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江醒从一堆奏本上抬起头,挑了挑眉:“说完了?”

    老臣激动得满脸通红,又加了一句:“……置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于何地!”

    江醒没有发怒,甚至称得上温和礼貌:“说完了就赶紧退下,朕这忙着呢。”

    老臣声嘶力竭:“皇上!”

    江醒又道:“朕立林相为后一事,不是在同你们商量,是在通知你们。有空就来喝个喜酒吧。”

    老臣捂住胸口,几乎要吐血:“……皇上!!!”

    “还有,太后已经答应了此事。你们就别去打扰她老人家了。”

    老臣:“……”

    远在西北的武攸远得知此事后,斩下西夏太子一条臂膀,以贺帝后之大喜。当年,顾扶洲也是在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取走西夏储君性命,一战成名。

    ——少年热血和青春的诗篇,才刚刚开始。

    大瑜第一个男后,也是历史上第一个男后,这婚到底该怎么结成了个问题。封后大典本就纷繁复杂,礼部的官员还要重新制定一套流程出来。如此又拖了半年,拖得老臣们都嚎不动了,心也麻了。到最后,不怎么想嫁的林清羽也“被迫”点了头。

    天朔二年,帝后大婚,昭告九州,普天同庆。

    林清羽又一次为江醒穿上了嫁衣。算上之前的三次,这是第四次。嫁天子与嫁旁人不同,江醒知道他不喜复杂的东西,上一回成亲特意给他选了一件简单庄重的嫁衣。但这一回,他必须穿着尚服局绣了半年的凤凰于飞,头戴特制的男子凤冠,额间贴着凤羽花钿,坐在八抬大轿上,由内官从皇宫的正门抬入宫中。

    封后大典于花萼楼举行,声势浩大,尽显天家风范。初雪方融,花萼楼上却是繁花似锦,然而任百花如何争艳,当帝后携手走上台阶时,一切都成了他们的衬托之物。

    除凤冠上珠帘碰撞声之外,林清羽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站在江醒身边,牵着江醒的手,感觉到对方掌心汗湿了一片。

    ……明明表面上看上去还那么从容淡定,一国国君的气势把握得恰到好处。这么多人注视着江醒,对其视若神明。只有林清羽知道,江醒还是那个一紧张手心就冒汗的少年。

    他就这样陪着他,一步步走到最高处。

    百官朝拜,天地共贺。

    从这日开始,冬天对林清羽而言,又多了一层新的含义。

    是夜,花好月圆,良宵苦短。

    没有人敢灌天子的酒。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江醒滴酒未沾,无比清醒地来到凤仪宫。林清羽在封后大典之后就已经戴上了喜帕,安静地端坐在喜床上。

    皇后的嫁衣端庄又繁重,身上被遮了个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白玉般的手露在外面;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个刻着龙纹的指环。

    江醒松了口气。林清羽沉迷练蛊多日,他一度担心自己进来要看到林清羽把宫人全打发走,一个人默默孵毒蜥蛋的画面。

    还好还好。

    他转了转自己手上的凤羽戒指,这时宫人提醒他该揭喜帕了。他抬起手,眼看要将喜帕解开,动作又忽地停住了,好似不愿惊扰了美人一般。宫人又唤了一声,他才定了定神,再次伸手。

    游龙戏凤的喜帕被挑起,一张艳若桃李的容颜逐渐出现在喜帕的流苏之后。四目相对之时,江醒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仿佛被灌醉了似的,视线都因眼前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大美人涣散了。

    他们成了三次亲,交往了三年,上过三百零六次床。可在这一刻,林清羽依旧让他怦然心动,不知所措。

    宫人提醒他该饮合卺酒了,他也没什么反应。林清羽道:“你们都退下。”

    听到大门合上的声音,江醒才回过神。眼看林清羽脸上带着几分揶揄,他立刻为自己挽尊,摆出一副见过大场面的风流模样,调笑道:“美人,你又成我老婆了。”

    林清羽扬起眉,额间的花钿也跟着微动:“老婆在你家乡,究竟是何意?”

    “我没和你说过?”江醒有些惊讶,“老婆就是夫人的意思。”

    林清羽举一反三:“如此说来,老公就是夫君的意思。”

    江醒笑道:“正是。”

    林清羽点点头,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江醒:“那么,喝交杯酒吧,老公。”

    被穿着嫁衣的古典大美人叫声“老公”,江醒觉得他这辈子差不多值了。他接过酒觞,和林清羽左手环着右手,将交杯酒一饮而尽。

    挑喜帕,共饮合卺酒……寻常夫妻该有的,他们一个都没落下。这之后,只剩下洞房了。

    江醒也不着急,他还想多看几眼红装美人。他站在林清羽跟前,用手抬起对方的下颔,认认真真地看着林清羽,突然感叹:“这时候,要是有相机就好了。”

    林清羽便问:“相机是什么?”

