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万一我接不住你,伤着了怎么办?”赵缨继续唠叨。

    “不怕,阿兄会永远在圆月身边的,对不对?”她圈住赵缨的手臂,摇晃着央求他的答复。

    “对,阿兄永远在你身边。”

    ……

    每次从回忆中抽离,都像是一次拆骨剔肉的酷刑,赵缨不知自己僵在那里多久,久到他们已携手进入了宫门,只给自己留下一双比翼连枝的背影。

    她的眼中看不到他了。

    赵缨颓然地阖上了眼眸,听着身体最深处支离破碎的动静,然后缓缓下了步辇,登上了回府的车驾。

    一次转身,不知道能不能躲过千万次的伤心?

    ……

    到显阳殿时,见詹事和大长秋都立在外面,殿中传出女子尖利的哭叫声,谢衍与灵徽不免面面相觑。

    “君侯,这……这会儿恐怕不太方便。”大长秋丰宁指了指殿内,用气声道:“正闹着呢。”

    “何人在皇后宫中如此放肆?”谢衍脸色不豫,问道。

    “还能是谁,自然是春明殿的那位。”詹事卫海捂了捂耳朵,回答,眉宇里全是厌烦,“都闹了一个时辰了,也亏得皇后脾气好,由着她胡来。”

    春明殿是桓贵嫔的住处,桓氏近来颇受皇帝恩宠,故而对皇后有些轻慢,时有挑衅之举。谢衍清楚,前几日皇后因为道士玄正之事,处罚了桓贵嫔。桓氏今日十有八九是为此事发作。

    灵徽上前,轻轻握了握谢衍的手,暗示他勿要动怒。又笑道:“今日果然是不巧,倒让二位为难了。不过我与谢侯昨日新婚,依礼是要谢恩中宫的,不如中贵人去通报一声,若殿下实在不便,我们在殿外叩头谢恩便好。不知……可否?”

    丰宁何等聪慧之人,立刻就明白了灵徽的用意。也对,由着桓氏这样吵下去也不好,莫不如借个由头打断一下。若是皇后觉得可以,自会召见,若是觉得不妥,也会明明白白给个示下,他们也好见机行事。

    谢衍转头,给了灵徽一个感激的笑容。

    灵徽眨眨眼,骄傲地仰着头,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谢衍忍不住摩挲着她的额发,怒气微散。

    片刻后,丰宁就出来了,脸上谄笑:“殿下请君侯和女君进去呢。”

    显阳殿廊庑颇长,压着沉沉日光,显得晦暗又肃穆。宫人们垂首肃立着,半丝声响也没有,仿佛一个个精致的人偶一般。

    正因如此,殿中的声音才那般突兀。

    “殿下自有太子抚育,何苦要打我殊儿的主意。殊儿才五个月,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殿下认为自己担待的起么?”女子哭音尖细,半分矜持也无,全然失了宫妃该有的容止气度。

    落梅和玉笛吓得大气不敢出,灵徽悄悄示意她们就在此处候着,不要跟进去。然后由着宫婢的带领,随谢衍一起走进了屋中。

    这处是谢后的寝居之所,相比堂室略小,却也更华丽精致。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妇人梨花带雨地扑倒在地上,钗环凌乱,形容狼狈。而谢后仍端坐于云母屏风之前,脸色淡然宁和,冷冷地看着地上这个形容疯癫的女子。

    宫人大声传报,惊破了殿中的闹剧。谢衍和灵徽上前,行礼如仪,也并未受到影响一般。

    “阿弥来了?”谢后笑着对弟弟招了招手,又冲灵徽点了点头,道,“赶快免礼,兰媛,快给君侯和女君赐座。”

    上前安置坐塌的女官,正是灵徽的表姊崔氏。灵徽笑着道了谢,坐在了谢衍的下首。

    “今日有些事情要处,让女君见笑了。你们昨日成婚,孤应该到场庆贺的,可是实在抽不开身,实在遗憾。”皇后声音亦如往常,舒缓又温柔,人也沉静从容,不怒自威。

    灵徽忙道不敢:“殿下肩负六宫之责,又为万民母仪之表,妾怎敢贪心至此,因一己之私,耽误中宫大事。”

