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把他从嘲笑和推搡中解救出来,并把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对他说,不要怕。

    从这个时候起,冬歌就把娄思凡当做了他的梦想。

    娄思凡的确和他出身同一个小城,只是一个是当地林业局副局长的次子,一个是家里开滑冰场的。

    娄思凡偶尔去北城的奶奶家住,到这边的滑冰场玩,见过几次冬歌,冬歌却不记得他。

    小时候的冬歌非常内向,他有自己的小世界,把自己小心翼翼地关在里面。

    从那天起,他的小世界开了一扇门,把娄思凡贮藏其中,谁都不给看。

    后来,他打听到了很多关于娄思凡的事情,知道他今年15岁,是众口称赞的天才,省队单人滑青年组的佼佼者,去年还在捷克的男子单人滑大奖赛上获得了亚军。

    那天和他同来的少年叫贺长生,和他同岁,也和娄思凡一样天赋超群,是玩双人滑的,已经成功转入成人组。

    冬歌很想感谢娄思凡,但是除了滑冰外,他什么都不会做。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他要在冰面上追上娄思凡,以示感激。

    那是冬歌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崇拜偶像。

    他将娄思凡的海报贴在宿舍,每天早上起来练早功时都要在海报前站一会儿,说:娄思凡,我要去练习了。

    晚上他回来,又乖乖来找娄思凡报备:我回来了。

    室友笑话他,你怎么跟供菩萨似的,怎么不给他上个香呢。

    冬歌并不回应他。

    对年幼的冬歌来说,能救他的人就是菩萨。

    ……你们嘲笑我,可在我受罪的时候、被欺负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为了实现这个心愿,他疯狂地练习,一天有十几个小时泡在冰面上。

    其实他本不用那么用功。

    省队教练想要他,并不是说说而已。在见过冬歌之后,他多次打电话来问冬歌的情况,还开了两个小时的车,特地来看过一次冬歌训练。

    他来的时候,冬歌正在训练。

    看了一会儿,他惊讶地把冬歌的教练叫来:“怎么给他安排这种强度的?不怕伤他的身体?”

    冬歌的教练无奈道:“不是我。是他自己加的。”

    冰面上的冬歌将腰后压,张开双臂,柔韧的腰线被拉抻到极致。

    他一头蓬松微卷的黑发里落下了滴滴的热汗,又卷入了冰碴,和着冰上的冷风,被吹得乱飞。

    半年后,他进入了省级花滑队的青少年组。

    搬进来的第二天,他一个个宿舍、一个个训练场找过去,想要找到娄思凡。

    他固执地不愿问人,默默无声地找了一个多小时,才在许久没更新的公告栏里看到了一则被雨水打得半残的公告。

    娄思凡和其他三个青年组队员,在两个月前成功进入成人组。

    冬歌在公告栏前站了很久,伸手把公告揭下,折了两折,藏入自己怀中。

    ……他找到下一个目标了。

    成人组的训练时间和场地跟青年组截然不同,且不是随便能滑进去的。要想进入,技术、经验和成绩都要有。

    冬歌放下行李,开始了在青年组的训练。

    在那些年里,任谁谈起冬歌,评语都很统一。

    “冬歌啊,那小子傲得很,看人都不用正眼的。”

    这评语倒也不算过分,把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省队教练对此深表赞同。他私下里和冬歌也做过交流:“和后辈做技术交流的时候,你能不能多传授点经验?”

    冬歌说:“努力。”

    教练:“……狗都知道要努力才能抢到骨头。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冬歌:“狗都做得到的事情,他们做不到?”

    教练:“……”

    教练见说服不了他,又提起一件旧事:“你今年14岁了,该改年龄了。”

    改年龄这件事情,在花滑运动员之中并不少见,把自己的年龄改小,甚至是约定俗成的作弊手段。

    冬歌低头系着自己的鞋带:“我不改。”

    教练说:“冬歌,别犟啊。你已经14岁了,再不改年龄,要是明年来了个有才能的新人,12岁,等组里再有什么大型比赛,总教练会给谁更多的机会?”