    江醒在林清羽身边坐下,开始给他科普相机的基本原理。

    林清羽听了一会儿,轻笑道:“三婚之夜,你确定你要说这个?”

    “不是你先问的么。”

    “你可以以后再告诉我。”林清羽道,“再不洞房,天都要亮了。”

    红烛之下,江醒眼睛很亮很亮:“可是宝贝太好看了,我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林清羽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一处,嘴角带着清浅笑意:“从这里。”

    江醒呼吸一紧,笑道:“嗯,听老婆的。”

    林清羽被江醒一推,倒在了一片嫣红之中。

    情到浓时,两人的双目纠缠在一处,林清羽努力抬起手,想要去触碰江醒的眼角:“好看……”

    “我好看?”

    “嗯。”林清羽轻声道,“你在我身上挥汗如雨的模样,很好看。”

    江醒动作顿了顿,眼眸中翻滚着情绪,嗓音哑近无声:“要命了。”

    ……

    夜半转醒,林清羽翻了个身,还未睁开眼睛,便听见一声:“清羽,我在这。”

    林清羽缓缓睁眼,都没意识到枕边无人,就看到江醒坐在桌边,将手中的奏本翻过一页:“怎么突然醒了?”

    林清羽眼帘一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你在做什么。”

    江醒怨气冲天:“看公文奏本。我算是明白了,我的咸鱼梦在穿成皇帝那一刻开始就彻底破灭了。以后,我就是一只扛着江山吭哧吭哧往前走的驴。”

    林清羽:“……就算是驴,也不用大婚之夜看奏本吧?”

    “确实。”江醒痛苦道,“但我前几日紧张焦虑得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所以落下了一堆事情没处理。”

    林清羽奇怪:“为何紧张焦虑?”江醒坦然:“你让我紧张了啊。我又要娶你了。”

    林清羽失笑:“又不是头一回成亲了,有什么可紧张的。”

    “和你成亲这件事,无论做了几遍,肯定还是会紧张的。而且这一次,我是用自己的身体和你成亲,感觉当然不一样。”

    林清羽一阵悸动,胸口微微发热。这人,随口一句话,搞得他又脸红心跳,和初识风月的少年一般,真有本事。

    “那你批吧,批完早点睡。”

    江醒叹气:“好。你先睡,不必等我。”

    林清羽感觉不到枕边人的温度和气息,还是不太习惯,问:“你能到床上来看么?”

    江醒扬起唇角:“想要老公哄着睡直说比较好。”

    于是林清羽就直接说了:“我想老公哄我睡。”

    江醒便抱着奏本上了床,靠着喜枕半躺下,将林清羽揽入怀中:“宝贝快睡,明日一早我们还要去慈安宫请安。”

    林清羽点点头,在江醒怀中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重新闭上了眼。

    夜色渐深,江醒的倦意也越来越浓。他强撑着看完一些,转头看见一旁堆积如山的待看奏本,不禁悲从中来:大婚之夜还在加班,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用——他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怀里的人在睡梦中轻轻动了一动,江醒朝低头看去。

    林清羽枕在他腹间,清浅的呼吸洒在他腹肌上,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清影。

    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因为有一件事,比做咸鱼更重要。

    他希望林清羽不被束缚,做的都是他想做的事情,就算是做坏事也能肆无忌惮;他希望林清羽能自由地追逐理想,活出最耀眼明艳的模样。

    他不要林清羽乖巧懂事,也不要林清羽为了所谓的江山大局压抑自己。

    他希望林清羽永远任性,永远开心。

    为此,他心甘情愿当一条不那么闲的咸鱼。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休息两天开始不定时更番外=3=

    因为三壮的戏份最少,所以番外会先写三壮和大美人的婚后日常,然后是古穿今,还可能有陆晚丞和顾扶洲的if线~

    总之,内容还有很多,大家先别说再见,11月我会继续陪着大家的~

    第120章

    番外一

    大瑜天子没有婚假一说,大婚次日就要开工上朝,这是祖宗定的规矩。江醒觉得这规矩没人性,必须改。可转念一想,改了他也无福消受,只会便宜了以后的皇帝,那还是算了,要苦不能他一个人苦。

    散朝之后,是内阁勤政殿议事的时间。江醒坐在龙椅上,忍着困意,听大臣将早朝上悬而未决之事一一道来。

    李潺道:“皇上,冀州刺史解可进上奏请求增添兵饷一事,如何批复为好?”

