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怎么会呢,很简单的呀,”那女孩伸出手,一转门把手,门就轻松滑开了,看着好像连锁都没有锁。“嗯,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你是通过旁门左道才挤进来的,没有我们这些游戏创造者的权限。”

    “你们为什么要创造那些游戏?”林三酒看她心情不错,刚才忍着没问话的也问出口了,“是不是有什么条件,你们必须要创造游戏才能保证生存一类的……”

    “真是笑话,游戏世界没有游戏,那世界不就都崩塌了吗,”夜星女王一句话“啪”地一下打过来,“世界崩塌了,你们这些不知情的进化者就都要死了!”

    ……好像这话也对。

    林三酒没出声,与余渊一起,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门。这里和她参加“房间里的大象”游戏时的地下空间很像,全是灰水泥抹出来的一个个盒子,根据大小宽窄是否有门,能勉强看出哪里是房间、走廊、大厅……最大的区别,在于地下游戏空间里,总是不缺面色惶惶、精疲力尽的进化者;这里,三人走了好一会儿,连个活物也没遇上。

    夜星女王一个人走在前头,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林三酒,和她说几句话。自从知道余渊“不是人”之后,那女孩就再没和他说过话,没正眼瞧过他;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当余渊把半张纸递给林三酒的时候,夜星女王压根没有察觉。

    “你注意到了吗?”余渊的字迹非常工整,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她在介绍自己情况的时候,就把诚实二字给收起来了。”

    第1503章

    厄舍府的惨呼

    对于夜星女王此举,有一个高尚的解释,和一个阴暗的解释。

    高尚的解释是,那女孩根本没有打算说谎,只是怕他们说谎,所以在他们说完之后就下意识地收起了文字。

    ……林三酒的确愿意把人多往好里想,却还不至于这样天真。

    剩下那一个阴暗的解释自然是,对方知道自己也会被文字影响,又不愿意说真话,才将文字收了起来。

    但是这样一来,怎么解释那女孩没有被饥饿、蝗虫文字影响呢?她如果对饥饿蝗虫免疫了——而且现在看起来就是这样——那她应该也对诚实免疫了才对啊?

    林三酒在将纸片收起来之后,后者就一直没有再给她传第二条消息。她心中的疑惑,也不能写下来告诉余渊,因为夜星女王走在她前方半步远,时不时就要回过头看她一眼、和她说话。那女孩此时正好又转过了头,宽方的下颌角清清楚楚,随着说话一上一下:“你这个,就是传说中的人形物品吧?”

    愣了愣,林三酒才意识到她说的正是余渊。数据体的好处是处变不惊——被人说成是什么,他都没有一丝情绪反应。

    “是,”虽然对恩人说谎令她觉得有几分惭愧,但事涉余渊,也只好对不起这女孩一回。“你看出来了?”她试探地问道。

    “不被文字影响,那就肯定不是人类嘛!”夜星女王转过头,“哈”了一声,说:“我以前还真是碰巧,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人形物品,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扫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忽然示意林三酒跟上身边,笑着说:“我呢,对你这个人印象挺好的,所以才要教你一句。能被认出来,那人形物品就没用了,最大的价值没有了。你买这个肯定花了不少钱吧?以后可别再花这个冤枉钱了。”

    假如卡片库中的三个人形物品能听见,现在一定已经抗议起来了。林三酒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夜星女王这才从眼角处往后瞥了一下余渊。“不过,它们或许还能打打下手?我倒是没有试过这一类的物品……”

    人形物品的用途,又不是什么值得探讨的重要话题。

    林三酒“嗯”了一声。她正专心思考刚才夜星女王说漏嘴的信息——“不被文字影响,就肯定不是人类”,首先这意味着非人类可以不受文字影响,那她能动脑筋的地方就很多了;其次等于这个女孩自己承认了,她也会被文字影响。

    她不是人的可能,不是没有,但是太小了。在这个距离上,林三酒都能清楚地感知到她身上一些生理体征,比如呼吸、心跳、颈上动脉……不管是来源位置,还是表现规律,都是属于人类进化者的。

    而且属于人类进化者中,比较——嗯,比较普通的那一群。

    好歹是救了自己一回的人,林三酒临时换了一个形容词。

    成就一个进化者高下的,除了战力之外,还有头脑、反应、见识等等素质;林三酒稍微一试探,对方就漏出了重要信息,也侧面说明了夜星女王不是什么超人一等的人物。

    那她是怎么变成游戏创造者之一的?

    “你在这儿多久了?”林三酒想了想,还是没有直问。

    没想到,在刚才短短几秒的静默中,夜星女王似乎又不高兴了。她重新抢先半步,走在林三酒前方,任后者一连追问了两次,她才头也不回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了解一下这个地方。”

    “你这么东一问西一问的,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等着我回去再给你介绍吧!”夜星女王突然刹住脚,面对着一片开阔的水泥地,说:“前面不远有个山谷,这里是比较危险的地带,你们要听我吩咐。”

    林三酒看了看头上天花板,和四周的水泥墙壁。“山谷?”

    “我们每个人都有改造自己居住带环境的能力,”夜星女王似乎很愿意给她讲自己有哪些特异的能力,“战栗之君把那一个房间改造成了书房,而前方这个人,把一大片空间都改成了山谷。”

    战栗之君实在太叫人脸酸了,林三酒都没敢问前方住着谁;管他自己叫自己什么,反正在她这儿,那人名叫张山谷了。

    宽大的水泥地面渐渐倾下滑,形成了一个缓坡。二人随着夜星女王在下坡上走了一会儿,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视野里就忽然换了新天地——墙壁变成了生满荒草的旷野,黑沉沉的干枯树林取代了水泥路,时不时有一只漆黑乌鸦,从广阔灰霾的天空下一划而过。

    “这里为什么会危险?”余渊自觉扮演起人形物品,林三酒只好担起了问话之责。

    “那是对你们来说危险,对我来说可无所谓。”夜星女王在荒草地之间的泥土小路上走得很稳,看着确实不害怕的样子。“爱伦坡可伤害不到我,不过嘛,要是让他看见你们……”

    “……那他会怎么样?”