    冬歌:“当然是给滑得好的人。”

    教练:“……”

    教练:“冬歌,你这个人是有才能没错,可你不能太傲。”

    冬歌:“我只是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拿到他们拿不到的成绩,这也叫傲?”

    教练:“……你这就叫傲!”

    冬歌:“哦。”

    他滑入场内,转了两圈,回头问:“那又怎么样?”

    谁也不能要求一个人在才华横溢的前提下还谦逊有礼,那样的人不是没有,但也属于极品。

    娄思凡就是这样的极品。

    在极其激烈的竞争下,冬歌变得相当尖锐,锋芒毕露。可只有在偶尔遇见娄思凡时,冬歌才会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孩子。

    见不到娄思凡的时候,冬歌一直想追上他,可当他阴差阳错地再次和娄思凡相遇时,他却失语了。

    和上次他偷看到他时不同,娄思凡把头发剃短了一点,身边照例跟着一个贺长生。

    娄思凡和贺长生关系很好,冬歌知道。

    迎面碰上时,冬歌张了张嘴巴,脑子空茫茫的,事先打好的无数腹稿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是贺长生先注意到了他直勾勾的眼神:“……咦。”

    正在和贺长生说话的娄思凡转过脸来,眼中现出惊喜之色:“是你。冬歌。”

    冬歌:“嗯。”

    这个“嗯”字,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力量。

    ……他还记得我的名字。

    他浑身僵硬地站着,看着走向他的娄思凡。

    “上次看到你的比赛,你跳得很好。”

    ……他有看我的比赛。

    “……配乐也挑得很好。”

    ……他喜欢我挑的配乐。

    “进了青年组后还习惯吗?我和长生在成人组等你。你可一定要来啊。”

    ……他在等我。

    他鼓起所有气力,幸福地说,嗯。

    等到目送着娄思凡和贺长生远去,他才懊恼地发现,有很多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

    回到宿舍,他辗转反侧了许久,第一次向舍友求助,问他有没有娄思凡的电话。

    舍友都惊了:“你找凡哥干什么?”

    冬歌涨红了脸:“有事情。”

    电话要到后,他把号码抄录在便签纸上,翻出省队的墙,一口气跑到了最近的一家移动营业厅。

    他心跳如鼓,小声对营业员道:“我要买一个手机。”

    把手机拿到,买了一个号码,冬歌才摊开手心,珍惜地把那攥得微微出汗的纸张摊开,将号码录入进去。

    劣质圆珠笔的油墨把他的手心染得乌黑一片。

    他组织了三个小时的言辞,发过去了几十个字,包含了自我介绍以及想做朋友的期待,生怕多一个字都会惹得他厌烦。

    或许是娄思凡忙于训练,冬歌在几个小时后才接到回复。

    “你好呀。[笑脸]”

    冬歌秒回:“你好。希望不会打扰到凡哥。”

    这次他没有等太久,不过20多分钟后,他就等来了娄思凡的回复:“不会的。”

    冬歌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就收到了娄思凡的下一条短信:“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娄哥。”

    第三条短信很快来了:“只有和我关系好的人才能叫。”

    冬歌捧着手机,开心地直蹦跶。

    有队员路过更衣室,看到他这样,以为自己疯特了。

    等欢喜过后,冬歌微微颤抖着回复道:“好,娄哥。”

    但是他很快想起一件事。

    ……好像第一次在厕所里遇见娄思凡和贺长生时,那个素来冷情冷面的贺长生就亲昵地叫了他“娄哥”。

    冬歌想,不够。

    ……自己还是不够优秀。

    如果他够强,强到能够超越贺长生,他说不定就能和贺长生一样,够格站在他身边了。

    短时间内,池小池只能将原主冬歌的记忆读取到这里。

    到目前为止,在冬歌记忆里的娄思凡都是个很出色的人,尊重后辈,态度温和,天赋一流。

    将娄思凡的情况和冬歌的最终结局联系在一起,冬歌仿佛只是一个从崇拜走向单恋、最终恋情不成,从而想歪了、走窄了的人。

    结合娄思凡的言行,池小池已对娄思凡其人有了初步的想法。

    但由于情报不足,池小池还不能作出完全准确可靠的判断。

    在娄思凡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时,池小池问061:“六老师,这个娄思凡是什么人。”

