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解老太太原本也是这么觉得,但听沈老先生特意提出来了,又觉得夹断了的确寓意不太好,便提议道:“不若让小倾喂他吃。”

    “啊?”纪轻舟没料到会有这活被派到自己头上来,一时有些惊愕。

    偏偏沈南绮想了想后,竟也同意了下来,朝他道:“那你便将面卷一卷,干脆一口全部塞到他嘴里,便不会咬断了。”

    “……”解予安沉默得就差将无语二字写在脸上。

    纪轻舟看了看面碗里分量虽少但一口绝对塞不下的面条,又看了看身边人无言的表情,不由得失笑,说道:“要不我帮你卷起来,你自己吃?”

    “嗯。”相比起他母亲的建议,纪轻舟的提议简直太善良了,解予安不假思索便应了声。

    随后,纪轻舟便拿起他的筷子,将鸡蛋拨了拨开,用筷子尖小心地卷起了面条。

    这长寿面的面条也是特制的,其实不怎容易夹断,他便分了五次,将面条卷成差不多可入口的一卷递给解予安,对方再一口吃进嘴里,如此配合着很快解决了这碗面条。

    待吃完了面,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解予安又夹起那个荷包蛋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这时耳旁传来纪轻舟的声音,暗含期待问道:“是我给你做的好吃,还是你家厨师做的这碗好吃?”

    解予安嘴角将要扬起,又压平了下来,故作沉思道:“徒弟做的,自然不如师傅。”

    纪轻舟轻一咋舌:“没爱了,以后你就吃你的家庭厨师版吧。”

    “但煎蛋,是你做的更好。”

    “呵,现在知道拍马屁了,晚了,以后都别想吃我的爱心煎蛋。”

    解予安静默了片晌,低声说道:“那以后我做给你吃。”

    “你有厨艺?等你眼睛好了再说吧……”

    纪轻舟虽说不大信得过一个民国大少爷的厨艺,但解予安这话听着还是挺顺心的,他便大方地不再追究方才的小摩擦。

    ·

    此番虽是家宴,二十一岁的生辰也并非大生日,但解予安今晚还是收了不少生日贺礼。

    如沈南绮送的针织围巾是独一份的属于母亲的心意,至于其他长辈送的便都是些珠宝玉石之类的名贵物,解见山送了他儿子一辆新进口的雪佛兰小轿车,而解予安的外祖则更是出手阔绰,直接给了大笔的礼金。

    纪轻舟实在好奇,便悄悄问了解予安礼金数目,得知答案,他顿然瞠目结舌。

    亏他之前发现解予安在炒股,还替他担心,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的那些退休金全赔了进去。

    现在看来,当初解予安特地跟他提及那笔退伍金,不过是因为那是他自己赚的,意义特殊而已,实际对于钱财,这位少爷是真的不在意。

    人家随随便便一次生日收到的礼金,都是他那时装店累死累活干十年的收入了,与其有那个闲心操心别人,倒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

    冬夜,月上枯枝,寒冷清寂。

    以免夜深了太过寒冷,不便出行,晚餐结束后,大家去会客厅稍微闲聊消遣了一阵,约莫七点左右,沈家人和骆明煊便各自乘车离开了解公馆。

    而解予安则被沈南绮强迫着换了好几种方式试戴了围巾,随后就系着那条围巾,同纪轻舟一块回了房间。

    东馆尽头的卧室最为静谧清幽,尖冷的夜风包围着八角窗呼啸作响,屋子里却暖融融的颇为舒适。

    一走进房间,解予安便将脖子上系扎成结的围巾整个摘了下来。

    正要扔到床上,纪轻舟就伸手接了过去。

    “毕竟是你母亲亲手织的,这么不情愿戴做什么,多暖和啊。”纪轻舟将围巾结打开,理了理,叠成方块暂时放在了斗柜上。

    “不喜红色。”

    “红色多好看,热情、浪漫,喜庆又吉祥,干嘛不喜欢,再说反正你也看不见。”

    解予安听着他的脚步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了沙发旁,故作不经意问:“你准备的礼物呢?”

    纪轻舟刚要在沙发上坐下,闻言扬唇一笑,抬手帮他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说道:“你今晚都收了多少豪礼了,还惦记我那买一赠一的小礼品啊?”