    江醒问:“他为何要增添兵饷?”

    “解可进言,北境屡有异动,冀州不得不招兵买马,未雨绸缪,以免不测。”

    江醒漫不经心道:“解可进的意思是北境王又有了反心?”

    李潺谨慎道:“臣不敢妄言。”

    “北境王和静淳在北境小日子过得好好的,没有反的理由。即便要反,大可在两年前朝廷同西夏激战时趁虚而入,何必等到今日。”江醒哂道,“朕看解可进是见钱锡元一朝落马,心中发怵。有了前车之鉴,他深知兵马钱粮的重要性,这才厚着脸皮向朕要兵饷来了。”

    在大瑜,刺史是一州州牧,亦是地方最高官员。冀州乃九州之首,于北境接壤,地域辽阔。解可进在冀州盘踞多年,一手遮天,拥兵自重,朝廷不得不防。

    李潺问:“皇上的意思是……不给?”

    江醒想了想,手中转着一支未沾墨的笔,道:“解可进也未必是真的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可能只是兔死狐悲,有些害怕罢了。不给恐怕会打草惊蛇,要想稳住他,还是要意思意思,但我们也不能让他全然顺心如意。”江醒转笔的动作骤然停下,“传朕的旨意,令兵部,户部会商,拟一个合适的数目来——不可不给,也不可全给。”

    李潺道:“臣遵旨。”

    李潺退下后,南安后又走上前,道:“皇上,徐州去年大旱,一入冬便闹起了饥荒,大批灾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您看,是否尽快拨粮赈灾?”

    江醒皱起眉:“拨吧,再免去徐州三年的田税。”

    接着,是御史来告状:“皇上,礼部尚书的长子前日在京城一家男风馆,为了一个小倌同温氏九公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二人均出自高门,乃达官显贵之子,竟做出这等不雅粗鄙之事,影响极其恶劣,望皇上严惩。”

    御史告状的环节相比其他事稍微没那么重要,江醒开了个小差,打开一本空白的奏本,写下【宝贝在干嘛】几字,又把奏本递给小松子。小松子心领神会,捧着奏本退下。

    江醒问御史:“你刚刚说谁打起来了?”

    “礼部尚书家的长子和温氏九公子。”

    江醒奇道:“此二人关系不是不错么?朕记得他们是一同长大的竹马吧。”

    御史严肃道:“皇上英明。原本情同手足的异姓兄弟为了一个男子反目成仇,丝毫不顾昔日情谊,对对方恶言相向,拳脚相加。美色误人,蓝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江醒打了个哈欠,假装没听懂御史的言外之意:“是谁先动的手?”

    御史迟疑片刻,道:“据臣探得,是温九公子先动的手。但温九公子说,他打尚书长子没怎么用力,就碰了他一下,可尚书长子却打他打得好狠……”

    江醒好气又好笑,突然觉得自己成了孩童学堂里的老师。“他们也不一定就是反目成仇,朕倒是觉得更像是小孩子闹脾气。”

    御史沉声道:“皇上,这两人年过十六,已经不小了!皇上此言,是觉得他们无过无错么?”

    做御史的向来直言不讳,江醒并不生气。他抬起手,示意御史稳住:“急什么,朕又没说不罚。不过此二人无官职在身,那朕只能罚他们的父辈。礼部尚书和温国公教子教孙无方,罚俸半年,再各罚一千两白银,以充国库。”

    如此忙碌了一个时辰,总算把该议的事都议完了。六月的雨,七月的风……世间一切美好都不如列位臣工的一句“臣等告退”。

    当然,他的漂亮老婆除外。

    大臣们一退下,江醒庄重的坐姿火速坍塌,懒洋洋地瘫在龙椅上,只觉心力俱疲,比耕了三亩地还累。好在小松子从兴庆宫回来了,给他带来了林清羽的回信。

    帝后大婚之后,皇后理应住在凤仪宫。但江醒不想和林清羽分开住,便让林清羽依旧住在兴庆宫,还从偏殿搬进了主殿。别说是在宫里,就是在寻常的高门权贵之家主君和主母都各有各的住处,帝后二人却日日同宿,俨然一对平民小两口的模样。

    林清羽给江醒的回复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孵蛋。】

    原来是在照顾即将出生的皇长子或者皇长女,难怪这么敷衍。江醒很想回去看林清羽孵蛋,但他还有一大堆奏本没看。

    奏本奏本,万恶的奏本,他心中永远的痛,他一生痛苦的枷锁。

    江醒盯着御案上的一堆东西,身上每个地方都在抗拒。“算了,”他自暴自弃,“朕先睡一会儿,晚点再看。”