    夜星女王顿了顿。林三酒突然觉得,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问了心里也是个病,不如听我指挥。除了我这种心肠软的,这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愿意帮你了。”那个女孩强调说,“你这种非正常途径进来的,一旦被发现,谁都说不好会怎么样。我去找他打听季山青的事,你们在后头躲好了,不要被发现。”

    “他与那公寓游戏有关?”

    “我们平时各人写各人的游戏,不知道彼此都创造了什么。”这一次,夜星女王倒是回答得挺爽快,“我只是有一次听某个志愿者提起来过,爱伦坡好像写过一个公寓里的游戏……”

    他们和志愿者又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浮起来,林三酒就又咽了回去。现在重点是把礼包救回来,其余的都不重要。她现在已经有点明白该怎么与夜星女王打交道了,立刻道谢说:“原来是这样。多亏了你,否则我们上哪知道这个……这个爱伦坡。”

    按理说,这是实话,但她说得却难受。

    夜星女王却只答了一句:“你以为我想帮你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给我添了多少麻烦你知道不知道。”

    爱伦坡——不,张山谷的住所,是位于山谷深处的一间大屋。那乡间别墅远远看去,一副灰暗颓败的模样,确实令人想起倒塌的厄舍府;几人渐渐走近了,夜星女王的神色也愈来愈严肃。在即将朝那大宅门口走去时,她让二人蹲在路边一个灌木丛里,低声嘱咐说:“你们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我,万一情况有变,我就来这里和你们汇合。”

    “可能有什么变?”

    “万一确实是他抓住了人,见我来问,恼羞成怒了攻击我怎么办?”这个女孩看了林三酒一眼,说:“你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

    不是伤害不到你吗?

    林三酒强咽回了这句话,敷衍了几句,眼看着她转身朝那厄舍府走去了。二人坐在灌木丛里,一路目视着她敲开了厄舍府大门,被一个看不清脸的人给领了进去,余渊才终于开了口。

    “我有一点很不理解。”

    “你说。”

    “以你的战力,随时可以将那女性制服,用武力把此地信息全部逼出来。你之所以不这么干的原因,我懂,道德负担的累赘太重。毕竟她救过你。”余渊平淡地说,“但是,为什么她不害怕这个可能呢?”

    林三酒想了想。“或许她认为,她可以帮我找人,所以我不敢对她下手……”

    只不过,这个猜想连她自己也不能说服。

    “她肯定有信心,你伤害不了她。如果说她作为游戏创造者,受到这个世界的保护,那战栗之君看起来却很防备我们,还用上了特殊物品。”大概也就只有数据体能够面色正常地讲出这种称呼,而不犯脸酸了。

    “想不通,”林三酒叹了一口气说,“我的问题可不止一个。他们不传送吗?他们怎么成为创造者的?他们从哪里来的文字能力?一共有多少个人?夜星女王是否有什么目的?我的问题太多了,但我从她身上得到的信息太少了。”

    “那么我们不妨进去,听听他们都说了一些什么。”余渊朝厄舍府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林三酒忍不住一笑,说:“我还以为数据体不会有这种念头呢,我等你这句话好一会儿了。”

    即使余渊如今不复过往的战力,他们二人要悄悄潜入厄舍府也不是一件难事——至少,林三酒在出发前是这么以为的。直到二人绕着厄舍府转了好几圈,最后在一扇窗户下方重新汇合了,这才低声朝对方问了同一个问题:“你也进不去?”

    “这里本身不是一栋建筑,”余渊很快就意识到了原因,低声说:“这只是一层表象,底下实际上还是一个水泥盒子似的房间。所有的天空啊,窗户啊,后院啊,实际都不存在。唯一的出入口应该只有那道门,但只有游戏创造者才有权限打开。”

    “那我们怎么进去?”林三酒犯了愁。

    她话音未落,只听房间里猛然响起了一道女性的惊呼声,正是夜星女王无疑——“你干什么?救命!”

    第1504章

    创造者的立场

    可是,门——

    这个念头才一冲上脑海,只听前方大门“哐当”一声,被人撞开了一条缝。能撞开这门的,肯定是游戏创造者无疑;紧接着,夜星女王的尖叫声就从门缝里响了起来:“放开我!放开我!”第二声叫就已经从门后退远了,像是被人生生拽走的一样。

    林三酒尤其听不得女孩呼救。在余渊似乎正要开口的时候,她一蹬地面就朝厄舍府大门扑了过去,腾腾几步击在地上,激起了数道灰烟时,人影已经一掠而过;她赶到时,那门正被人从门后推上了一半,她当即重重一脚,力逾千钧地落在了门上。

    明明本体是一扇铁门,但是踹起来的脚感,却好像它真的是木门一样——连门后一个肉体被沉重地击打到墙上时,那“啪”的一声,听着都清清楚楚。

    那人连惨呼都没发出来,从鼻腔喉咙里响起一阵古怪的咕噜声,就栽倒在了地上;林三酒闪身进了大门,目光立刻落在了趴在门厅里不远处的夜星女王身上。那女孩似乎受了攻击,蜷着身子倒在地上,正望着她,呼哧呼哧地喘气。

    “你没事吧?”林三酒一惊之下问了一句,正要走上去,夜星女王忽然一抬头,声音近乎凄厉地冲她喊道:“你后面!”

    ……有危险?