    “礼轻情意重。”

    “不会说话就别说。”

    “所以,嗯?”解予安用一个淡淡的疑问来表达自己的期待。

    “本来想晚点给你的,真心急啊你……行吧,你跟我来。”纪轻舟无奈叹了声,拉着他的手朝一旁走去。

    解予安一言不发地跟着他的脚步,原以为他会带自己去衣帽间或者是书房,结果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走进了浴室。

    什么礼物会放在浴室里?

    他脑中刚生出这个念头,耳边就响起了纪轻舟关上房门,打开盥洗室灯的声音,紧接着一旁又传来了哗哗的水流声。

    这水流声他十分熟悉,正是给浴缸放水的声音。

    随着热水贴着洁白的浴缸壁缓缓上升,一股潮湿的热气氤氲在狭小的浴室内,于瓷砖壁上凝结出细密的水珠。

    “在做什么?”解予安心底无端焦炙,捺不住问了一句。

    纪轻舟调了调水温,尔后站起身用毛巾擦了擦手道:“你先洗个澡吧。”

    “不是说送礼物吗?”

    为何要先洗澡……解予安暗暗思忖。

    也许是被弥漫的水汽熏得发热,一时间耳朵脖颈的肌肤都缓缓发烫泛红起来。

    纪轻舟转过身,见他端着一派从容清净之色,面孔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绯红,有些忍俊不禁。

    故意用轻巧暧昧的语气逗他道:“嗯,礼物在这呢,你要不往旁边摸摸?”

    解予安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手指蜷曲着抓了抓自己的衣袖,尔后才缓缓抬起右手,朝他所站立的方向摸了过去。

    手掌先是触及到了纪轻舟的肩膀,略微犹豫了几秒,发现对方没有反应,便又坚定地顺着肩颈摸到了他脸颊上。

    “想什么呢,不是叫你摸我。”纪轻舟抬手覆盖上他宽大的手掌,语气里含着纯然的笑意。

    接着就握住他的手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摸到了吗,给你做的新睡衣,百分百桑蚕丝的哦!”

    解予安忐忑而羞怯的情绪霎时间戛然而止,脑中不由得再度闪过了那两个字:就这?

    第104章

    离不开(纯感情)

    随着夜阑更深,

    呼啸不断的夜风也渐渐沉寂了下来,宁静的屋子里时而响起几声盥洗室传来的窸窣动静,听声响,

    估计解予安已经洗完澡,在换衣服刷牙洗漱了。

    靠近窗户的沙发区,纪轻舟长腿交错地搭在茶几上,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画稿。

    这是最近接的一笔急单,

    一位老顾客订的新年穿的大衣。

    他已同客人约好了明天上午到店里看效果图,那么起码今晚得构思好衣服细节,将线稿画出来。

    正打着草稿,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纪轻舟扭头看去,

    便见解予安穿着他做的新睡衣,拿着手杖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他抬起视线,上下扫量了对方几眼,

    心忖解予安到底身材好,

    穿睡衣也跟要去走秀似的。

    其实这身睡衣款式很是普通,

    寻常的翻驳领衬衣配上直筒长裤,衣服的领子和袖口边缘包了狭窄的绲边,

    这都是现代睡衣常有的设计。

    唯一的小亮点,就在于领子驳头上,

    他给绣上了一小束的紫堇花。

    之所以给解予安做这么一身睡衣,

    也并非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只不过恰好看到了这么一款雾霾蓝的丝绸料子,

    手感舒适、颜色也漂亮,

    想着上回闹了乌龙,没能给解予安过成生日,便拿这料子又做了一套。

    “怎么样,

    穿着舒服吗?”待解予安在对面沙发上落座,纪轻舟便开口问道。

    解予安点了点头,静静地应了一声“不错”。

    “怎么看你有点低落的样子,不满意我送的礼物啊?”

    “满意。”

    “那之前给小元宝的礼物呢,穿了吗?”纪轻舟作无意似的问,其实心里早已知晓答案。

    毕竟他在浴室里就只放了他做的内裤,假如解予安这会儿还不肯穿,那就得真空穿睡衣了。

    “我有选择?”解予安语气淡淡反问。

    说着,略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衫,总觉得包裹着身体某部分肌肤的面料有些密实和紧绷。

    纪轻舟抬眸扫了他一眼:“别搞得好像我逼你穿似的,不是你自己说的,生日这天穿吗?”