    小松子劝道:“皇上,您若是又拖到晚上,皇后该不高兴了。”

    江醒犹豫道:“那朕等他睡着,再悄悄地看。”

    小松子事先得了皇后的授意,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劝谏:“皇上,这些奏本都是内阁挑出来的大事,实在是耽误不得啊。”

    江醒:“……”

    林清羽来到勤政殿,问守在外头的小松子:“皇上呢。”

    小松子笑容苦涩:“皇上他……”

    看到小松子的表情,林清羽大概也猜到了。走进内殿,果然看到江醒趴在御案上,似乎已经睡着了,脸枕着手臂,压在一本摊开的密旨上,手上还拿着笔。

    林清羽将密旨抽出。这是一道给沈淮识的密旨,江醒命天狱门前往冀州,暗中观察冀州刺史动向,还说沈淮识可以顺便去趟北境,找静淳叙叙旧。

    江醒写到后面,字已是七歪八扭,难以辨认。这足以证明,他是撑到了最后一刻,实在熬不住才睡了过去。

    林清羽脱下身上的狐裘,替江醒盖上。

    江醒睡到手臂发麻才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看见林清羽站在御案前,正提笔写着什么。刚大婚完,为了彰显皇家气派,林清羽穿的多为锦绣华服,极是光艳矜贵。

    江醒用手撑起脑袋,笑望着林清羽,一会儿才道:“皇后孵完蛋了?是皇子还是公主?”

    林清羽瞥他一眼:“没那么快,小毒蛇破壳还需数日。你醒了就去床上睡,总是趴着睡,对身体不好。”

    “没事,”江醒活动了两下肩膀,“我早习惯了这么睡——你在看什么。”

    “奏本。剩下的我替你看,你去休息。”

    “啊,这怎么好意思。”江醒坐在龙椅上,用桌案借力,轻轻一推,便滑到了林清羽面前。勤政殿的龙椅是江醒特意改良过的,底下装了四个轮子,可以任他滑来滑去,还能调节高度。“我刚刚发现一件事。”

    林清羽道:“说。”

    “你和奏本还挺像的。”

    站着的林清羽比江醒高上不少,林清羽居高临下道:“怎么说。”

    江醒笑吟吟道:“就,越看越想睡。”

    林清羽一脸平静:“你少睡我几次,每日说不定能多睡半个时辰,也就不会在勤政殿睡着了。”

    江醒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有道理啊,下次试试。”

    林清羽顿了顿,蹙起眉道:“但也不能太少……”

    江醒有被老婆可爱到,忍不住开口:“清羽,接个吻吧?”

    林清羽心里微微一颤,垂下眼睫,镇定道:“你要亲便亲,何来这么多废话。”

    江醒笑了声。他懒得站起来,便伸手揽住林清羽的腰,迫使对方俯下身,而后仰起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这一吻,给江醒稍微续了点命。

    一吻过后,林清羽已经坐在了他怀里,呼吸不顺,脸颊微红,一副任君品尝的模样,勾得他根本无心政务。

    然而,社畜的悲哀就是即便天雷勾地火,也要先把工作完成。

    江醒从身后抱着林清羽,认命地拿起笔,继续写没写完的密旨。林清羽从情热中缓过来,问:“你让沈淮识去北境,恐怕不只是让他和静淳叙旧那么简单罢。”

    “我相信北境王不会反,只是想着以防万一。毕竟,我不能拿江山开玩笑。”江醒想到一事,“说起来,我还没和你一起出过京城。宝贝想不想去度蜜月啊?”

    林清羽问:“蜜月?那是什么。”

    江醒放下笔,耐心同他解释蜜月的由来。

    第121章

    番外二

    林清羽得知何为“蜜月”后,很是惊讶。就江醒,连兴庆宫到凤仪宫的距离都嫌远,居然会邀请他一同远游。

    “你想去哪玩?”江醒命小松子展开大瑜的地图挂在墙上,手搭在林清羽肩膀上说,“江南怎么样?”

    林清羽道:“江南诸地我都去过。”

    “嗯……那徐州如何?正值雨季,徐州小镇应当别有风味。”

    “也去过。”

    江醒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咱们往北走?”

    “十六岁时,我曾同几位师兄弟在北方待了半年。”

    江醒心情复杂:“你怎么哪都去过,还都是和别人去的。”

    “男儿志在四方,也就是你喜欢在一个地方窝着。”林清羽说着,眉宇间染上一丝疑惑。是啊,过去的他跟随恩师云游四海,济世救民,怎么现在对哪里都没多大兴趣,只想和江醒一起待在家里。

    林清羽扫了江醒一眼:“怪你,把我都变懒了。”

    江醒笑道:“这都能怪我?”