    这话也是说给桓贵嫔听的,指责她不顾身份,搅扰了中宫的清净。

    谢后含笑点头,吩咐崔兰媛:“孤人虽未至,贺礼却还是要有的,快去取来,交给女君。”说罢,又道:“孤一向欣赏宜城君,总盼着能多亲近一些。如今倒好,你嫁给了阿弥,咱们真正便是一家人了。缘分之事,果然妙不可言,孤心里怕是比阿弥还欢喜几分呢。”

    灵徽含羞,恭顺道:“殿下抬爱,妾如何敢当,只盼着殿下诸事顺遂,长乐无极。”

    皇后却摇头:“只盼着你能与阿弥和美恩爱,孤心里就欢喜满足了。阿弥是我唯一的弟弟,自小仁善谦让,当初入宫时,他年岁尚小,牵着衣袖不肯让我上銮驾。今日一向,往事历历在目,实在让人唏嘘。”

    她说着说着,慢慢就换了自称,灵徽听出了更亲近的感觉。忍不住抬头去看,高髻凤冠的女子,美得雍容,也美得寂寞。

    说到动情处,她的眸中亦有水波潋滟。

    他们就这样聊着,似乎忘记了地上还跪着一个女子。依礼,灵徽是要同她行礼的,但是皇后显然并未有这个意思。

    冷冷地凤眸瞥下,谢后语调无波:“桓贵嫔,今日孤这里还有事,你若是闹够了便回去吧。”

    怔愣了半晌,好像已经哭累了的桓贵嫔猛然被唤醒一般,又继续着她的挣扎:“皇后殿下如此处事,可否征得陛下同意。您虽为中宫,却也不能恣意妄为吧。妾不知哪里得罪了你,让你狠下心,非要夺走妾的殊儿!”

    “谢侯既然也在,就看看你家阿姊是如何仗势欺人,苛待后宫的!”

    “桓贵嫔……”谢后将身体靠在了凭几上,似乎有些疲乏,“孤派人去找你问话,是你自己说身体不豫,不能来显阳殿的。既然都已经病成这样,孤派人将六皇子接到孤身边亲自照料,不是应该的么?”

    第135章

    一百三十四、心悸

    就这样长长久久的,……

    谢后今日精神不大好,

    略说了些话后,就显得深思倦怠。于是灵徽和谢衍便及时告退,不再叨扰。

    方出显阳殿,

    迎面就碰到了韩昭,

    他应当是奉了皇后之诏而来,一身绯色武官袍服穿在身上,显得英挺又威严。

    “多日不见,

    阿兄是否安好?”谢衍上前,

    拱手行礼。

    韩昭拍了拍谢衍的肩膀,

    朗笑道:“元和大喜啊,我原本应该亲自去恭贺的,

    奈何昨日忽然被陛下派去石头城巡防,

    误了你的喜事,真是遗憾。”

    说罢,

    又转头打量着灵徽,笑道:“这便是新妇吧,

    女君果有殊色,元和好福气。”

    “这是领军将军韩昭韩季明,

    灵徽可随我一同叫他‘阿兄’就好。”谢衍提醒。

    灵徽依言,轻喊了一声:“阿兄。”

    韩昭忙回礼,

    又道:“这声‘阿兄’我也确实当得。当年家父与杨叔父是八拜之交,情同兄弟。家父至今仍对晋阳旧事耿耿于怀,

    只恨当年没能前去驰援。如今见女君一切都好,

    想必他也该放心了。若有机会,元和与女君可去豫州见见他,他定然十分欢喜。”