    解予安沉默片刻,说道:“已经穿了。”

    “哦。”纪轻舟似乎只是随口一谈,之后便专心地握着笔画画,不再出声。

    气氛陡然间静默了下来,解予安听见他笔尖摩擦纸页的声音就开始犯困。

    他稍微坐了坐正,强打起精神询问:“吃饭时,你同骆明煊在嘀咕什么?”

    “嗯?没说什么啊……”纪轻舟头也不抬地回着话,过了会儿才想起来道:“哦,他说过一阵请我们几个聚聚,一块吃饭来着。”

    听到只是这话题,解予安就不再多问。

    纪轻舟想起方才饭桌上的事情,便想到了他吃长寿面,脸上浮现些许笑意道:“又长大一岁了,二十一岁喽,解元元。”

    “过完年二十三了。”

    “谁跟你算虚岁。”

    解予安眉毛微动,问:“你喜欢年纪小的?”

    “嗯……这个么,一般来说,年纪小的精力更旺盛。”纪轻舟含混回答,随即扯着嘴角一笑:“别想歪,我说工作上的精力。”

    “不必刻意补充。”方才刚被戏耍了一通,解予安已基本摸清了他的套路,自认成长许多,不会再被他几句刻意的言语引导惹得心浮气躁、面红耳赤。

    转而便以一副沉稳口气问道:“何时画完?”

    “快了快了,我就打个底稿,你等不住就先去床上睡会儿,等会儿我画完了再给你讲故事。”

    解予安有些不高兴地抿了下唇:“不想睡。”

    “那你就坐着慢慢等吧。”

    话虽如此,纪轻舟还是悄然加快了速度。

    粗略地打了个形出来后,往大衣上面添加了些细节,待差不多构思完毕了,就合起了本子,将画本铅笔放到了茶几上,起身去盥洗室洗澡。

    浴室里还环绕着上一个人留下的潮湿水汽,纪轻舟大致地清洁了下浴缸,便往里面蓄了大半的热水。

    习惯性地拿起柜上的香水瓶往浴缸里倒了几滴,正要盖上盖子,考虑了两秒,又往里多加了几滴。

    馥郁的清香伴随着热气的扩散很快填满了整个空间,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钻了出去,消失在略显燥热的空气中。

    坐在沙发上的解予安闻见了那若有似无的熟悉香味,稍作犹豫后起身走到窗边,摸索着将窗户推开了个窄窄的口子透气。

    听着浴室传来的声音,他依照经验判断,要不了多久,纪轻舟便能洗完澡,就转身走向了床边。

    于是等纪轻舟洗漱完毕出来,抬眼便发现某人已经平躺进了被窝里。

    棉被盖到胸口,一副准备安睡的模样。

    他见状就去关了房间的大灯,开了床头台灯,继而悠然地哼着歌脱了鞋,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透过茶色灯罩散出的台灯光线宁静柔和,泛黄的光晕带着股微醺的醉意,仿佛在这空间中多待一会儿,就会忍不住合起眼帘。

    纪轻舟靠着枕头,转头看向身侧,问道:“你这便打算睡觉了?生日都还没过完呢。”

    解予安一动不动地静躺着,闻言开口:“还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纪轻舟稍微往被窝里滑进了一点,侧身撑着脸颊注视他道,“但我给你做衣服这么辛苦,你就不打算给我看看上身效果合不合适吗?”

    “不是已看过了?”

    “外面的看过了,里面的还没啊。”

    意识到他所指的是什么,刚刚才发誓不会再中他圈套的解予安又不禁羞赧起来,半晌才闷声回道:“不必看,很合适。”

    “合不合适你说了可不算。有些顾客啊,特别喜欢某件衣服的时候,穿上身了哪怕尺寸不对,他也会欺骗自己说合适。”

    纪轻舟语速慢悠悠地说道,接着倾身趴到了他枕头旁,朝他耳畔吹了口气:“嗯?真不给我看啊?”

    “……”

    解予安冷白的肤色就注定了他藏不住任何心思,尽管闭口不言,自睡衣领口飞速蔓延至耳根的红晕仍是直白地透露了他的情绪。

    纪轻舟见证了他耳廓顷刻间变得通红的过程,心里觉得怪有意思的,难得好心地岔开话题:“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解予安冷静了片晌,才微微摇了下头。

    “不听故事那做什么,现在还早呢,不到九点,我一点也不困。”

    解予安佯作镇定地考虑了几秒,说:“亲一下。”

    “我怎么一点也不意外呢?”