    尽管林三酒脑中始终没有拉起警报讯号,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拧过了身子,扬手一鞭狂风就朝后方大门打了过去。【龙卷风鞭子】里扑出的铅灰色浓烈狂风,登时遮蔽了视野中的一切,以呼啸之势吞没了整个门厅;在风暴轰隆声中,她只听有人急促匆忙地叫了一声,随即就被彻底淹没了。

    ……那叫声的来源,似乎仍旧是在门后地板上。

    林三酒心中一紧,赶紧一甩手收回了鞭子。风暴虽烈,却没能对这间门厅造成多大破坏,仿佛只是门没关好让夜风吹乱了家具摆设;等狂风散去时,夜星女王几步窜了上来,站在林三酒身边,和她一起望着门后地上那个一动没动的男人,小声问:“他死了吗?”

    听她语气,似乎竟有几分期待。

    林三酒转头瞧了她一眼。

    “不是要找他打听公寓游戏吗?”她问道,“人死了还怎么问?所以我留手了。”

    “他刚才攻击我啊!”夜星女王比她生气多了,“你留什么手,你没了他还有我,不都得靠我才能给你找人?”

    不等林三酒回应,她已经转过头,两步走了上去,在那男人身边谨慎地停下了脚。后者猝不及防连续受了林三酒的两击,此时竟还能有呼吸,已经算是个奇迹了——毕竟这位“爱伦坡”与其他人的战力水平差不了多少,属于给林三酒打下手都嫌碍手碍脚的层次。

    夜星女王低头看看他缓缓一起一伏的后背,没出声地观察了几秒钟。

    “林三酒?”余渊这个时候总算赶到了,在门外空地上叫了一声,“你们……”

    林三酒刚刚循声朝大门外转过头,眼皮忽然一跳。余光里,夜星女王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掏出了一把尖刀,直直朝地上那人后背上扎了下去——她怒喝一声,抢步冲上去,抬手打向了那把落下去的刀;论速度,夜星女王怎么能和林三酒比,“当啷”一声,刀片就远远飞出去落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夜星女王怒视着她,问道。

    “我还要问你干什么,”林三酒几乎快要被她气笑了,“怎么回事你就要杀人?”

    “杀人怎么了?”那女孩发怒时,眉毛高高吊着,眼皮却紧紧地发沉:“你没杀过人?”

    余渊站在大门口外,探头往里看了几眼。面对二人的争吵,他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

    “你不找他打听了?”

    “他就是没有打听的价值了,”夜星女王嘴角向下沉着,一张脸发紧:“你快点给我动手解决他!”

    她越是这样催,林三酒反倒越不会动手了。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见到这些人,她心底越来越浓的疑虑不安到了这一刻,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印证的方式——她一把将那男人拎起来,扫了他一眼。

    刚才他或许是真的昏迷了过去,被林三酒这么一拎,却叫她发现,对方此时已经醒过来了,眼皮底下,眼珠骨碌碌转了几下,始终没有睁开眼。

    “快点呀,”夜星女王显然误会了,嘴角浮起了笑意,“然后我们赶紧去继续找你的朋友……”

    她手上是正晃荡着一根胡萝卜,只可惜林三酒不是驴。

    “不要杀掉这个男人,”

    不等她回应,余渊先在门外喊了一声,很实事求是地说:“他是我们交叉验证的消息来源。我认为,我知道夜星女王的计划了。”

    “什么计划?”林三酒头也没回地问了一句,目光捉着那女孩不放。

    “你还准备听一个物品的胡说?”夜星女王怒道,“你不动手我也不逼你,你对我这副态度,我也不必受着,你让开,我这就走!”

    她的怒意全都落进了死水里,没激起多少回应。

    “战栗之君叫出了文字,自己就立刻走了;而夜星女王走不了,就把自己的文字收起来了。这只能说明,”余渊神色淡然地站在门口,说:“这些游戏创造者叫出的文字,会影响自己,也会影响我们这些外来的进化者,但不会影响其他创造者。”

    林三酒看了看手中的爱伦坡,又看了看夜星女王。

    “好笑了,这么强大的能力,结果却只能影响自己,你觉得可能吗?”那女孩一口否认道。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你要选择让林三酒攻击爱伦坡,”余渊一指那个被抓着后领的男人,问道:“为什么你要自己出刀捅向爱伦坡?你有威力强大的文字能力,怎么不对他用上呢?”

    他没有等夜星女王回应,丝毫不留情面地继续说:“自己叫出来的文字,反而只有自己才会受其影响,这种设置,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彼此之间自相残杀。我一直在考虑,你们都是平常的进化者——太平常了,战力低下,属于末日世界里数量最多最普通的那一批。你们这些人,突然不约而同地获得了同一种调遣文字的能力,这都只能说明,该能力是由某种外力给予你们的。而且,这种外力还不愿意看见你们自相残杀。”

    夜星女王都忘了反驳,只是愣愣盯着门外的余渊,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他们的战力确实都很一般,”林三酒喃喃地说,“要是靠打架来自相残杀,也没法造成什么大面积伤害……”

    “对,打个比方,两头熊打架,可能会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两只鸡打架,就是掉一地毛罢了。”余渊说,“他们这些人的功能就是一个,不断创造游戏。要是人死了,还怎么创造游戏。”

    “那她的目的是……”林三酒看了那女孩一眼,心下已经有点明白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想要杀死其他游戏创造者。”余渊答道,“看见你时,恐怕她就意识到了,你会成为一把最快的刀。在你的面前,这些人没有一个支撑得住。”

    夜星女王这个时候退了好几步远,才止住了脚。“我说过,你的战力在这是没用的,”她仍梗着脖子说,“不信的话,你就攻击我试试看好了。”

    ……正像余渊说的一样,她果然太有底气了。她或许已经用上了某种能保证自己安全的手段?

