，她静静看着左寒，“离开你，我连自己到处去转转的资格都没有吗？”
“梨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左寒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辩白。
看来，的确应该去找朱医生聊聊了。
自己这个状态好不好姑且不论，反正自己好赖也就那么回事儿，他并不在意。
可是自己的状态，却会影响到程梨，这对他而言，是不能够承受的事情。
邹姐当然不希望主家两口子因为自己而有什么争吵，毕竟这年头能找到这么好说话的，待遇又好的主家，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了。
邹姐赶紧打着圆场道，“没事没事，先生是因为关心你，关心则乱。”
但是经过这么一打岔，程梨已经没有了想去转转的心思。
她低声说了句，“那我去你公司休息室等你吧，你忙完我们再一起去转转好了。”
程梨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没有了先前的情绪。
听起来很是乖顺，她越是这么温顺，左寒心里越是难受，越是觉得她在委屈自己妥协他。
而且，在去公司的路上。
程梨似是换位思考了一下左寒的心情，所以，原本没打算说什么的，却还是同他解释了一遍。
“因为我妈妈下午就来了，我想着到处去转转，买点东西给她。正好你可以去忙工作，我可以自己打发打发时间。”程梨这样低声解释了一遍。
左寒只觉得，又有了那种心跳一瞬间失速的感觉。他眉心拧着，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还是她来解释，她来让步和妥协呢？
邹姐坐在一旁，因为先前那样的情况，所以她现在有些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很低。
甚至一直不敢做声，可是刚才在某一个瞬间，或者是听到左寒连让程梨自己去逛逛都不愿意的时候。
又或者是程梨刚才还向他解释的时候。
邹姐好像忽然就有些明白了程梨先前所说的，已经在给他机会了，这话的意思。
程梨解释过后，车里一下子变得很沉默。
好一会儿，车子快要开到ZS总部了，才响起了男人低沉的一声。
“对不起。”
第439章
但不能说那不是爱啊
程梨闻言，转眸看向了他。
她一直就看得出来他的隐忍，他的憔悴和担忧。
这也是自己一直都不忍心对他有所责备的原因。
就是因为，程梨其实一直都不想看到左寒目光里流露出的脆弱情绪。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会不忍心，很不忍心。
就如同此刻这般，程梨看着他的容颜片刻，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
车子抵达公司。
程梨只是第二次来而已，但很显然，她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才刚进总部大楼的大堂。
前台就起身向左寒和她问好。
高速电梯直达楼层，门口有秘书室的人在等着了。
电梯门一打开。
就有秘书说道，“BOSS，会议室那边已经在等了。”
左寒推着程梨从电梯里出来，转眸道，“让他们等。”
然后径自推着程梨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过去。
程梨其实原本想说，就这点路，真的不要紧，邹姐推过去就行。
但是想到了先前的情形，程梨就没开口。
到了休息室，左寒低声同她说道，“我忙完就来，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直接和秘书室说。”
程梨嗯了一声，“你去忙你的吧，我没有关系。”
左寒从休息室离去之后。
程梨转眸看向了邹姐，浅浅笑了笑，“这个休息室，是不是还不错？”
邹姐一愣，然后笑着应了一声，“是挺好，啥都有啊，还有琴呢？”
“是啊，我弹琴给你听吧？”程梨说道。
邹姐笑着点头，“梨梨咋什么都会啊。”
“就会一点，啥都学艺不精。”程梨说道。
然后就伸手去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来。
正因为学艺不精，所以她特意找了琴谱，原本是准备有时间来好好弹一首完整的给左寒听听的。
因为他好像挺喜欢这首凤求凰。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就是学艺不精弹得烂呢，还是因为心里有心事。
一首曲子下来，磕磕巴巴错了好几个地方。
邹姐像是能够看出程梨的心事似的，说道，“梨梨啊，我儿子是早产儿，出生之后一直体弱多病的，我一直特别自责。”