    “既然阿兄都这般说了,怎么还客气地叫我‘女君’。不如与叔父一样,

    叫我乳名圆月便好。”灵徽知道韩济与他阿父的交情,于是愉快地说道。

    韩昭答应,又与他们说了几句,然后匆匆往显阳殿而去。

    “韩将军有事不去太初殿面圣,为何会去显阳殿见皇后?”灵徽好奇,问谢衍道。

    二人舍了辇车,选择徒步而行。夕阳照在深杳悠长的甬道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两边的卫士执戟而立,身上的明光铠折射出刺目的光,看着威严又肃穆。

    谢衍却没有回答,像是在深思什么。

    “阿弥,七郎,夫主?”灵徽逗他,牵住了他的手,在他手心里挠了挠。

    谢衍便笑,说了声胡闹后,将她的手紧紧攥住。

    “在想什么?”她问。

    谢衍摇头:“也没什么……”

    说完,见灵徽仍看着他,于是道:“大家都叫你圆月,偏我叫你灵徽……”

    “你也可以叫我圆月啊,本就是个称呼,不是什么大事。”灵徽笑他幼稚。

    “并不是,”谢衍像个执拗的孩子,“我是你最亲密的人,怎能与别人一样。”

    “……”

    “还是叫圆月好,圆圆满满的。你阿父和阿母得多疼爱你,才会给你取这么美好的名字。”

    二人一路说着,来到了宫门口,谢衍回头,又依依看了几眼,眸子里沉淀着几分忧色。可他什么都没说。

    回去的马车上,他有些寡言。灵徽却也没有问,只是靠在他的肩上假寐。

    “圆月,我们可能要晚些去徐州了。”谢衍忽然开口。

    灵徽从他肩上抬起头来,神色疑惑。

    “没什么,”谢衍摸了摸灵徽的发,“陛下至今未降明旨,难道我还敢矫诏前往么?左右这些日子赋闲,你我新婚,我就陪着你可好?”

    灵徽想了想,笑道:“自然好,我说过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谢衍叹气:“嫁给我,你无需委曲求全,我知道你不愿囿于内宅,也知道你的所想所念。你放心,我一定陪着你一一实现。”

    他说得是陪着自己一一实现,而不是替她实现。

    灵徽定定地看着谢衍,然后忽然趋近,在他的颊边落了一个吻。

    谢衍觉得自己像是落到了桃花色的云雾之中,整个人都被清甜的气息包裹着,让他惶惶然不知所措。可那种恍惚却是幸福而甜蜜的,他不愿意挣扎,只愿意沉沦。

    谢衍反手扶住灵徽的后颈,迫着她落入自己的怀中。她狡黠的明眸灿若星子,粉白的肌肤如三月的桃花,诱惑着人攫取她的所有芳香。

    谢衍的唇缓缓压下,起初是小心而温柔的,但在得到灵徽的回应后,忽然就变得炙热而狂野起来。

    周围的空气都被他急切地夺去,灵徽觉得自己一口气都透不上来,快要晕过去。她焦急得用手抵住了谢衍的胸口,而谢衍浑然不觉,手指缠绵地抚着她乌黑的发。

    檀香气将她包裹,唇齿间皆是他的气息,明明是再温柔不过的男子,偏有不为人知的霸道一面。

    攻城略地,节节败退,天旋地转……知道车窗外几个娇柔的女声响起,才打破了此间鸳梦。

    “七郎,可否下车,容我等一观?”一人道。

    “许久未见七郎,不知七郎是否风仪依旧?”另一人又道。

    “妾仰慕七郎已久,还望七郎出来一见。”人似乎越来越多了。

    灵徽早知建康风气开放,却不知开放至此,当初洛城女子仰慕俊秀男子,也不过是向着他的车驾投花掷果,还没有逼迫别人出来见面的道。

    灵徽笑得眉眼弯弯:“原来我家七郎这般受欢迎……”

    这次轮到谢衍赧然,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后,选择掀开了车壁上的帘帷。

    立时有尖叫声刺入耳中,有人激动地声音都发了颤:“七郎肯露面了,七郎在看我!”