    想到这儿,林三酒也没吭声,只是抬手轻轻打了爱伦坡几巴掌。

    “睁眼吧,我知道你醒了。”她晃了晃对方领子,“你好好回答我的话,我们就好好给你疗伤。”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男人猛然一拧身,反手就打向了她的手腕;尽管他身手一般、速度也不快,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林三酒一松手又一抓,就再次将他的后领给攥进了拳头里,只是不料那男人的目标却不是她的手,反而是自己的衣领。

    在“哧啦”一声布料碎裂的响声里,他跌跌撞撞地一头冲出去,将后背紧紧靠在了门厅墙壁上;林三酒耸耸肩,也不去追,松开手,手里一截破布料飘落下来。

    “你用了治疗之类的文字么?”她问道。

    那男人沉沉地喘了两口气,看了看夜星女王,又看了看林三酒。“这个人你是从哪弄来的?”他没有回答,先问了夜星女王一句。“你刚才假装被我攻击乱叫,我还以为你在发神经,原来你是打算让她来杀我?”

    被他一问,夜星女王几乎要原地燃烧起来了,脸色涨得暗红暗红,猛一扭头,对林三酒喝问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对待我?”

    林三酒重道义,也没重到要被人捏住搓摩的地步。她打量了一番厄舍府的内部,先吩咐了爱伦坡一句:“你把改造关上。”

    爱伦坡这一次还算配合,拍了拍巴掌,府邸、乌云、荒草地都消失了。在一个宽大得像宴会厅一样的水泥灰大房间里,他和夜星女王看起来都像是被拔去了彩毛的山鸡,看着都有几分落魄忿恨的样子。

    “你们的能力,到底是怎么来的?”余渊问道。

    二人都没回答,彼此看了一眼。

    “晚了,”爱伦坡忽然一笑,伸手拉开了自己的外衣拉链。“你们现在已经拿我没办法了。”

    在他外套下方,细细密密地浮着许多小小文字组成的光网。「防护」、「甲冑」之类的文字,组成了一层铠甲,被他套在了衣服下。

    第1505章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

    林三酒望着那一件外套下的文字“马甲”,抬高了一边眉毛,抱起胳膊。

    “……就这个?”

    这三个字明明是冲着爱伦坡去的,却仿佛突然刺痛了夜星女王,那女孩几乎是原地跳了起来,冲她喝道:“你懂什么?你以为这和你们所谓的防护道具一样么,你以为文字力量是你能抵抗的?你不要误会了,我是根本不在乎战力高低,所以才没去锻炼这个,毕竟论起力量,你什么都不知道。”

    在片刻之前才差点被她杀了的爱伦坡,这时却重新拉好衣服,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我给你讲一下吧,”他站在离夜星女王好几步远的地方,说:“我们所掌握的文字力量,是绝对的。你懂不懂什么叫绝对的力量?我给你解释一下,就是不存在强度对比,不存在漏洞空隙。我的防护类文字就是绝对的,你打不破,也绕不过去。”

    比起战栗之君、夜星女王来说,爱伦坡又是一种全新的令人不适。或许他觉得自己先一步防住林三酒、又成功脱身了,足以证明自己的出众之处,话里话外总带着一种先知看愚民的好为人师之感——“如果你肯好好配合,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帮助你理解这种力量。”

    林三酒简直感觉有几分好笑了。

    还不等她开口回应,站在门外的余渊抢先一步说:“我认为你这话并非全部的事实。你们不被允许自相残杀,所以防护类文字力量是绝对的,这一点我信。如果说攻击类文字也是这样,我就不信了。否则,你们要是各自写个天下无敌,那得谁输谁赢才好?”

    “你谁啊你就站门口瞎说八道,”爱伦坡不高兴了,“我看你连战力都不怎么地。”

    数据体束着手,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林三酒不胜其烦地吐了一口气。“行,我明白了,我的力量不算什么,打不破你们的防护。”她忍着脾气,好声好气地说,“那你们愿意给我解解惑么?”

    “什么截获,”爱伦坡一愣。

    “我有疑惑,你们愿意给我解答一下么?”

    “哦,你口误了。”爱伦坡点了点头,看看夜星女王,忽然冲她说:“你的计划其实是不错的,可惜你找上了我,找错了人,再说你的执行也有问题。有我和你联手的话,计划也不是不能继续。”

    他呵呵笑了一声,补充说:“你们这些年纪小的女孩子,想问题想不周全,认识不足,很正常。”

    见夜星女王沉着脸不说话,爱伦坡主动替她下了决定。“你有什么疑问就说吧,”他很大方地冲林三酒一笑,“我们几个开诚布公地合作,没有问题。”

    林三酒一向赞成人与人的合作,此时却只能在肚子里冷笑一声。“你们所说的合作,就是想要用我来杀掉别的游戏创造者,对不对?”

    “你不需要因为吃瘪而有意把话说难听了,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爱伦坡笑了一下,抬手将头发抹过耳后。

    林三酒歪过头,语气非常友善。“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你不同意也要同意,”夜星女王插了一句,“你的命是谁救的?你的朋友不要了?”

    “她有朋友在我们手上?”爱伦坡反应不慢,立刻问道。

    夜星女王根本没有回答的机会。爱伦坡的话音一落,从这个巨大房间里登时平地升起了一股龙卷风——铅灰色的狂暴呼啸气流,顿时一口将二人吞没了;只是那二人有文字护身,即使眼前看不见了,却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仍在风暴声中隐隐叫道:“你干什么!”

    林三酒巴不得他们能多叫几声。她一抬脚,就走入了风暴深处,仿佛连空气都化作了沉沉泥石水流的地方;虽然她的视野也受了影响,但爱伦坡一声又一声“你这是白费功夫!”“你不听劝,有的你倒霉”的叫喊,就成了她顺藤摸瓜的导向标。

    等她一扬手收起了【龙卷风鞭子】时,狂风才渐渐散了,又一次露出了房间。这间原本就空空荡荡的水泥房里,没有因龙卷风而产生任何变化;被折腾了一番的只有人——夜星女王尽管毫发无损,却也称不上仪容整齐,她被风吹得跌坐在角落里,一脸都是惊惧,正在呼呼喘气。

    跟她相比,爱伦坡就有点倒霉了。

    他此时正趴在地上,四肢大开。脖子、手腕、腰、大腿上……等等地方,此时都多出了一道道粗大沉重的金属环,将他牢牢地给按在了地面上,按成了一个扭曲的姿势。他显然难以理解此刻的状况,挣扎几下,无济于事,歪着脸问道:“怎么回事?你干了什么?”

