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只有不到百分之十人没有反应,无动于衷。

    “别太兴奋了。”

    对于这个结果,逆袭系统神闲气定,“相比金钱、名声、权势,美貌不值一提。所以这只是开始。”

    “往近了说,再拿一分增添卧蚕,拿两分修改眼珠、双眼皮。包括鼻子,嘴巴,

    头发,身材。你需要的积分还有很多,该做的事更多。不要被眼前的一点利益迷惑。”

    “不要忘记最终级的目标。”

    崔真真接话:“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用你提醒。”

    “再好不过。”

    逆袭系统满意退场,剧情系统自认矫正无望,干脆几天没冒泡。

    明天是返校的日子,顶着眼睛,多少有些招摇。为此崔真真买来一幅旧眼镜,厚镜片,黄镜脚,老掉牙的设计,正好掩去灵气,显得呆板。

    周一。

    前两天还愉快度着蜜月的教导主任被紧急召回,一具健硕的身材比起老师更符合保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语气凌厉:

    “崔同学,你了解诬陷他人的代价吗?!”

    “伤痕、照片都可以伪造,所谓秘密论坛根本子虚乌有!”

    “根据调查,高三部的裴同学、宋同学、南同学、高同学无疑是不折不扣的好学生,从未有过任何欺凌他人的行为!”

    “倒是你,身为贫困生,正因为接受了他们四位家庭的资助才能幸运地进入圣格兰。我实在想不明白,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居然要用如此恶毒的谎言指控他们!”

    “是钱吧?”

    “根据校方资料,你父亲身份不详,母亲职业并不体面,收入也不稳定,每个学期都有拖欠班费的不良记录。因此才盯上了裴同学他们吗?想靠说谎来骗钱?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念你是初犯的份上,裴同学他们十分善良地表示愿意给予原谅。校方经过讨论,特别体谅贫困生的不易,决定破例发放两百万韩元作为补贴,希望你能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知道吗?人生没有捷径。因为是老师才这样说。”

    “既然天生低人一等,就不该妄想通过其他途径爬到更高的地方去,因为那边已经站满了人。贸然挤上去,最后得到的结果只有摔下来,粉身碎骨,一点痕迹都不留。”

    认命吧,老老实实上学,安安静静度过最后半年。裴同学他们马上就要毕业了。

    他说着,推一下眼镜。

    身旁放着两百万现金。

    这不是补贴,而是有钱人微不足道的消费,用以购买一只玩具,一个穷鬼,闭上嘴巴,乖乖作为他们家高贵非凡的儿子们上学期间的无聊消遣。

    假使再有困难可以找学校提。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万一觉得他们做太过火了,又无法忍耐了,就尽管来领取补偿费好了。总之这是你唯一能得到的东西。

    “知道了,谢谢老师。”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特意提起钱就是为了这个。

    崔真真收下信封,相当低眉顺眼地走出办公室。抬手抹掉脸上虚假的泪。

    才两百万,她掂了掂,觉得少。

    以为至少五百万的,看来有钱人远比想象中精明。

    “次啦——”

    “哐啷。”

    教室门拉开一半,一个捏瘪的易拉罐呈抛物线砸到脚上。

    残留的橙红色液体伴随咕咚咕咚的声响流淌出来,将白色的室内鞋与袜子全染湿了。如稀释的血。

    崔真真抬起头,看到裴野。

    双手交盘,两条长而直的腿交叠搭上桌沿,身体散漫地斜靠着椅背。

    他霸占了她的座位,把抽屉里的东西翻得一团乱,闻声掀起眼皮。

    “哈。失误。”

    又一根铅笔被折断,撞到墙面,掉进垃圾桶。

    他起身向她走来,宛若恶魔逼近,很快便压到眼前。

    “应该不会生气吧,话说,该叫你什么?爱打报告的崔真真?买不起草稿本的胖妹?还是。”

    居高临下的审视,视线从对方手中信封、潮湿的眼角边划过,裴野往前倾身,声音低得近似一片羽毛:“只值两百万的便宜货?”

    “凭这句话,我的身价还能翻一倍。”

    她道。

    “怎么连敲诈都这么没出息啊,学妹。”

    他的笑恶劣而张扬:“我的狗做一次美容都不止这点钱。”

    “那就贵了,我猜,你洗次澡肯定不用花那么多钱。”崔真真偏过头。从裴野的角度,顶多看到她白色口罩下一点浮动的皮肤,以及那副老土眼镜后轻颤、低伏的睫毛。

    言下之意是他还不如狗。

    疯女人!现在还敢说这个,不想活了吗?!!