    061简明扼要地答道:“不算人。”

    池小池说:“好。”

    061反应了一下,突然觉得有点暖。

    ——在这样急需情报的情况下,池小池对他的判断全盘信任。

    就在下一个瞬间,娄思凡轻声安慰他:“别怕。”

    池小池把手里的光拖把杆往墙边一靠,眼角扫了一下那形容狼狈的四人组,不卑不亢道:“我不怕他们。你应该叫他们别怕。”

    娄思凡现在毕竟也不是很有社会经验的人,被池小池一呛,登时有些尴尬。

    贺长生歪歪脑袋,看向池小池的眼神多了几分趣味。

    池小池对娄思凡和贺长生点点头,随即迈步越过他们,往更衣室走去。

    冬歌一走,其他几人讪讪的,作鸟兽状散。

    娄思凡走回贺长生身边,摸摸后脑勺,笑道:“这小孩儿怪傲气的。”

    贺长生脸色很难看:“我觉得是够硬气。小的时候我要是有这么硬气,就不会被欺负了。没想到过去几年,体校里还是这样的情况,专逮着掐尖的欺负,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可他妈厉害了,说白了,一群欺软怕硬的蠢货。”

    娄思凡说:“你很关心他?”

    贺长生斜他一眼:“我看是你关心。”

    娄思凡笑。

    贺长生:“你跟他真的认识?”

    娄思凡:“真的见过。是个挺好的孩子,就是没说过话。”

    贺长生:“嗯。”

    娄思凡笑笑:“他有天赋,又倔,就让我想到当初的你。”

    贺长生摆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你人好心善,可以了吧。”

    在池小池往更衣室去的路上,他体内的061却一直在注意着他的背后。

    娄思凡和贺长生并肩离去,有说有笑。

    061的眼里密密麻麻地闪过数据波流,将娄思凡整个人从头至尾地扫描了一遍。

    ……这个人身上,有被植入过数据的痕迹。

    他向来温和的眸色微微沉了下去。

    ……距他所知,只有主神有这个权限。

    他在娄思凡身上植入了什么?为什么娄思凡表现出来的各项特征,都和池小池记忆和描述中的娄影那么相似?

    主神为什么一直在针对小池?

    难道是因为小池太出色?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061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自己、宿主和池小池的各项信息和记忆都在总部有登记备份,且主神根本没有权限干扰,它有可能直接会对这些动手脚。

    然而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不会看错。

    061心里说不出的躁郁反感,尤其是注意到池小池听到那一声“娄哥”后明显产生变化的各项身体数值之后。

    不消片刻,他就打定了主意。

    ……主神既然这么喜欢违规,那么,他作为池小池的系统,也没必要遵守规矩了。

    第46章

    冰上的恋歌(三)

    已经到了饭点,

    因此更衣室里已经聚集了不少队员。

    池小池一进去,满眼都是白花花的大长腿。

    更衣室里的人只随便扫了进门来的池小池一眼,便继续讨论队里的女生哪个好看,

    为着甲和乙的颜值谁更够格上八分辩得热火朝天。

    按冬歌的记忆,

    池小池找到了他的衣柜。

    对一个孩子来说,

    这应该算是他最隐秘的地方。

    打开后,池小池将里面简单的物件细细观察了一番。

    冬歌的衣柜是真的用来放衣服鞋袜的,

    没有体育明星海报,没有私藏的小黄书,没有随声听等电子产品,

    连个挂饰都没有。外套里放着的钥匙干脆是用一个小铁圈串起来的,素净得不行。

    池小池把身上的紧身衣脱下,感叹道:“……难怪。”

    061知道他想说什么。

    原主冬歌在专业上无可挑剔,但个人世界实在太过贫瘠闭塞。

    难怪他看到一点点亮色,

    都要飞蛾扑火似的冲上去。

    但现在061不太关心宿主,他更关心池小池的精神状况。

    就在刚才,贺长生叫出那声“娄哥”时,

    他观察到池小池的状态很不好。

    他问:“你没事吧?”