    “不能这么下去了,江醒。”林清羽有感而发,“我们要趁着年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成天在宫里沉迷风月像什么话。”

    江醒不赞同:“我们并没有成天,我正事可没少做。再说了,只有年轻才能沉迷风月,老了你想沉迷都沉迷不了。”

    林清羽半真半假道:“你放心,等你老了,我给你扎几针,你照样能沉迷。”

    江醒心动不已,但哪有这么好的事,肯定是有代价的。他的求生欲占了上风:“免了,我想多活几年。”

    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话题反而越跑越偏。花露端上洗净的鲜果:“皇上,皇后,这是青州进贡的雅梨。”

    林清羽三嫁天子后,花露自愿入了宫,如今已是兴庆宫的掌事宫女。她和欢瞳都以为林清羽是迫于一国之君的强娶不得不改嫁,她入宫是为了继续侍奉林清羽。欢瞳想入宫伺候按照规矩是要净身的,林清羽自是舍不得,便将他留在将军府,跟着袁寅学习管家庶务。

    江醒随手从篮子里拿了个梨,上下抛着把玩:“既然大瑜值得游玩的地方你都走了个遍,不如就让天意替我们决定去哪度蜜月。”

    林清羽道:“你是说,抓阄?”

    “差不多。”江醒吩咐花露,“花露,拿把匕首,再拿条缎带来。”

    花露将江醒要的东西拿来。江醒道:“清羽,你闭着眼往地图上扔匕首,扔到哪我们就去哪。”

    还能这么玩。林清羽有些新奇,问:“倘若是选中的地方离京城很远呢。”

    天子远游的例子并不罕见,瑜文帝还曾七次下江南。江醒离京数月,由内阁坐朝理政也不是不可以,但一旦离京太久,恐生变故。大瑜地域辽阔,从最南的南疆,到最北的北境,要玩能玩上好几年。

    江醒道:“那重选就好了。”

    林清羽被江醒用红绸蒙住了眼睛,露出半截鼻梁,微红的双唇因突如其来的黑暗微微张着,竟有种暗昧淫靡之感。江醒看得蠢蠢欲动,想起林清羽在外人面前清冷矜持,却在自己身下艳丽绽放的模样,忍不住低头在美人嘴唇上亲了一口。

    花露愣了一愣,被小松子扯了扯衣摆,方转过身,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地退了出去。

    林清羽被红绸遮住的长睫动了动:“好端端的,为何又亲我?”

    江醒就笑:“我经常无缘无故亲你啊,你难道还没习惯?”

    林清羽想了想:“也是。”

    江醒拿着刀身,帮助林清羽握住了刀柄:“掷吧。”

    匕首被掷出,听到一声响动后,林清羽取下绸缎,看到匕首插到的地方:“交州?”

    交州位于大瑜南方,山林环绕,又近海域,湿气瘴气极重,不宜久居。数年前,沈淮识刺杀萧琤后为躲避天机营的追捕,曾在交州南越一带久住。

    江醒饶有兴致道:“巧了。其实吧,交州算是我的故乡。”

    林清羽微讶:“是吗。”他一直以为江醒的家乡在另一个世界,是在大瑜的版图上找不到的地方。

    “是啊。不过在我们那里,‘交州’不叫‘交州’。”

    林清羽问:“那叫什么。”

    江醒回忆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地理知识:“交州在我家乡是指广东,广西,以及越南北部和中部。其中,我出生在广东,年幼时跟着父母迁居至江南,也就是大瑜的豫州,后来读高中才回到广东的广州。”

    “广东,广州。”林清羽将此四字记在心里,“没想到你竟出生在那等偏僻荒凉之地。”

    “偏僻?荒凉?”江醒难以置信道,“广州哪里偏僻荒凉了……”

    江醒还没来得及为家乡辩解,沈淮识就来了。他此番前来,是向帝后辞别。再过两日,他就要动身前往北境。

    “淮识,你来得正好。”林清羽道,“你曾在南越待过,你告诉皇上,交州是不是偏僻荒凉之地。”

    沈淮识看向江醒:“启禀皇上,交州地广人稀,老百姓大多生活在崇山峻岭之间,以打猎采摘为生,和京城,江南等地有着云泥之别。”

    江醒哽了哽,道:“好吧,交州现在是蛮荒了一点,但再过个百千年,就该是一国最富庶的地方之一了。”江醒指着地图上的交州,“宝贝你看啊,交州背临南海,和数个邻国接海,一旦港口利用起来……”