    妈妈前天下午出摊晕倒,李允熙今天请假,没来学校。感受到空气中可怕的氛围,班级同学们恨不得原地挖一个堡垒藏进去。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崔真真这次绝对完了的时候,裴野再一次笑了。

    “你骨头很硬。挺好。这才有意思。”

    他直起身体,顺手抢走眼镜,勾起手指转了两圈:“这是抵押。不想被弄烂的话,从今天开始,每天中午下课准时来废弃楼顶楼,一分钟都别迟到。否则就让你妈来。”

    “别碰我妈妈!”她骤然抬眼,眼睛哭得又红又软,水洗过一样澄亮。

    这家伙,原来也有害怕的时候。

    “看你表现。”

    裴野越门离开。

    呼——,不知谁先发出。一直过了好几分钟,大家总算想起来呼吸。

    “哇,大发,学长居然来我们班了!”

    “他们刚才说了什么呀?为什么叫崔真真去顶楼?”

    “安静!安静!同学们,上课了!”

    老师频频拍桌,无济于事。

    裴学长真的好帅,而且多金。能被他欺负说不定也有种特殊的感觉呢。

    赶紧发论坛呀。

    抽屉里放着手机,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教学楼外,裴野走了很远,始终奇怪一个问题。

    是错觉吗?那胖妹。

    眼睛原本就有那么好看?

    哥哥

    继崔真真每天来顶楼,已经是第五天。

    “喂,蠢蛋,我要的是夹心蛋糕不是双层蛋糕,咖啡都冷了,你是乌龟吗?”

    啪一下将包装盒扔到地上,语气粗暴不耐,是裴野又开始挑刺。

    好吵。宋迟然懒懒支一下眼皮,用抱枕捂住脑袋。

    南在宥正靠阳台栏杆边打电话:“好了怒那,拜托不要哭了,给你买gucci的包包可以吗?上次说的那条手链也很适合你,那我就买下咯。这次是意外啦,下次绝对绝对会到场的。”

    “怒那也知道吧,我最喜欢看你拉小提琴的样子了,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发着光……”

    表情轻快,语调缓和,论数量的话,这是第七个。

    短短半天时间就接到七个电话,爽掉七次约。一边不厌其烦的安抚赞美,一边发消息,指使保镖往不同地址送出一份份礼物。

    归根究底,只是有了新的交往对象而已。

    自从崔真真胆大包天的宣战,裴野决定亲自教训她,每天中午扣着人不让享用食堂,今天叫跑腿明天下恶作剧。

    大家对此习以为常,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菠萝夹心是么?二十万元,剩下做跑腿费。”崔真真捡起变形的蛋糕和钱,转身出去。

    拜捉弄所致,她瘦了不少,显得身上那件校服有些空荡荡起来。

    一个当事人烦躁得乱摔东西,高镇浩坐在窗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另一位当事人。

    初秋明艳的太阳透过树叶,洒到正抹手指吃蛋糕的崔真真身上、脸上,变成一个个漂亮的光斑,宛若特写镜头。

    将她纤长的睫影,随空气而摇曳的裙摆,白色衬衫下摆,万分清晰地呈现出来。

    说不清为什么,他总觉得她游刃有余。

    与其说阴差阳错被裴野挑中称靶子,更像出于某种目的,不紧不慢陪大少爷玩着一场过家家游戏。

    有关这点,阿迟必定有所察觉。

    阿南并不在意,从头到尾没正眼瞧过一眼年纪不在他感兴趣范围内的学妹。

    唯独裴野被玩弄于掌心。

    用玩弄这个词或许有些夸张,然而眼下,另一件事更牵动高镇浩的心情。

    【choelilylily与你分享一张图片。】

    手机弹出提示,又出现了。

    这个月第六次。

    从克里琴科兄弟到梅威瑟、阿瓦雷兹,仿佛提早做过调查,对方每次分享的都是他欣赏的拳击手,却绝不做其他多余的事。

    一定是学校里的人。

    她想干什么?

    起初高镇浩尝试对话,奈何发出的配对请求永远无人回应。那边形同黑洞般神秘沉默,一旦关闭蓝牙输送功能,她便自然而然的

    消失,隐匿踪迹。

    直至今天上午打开没多久,又一次毫无预兆地现身。

    就像,守株待兔。

    有必要动用特殊渠道调查么?