    池小池套上一件羽绒服,

    理着袖口说:“……那人很像娄哥。但绝对不是娄哥。”

    061有点哭笑不得。

    他说:“我又没问娄影。我是在问你。”

    “小时候我也被人这么欺负过。”池小池答非所问,

    语速极快道,

    “刚才那招就是娄哥教我的,

    娄哥还教过我,

    如果被人锁进密闭空间里,

    用脚跟踹门锁附近更容易逃出来;如果那个人是他,

    他绝对不会帮薛一柏那群人说话,如果是他……”

    061温和却坚定地打断了他:“……小池。”

    池小池闭了闭眼,伸手扶住衣柜,攥紧铁皮柜门,指尖用力到发白。

    缓了一会儿,他终于从失控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061没再多问:“我说我们去吃饭。”

    池小池把羽绒服拉链拉好:“走啊。”

    等随着人群走到食堂,池小池的情绪又调节了回来,看起来正常了不少。

    在拿了盘子排队打菜时,他东张西望,替冬歌温习着一张张熟人的面孔。

    打菜的师傅听口音是四川那边的人,特别热情,看到谁都要说两句话。

    这个年纪的孩子向来不会照顾别人的情绪,排在池小池前面的人一直嘁嘁喳喳地跟同伴说话,打菜的时候,“这个”“那个”地飞快一指,没什么人理会这个戴着口罩却交流欲异常旺盛的老人。

    很快,轮到池小池了。

    师傅跟他搭话:“你要次啥子嘛。老汉给你整。”

    池小池说:“我要次肉末切子,少添海椒嘛。”

    师傅眼睛一亮,给他盖了满满一勺子茄子,少汁多菜,份量十足。

    “娃娃也是四川的?”

    “本地的。”

    师傅竖了个大拇指:“这个调调安逸。”

    池小池说:“四川话好听嗦。”

    061笑个不停。

    池小池说:“笑么似噻。”

    061觉得池小池特别可爱,但夸一个大老爷们儿可爱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于是他说:“你四川口音学得很像。”

    池小池说:“很简单啊,不都是汉语吗。”

    ……这倒是不假。

    据061观察,池小池的学习和社交能力强到可怕。

    在池小池进入系统前,他曾去过一个综艺做飞行嘉宾。综艺地点在长沙,做任务的时候,他只在旁边听了几句当地老乡的对话,就操着一口本地调调上去跟人搭讪。

    最神奇的是,直到完成任务,两个老乡都以为他是本地人。

    然而奇怪的是,这么有趣味的一个人,却把自己的生活经营得非常简洁,从来不肯跟圈内的任何人攀深交情。

    池小池端着餐盘,左右看了一番,看到刚换好衣服的薛一柏小分队,便径直走了过去,把餐盘往薛一柏旁边一放。

    薛一柏的脸都揍得不轻,两腮微微肿着,像是只土拨鼠。

    注意到来者何人,薛一柏眼睛都瞪圆了:“你坐这儿干嘛?”

    池小池拿起筷子:“这里有人啊?”

    薛一柏:“……没。”

    池小池:“嗯。”

    说罢,他自顾自地开始吃饭,没理会在场几人的大眼瞪小眼。

    薛一柏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通过目光交流,一致认为,冬歌都不怕他们,如果他们掉头跑了,反倒掉份儿。

    于是他们硬着头皮各自开吃,但总时不时拿眼角扫搭冬歌一下。

    过了一会儿,薛一柏实在受不住这种沉默,试探着问:“冬歌,你怎么认识凡哥的啊?”