    沈淮识差点被“宝贝”二字噎住。现在他是真心相信帝后把他当成好友了,否则皇上不会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在他面前如此不见外。

    皇上会叫林清羽“宝贝”不奇怪,奇怪的是,林清羽居然能坦然受之,丝毫不觉别扭。若是旁人不知他的身份,觊觎他的美貌叫上一声“宝贝”,恐怕会被他拿去喂皇子公主。

    江醒向来豁达大方,但此刻说起故乡,思乡之情涌出,难免感怀:“我都有五六年没说过家乡话了,我怕是都忘了该怎么说。淮识,用南越话说‘美人’怎么说,是不是‘靓仔’和‘靓女’?”

    沈淮识很正经地告诉他:“不是。”

    “那是如何说的?”

    沈淮识发出两声古怪的字音。江醒完全没听懂,耸耸肩道:“好吧。”

    林清羽沉吟道:“我想去你的故乡看看。”

    他对江醒长大的那个世界充满了向往。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山山水水,才能养出江醒这样的人。

    江醒犹豫道:“可是交州离京城太远了。”无论千年后的交州是何模样,现在的交州属实偏僻,大臣犯了罪就常被流放至那里。

    林清羽惋惜道:“确实。”

    这时,慈安宫来人请江醒和林清羽过去用晚膳。江醒道:“清羽,你先去慈安宫,别让母后久等。我和淮识交代两句就去。”

    林清羽颔首道:“好。”

    林清羽走出兴庆宫,注意到花露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花露。”

    花露回过神:“皇后有何吩咐。”

    林清羽道:“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何我同皇上会如此亲近,想知道我是不是完全忘了陆小侯爷和顾大将军。”

    花露垂下脑袋:“奴婢不敢。”

    花露的心思林清羽看在眼中。她一面觉得自家主子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一面看到他和皇上举案齐眉,犹胜当年他嫁于顾扶洲时,既是困惑又是不解。

    林清羽有意告知她真相,缓声道:“你不觉得皇上他的性子,很像陆小侯爷,也很像顾大将军么。”

    花露愕然地睁圆了眼睛:“奴、奴婢知道了!”

    林清羽问:“你知道了?”

    花露压低声音:“少爷是把皇上当成小侯爷和大将军的替身?!”

    林清羽:“……”

    花露担忧地朝宫里看了眼:“少爷,皇上知道这件事吗?”

    林清羽轻笑一声,道:“他知道,他很乐意当这个替身。”

    林清羽在慈安宫没等多久,江醒就来了,两人和太后一同用膳。一道清蒸鱼肉质极是鲜美,江醒知道林清羽口味偏淡,应该会喜欢,便夹了一块最嫩的部位,挑去鱼刺,放入林清羽碗中。

    “多谢皇上。”林清羽夹了道鲜春笋作为回礼,“竹笋嫩肥,皇上试试。”

    江醒笑道:“辛苦皇后了。”

    太后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心里有些许异样。帝后恩爱是好事,只是,皇上对皇后未免太客气殷勤。两人同是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是皇上的夫用过晚膳,太后道:“皇后,你且去罢。哀家有几句话,想对皇上说。”

    林清羽看了眼江醒,行礼道:“儿臣告退。”

    林清羽走后,太后语重心长地对江醒说:“皇上,你是君,皇后是臣,君臣之礼大于夫妻之礼。三纲五常,天理人伦。母后的意思,你可明白?”

    江醒淡淡一笑:“朕明白。”

    太后受到时代的局限,会这么想很正常。和她争论也没用,只会浪费口舌。他嘴上应下,下次还敢。

    江醒回到兴庆宫,林清羽问他:“太后同你说了什么。”

    江醒实话实说:“她看我给你挑鱼刺不爽了,暗示我在你面前要有帝王的威严。”

    林清羽哂道:“那皇上是怎么想的?以后不给我挑鱼刺了?”