    纪轻舟抿唇无声地笑了笑,稍稍撑起身凑过去,亲吻在他光洁的脸颊上。

    蜻蜓点水般的,只碰了一下,却留下馨然芳香引人遐想。

    解予安嗅到那清甜的香气靠近,便下意识地伸出手臂环住了他腰身,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身上搂紧。

    纪轻舟感受到他的意图,便索性挪了挪位置,将脑袋枕在了他肩膀上,问道:“我香不香?”

    解予安低声开口:“香水倒身上了?”

    “啧,算了,你这嘴还是适合接吻。”

    纪轻舟放弃同他调.情,旋即便仰头,吻住他毫无情趣的嘴。

    解予安说起话来不怎动听,接起吻来却分外实在,一手紧拥着他后腰,一手自后颈穿过浓密发丝,宽大的手掌覆盖了大半个后脑勺,他不松手,纪轻舟半点也挣脱不了。

    直到亲得自己浑身发烫不对劲了,他才缓缓松了手部的力道,手指依然穿插在青年柔软的发丝间,恋恋不舍地抚摩着。

    纪轻舟被他摸得脊背发麻,正欲趴到他肩膀上躺躺,略一动身便察觉了他的不对劲。

    几乎未怎么考虑,他抬手摸了摸男人凸起的喉结,语声柔和问:“额外的生日贺礼,元元要不要?”

    解予安喉结逃离般的滚动了一下:“什么?”

    “嘘,自己感受。”

    ……

    翌晨,当窗台被冬日澄净的阳光晒得有些发烫时,解予安终于从酣然美梦中转醒。

    意识尚处于朦胧阶段,他感受到怀抱空虚,便习惯性地伸出长臂,去触摸身边人的体温,结果探来探去也未摸到人影。

    此时走廊的落地钟恰时敲响了九点,模糊的钟声引起神经振动,解予安顿然清醒了过来。

    察觉到耳畔没有人的呼吸声,他便撑着手臂坐起身,静心倾听片刻,发觉盥洗室也没有丝毫的声响传出。

    “轻舟。”他略微抬高嗓音叫了一声名字,顿了顿,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别闹了,纪轻舟。”

    话落,想象中某人伪装破功后的笑声依旧未出现。

    霎时间,他额头沁出薄汗,慌乱又有些失落不安。

    自回国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早晨睡醒时,没有听到任何纪轻舟的动静。

    他伸手捏了捏身旁的枕头,从枕面到枕芯都没有丝毫体温残留,显然纪轻舟离开有些时间了。

    于是静默地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拿着手杖起身走向盥洗室。

    过程中,脑中犹如反省一般地不断闪过昨夜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技术太差,才令对方失望不满到不想面对他。

    还是……摸完了就没有新鲜感了?

    正要迈步进盥洗室,门外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

    尽管解予安听出那并非纪轻舟的脚步,还是下意识停住了步伐,紧接着门口传来敲门声,黄佑树的声音透过房门传了进来:“少爷,您起床了吗?”

    “嗯,进来吧。”解予安口吻淡淡,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黄佑树听见声音便推开房门,进了屋子,抬眼瞧见他家少爷冷漠不悦中夹着些许黯然的神情,大概也知晓是什么原因,忙解释说道:

    “纪先生店里似有什么着急的工作,一大早便出门了,让我九点左右叫您起床,刚听见钟声响,我就过来了。”

    闻言,解予安神情略有松动,缓步走进盥洗室问:“他嘱咐你了?”

    “是啊,纪先生出门前说的,”黄佑树边帮他准备好洗漱的牙粉、毛巾和热水,边详细说道,“还说您可能会起得比较早,叫我留意房内的动静。”

    “什么时候出门的?”

    “不到八点,飞快吃了顿早餐就出去了。”

    解予安不再追问,加快速度洗漱完毕后,就同黄佑树去了衣帽间。

    一走进这带着些干燥皂香的屋子,各种回忆便随着熟悉的气味翻涌而来,寻常时候并不会觉得纪轻舟的陪伴有多么特殊,这会儿才发觉自己有多离不开他。

    “少爷,纪先生给您把衣服也挑好了,您是穿他选好的,还是……”

    “给我。”解予安直接接过了衣服,拿到手上便发觉是一件较厚的长袍。

    他走进里间换了衣服,穿好后依照习惯做了整理,出来时衣扣、领子、肩线、袖子都已整整齐齐,完全不需要旁人额外帮他整理。

    “纪先生还给您配了马褂,我给您拿上,方便您出门散步穿。”

    黄佑树这么说着,视线从他领口扫过时,诧异脱口道:“少爷,您脖子……”

    话到一半,欲言又止。

    解予安此时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长袍,在漆黑的衣襟衬托下,那洁白的脖颈上有任何的痕迹残留都很明显。

    黄佑树大概猜到那一块块不规则的红印是怎么来的,一时便有些犹豫,想提醒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嗯?”