    林三酒语气仍旧很友好:“我没攻击你,我就是限制了你的自由。你们虽然不会被龙卷风伤害,但以你们的水平,在狂风里却不怎么好站立走路,所以你身上哪里碰到了地面,我就从该处地面里伸出一道金属环,把你扣住。你也别丧气,你就是刚才没坐倒,我也可以照样给你扣在墙上。”

    为了不让金属环被看作是“攻击”,她在使用【描述的力量】时,还特地很小心地,在金属环和皮肤之间留出了以毫米计的细微空隙。连碰都没有碰上,想来不会触发文字的防护力量——现在看来,她的猜想对了。

    爱伦坡瞪着眼,似乎有一阵子都理解不过来。“还……还有这种手段?”

    “防护的力量虽然是绝对的,但是除了攻击之外,要制服别人的方式却还有许多种。”林三酒说到这儿时,抬眼看了看夜星女王。后者此时站在门口不远处,似乎又不愿意留下来,又不愿意冒险从余渊身边跑出去。她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手放在另一手的手腕上,一触即发的样子。

    “你刚才见夜星女王要杀你,你一点也不吃惊,马上就要和她一起联手杀别人。有意思的是,她对此也不吃惊。”林三酒坐下来,看着地上一条死鱼似的男人,说:“你们早就存了要消灭彼此的心思,只是苦于没有合适手段而已。为什么?”

    “没有必要撕破脸,我这就可以告诉你。”

    爱伦坡飞快地眨了眨眼皮,回答的速度比眨眼还快——“在一个区域内,游戏创造者人数越多,每个人可以写的游戏数量就越少,因为很简单,区域内能作游戏场地的面积,总共就只有那么大,对不对,僧多了粥就少了。那等游戏写满了之后,我们就要被送出去了,从创造者变成参与者了。我们都想多写几个游戏,在这儿待的时间久一点……要是这里只有我一个游戏创造者,那我岂不就能安全待到期满了吗?”

    短短几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量之大,却叫林三酒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才好了。

    “你们还会被送出去?”她怔怔重复了一遍,完全不能理解。“你们被送出去,还得参加自己写的游戏?”

    如果被送出去之后也不能避免被卷入游戏,为什么还要写出那些狠毒游戏?就算是为了自己未来着想,也该写一些温柔无聊的奖励性游戏才对——比如说,谁说话最有礼貌,谁就获得一只毛绒玩具。

    莫非是有什么要求吗?

    “你错了,我给你解释一下。”爱伦坡人虽被扣在地上,但爹味不减:“我写的游戏,我自己是不会进去的。我写那么好干什么?我就是创造出一个天堂,我也进不去啊。”

    “所以你就给他人创造出一个地狱?”

    “不,你这话就难听了。”爱伦坡艰难地朝夜星女王的方向,微微扭过头:“你也跟她讲讲,我们创造游戏一般都是按照模版来的,谁也没要创造什么地狱,毕竟我们也不是反|社会,对不对。”

    夜星女王没好气地说:“是啊,有模版的。”

    “你们在这里多久了?”林三酒还有一肚子问题,“怎么变成游戏创造者的?”

    “我来了三个月,”爱伦坡被压制住的时候,显得特别老实文明。他扭动着手腕,抱怨了一声“太紧了”。夜星女王见林三酒投来一眼,拉着脸回答道:“我也是一样。”

    “怎么进来的?”

    爱伦坡没有回答,夜星女王等了几秒,才不甘不愿地说:“……我也不知道。”

    “你想说,你一觉醒来,就到这儿了么?”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就是这样。”

    林三酒望着她抬起眉毛,待要再问时,忽然门口的余渊一转脑袋——他刚才始终在门口放风,这时似乎恰好由余光捕捉到了什么东西,一扭头,冲林三酒提示了一声:“他又写字了。”

    林三酒腾地跳了起来,仓促之间,果然瞧见爱伦坡身后似乎多了几个文字;她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想不通他怎么会在身体受制无法行动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把文字写出来。等她噔噔退出去好几步之后,她发觉自己身上一切无虞的同时,也看清了对面的文字——“人身自|由”。

    金属环虽然还在,爱伦坡却能够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了,抬脚就往门口冲——他有绝对防护,又有人身自|由,余渊哪里拦得住,咚地一下就被撞了出去;夜星女王激灵一下也明白过来,赶紧跟着冲出了门。

    林三酒的速度当然远比他们快多了,只不过她还没动身,一座文字形成的山岭就从眼前拔地而起,挡在了她与那二人之间。尽管视野中忽然一片山脉连绵、天地苍茫,她却还能听见房间铁门被人重重一声关上的声音,将她与余渊隔在了铁门内外。

    “赶紧通知其他人,”爱伦坡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深山背后响起来,“就告诉他们,有人来阻止新游戏发布会了,我们得联手剿灭这两个外来的人!”

    第1506章

    走在山林里看

    当爱伦坡这一句话说完时,文字形成的山岳,也正好彻底舒展完毕了。

    重重山林在雾气中起伏连绵,横贯大地,远处最高的山峰上,薄薄的新鲜白雪捏成了一个尖。站在群山之下,唯有在林三酒抬头的时候,她才会意识到,自己还在房间里——因为头上的“天”,是一片死板僵硬、广阔无边的水泥灰。

    在山岳文字完全展开后,房门外的声音也像是被房中群山给推远了、吸收了,她再也听不见一丝声息。林三酒叫了两声,也放弃了;隔着群山,她听不见余渊的动静,想来余渊也听不见她,叫了也是白叫。

    说起来,他好歹是一个数据体,在那二人面前,至少可以自保吧?