“嗯？”程梨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邹姐为什么说这个，眨了眨眼睛，问道，“啊，然后呢？”
“我觉得全是我的错，不管别人和我说什么不是我的错，都不好使。因为我觉得，就是我的错啊，我要是能再怀久一点，他就能发育得更好一点你，不是早产儿，就不会那么体弱，不会动不动就生病了。”
听到这里，程梨隐约有些明白邹姐的意思了。
“于是我怎么做的呢？我不仅开始自责，我还开始警惕和责怪所有人，如果他们进屋没有马上洗手，如果他们没有不错眼地盯着我儿子，如果我儿子有点什么小磕碰，我会像疯了一样，责怪所有人。”
“大家都和我说，小孩子都是在磕磕碰碰中成长的，你总不能够建一个玻璃房子把他关在里头，他要与世界接触，他要与社会接触，与人接触。”
“但我听不进去，我一直听不进去，像是魔怔了似的，我觉得这样是为了我儿子好，别人说什么也没有用。”
程梨听得明白邹姐的意思，程梨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说，左寒现在也是这个状态。”
邹姐点了点头，“嗯，毕竟，你可比我儿子那时候要严重多了。我儿子就是再严重，也只是经常感冒，容易着凉拉肚子什么的，你呢？你遭了这么大的罪。先生会觉得自责，会钻牛角尖也是可能的。”
“我没什么文化，所以不太会讲话。”邹姐想了想，“但就像是我当初对我儿子那样当成眼珠子护着似的，的确较真了些，但不能说那不是爱啊。而且后来我也好起来了。”
“你怎么好起来的。”程梨问了一句。
邹姐回答这话的时候，很顺遂，没有什么犹豫，她弯眸笑了，说道，“因为我儿子渐渐长大，身体也好起来了，于是我就好起来了。”
邹姐轻轻握了握程梨的手，“所以啊，只要你能好起来，先生就能好起来的吧。”
程梨听了这话之后，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邹姐时，目光里带着些歉意。
“刚刚他无缘无故那样凶你，按说应该我安慰你的，没想到是你来安慰我，我真惭愧啊。”程梨说道。
邹姐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我年纪大啦，过来人虽然很多莫名其妙的经验没有什么屁用，但有的经验还是有点营养的，对吧？”
程梨笑着点了点头，“对。”
“那你现在还弹琴吗？刚是不是弹错了？我也听不明白，就觉得有点磕巴。”邹姐说道。
程梨又点了点头，“是弹错了，我再弹一遍吧。”
大抵是因为心态好了不少，又或者是因为刚刚已经熟练了一遍，这一次弹起来，就比刚才那次要好很多了，也不太磕巴了。
而那一头，会议室里，左寒坐在上座，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目光很冷，捏着支钢笔，听着其他人的汇报。
听完之后，他抬起眸子来，冷冷看着汇报的那人，目光宛如锋利的刃。
“你要是不会说，对你们部门自己提出来的方案不够了解，就叫真正做出了这个方案的人过来和我说。”
“对、对不起……”那人脸色一白，额头冒出些细汗，“可、可能是方案有不足之处。”
左寒看向他，“方案没有什么不足之处，只不过是你有不足之处而已。手底下的人完成方案，你拿上来邀功。”
左寒手里的钢笔往桌面上一拍，啪一声，那人身子都一哆嗦。
左寒说道，“这种事情，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在这之前，你起码做做功课吧？听你在这絮絮叨叨一通还没我自己看PPT来得清楚，就你这样的，公司给你的工资发着，你拿着不烫手吗？”
那人站在原地，汗出如浆，嗫嗫嚅嚅，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左寒冷眼看着他，没等到他的声音，左寒淡声道，“行吧。”
他转眸对沈胤吩咐道，“回头去找做出了这个方案的人来我办公室直接汇报。”
“好的。”沈胤点头。
那人这才说道，“BOSS……”
左寒淡声道，“行了，我没什么时间听你废话，不满的话，叫你主子来直接和我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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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凡事别做得太绝了
左寒是初来乍到，但是ZS里很多其他人，早已经在这里待很久了。
尤其是一些部门的领导，背后都是有着后台的，无非是一些左家的人。
刚才汇报工作这人背后的后台是谁，左寒也清楚得很。常理来说，既然已经清楚他背后的后台是谁，就该给点面子。
但左寒从一开始决定来江城，就不是过来给人面子的。