    黄佑树挠了挠后颈,支支吾吾道:“您脖子上,有些红印。”

    “……”解予安倏然无言,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理了理袖口,耳尖却有些微泛红。

    “可要换件领口高些的?”

    解予安只是故作淡然地摇头:“不必在意。”

    换完了衣服,拿起手杖正要出门,他又顿住了脚步,语气迟疑地问黄佑树:“你觉得,我同刚回来时有何差别?”

    黄佑树疑惑地瞧了瞧他,说:“您较刚回来那会儿,气色可是好多了。”

    “圆润了?”

    阿佑稍稍睁大了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扯起嘴角道:“这词哪能与您沾边啊!您现在看着是强健多了,刚回来那会儿,脸色煞白的,一瞧便是重病初愈。”

    解予安稍稍放心地“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走出了门。

    沿着东馆的小楼梯下楼,穿过走廊前往西馆的大餐厅,途经大厅时,忽有女佣叫住他的脚步喊道:“二少爷,您来得正好,有您的电话,是纪先生打来的!”

    解予安顿然止住了步伐,听声响判断方位走到了电话机旁,动作稍有些急促地从女佣手里接过听筒,放到了耳畔。

    随即,他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喂,元宝在听吗?”

    从听筒中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解予安却是连听见这语气都不由得心里颤悠了一下。

    过了几秒,方低柔地应道:“在听。”

    “我刚要挂电话,你就来了,凑得真巧,我们这也算是挺有缘分的吧?”

    解予安静静应声,旋即语气稍带着点怨念道:“为何不叫我起床?”

    “我叫了啊,差不多七点就叫你起床了,但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累着了,自己贪恋被窝起不来不说,还想拉我继续睡。

    “平时也就算了,今早确实工作比较多,就干脆让你接着睡了。反正你也不上班,冬天嘛,多睡一会儿也挺好。”

    “下回直接叫醒我。”

    “好好好,下回你不起,我就拿衣架抽你屁股。”说到这,电话里的男声似乎被自己的话语逗乐,不由得笑了几声。

    旋即又恢复正经,语速较快地说道:“其他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怕某个黏人家伙一觉醒来发现我不在又要生闷气。那你没事的话,我就挂了。对了,早餐有小米海参粥,记得多喝点补补。”

    “……”解予安一时不知该不该答应。

    电话里青年又发出了两声轻笑,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解予安停顿了片刻,才将听筒递给女佣,尔后阖着眼帘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黄佑树以为他是找不着方向了,就出声道:“少爷,餐厅这边走。”

    解予安摇了摇头:“不吃了,准备些点心,备车出门。”

    第105章

    物有所值

    上午,

    风和日暖,空气澄清。

    难得接近十二月底还有这小阳春般的天气,洋房院子里,

    胡民福大清早便开始干起了园艺工作。

    施肥、修枝、清理枯叶,忙活个不停。

    工作室二楼的会客室里,充足的日光从敞开的落地门窗洒落进屋内,空气中纤尘尽显。

    靠着墙面的试衣镜前,

    个子不高、脸庞圆润的潘玉铃正对着镜子试穿自己的新衣。

    一套奶白色的冬装,内搭是轻薄低领的打底针织衫与及踝的直筒半身裙,外面则是一件落肩式的宽松大衣。

    从内到外柔和的米白色给人以温暖明亮之感,

    穿上这一套衣服,

    潘玉铃觉得自己面色都变得温柔年轻了。

    “这外套是羊绒的料子吧,又轻软又保暖,真当舒服啊。”

    “是的,

    专门找厂子定做的双面羊绒。”纪轻舟简单讲解道,

    “里面的针织衫也是用纯羊绒线手织的,

    不算人工,原料就挺贵的。”

    “这衣衫是你们手织的?那可真是大工程了,

    难怪叫我等了两个多月。”