    娄思凡对他们这群小孩儿来说,是偶像一样的存在。

    而跟娄思凡认识的冬歌,在他们眼里也多了几分传奇色彩。

    池小池咬了口茄子。

    在原主冬歌的记忆里,当他被淋了一身水的时候,娄思凡现身,把冬歌从这群熊孩子面前带走,并未当众提到二人认识的事情。

    而这群熊孩子们事后也是惴惴不安,托了冬歌的舍友来问冬歌,他跟娄思凡是什么关系。

    当时的冬歌实话实说道:“不熟。”

    这句话给薛一柏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也让他们确定,冬歌没什么背景,不过是好狗运让娄思凡搭救了。

    在那之后,冬歌又明里暗里地挨了他们不少欺负。

    而现在,接管了冬歌身体的池小池道:“你说娄思凡啊。”

    薛一柏倒吸一口凉气。

    ……他竟然敢叫凡哥全名?

    在钓起他们的胃口后,池小池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不熟。”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回答,却收到了迥然不同的效果。

    薛一柏们立时露出了肃然起敬的模样。

    薛一柏说:“怎么不熟?凡哥都记得你的名字。”

    池小池说:“我的名字又不难记。”

    对于一群刚刚毕业就来到这个封闭场所的小学生来说,权威的力量是压倒性的。教练第一大,前辈第二大。

    就比如现在,池小池这句“名字不难记”,放在平时一定会被骂作“不识抬举”、“抬什么杠”,但有了娄思凡的加持撑腰,顿时就添了几分高冷色彩。

    唬住这群熊孩子,对池小池来说简直是轻轻松松。

    他们都闭上了嘴,崇敬地望着池小池。

    治熊成功后,池小池对061说:“把世界线剩下的内容传给我吧。”

    061:“好。”

    冬歌的下半生,在他眼前走马灯似的掠过。

    在看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之前,池小池已根据已有的信息做出了无数的推想,包括冬歌只是对娄思凡爱而不得,包括娄思凡是个喜欢搞正太养成的变态。

    然而,就连池小池也没想到,后来的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

    因为心里有着强烈的期待和执着,冬歌刷新了从青年队到成人队的最年轻队员纪录。

    15岁零4个月,比娄思凡进成人队时的年龄还小5个月。

    在被通知可以进入成人队的那天,冬歌躲在洗手间里又哭又笑。

    11岁那年,娄哥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救了冬歌,可他一无所有,只能用成绩回报他。

    现在他终于追上他了。

    进入成人队后,他和娄思凡同时起居,同时训练,练习同一个高难度动作。

    尽管距离他越来越近,甚至已隐隐有超越之势,冬歌还是习惯仰望娄思凡。

    可自从生理走向成熟后,他开始想得更多,渴望得更多。

    冬歌不擅长用言语表达感情,所以他只能做。

    他给娄思凡洗鞋袜,帮他打饭带到宿舍,把自己的训练笔记给他看,拉他去看他喜欢的花滑选手的比赛。

    向来对感情不敏感的冬歌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情,他只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这么做,和他分享自己的生活。

    娄思凡一如既往地善良温柔,从不曾拒绝他,还时常鼓励和赞美他。

    “谢谢小歌啦。”

    “饭很好吃,要是下次能吃到你亲手做的就好了。”

    “小歌,你字真好看。”

    “你也喜欢他?太好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他还拉着贺长生,当着冬歌的面跟他说笑:“小歌这么贤惠,将来弟妹肯定享福。”

    贺长生看了冬歌一眼:“是不错。”

    冬歌不大喜欢贺长生。

    细说起来,原因还有点幼稚。

    ——娄思凡看着贺长生的眼里始终有光,而贺长生对娄思凡却总是淡淡的,颇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冬歌觉得这样的关系太不对等,对娄思凡很不公平。