一场会议下来，众人战战兢兢的，会议室里的气氛很凝重严肃，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似的。
会议结束之后，沈胤看着左寒，低声问了句，“BOSS，你……还好吧？”
左寒垂着头，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没事。刚才会议上我说的那几点，你去跟进一下，及时汇报。”
“好的。”沈胤赶紧应了。
“先走了。”
才刚走到休息室门口，就听到了里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没想到他会为了你这么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你还是挺有本事的，呵呵。”
笑声里带着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毕竟，他爸妈都没能让他做出这样的改变，尤其是他妈，这么些年都想要让他回来帮着管理一下公司，从来没能成功过。”
“但是你却轻而易举就做到了他母亲这么多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你挺厉害的，我听说邱瑾对你还老大的意见呢？”
“她应该感谢你才对啊，要不是你，她这儿子到现在还在外地做个不挣钱的穷医生吧？”
程梨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
不得不说，左家大概是因为种好，男人长得都不差，骨相就摆在那里了，感觉有这样的骨相，随便长长也不会难看。
就连左霖，皮相看起来都是不错的。
此刻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也是如此，长着张一看就不难看出年轻时风采的脸。
按说这样的容貌，会让人第一印象不错，不容易生出反感来。
但是程梨看着他，心里却没有什么多好的第一印象。
程梨的表情还算平静，声音很淡，“她感谢不感谢我，我不知道。但你应该是挺恨我的。”
程梨说完这句话，就看到中年男人的表情变了变，这人说是左寒的长辈。
程梨是信的，因为长着一张左家的脸，而且能够到这里来，总不可能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中年男人的脸色变了变，然后声音里就多了几分恶狠狠的，对程梨说道，“哼，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不过也正好，你转告那个狗杂种，事情别做得太绝，当心适得其反。”
程梨坐在那儿，表情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似的。
但她在听到这人口中对左寒的称呼是‘狗杂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暗暗攥紧了手指。
她一直算是情绪相对稳定的，心平气和的人了。
此刻依旧有一种恨不得撕碎对方那破嘴的冲动。
程梨抬眸盯着他，注意到程梨这眼神，中年男人冷笑了一声，“哟？还瞪我？信不信眼珠子给你挖出来？你当我和你开玩笑么？那个狗杂种也不是没出过事情，他现在做得这么难看，是不是想再试试小时候出的那件事情？”
程梨听到这里，哪里会不知道他说的那件事情是什么事情。那是左寒心里的伤疤和阴影！
她一下子气得眼睛都有些红了，腾一下就站起身来！
她忽然站起来的动作，倒是让对方吓了一跳。
他惊了一下看着程梨，“什么啊？你不是残了吗？怎么还能站？”
说到这里，他表情里有着更明显的愤怒，“妈的你又没残，那个狗杂种在那儿发什么疯？还把自家兄弟搞成了那个样子，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旁边传来了很低的一声，“你可以试试。”
这道声音一出现，中年男人的脸色就变了，他转眸看向了从休息室门口走进来的左寒。
“左寒。”程梨也看向了他。
左寒步伐沉稳，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按着程梨肩膀，让她坐下了。
这才看向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你做出这些事情，还有脸在这里摆脸色？”
左寒看着他，“我叫你一声大伯是给爷爷面子，听起来，左霆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形你也清楚。所以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请你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左绍清。