    在林三酒穿越山岭的时候,她不断地在心里衡量一个数据体的武力,和十二界饭馆跑堂的武力对比——别的不说,余渊只要能及时编写出特殊物品,对方二人就肯定落不到好去。

    ……是这样对吧?她有点不放心地想。

    别看是一个房间里由文字形成的山脉,当人真正走进去的时候,仍旧能一点不打折地感觉到自己在大自然中的渺小。林三酒变成了山林中的一个小黑点,在零星的片片落雪中,踩过草地,穿过笔直树立的丛林,朝“应该是门”的方向走去。

    越往深处走,气温就越寒凉;她套上一件厚外套,吸了吸鼻子,林木草叶和泥土的气息,沁入了肺里。

    可惜没有联络余渊的手段,林三酒叹了口气。当初不知道他是怎么半路截获了自己的求购信息,找上门的;联络器是礼包写的,也没给他一个。现在想想,除了他递过来的那半张纸——那半张纸——

    嗯?

    她激灵一下,赶紧在身上各个口袋里拍找了一遍,几下将那半张纸重新抽了出来。余渊整整齐齐、好像印刷字一样的字体,仍旧与上次她看见时一样,列在信纸最上方;只不过如今,除了那几句谈论夜星女王的话之外,底下又多了一行新字。

    “看到请回应。”

    果然,这家伙是把和百合的【鸿雁家书】给编写出来了!想来应该是在解读她之后,发现她才刚刚用过这个特殊物品,才选择用它来联络的。林三酒登时激动起来,急忙掏了支笔,匆匆写道:“我看到了,你在门外还好不好?”

    等了一会儿,纸上什么回应也没有浮现。

    【鸿雁家书】没有时间显示,林三酒也不知道他那一句话是什么时候写的,说不定老早就发过来了;她只能捏着信纸,继续往深山里走,时不时瞥上一眼。在除了长风抚过的林声之外,只有她脚下碎雪与草叶的咯咯挤压声,越发显得周围一片寂静——在这独有的、孤寂的静谧中,她的一颗心不由越悬越高。

    “余渊?你在吗?你赶紧回我话。”

    等她终于看见一行新的字浮起来时,登时吐出了一口长气。【鸿雁家书】能完整浮现出写字人的笔迹,一看就知道是余渊本人——“我看见了。”

    “你没事吧?”

    “我被关在笼子里了。”

    林三酒闭了闭眼睛。“什么?怎么回事?”

    “一出门,夜星女王就朝我甩出了牢笼等一系列文字。”余渊的平静几乎能透纸而出,文字却像是机打出来的一样,速度飞快地占满了白纸。

    “她自己也难以避免受影响,所以,我们两个人就一起被关在笼子里了。爱伦坡问她干什么,她说她得用这种办法把我先困住,不让我有机会走,又告诉爱伦坡不要耽误时间,赶紧去报信。”

    这么多字,他竟然在几秒钟里就写完了。

    林三酒皱着眉头,正在思考这一变故的意义时,只见余渊又写来了一句话。“爱伦坡走了以后,她就一直上下打量我,问我在干什么,问我物品与人之间的所属关系是怎么敲定的。”

    ……她再傻也明白了。

    “夜星女王可能是想要一个人形物品,”林三酒简直忍不住有点想发笑了,“你——”

    不等她写完,余渊忽然插来几字:“有人来了。”

    林三酒住了笔,盯着纸面。她知道余渊还会继续往下说。

    “从各个方向都陆陆续续地有人过来了。”数据体迅速写道,“总数大概在……八个人,来了一共八个人,爱伦坡和我们之前见过一面的战栗之君也都在,应该是所有的游戏创造者都聚集到这儿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余渊那头的回应顿了顿。“爱伦坡自己说的。他说,想不到我们再次聚齐,是因为这种情况。”

    ……她还以为数据体发挥了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房间里的文字变成了一座山脉,”林三酒一边走一边写道,“我正在朝记忆中房门的位置走,但是这座山脉太广袤了,我恐怕没法在短时间内找到门口。更何况,我找到了也打不开……所以外面的情况,我只能靠你告诉我了。”

    “只要他们还没阻止我写信,我就会全部写下来。”余渊实事求是地说,“我写字的速度还可以再加快五到十倍左右。”

    那岂不是比她看的速度还快?林三酒松了口气,“那太好了,你站在笼子角落里,最好编个什么瞎话,先把夜星女王糊弄过去再说。”

    “当另外八人出现的时候,夜星女王就不再和我搭腔了。”余渊的字迹浮现速度果然加快了近一半,并且还在越来越快:“我认为这种转述方式不够详细具体,我有个建议。我可以将我看见的一切,人物、对话、场景、细节都全部写下来,就像一个作者写那样。这样一来,你能最大程度地参与现场。”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这段话就已经全部写完了。余渊肯定不是用手写的了,否则连他那只人类的手恐怕都会受不了。一行一行文字不断向上滚动,林三酒连脚下的路都没空隙去看,目光紧紧地笼在文字上。

    余渊的现场直播第一句,是这么说的。

    “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是这八个人齐刷刷的战力水平——不,包括夜星女王在内,一共九个人,每一个都平平无奇得令人没有多看一眼的兴趣。”

    第1507章

    扔下一个死字就跑

    余渊不会产生情绪,但他理智上知道,人类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可能会产生哪些情绪——比如说现在,他应该产生的情绪大概是古怪和好笑。

    笼子外的八个人,此时正将他和夜星女王团团围在笼内。夜星女王的笼子带了一个水泥盖顶,当他们八人贴近上来的时候,由于光被水泥盖顶挡住了一部分,他们的脸上被投上了一层暗影,模糊了他们的五官与神色。

    若是换成了战力出众的进化者,这一幕无疑会增加他们的威慑力;只是换了这八个人,却只能叫人想起一群连镜头都不肯给他们打准了的围观群众。

    【鸿雁家书】被余渊叠成一个小块,压在了掌心里。

    “就是他吗?”一个梳着短刘海的年轻男人微微弯着腰,从笼子栏杆之间往里窥视着问道。

    “还有一个女的,你们弄哪儿去了?”