    “怎么可能。”江醒认真道,“你我都是男子,既可以说你是我的妻子,也可以说我是你的妻子。既然如此,我当然要给你平等,尊重的爱。”

    “……”林清羽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动。他太了解江醒了,一般他要感动的时候,江醒肯定会说些什么败坏气氛。

    果然,他还没做出反应,江醒又道:“可惜母后是不会理解的,我也懒得说服她。不如这样,我教你说我的家乡话,以后我们就可以在她面前用粤语加密对话了。”江醒跃跃欲试,“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林清羽:“……呵。”

    最后,两人定下的出游之地还是江南一带。正好江南的赋税变法如火如荼,他们可以顺带体察民情。

    林清羽本想让礼部去办天子出游一事,被江醒拦下:“蜜月是两个人一起度的。若是带一大波人去,就不叫蜜月了,那是跟团游。”

    话虽如此,但他们身为一朝帝后,在宫里尚且有侍卫候着,宫人跟着,何况是出宫远游。江醒也知道单独和林清羽出游不现实,大瑜不比他的家乡,出门一趟要准备的事物纷繁复杂,盘缠都不知要带多少,他赶车的技术还很一般。

    最后,两人决定带上小松子,花露,以及天狱门若干身手一流的暗卫,一路南下而行。

    第122章

    番外三

    阳春三月,杏花春雨,桃红柳绿,正是游江南的好时节。他们一行人有两辆马车,其中林清羽和江醒一辆,另一辆是给下人轮流休息的,护卫帝后安全的暗卫则在暗处一路随行。

    京城到江南,光是在路上就要消耗不少时日,乘坐的马车不仅要舒适,还要能解闷。林清羽和江醒的那辆马车极是宽敞,够两个成年男子躺下,里头铺满了软垫,案几上有解馋的瓜果蜜饯,还有一个小型的书架,放着纸笔,棋盘,以及一些医书和话本。

    林清羽本想看书打发时间,江醒却一定要教他说交州的方言,他不想学都不行。

    他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在宫里时,江醒曾教过他认写故乡的字体。有大瑜字的基础在,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握了简体字。两人平日里用小松子聊天时,江醒嫌麻烦用的都是简体字,他也能看得懂。现在,他稍微花了点心思学江醒的家乡话,马车快行驶到豫章时,他已经能用交州话和江醒进行简单的交谈了。

    “清羽,你再说一次那个,刚刚我教你的那个。”

    林清羽不紧不慢道:“我真系好中意你?”

    江醒赞叹不已:“你这也太有天赋了。”口音丝毫没有别扭的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清羽是土生土长的交州人。

    林清羽轻描淡写道:“皇上此言差矣。天下之大,有什么事,是我没天赋的么。”

    江醒竖起大拇指:“可恶,又被你装到了。你要是去我家乡参加高考——高考差不多是科举的意思,肯定是妥妥的状元。”

    林清羽自谦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那我不得不为你演奏一曲了。”江醒拿起一旁的奚琴,“此曲名曰: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江醒玩闹够了开始发困,林清羽大发慈悲地将腿借给他当枕头。江醒醒来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林清羽还维持着他睡去时的坐姿,指尖夹着一枚黑子,正一人对弈。残阳余晖洒在林清羽肩头,衬得他的容颜似在发光,连发丝都染上了落日的金色。

    大概是为了应这曼妙春景,林清羽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的束腰长衣,垂眸凝思时,仿佛一尊天然雕刻的玉瓷。

    江醒看了许久,心里像是被夕阳点燃了火。林清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声,朝他看去:“醒了?”

    “嗯。”

    林清羽用手背碰了碰江醒的脸颊:“你很渴吗?”

    江醒抓住他的手腕,眸光暗暗地低声道:“清羽,我有点想……”

    两人成亲已久,默契十足,江醒一个眼神,林清羽就知他在想什么。

    林清羽隐约听见外头小松子和花露的交谈声,眼神清凌凌的:“住脑——这是在马车上,不许想。”

    江醒就笑:“不是吧,我想都不能想一下?我又不会做什么。”

    林清羽冷笑一声:“你又想用你意念上床那一套了?”

    “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有这个技能。”江醒双手枕在脑后,边想象边道,“只听,窸窸窣窣的一阵响,是我掀起了你衣衫的下摆。随即,你感觉到一阵微凉,原是我手心探入,按到了你的软处。双唇相接之时,手掌亦在缓缓摩擦……”

    林清羽扶额:“皇上如此文采,不去写风月话本着实可惜。”

    江醒弯唇道:“那你到了吗?”

    林清羽很是捧场:“都到三次了。”

    江醒大言不惭:“那我到了五次。”

    林清羽:“……”下次他一定再多说点。

    初到豫章,两人带着小松子和花露在城里逛了一日。江南的集市虽不比京城繁华,亦有妙趣之处。弱柳从风,商贩的叫卖声带着江南特有的轻软语调,街上女子的装扮和京城略有不同,手持轻罗菱扇,甚是轻盈婉约的姿态。

    林清羽和江醒均是寻常富家少爷的装扮。林清羽更像是书香世家的公子,一袭青色长衣不知招惹了多少人的目光。而江醒拿着一把玉扇,端的是翩翩少年,潇洒风流。他问林清羽:“清羽,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林清羽道:“豫章最大的药铺名为‘悬壶堂’,有江南太医署之称,我想去看看。”

    “行。小松子,你去问问当地百姓,悬壶堂怎么走——小松子?”