是左寒和左年的父亲左绍华同父异母的兄长。
左老爷子当年在文柳竹怀了左绍华的时候，出去找了别的女人，还把人搞大了肚子。
后来等到文柳竹都生完了左寒的叔叔左绍之，才发现了这件事儿，那时候左老爷子在外面都已经生了两个私生子一个私生女了。
再加上左老爷子一直遵循的是那种狼性的教育，所以简直是一团乱。
本来就因为是那种狼性的教育方针，加上又同父异母，自然更加没有什么需要留手的。
在左年获得胜利执掌了ZS之前，左家里斗得是不可开交。
哪怕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家庭氛围。
简单点形容就是稀碎啊，稀碎。
左绍清听了左寒这话之后，脸色很是难看，但也的确想到左霆的情形。
听说是被左寒给揍了一通之后，灰溜溜从ZS离开的，这个新来接管ZS的狗杂种，简直是个疯子来着！
左绍清冷哼了一声，“不用你请，我自己走。”
左绍清说完就准备从休息室离开，走到了休息室门口的时候，才倏然停下了脚步。
他冷笑了一声，回眸冷眼看着他们，说道，“左寒，谁没有弱点呢，凡事别做得太绝了，就算你自己不怕出事……你这个便宜老婆要是再出事一次，你受得了么？她要是再出事一回，她这腿应该就没那么容易能接上了，啧……左霖还真是心软呐……”
嘭——！
一个烟灰缸朝着休息室门口砸了过去。
左绍清狼狈地躲开了，姿态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难堪，但是他脸上却是带着笑容的。
就好像，不管自己有多没面子，但起码踩到左寒的痛脚了，就很痛快。
左绍清愉悦地笑了笑，快步离开了。
第441章
你的情况，光吃药是不够的
左绍清前脚刚走。
咚咚——！心脏的陡然鼓噪，让左寒陡然就变了脸色，他眉头紧拧，几乎要站不稳。
“左寒！”程梨看到他的脸色，惊呼了一声，伸手想要扶住他。
可她自己只是个伤兵，哪里扶得住。
左寒哪怕在这个关头，也依旧将程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他一把就扶住了一旁的桌角，稳住了身子。
程梨赶忙问道，“你怎么了？你脸色很难看……”
左寒轻轻摇了摇头，“没、没事。”
他需要费非常大的力气，才能够忍住此刻的不适，表露出相对正常的状态来。
很快就有秘书室的人听到了他刚才砸烟灰缸的动静赶了过来。
“BOSS，出什么事了？”沈胤也进来了，看到左寒难看的脸色，担忧道。
左寒盯着沈胤的眼睛，说道，“我没事，你带梨梨，下去等我。”
左寒这话说得语速不快，沈胤看着他的表情，似乎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点头道，“好的。”
但程梨却不放心，问道，“那你呢？”
左寒垂眸看着她，他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但是脸上的表情，是温柔的。
对她独有的温柔。
说道，“我上个洗手间，很快就来，不用担心。”
程梨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你真的没事吗？”
左寒嘴角浅浅勾了勾，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的。”
他给沈胤递了个眼神，沈胤马上走上来，推着程梨的轮椅出去，邹姐也紧跟在轮椅后头一起出去了。
就在他们出去之后，在休息室里还有个刚才跟着沈胤一起进来的秘书。
这个秘书就看到左寒的脸色顿时绷不住了。
左寒身子倒进了沙发里，似乎浑身都在颤抖，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密布，背后更是汗出如浆。
秘书有些慌张，“BOSS，你……你没事吧？！”
左寒没有说话，他伸手扯过了一个塑料袋子来，将袋口圈住，凑到了嘴边，对着那个塑料袋子里大口急促呼吸着。
秘书在一旁有些焦急，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BOSS这好像是……惊恐发作吗？
秘书在一旁倒了温水，准备了湿毛巾，等着左寒从惊恐发作的状态中缓和过来。
看得出来，左寒对这样的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有着经验，才会马上准备好塑料袋，避免过度换气导致更严重的症状。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左寒才渐渐从刚才的状态中缓解过来。