    她虽是正儿八经地感慨,话语里却多少带点嗔怪的意思。

    纪轻舟的确拖延了半个月的工期,

    只好和善一笑:“让您久等了是挺不好意思的,

    所以给您准备了一副羊绒手套做赔罪礼。”

    他说着,指了指放在沙发盒子里的纯白色手套。

    这纯羊绒的针织手套软糯舒适又分外保暖,

    单卖或许就要十几二十元了,

    潘玉铃也是个识货之人,对这服务态度自是无话可说。

    随后,纪轻舟又转身到柜子旁,

    拿来了与衣服配套的米白色钟形帽,走到她身旁问:“我帮您戴上吗?”

    潘玉铃闻言,就将新剪的头发往耳后捋了捋,笑道:“那就麻烦老板了。”

    纪轻舟整理了下帽子的帽檐,抬起手动作轻柔地将帽子戴到了她的头上,看着她的脸庞,调整着帽檐上山茶花的角度。

    他一抬手臂靠过来,潘夫人便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同屋子里那馥郁的玫瑰香不一样的芳香,清冽中夹着一丝甜香,很是好闻。

    潘玉铃虽自认是长辈了,但低头看见他穿着白色衬衣被裤腰收紧的狭窄腰身,闻着年轻人身上清新独特的香味,仍是有些许的羞涩。

    连忙找话题问道:“你这里原来不是有个小姑娘帮忙试衣服的嘛,怎么今朝过来没看到她啊?”

    “您说鱼儿是吧,她去忙别的活了。”

    “这样啊,我以为她不干了,满机灵的那个小姑娘,手脚也勤快。”

    随口聊了两句,纪轻舟帮她调整完帽子就收手退到了一旁。

    潘玉铃立即扭头看向镜子,旋即便感眼前一亮,拢了拢帽檐下的头发夸赞:“好洋气的装扮,这帽子一戴,马上就时髦多了。对了,这帽上别的是朵什么花啊?”

    “手钩的山茶花,看着不太像是吗?”

    “是不太像,不过做得太像也俗气,这样就蛮好看的。”

    “您喜欢就好,其实这花还可以拿下来做胸针的,您不想戴帽子的时候……”

    正说到一半,这时房门忽然开启,纪轻舟条件反射回过头去,还以为是叶师傅有事找自己,结果却见一道穿着黑色长袍的修长人影出现在了那白色的房间门后。

    潘玉铃听闻声响,也看向了门口方向,但在她的视野里瞧不见人影,便问:“谁啊?”

    纪轻舟马上回道:“我店里的员工,您接着试,我去聊两句。”

    说罢,就迈大步伐走到了门口,靠在门框旁朝解予安压低嗓音道:“你怎么这么早过来?这才九点半,送不了午饭吧?”

    “在忙?”

    “忙着呢,去我办公室等我。”

    解予安不怎高兴地抿了抿唇,接着一声不响地朝另一边房间走去。

    纪轻舟见他身旁有黄佑树跟着,便放心地合上了房门,转身走到沙发旁问:“怎么样,潘夫人,帽子大小应该合适吧?”

    “不仅合适,也很漂亮暖和,过几天就是新历新年了,届时就穿这套出去访友了。”

    潘夫人先是满意应声,旋即又叹了口气,看着镜中的纪轻舟道:“纪老板,你呢做什么衣服都好看,款式新,又舒服合体,价格嘛虽然贵,但也物有所值,唯一缺憾就是等的时间太久了,你若是像百货商店那样,衣服挂在店里,生意肯定好得不得了。”

    纪轻舟点了点头:“我懂您意思,其实我在准备明年开家时装店,和制衣厂合作做做成衣。”

    “开时装店啊,那太好了,早就好开了!你的那个摩登画报,我周围很多朋友在看的。

    “上上期你不是出了冬装的时装画嘛,那件黑色大衣多时髦啊,但是你这没得卖啊,我那些朋友看上了么肯定是想快点穿上身的,就去认识的裁缝那做了,现在人手一件。你看看,要是早点搞个成批的同款大衣,这生意做得多好?”