    在此之前,他有一个想法准备验证。

    choelilylily,输入这几个字母,推特上查无此人。

    instagram、facebook等国际通用社交网站上虽然有不少相似的账号,但直觉不是同一个人。

    高镇浩打开kataotalk,搜索,跳出对应的用户与头像,一双浅紫色拳套。

    没错,就是她。

    他发出好友申请。

    *

    一直到晚上七点,申请仍未通过。阿姨叩响门扉:“阿镇,会长准备出发了。”

    “知道了。”

    手机安静地躺着,扫一眼镜子中西装革履、陌生的自己,高镇浩系上领带,出门。

    “好久不见,高会长!身体还是一样康健呢!父子俩站在一起,简直像孪生兄弟似的!”

    系统提示:【您的好友申请已通过。】

    【choelilylily:您是?】

    蓝牙主人的第一条消息在宴厅寒暄间到来,高镇浩调整坐姿,令手机摆置桌下。

    【gojinho:应该我问你,为什么连接我的蓝牙?】

    【啊。抱歉。听说用蓝牙传输文件不必耗费流量才这样做的,但我并不擅长智能手机,大概连接出错了,难怪不管重启多少次都收不到图片。给您带来不便实在万分歉疚。】

    出乎意料的直爽性格。花两分钟弄清原委后,便干脆利落地道了歉。

    【蓝牙连接的距离不能太远,您也是圣格兰的学生吧,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当面致歉。】

    不。应该说木愣才对。

    有关生意的话题更复杂沉闷。无意间对上眼神,高镇浩点头致意,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其实盲打出一行字:【你喜欢拳击?】

    【拳击是最简单却艺术的对抗运动,在纯粹中追求完美,看起来非常暴烈,其实风险很小。直拳,摆拳,勾拳,仅仅三种基本拳法结合步伐就能延伸出难以统计的招数。】

    【更重要是那种完全掌控自己身体,大脑有意识地行动、创造律动的感觉,说得玄妙一点,我认为那才是身为高等生物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一大段文字,似乎太过兴奋了。对方也意识到这一点,生硬地转开话题:【不过,以后不会再关注了。】

    【gojinho:为什么?】

    【没办法继续了。】

    这种回答通常源于缺钱,高镇浩轻描淡写地给出两个字:【自学。】

    【choelilylily:您一定是不缺钱的人。】

    【怎么说?】

    对方正在输入中。

    将近一分钟,屏幕上再次跳出大片字体:

    【一双入门级拳套十万韩元,装备,场地,网络下载视频的流量,全部忽略不计,没有钱的人更难付出时间和精力。】

    【白天上课,晚上兼职,每到周末或节假日薪酬加倍,更是需要集中注意力赚钱的日子。】

    【即便做完作业、领到薪水,计划抽出一天好好练习,难得晴天要晒衣服被子,把家里发霉的角落清理一遍,垃圾都丢掉。】

    【碰到下雨必须花更多力气,研究怎么让鞋子不渗水进来、修补漏洞,怎样在室内晾内衣裤能干得最快……】

    【因为买不起第三套替换。】

    “您是说阿镇?”突然的点名把人拖回现实。

    高镇浩抬起眼珠,不清楚饭桌上的话题何时来到了自己身上。

    “这么说,会长打算把全州那边的生意都交给阿镇是吗?哎呀呀,明明还没有毕业,居然已经要接手一个市了吗?真是有魄力呀。”

    “我怎么听说阿镇喜欢拳击?”

    有人揶揄道:“很适合呀,阿镇的能力,搞不好能成为国家级别运动员。”

    “那样的话,YK的名声必定再上一层楼,取代星恒成为国民级第一大集团!不过会长就要担心如此恢弘的家业没人接手了呢。”

    “没有那样的事。”高民雄说,脸上透露出不愉快的色彩。

    【抱歉。没有诉苦的意思。】

    放在腿上的手机同步震动起来:【只是想表明,世界上有很多事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虽然是没有人会轻易饿死的时代,可事实上,身边依然有许多人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没关系啦,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众人笑着解围。

    “听说宋家那孩子也是,不打算进入集团接班,因此闹得不可开交啊。”

    【妈妈也不希望我继续学拳击,这不是女孩该做的事,她认为。】

    “阿镇的话,怎样都好,反正有家业可以继承,任性玩耍两年也不打紧。”

    桌上桌下,实体与非实体的韩文字符相互交织,让人产生一种被什么东西束缚住的感觉。

    “我们镇浩不一样!”