    “七郎怎么黑了……身材也壮实了许多……以前洁白飘逸多好,怎么变成如此模样!”

    谢衍并未会她们的议论,神色有些严肃,话却一字一句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多谢各位抬爱,不过谢某已有妻室,并无让诸位品头论足的兴趣。我家夫人就算不介意,我也无此心胸。”

    灵徽听他如此说,微微觑了眼车窗外,然后轻轻伸手将帘帷撩开了些,绽出一个妍媚的笑容。

    朱唇微启,声音软软的,是娇气又委屈的调子:“七郎,回家吧。”

    谢衍转头,忍笑看着她做作出的矜贵妩媚,禁不住心神又是一荡。

    果然,在她微微露脸又说出这句话后,那些围上来的声音就瞬间平息了下去。有人怏怏不乐地抱怨,却被马车的辚辚声掩了下去。

    “圆月这般聪慧,为夫今后必然少了许多烦恼。”

    “承蒙夸奖,不敢当。”

    ……

    谢衍回去后,就独自去见了谢夫人,似乎有要事相商,掌灯时分方匆匆归来。见灵徽坐在灯下看书,他未打扰,自己去更衣洗漱后,方坐在了她的对面。

    他很爱干净,灵徽嗅到他身上浅幽又洁净的香气,微微将眸子从书中移开。

    “在阿母那里吃过了么?厨下熬了粥,要不要用点?”灵徽问道。

    谢衍说没吃,又将书卷从她手中抽离,笑道:“你定然也没吃,等我这么久,一定饿了吧?”

    他总能猜到人的心思,还会用一个舒服的方式说出来,让人心里无比受用。

    灵徽点点头,将手伸给了谢衍。谢衍会意,牵住她的腕子将她拉了起来,然后趁机圈住了她的腰,轻声道:“今后我若无要事,一定早早回来。”

    灵徽也回抱住他,小儿女般地依恋:“好,今日我等你等得太久,又困又饿,走不动了。”

    她真得很会撒娇,谢衍根本抵挡不住。不过这次他却没有伸手去抱,而是弯下腰,手向后比了比,示意灵徽跳上他的后背。

    “抱着舒服还是背着舒服?”他一面走一面问。

    灵徽晃着脚,脚踝上的金铃不住作响,她歪了歪头,触着谢衍的耳朵道:“我们这样,会不会太不端庄了些,不会被指责吧。”

    谢衍说不会:“这里都是你我心腹,谁会胡言乱语。你我亲密些不好么,我就愿意和你这般相爱相守,一辈子都这样。”

    灵徽笑骂他厚颜,却在触到他被烛火透过的殷红耳廓时,心里轻轻一荡。胸口被温柔涤荡着,有澄澈清楚的欢喜,也有晕沉模糊的悸动。

    就这样长长久久的,似乎也不错。

    婉儿她们将晚膳布好后就纷纷退下,户牖半开,微风携着清甜的花香阵阵飘来,一弯明月高悬,清辉散落满园,又分了许多在烛火通明的屋中。

    “这处用膳,可好?”谢衍很满意自己的布置。

    屋中的布置清雅精致,每一处都透着他的用心,他是个审美高妙的人,这种讲究深埋于骨子里,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灵徽不禁好奇,他在军中时又该是何样子,是否会时时不习惯,到处不适应。

    “我过几日想回一趟会稽。”谢衍放下箸,拭干净嘴后,才缓声说道,“阿母的意思是,你要照顾腓腓,就不要跟着去了。”

    灵徽掩袖,将粥咽下后,问道:“回去是有什么事么?若是要拜谒宗庙,我不去是不是有失礼数?”