    “是是是。”纪轻舟笑着点头,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道:“那等我开了店,还得请潘夫人帮我宣传宣传,届时给您打五折。”

    潘玉铃听了扑哧一笑:“这样大的优惠,那我肯定是要帮你好好宣传了。”

    衣服试穿得差不多了,潘夫人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这笔单子便可结算了。

    纪轻舟本想等她换完衣服出来再说尾款,结果潘玉铃却道:“这套衣服太舒服了,我就不换了,直接这样穿回去算了,您也不用帮我包装,给我个袋子,让我把我的衣服带回去就好。”

    “那行,正好我们店刚新做了一批购物袋,我去给您拿两个过来。”

    说罢,纪轻舟就跑了趟储物间,拿来了两只礼品袋。

    这是他这个月在纸货店新定制的一批卡纸手提袋,定做了两款颜色规格。

    一款是黑色的袋身,配上银色的丝带手提绳,正反面印着解予安手写体版的“世纪”汉字标识。

    另一款则是米白的袋身配上奶黄色丝带的手提绳,袋子表面印着他当初在小裁缝铺工作时设计的粉色商标。

    即一个莓红色的衣架下方排列着枫叶红的中英文标识,文字的形状看起来就像是衣架下挂着一条小裙子,分外的精致靓丽。

    除此之外,还定制了一批礼盒,也是这两种图案款式,分了大中小三种尺寸规格,因为数量较多现在还未送到。

    考虑到潘夫人的性格喜好,他给对方拿的是米白粉字的那款手提袋。

    潘玉铃瞧见他打开的购物袋果然很是喜欢,当场便夸道:“这袋子也蛮漂亮的,图案是纪老板你自己画的吧,跟你做的衣服一样精致时尚。”

    “您夸奖了。”纪轻舟边回,边帮她把衣服折好,连同赠品的羊绒手套一起放进了购物袋。

    “尾款是一百二十块对吧,我今日钱带得不够,明日让司机送来可以吗?”

    “可以啊,我还信不过您吗。”

    潘玉铃闻言心情颇感愉快,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手提袋高兴道:“那我便回去了,你忙你的,不用送我下去了。”

    “好,下回再来。”

    送潘夫人到了外面过道,看着对方下楼后,纪轻舟便转身回去收拾了一下试衣间,随后关上会客室门,径直地去了对面的制作间。

    他甫一开门,叶叔桐逼人的目光就望了过来,凝视他问:“又接新单了?”

    纪轻舟无奈地摇头,转身关上房门,拿了件门后挂衣钩上的围裙道:“不算新单,就前几日那个金业银行的张小姐定做的新年大衣,刚来定了款式。”

    在潘玉铃来试衣服之前,他还接待了一位客人看画稿,也就是那位定做新年大衣的张小姐。

    昨天夜里忙着给解予安过生日,大衣的稿子他只打了个雏形就放下了。

    偏偏约好了张小姐今早九点左右过来看效果图,他才不得不早起来将图稿画完。

    想到昨晚之事,纪轻舟才陡的记起解予安还在书房里等他,险些把他给忙忘了。

    “诶,一单一单又一单,不知何时是尽头。”叶叔桐一边干着活,一边念诗般地摇头晃脑感慨。

    纪轻舟将穿到一半的围裙又解了开,挂回了挂衣钩上,接话道:“也没这么夸张吧,十二月至今也才接了八个定制单。”

    “上月整个月才八单而已。”

    “毕竟快过年了嘛,大家都想穿个漂亮新衣服。”纪轻舟打开了房门,出门前拍了拍手激励道:“大家打起精神好好干吧,过年给大家发年终奖金。”

    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就关上房门,去了斜对面的书房。

    推开书房门,纪轻舟下意识看向安乐椅位置,却发现椅子空空的,解予安并未躺在他的专属摇椅上,而是坐了他蝴蝶桌前的办公椅上。

    他开门时,对方正悠然地靠着椅背,听阿佑给他读报纸。

    几缕斜照的清透日光穿过枯枝树梢,透过明净的玻璃洒在男子侧脸上,给他的脸庞发丝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宁静又分外安逸。

    纪轻舟轻巧地关上了房门,走到桌旁问:“怎么好好的摇椅不坐,把我的位置给占了?”

    说着,瞥见桌上放着个小巧的食盒,还以为是给自己带的零食,便伸手将盖子给掀了开,结果发现里面装着一碟花花绿绿的糕点。

    联想到解予安来找自己的时间,他挑起眉问:“你没吃早饭?”

    解予安点了下头,平静地“嗯”了一声。

    “怎么不好好吃饭,不是叫你多喝点粥吗?一点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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