    高民雄猛地打断:“自打内子去世后,十七年来我没有娶其他女人,也不需要更多儿子,正是因为要把所有东西都传给他。”

    “全州,福北,首尔也好,只要我的儿子想要,整个YK都是他的!所以不要轻视他,在座各位,要好好尊敬呢,像对我一样。毕竟以后要在他的手下讨生活不是吗?”

    此话一出,满座寂然。

    大伙儿脸上的笑都僵住了,如绳索一般勒住高镇浩的脖子。

    “就是因为你,老做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才会被人看轻!”

    回去的路上,高民雄大发雷霆。

    高镇浩一言不发回到卧室,按着额头,隐约还能听到门外持续的怒吼。

    以及女人的声音:“哎呀欧巴,何必生气呢?阿镇他还小,难免不明白大人的心。不过再不懂事的孩子也会长大,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欧巴您才是全世界对他最好最好的人啦。”

    撒娇,恭维,多少吃香的招数信手拈来。高镇浩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家里阿姨管她叫夫人。

    金夫人,韩夫人,刘夫人,数不清是第几位短暂走进房屋的女人,总归没有名分。看父亲的脸色生存。

    健身,洗澡,半夜十二点,忽然想起新加的好友,高镇浩拿起手机。

    【我以前有哥哥,就是拳击比赛的路上车祸死掉的。】

    非常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交浅言深。

    【您有点像他,所以,我可以称呼您为哥哥吗?】

    极其突兀。

    手指压住滚动条,移动,他静默着往下看。最后一条消息来自十分钟前。

    【,哥哥。】

    救我

    鲜有人知,高镇浩曾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叫莉莉。

    圆眼睛,长头发,约六七岁的光景,那是一个十分擅长察言观色、讨人喜欢的孩子。宛如向日葵,走到哪里,便将明媚的阳光与笑容带到哪里。

    她的妈妈经常穿素色长裙,半束着发,说话轻声细语。是高镇浩印象里,父亲众多情妇中气质最淡雅的一位。

    “莉莉,不可以打扰哥哥。”女人总是叮嘱,神色无奈。

    “知道了妈妈!我很乖的啦!”机灵的小家伙一边应着,一边悄悄摸摸推门,从缝隙中歪出半颗脑袋。一瞧见人立即亲亲热热地贴上来:“哥哥!你在干什么呀?应该起床啦!”

    “哥哥,为什么不拉窗帘呢?”

    “哥哥不喜欢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那时,他刚失去母亲不久,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动辄暴怒。就连父亲都忍无可忍,对帮佣们吼道:“阿镇那小子就是欠教训,谁都不准管他,有本事饿死在房间里好了。”

    莉莉的妈妈见状欲言又止,没有权利插足此事。

    唯独莉莉,无论被轻贱,被侮辱,被所谓哥哥的手一次又一次冷漠地推开,依然坚持抬起那张天真稚嫩的面孔,一次又一次把面包、米饭、收集来的牛奶和零食送到他的手边。

    像小猫一样钻进他阴暗的巢穴,他的被窝。

    “哥哥,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游乐园玩吧!”

    “哥哥,你打犬击的时候好帅!”

    她喜欢把拳击说成犬击。

    “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真的好喜欢你喔。”

    “妈妈也好喜欢你。还有管家阿姨、园丁叔叔、大胡子厨师爷爷……好多好

    多人喜欢你,所以你不要再难过啦,不然我们大家会一起难过的。”

    会这样安慰人的孩子,因为撕票而死去。

    孩子的妈妈陷入癫狂,凄声哭叫,再不曾出现庄园中。

    高镇浩也有很久没想起这件事,直到另一个莉莉从天而降。

    【gojinho:不要叫我哥哥。】

    整整一晚,他打出这几个字,未能发送。

    叮咚。次日上午八点半,聊天框跳出一条新消息:【崔莉莉:早上好,哥哥,希望您今天能过得开心。】

    “早安,哥哥!今天也要开开心心哦!”

    越过时空,生冷的文字与那道童声重合,令人无从拒绝。

    半晌,高镇浩按下退格键,一个字一个字删除原内容,回复:【你也是。】

    *

    下一条讯息到夜晚十点半才来,说是兼职刚下班,在回家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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