    这嗓音一响起来,余渊就认出来,是老熟人战栗之君。战栗之君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打了个战,也不知是怒、是怕还是肾上腺素,却果然对得起名字。“那女的,我早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早点解决了早心安。我设下了解决他们的陷阱,是谁给他们放出来的?”他说着说着,脸都慢慢涨红了。

    爱伦坡立即说:“夜星女王呀,你说说你,为了一己之私把他们放出来,像话么?现在你对得起我们大家伙吗?”

    夜星女王大概万没料到他一上来就把自己招了,腾地转过目光,恨不得钻进他脸皮底下去似的:“你干什么?”

    “你在屋里时,口口声声跟那女的说,你对她来说是救命恩人,要她怎么怎么报答你。”爱伦坡语重心长地说,“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想瞒着谁?”

    他这话一落,另外七个人都静了下来,朝夜星女王纷纷抛去了几眼。笼子一共四边,正好两人站一边,这种均匀分布令余渊感到了数据上的平衡,很舒服——他是没有人的喜好了,却多了数据体的喜好。

    “看什么看,”夜星女王的声音发尖发颤,“有人通知我了?我怎么知道房间里什么人?他早发现有人闯进来,怎么早不通知?我看是没安好心吧!”

    “不要吵了,”一个外表过于平常、以至于余渊只能以他身上的蓝衬衫来称呼他的男人,和事佬似的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个刺青男人交给我就行,”夜星女王立刻说,“他的战力比较低,经不住我跟他动手,你们不用担心他。你们先想办法把屋里的那女人解决了吧……对了,在这儿能把她给文字化吗?”

    她这问题一出,其余七人都彼此看了看,竟然好像谁都不知道答案。

    “有的游戏里可以……”一个女人小声说道,模样瑟缩怯懦,好像不敢被人听见。

    “废话,我当然知道有些游戏可以。问题是这里呢,可以吗?”夜星女王的话像是一巴掌似的拍了回去。

    看来他们只会调度组合文字而已,更深一步的文字运作规律,似乎就全然不明白了。

    夜星女王这一句话,叫众人中有好几个都厌烦了起来。人都是这样的,没有谁会喜欢被人追着提醒自己力有不逮的事。

    “不能化作文字有什么关系?”一个看着年纪特别轻的女孩子,变成进化者时恐怕最大也不超过二十岁,歪着头说:“开门丢个死字进去,再立刻把门关上呗,嗯,我太坏了……不过我给自己打一百分。”

    余渊感到有几个人都朝她看了一眼。

    爱伦坡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呵了一声,笑着问:“你刚来的吧?”

    那女孩面色涨然一红时,一个年纪最大的男人忽然背着双手发话了。“她敢于提建议,我觉得是好事嘛,再说意见也不坏,非常值得考虑。新人怎么了,我看头脑很活的,我们要多鼓励她,学她这个灵活劲。”

    爱伦坡转过脑袋,隔着笼子和栏杆,看了看那个胖男人。

    空气里似乎有某些细微的东西正在悄悄产生变化,但余渊一时之间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个特别年轻的女孩面色缓和了不少,隔着那个怯懦女人朝胖男人看了一眼,好像要道谢也道不出口,只是嘻嘻一笑。她模样不算漂亮,只是胜在年轻,皮肤弹嫩饱满,而她似乎也因此产生了对自己外貌的误判。

    “我也觉得她这个主意好,”短刘海点点头,“经过这一次,你的名号也就有了,‘女死神’……”

    “啊呀,太俗了,我喜欢比较古怪可爱的。嗯……‘叫你死的小恶魔上线了’,怎么样,会不会有点长啊。”那女孩子彻底从爱伦坡的反问里恢复过来了,隔着笼子看了一圈,笑着说:“那我去试试看了哦?”

    余渊的目光也从众人身上转了一圈。

    战栗之君吊着一边眉毛,活像胸口里有便秘一样——在林三酒的记忆中,波西米亚就这么形容过别人,余渊觉得现在用上很合适——也不知道他在纠结犹豫什么。

    蓝衬衫抱着胳膊冲那女孩点点头;爱伦坡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其他人,不再出声了;怯懦女人垂着脸,只看着余渊的鞋尖。

    夜星女王倚在栏杆上,脸上神色复杂。余渊想了想,在脑海中比对了成百上千的人类情绪与细微表情,觉得她又像在等着看好戏,又像是有点兔死狐悲——还有可能是饿了。

    那女孩一转身,大步走向房门,咳了一声,把手放在了门把上。

    虽然读者,也就是林三酒,现在实时掌握着门外的一切动态,但在这么短短的数分钟内,她不可能已经跨越过山岭,自然也不可能抓住那女孩打开门的一瞬间机会。

    不管怎么看,林三酒都只能被动承受着她丢进去的死字,余渊平静地想。

    “对了,我在里面放了一座山,把那个女的拦在山后了,”爱伦坡说,“你不用担心她会借机冲出来,把文字赶紧扔进去就行了。”

    那女孩用眼角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一把拉开了门,另一只手在门缝里一甩,立即收回来,拉上了门。

    在同一声“砰”的闷响里,门合拢了,她也栽倒了。

    笼子旁边的七个人,和里头的一人一数据体,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刚才还面色发红,有点自我陶醉的年轻女孩子,现在身体僵直地趴在地上——她的面孔直直砸在地板上,仿佛一截断木头,半晌过去,一动未动,身体再也没有了起伏。

    “……她为什么死了?”