    得不到回应,江醒转身寻人,发现小松子被一家“留香斋”的铺子吸引了注意力。“怎么,你要买胭脂?”

    小松子这才回过神,忙道:“回少爷,奴才想给家中小妹带点江南的土仪。”

    花露好奇道:“豫章的胭脂和京城的有什么不同吗?”

    林清羽道:“想知道就进去看看。”

    小松子受宠若惊:“不不不,怎能因为我的事误了少爷和少君的事情。”

    林清羽道:“本就是江南闲游,哪有误事一说。进去吧。”

    留香斋的老板惯会看人说人话,看鬼说鬼话。她一见林清羽和江醒,便知此二人定是人中龙凤,忙含笑迎了上去:“两位客官是想买胭脂水粉?那真是来对地方了。整个豫章,就数我这留香斋的胭脂水粉最为上乘,便是京城的达官显贵用过都说好。”

    江醒用玉扇指了指小松子:“不是我们要买,是这位小兄弟要买。你招待他即可,不必管我们。”

    老板用掂量的目光审视着小松子,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小兄弟是要买什么呀。”

    小松子对女子用的东西一窍不通,挠了挠头,道:“我这有十两银子,能买到什么。”

    小松子身为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积蓄自是不少。但他毕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自小勤俭惯了,对他来说,花十两银子买个胭脂已经算是大出血了。

    老板听他这么说,就知他是个不懂行的。“十两银子可买不到什么好胭脂呀,”老板道,“不如再加上三两,勉强够买下留香斋的招牌水粉。”

    小松子面露窘迫:“我剩下的银子都放在马车上。”

    林清羽正欲为小松子出这多出来的几两银子,被江醒拦下。江醒看着老板,挑眉道:“十两银子买不到什么好胭脂?”

    老板被问得心里犯嘀咕。这位锦衣少年身居高位的气质太过明显,这样的贵人,哪里会懂胭脂水粉的价钱。“是啊,”老板硬着头皮,“我还能诓几位不成。一分价钱一分货,留香斋的东西可不是外头的妖艳贱货能比的。”

    江醒进门时就留意到留香斋的对面还有一家胭脂铺子,名叫“玉芳斋”。他笑了笑,道:“既然银子没带够,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

    老板连忙挽留,客人却走得干脆利落,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人去了对面的铺子。她和对面那位做了十几年的死对头,看对面赚钱,真是比自己亏钱还难受。

    小松子道:“少爷,我不买了,我们还是先去少君要去的药堂吧。”

    江醒道:“来都来了,不买多可惜。”

    “可是我银子没带够。”

    “你别听她胡说,十两银子怎么可能买不到好的胭脂。”江醒玉扇一收,招手道,“过来,我教你该怎么做。”

    江醒在小松子身侧低语了几句:“去罢,我们在外头等你,顺便也帮我买一盒胭脂——最艳的那种。”

    林清羽狐疑道:“你又想干嘛。”

    江醒一脸正直:“买回去送给秀娇嬷嬷。”

    小松子独自进了玉芳斋,对迎上来的老板娘说:“对面留香斋的老板说了,十两银子以下绝对买不到好的胭脂首饰,不服来辩。”

    老板娘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冷笑道:“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豫章的脸都被她丢尽了——客官放心,别说十两银子了,就是三两银子,也能在豫章买到顶好的胭脂和首饰。”

    待小松子从玉芳斋满载而归,几人继续朝着悬壶堂的方向边走边逛。豫章乃人杰地灵之地,光是在大瑜朝,就出过不少状元。街上有一些书舍和文舍,专门卖文人墨客的诗集墨宝。

    江醒对文人的墨宝没什么兴趣,他若是想要,可让天下才子每天给他写不重样的。他只随便挑了些路上打发时间的话本,让小松子和花露先带去晚上落脚的客栈。

    林清羽在悬壶堂待了许久,和堂内坐镇的大夫,采药的药童,卖药的伙计都有交流,还顺手为一位患有咳疾的病人配了药。他自称是太医署的学生,到豫章游学。大瑜医者多对太医署心向往之,又是这么个美人大夫,谁敢怠慢,谁又忍心怠慢。

    这一日他们几乎将城内逛了个遍,晚上回到客栈时别说江醒,就连林清羽都略感疲惫。两人洗漱过后就和衣睡下,竟是连意念欢爱都没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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