秘书看到他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这才小心问了一句，“BOSS，您好些了吗？”
秘书将水杯递给他。
左寒接过，喝了两口，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声音沙哑，“没事。”
“您状态好像不好，需要去医院看看吗？”秘书递上毛巾，又问了句。
“不用。”左寒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站起身来，“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的，您放心。”
左寒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一个号码，迟疑了片刻，拨了过去。
只响了两声，那头就接听了起来。
左寒没有说话，他嘴唇紧抿着。
还是那头率先打破了沉默。
一个温和的女声，语速不急不缓，问道，“是左寒吗？”
左寒紧抿的唇松开了些，“朱医生。”
“真的是你！”那头的女声带着几分惊喜，“你哥哥前阵子和我说你可能会联系我，我还不相信，我觉得你对再和我接触应该会比较抵抗。”
朱医生没有说错，左寒的确对和她接触，有些抵抗。
从小到大，好些年，都在朱医生这里做心理疏导。朱医生知道他所有的脆弱和狼狈，所以等到好起来了之后，的确会有着些抵触的心思。
但这个抵触的本质，并不是对朱医生反感。
而是对自己曾经的那些脆弱不堪和狼狈，从心底里反感。
朱医生听出了左寒的沉默。
她停顿了几秒，没有等到左寒的声音，就轻叹了一口气，问道，“到什么程度了。”
左寒又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了句，“刚刚，惊恐发作了。”
朱医生又轻叹了一口，然后说道，“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我把时间空出来给你。”
左寒张了张嘴，原本是想和朱医生约个时间的。
可是刚才左绍清的那些话，一遍遍在他脑子里砸，像是抡着大锤一样，将他脑子里的理智，给砸得粉碎。
所以左寒没有发出声音，紧咬嘴唇停住了。再开口，内容就成了，“我最近，没有时间。你直接给我开点药吧，我让人过去取。”
朱医生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左寒，你也清楚你的情况，光吃药是不够的。”
早年间，左寒的情况一直自己压着不说，等到家长察觉到不对，送他来这里的时候。
他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儿时的心理创伤，带来的后遗症是非常可怕的。
他当时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直无人关心到，衍生出了很多的其他症状，焦虑，抑郁，惊恐，幽闭恐惧，偏执。
甚至已经有了严重的厌世和自毁情结。
朱医生在后来和他的逐步沟通了解中得知，他甚至已经尝试过自尽了。
所以朱医生为了治疗他，一直就是药物加疏导，双管齐下的。
后来他状况还不错，考进军医大之后，因为军事化管理的院校其实课业繁重但环境纯粹。
朱医生才慢慢给他制定计划，断掉了那些药物。
当时朱医生还很是担心，因为很多病人停药之后，情况可能会反复，甚至有的会恶化。
但是她发现，左寒和其他人好像并不一样。
对他而言，情感上的疏导，比药物的效果更持久有效。
他居然没有反复或者恶化。
也是因为如此，朱医生现在才觉得，比起给左寒开药，他来接受疏导会更有效。
但左寒并没答应，“我最近没有时间，等我有时间，再过来吧，刚回海城接手公司，有点忙。”
朱医生听了这话，沉默了几秒，才斟酌着说了句，“真的只是因为工作繁忙吗，还是因为有什么别的事情，拖住了你的情绪，让你无暇顾及其他了？”
第442章
外面，很危险
左寒结束了通话，走进电梯里，看着电梯的镜面门里的自己。
脑子里响起了先前朱医生在电话里的话，真的只是因为工作繁忙吗？还是因为有什么别的事情，拖住了你的情绪？
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成了另一个自己。
在对他说道，“很危险，到处都很危险，梨梨很危险，不能够让她一个人。左寒，你小时候的事情，你或许都还能再经受一次，但是梨梨那样的事情，再也无法经受了。一定要保护好梨梨，一定要。”
“BOSS？”门外站着一个职员，看到电梯门打开了，左寒还站在电梯里没有动作，唤了一声。
左寒怔然抬眸。
“您……不出来吗？”职员问道。
“哦。”左寒应了一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