    过了几秒钟,余渊慢慢地开口问道。战栗之君刚才也是扔了文字就关上了门的,蝗虫并没有袭击他;之所以这个女孩死了,也许只能解释为“死”这个字本身特殊吧?尽管他脑海里已经成形了数个猜测,却还是想问一问掌握着正确答案的人。

    虽然没人回答他,但他的声音似乎解除了空气里的某种气氛——忽然一下,剩下七个人都纷纷活动了起来,有的转开眼睛,有的低头咳了两声,有的拉了拉外套。

    “哎呀,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该做的事还是要做,”那个中年男人说话时,被下巴淹没的脖子上,一大片皮都在震动:“她的主意其实还是不错的,我们可以换别的字丢进去嘛。你们想想,丢什么进去比较好?”

    这么说来,刚才的死字根本没有影响到林三酒,只是叫那女孩自己死了而已——而另外七个人,看样子都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战栗之君仰起头,没有去看地上的死尸,盯着笼子的水泥顶盖,似乎不太高兴。“浪费了,”余渊听见他低声嘟哝道,“挺白一个女的……”

    “能扔的字很多,”蓝衬衫往房间门口走了一步,像是没看见地上的尸体,说:“比如极寒、辐射,你们看怎么样……”

    “哦,或者幻象,”爱伦坡又高兴起来,“看我名号也知道,我最擅长制造各种恐怖幻象。”

    “我上次放了蝗虫,这次还可以放个吸血虱之类的,”战栗之君的注意力也被拉了回来。

    既然连游戏都能编写,那他们能调用的文字,恐怕不计其数。单个或几个挑战,也许林三酒还能对付得了;若是几十个、几百个不同的文字群一起在房间内化作现实,那么她肯定撑不下来。活命都是问题的话,遑论帮助自己恢复人身了。

    “你们不可能杀死我的主人的,”余渊知道自己不必假装,他的语气就足以让人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人类了——夜星女王像是被人踩了一脚,腾地朝他扑过来,要拽他似的,却也晚了;余渊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身为她的人形物品,我的用途,就是成为她的转世还魂道具。”

    为了尽量给林三酒争取时间,他飞快地编好了瞎话:“你们如果把她弄死了,那么她就会带着一切能力从我身上转生,等于你们反而把她从房间里放了出来。而我身为特殊物品,你们是破坏不掉的。”

    数据体说完,发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扫了一圈,发现每个人都正紧紧地盯着他——目光之热烈,就连数据体肚子里也有点暗暗打嘀咕。

    第1508章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移民成为数据体时,之所以会被要求放弃情绪,自然是因为数据体最清楚情绪的影响力量有多大。末日世界之前的正常社会中,一个成年人每日平均作出的大小决定足有3,5000个,其中绝大多数决定形成的基础,都是来自情绪而非逻辑。

    若是考虑到每一个不管多么细微的决定,都会为人带来后果和影响,一日一日复合滚动下来,最终成就了一个人所谓的“命运”;将命运系于情绪,再感叹命运之无常,乃是数据体认知中,人类身上最轻率、最愚蠢、最不负责的特点。

    但是,数据体很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怎么利用情绪。

    比如说,现在围在笼子四周的人,每一个脸上的神色尽管各有差异不同,却都被余渊归写在了“贪婪”里——众人直直盯了他两秒,才开始逐渐浮出其他反应。

    “不可能吧,”蓝衬衫嗤之以鼻,目光却不肯从余渊身上转开。“我看这就是一个人,你们看看,这皮上还有毛孔,能看见血管……看看这头发,这口牙,还有牙龈呢。”

    被人像看牲口似的看着的余渊,很配合地张开了嘴。

    那中年男人,扬起了肥皮沉坠的一张脸,从厚厚的眼皮底下翻起眼珠,看了半晌,慢慢地说:“你不懂——这个,人形物品啊,看起来就是和人一模一样的。”

    “你见过?”蓝衬衫反问道。

    “当然。”他背起手,微微倾过身子,眯起眼睛,看着余渊说:“嗯……当年我也是接触过几个人形物品的,哎,多年前的往事了,不去说它。”

    “这人形物品,要是个女的就好了。”战栗之君有点可惜地说。

    爱伦坡笑了两声,在场的男性们之间,气氛稍稍活泛了一点。“那我们可以说好,一人一个星期,反正不会坏。”短刘海补充说。

    夜星女王、那个十分瑟缩的女人以及另一个卷发中年女性,都好像没听见似的垂着头。

    这么看来,林三酒及时救下来的和百合,恐怕没有多少被救回来的希望了,至少靠这些人是不行的。余渊在自己不断更新的文字直播里,加了一句解释:“他们有调动使用文字的权力,但很显然没有把文字逆向变成人的能力,否则不至于连个性|伴都生产不出来。”

    林三酒看了这一段会产生什么情绪,余渊也能想得出来,但他没往心里去。在刚才那股风过去之后,夜星女王说:“我有办法检验他是不是人形物品,我可以……”

    没说完,她就被打断了。

    “你不会早就知道它是一个人形物品了吧?所以才弄出这个笼子,把你自己和他关一起。”爱伦坡狐疑地望着她,越说越确信了:“你可别告诉我,因为他是物品,所以你要往兜里揣一下试试,我们都不傻。”

    夜星女王很显然就是这么打算的,脸顿时沉了下去。其实余渊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但自从刚才那女孩死了以后,他就知道,这群人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用这个办法试试他是真是假。

    不过,夜星女王忿恨之下硬来的可能性,却还是有的,而且不小——比方说,现在。

    当她作势要转过身,却突然一个拧子朝余渊扑过来的时候,数据体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他往反方向一个跨步,贴着栏杆轻巧地转了半个圈,让夜星女王抓了个空;老实说,他编写出来的人类身体只能满足基础的末日运作需要,但是在这群人面前自保,也够用了。

    等他与夜星女王换了个位置时,那女孩还要再扑,周围的人也终于纷纷反应过来了。

    “你干什么!”那个纹眉褪成蓝色、眼线依旧很黑的中年女性,忽然一下冒了火,冲夜星女王喝骂道:“你滚过那边去,你要干什么你要,年纪轻轻的满肚子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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