    但他又没有立场去置喙这两人的友谊,只能在一边默默看着。

    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仰望者。

    没想到,一场意外,叫他搅入了一场命运的洪流中。

    在冬歌19岁那年,娄思凡和冬歌一起参加了一场国内大奖赛。

    因为失误,娄思凡惜败,只得了季军,冠军则被冬歌收入囊中。

    但庆功宴上却出现了很奇怪的一幕:冠军不断地给季军挡酒,凡是来者,丝毫不拒。

    ……只是因为那天开宴前,他听到娄思凡跟贺长生说,自己有点胃疼。

    那是冬歌第一次喝酒,不知深浅,硬生生替娄思凡挡掉了三瓶白的一瓶洋的。

    宴席才到一半,冬歌就毫无悬念地倒了。

    庆功宴结束后,他稀里糊涂地被一个身上也弥漫着浓郁酒气的人抱了起来,回了自己的宿舍。

    冬歌的室友因为年龄到了,退役搬离,因此冬歌屋里没有旁人。

    他蹭在那人怀里,抱着不肯撒手,小声地叫:“娄哥,娄哥。”

    那人也喝了不少,在冬歌无意识的磨蹭下,身体也跟着发起热来。

    那一晚,冬歌在酒精的作用下迷迷糊糊的,只觉自己被人从中间劈了开来。

    等他清醒过来,瞧见和他赤身抱在一起的娄思凡,整个人都懵了。

    体校里男多女少,冬歌也听说过两个男孩在小树林里接吻的轶事,但没想到轮到自己身上,竟然直接本垒打了。

    他意外地不讨厌这种情况,只怕娄思凡会从此远离他。

    在冬歌直勾勾的盯视下,娄思凡也很快醒了过来。

    看到满身斑驳青紫的冬歌,娄思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一时间沉得要命。

    他从床上爬起,目光躲闪地询问:“……你没事吧?”

    冬歌是第一次,娄思凡又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特别疼,疼得他直不起腰,但他还是努力挣出一个笑脸来:“没事,没事的。”

    娄思凡起身去阳台,点了根烟。

    冬歌蜷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攒了些力气,爬起身来,装作很有经验地铺床,把沾有血和液体的床单折起来,想,是该丢掉还是洗干净。

    他竭力用这种琐碎的小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为他不敢想娄思凡会怎么看待自己。

    他虽然一向对自己温柔,但他真的喜欢男人吗?

    他会恶心自己吗?还是会……

    当被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后头圈抱住时,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冬歌直接僵硬在了原地。

    娄思凡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怎么起来了?”

    冬歌吸了吸鼻子,压抑着情绪说:“……我收拾床单。”

    娄思凡温柔道:“放着。我来吧。”

    冬歌:“娄哥……”

    “嘘,嘘。”娄思凡说,“是我犯错了,不该这么欺负你。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冬歌马上说:“不,我是自愿的。”

    娄思凡笑了,唇畔若有似无的烟味撩得冬歌浑身发抖。

    他说:“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自愿的呢。”

    冬歌一惊,旋即被巨大的喜悦占据了心房:“……娄哥……”

    娄思凡话锋一转:“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教练要求我不能谈恋爱。所以我们不能公开。恐怕要委屈你了。”

    娄思凡因为皮相一流,亲和力又极高,在公众面前形象很好,有不少女粉向他表白,说要嫁给他。

    这话被娄思凡轻声慢语地一讲,冬歌哪里敢不听。

    他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娄思凡摸摸他的脑袋,笑道:“乖。”

    从此后,冬歌成了娄思凡的秘密小情人。

    他在冰面上是冷若冰霜的美人,只甘愿在娄思凡的怀里艳若桃李。

    在无数个夜里,冬歌从无尽的酸痛和乏力中醒来,抚着眼前人的后背,幸福得直打颤。

    这是他一直追逐着的背影。

    现在他就在自己身边,自己一伸手就能够到。

    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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