    谢衍摇头:“谢家族中子弟多在会稽,众多族老长辈也在会稽,我回去有些事情与他们商议。”

    灵徽安静地望着他,等他将话说完。

    “此事干系重大,我也很纠结要不要同你说。说了,怕你忧心,不说……”他叹了口气,“我答应过你,什么都不瞒着你,私心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只是阿母顾虑的对,腓腓尚小,暂时不好离开你,此去必然会耽搁数日,我怕你忧心。”

    “究竟是什么事情,你先说,我再考虑。”灵徽握住了谢衍的手,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谢衍缓缓抬头。

    明月高悬,素辉漫天,将夜色照得凄迷。

    “也没什么,圆月,族中有部曲两千,多为谢氏旁系子弟和依附于谢家的佃户,我须得将他们接手过来。交给其他人,我总不大放心。”

    “你希望我随你一起么?”灵徽问的直接。

    谢衍想了想:“再说吧,或许也是我多虑了。不管怎样,我都与你商议,由你决定,好不好?”

    第135章

    一百三十五、夜谈

    当初她敢无名无分地……

    第三日,

    依礼该回门。灵徽在此无亲无故,只有赵缨可算依傍。可当他们携着礼物去楚王府时,却被告知赵缨去了石头城,

    尚未归来。

    灵徽微有失落,

    但谢衍似乎心事更重。

    仆婢们未料到他们这么早回来,仓皇着去准备午膳。

    “林娘带腓腓去哪儿了?”灵徽找不到女儿,问廊下莳花的玉笛。

    玉笛回答:“小女君方才被接到夫人那里了。夫人怕女君操心,

    说是她亲自帮你照顾。”

    谢衍与灵徽相视一眼,

    笑着对她道:“先去阿母那里吧。”

    灵徽想了想,

    点头同意。

    到了谢夫人那里,正逢午膳被撤下,

    屋中有朗朗笑声传出,

    却不是婉和,而是谢夫人。

    “哎呀,

    她在对我笑呢,瞧瞧,

    多可爱。”谢夫人声音里带着藏都藏不住的愉悦。然后就是婉和的声音:“我们腓腓不哭不闹的,真乖。”

    “阿母很少这般开心”谢衍低声道,

    “咱们腓腓当真有本事。”

    灵徽莞尔,抬步进了屋。

    他们刚出现在内室,

    腓腓黑亮的眼睛就已经落到了灵徽身上,伸着胖乎乎的小手,

    就要让她抱。见灵徽只顾着行礼,

    并不她,立刻就扁起小嘴哭了起来。

    “一见到阿母就不要祖母咯。”谢夫人见腓腓在她怀中挣扎起来,一面将她交给灵徽,一面笑着自嘲。

    灵徽忙接过,

    在抱住女儿柔软的身体时,心也柔软的无以复加。

    “腓腓只要看不到女君,胃口都不怎么好了。”林娘笑道,却见灵徽抱着孩子的手微微一僵,笑容凝滞了一下。

    灵徽用唇触了触腓腓柔嫩的脸颊,腓腓立刻笑着将脸埋到灵徽的脖颈处,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什么,小鼻子一拱一拱的,像是在撒娇,埋怨阿母对她的冷漠。

    灵徽心疼不已,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着。

    “让阿父抱抱!”谢衍看到灵徽泛红的眼睛,不想她沉浸在为难和愧疚的情绪中,于是开口说道。

    他从未这样自称过,但灵徽听入耳中,竟然也没感觉任何不妥之处。

    腓腓很给面子,谢衍不过叫了几声,她就转而扑到了他的怀中,表现出的依恋和亲昵,让谢衍都怔愣不已。

    “阿兄,你可以啊,孩子一般都只黏母亲,没想到腓腓对你这个阿父也很亲近呢。”婉和拊掌笑道,引得谢夫人都笑了起来。

    一时氛围极热闹,仆婢们暗暗感叹,一向清贵又重礼的谢家,何时有过这样的喧闹却温馨的场面,就连平日里严肃高雅的夫人,都成了含饴弄孙的寻常祖母。更别说七郎君,这般高洁清雅的郎君,抱着孩子时,也毫无违和之感,反而更添亲和与温柔。

    “尚未用膳吧,在我这里用,还是回你们那里?”谢夫人问道。

    却见谢衍摇了摇头,道:“阿母,我还想与你商量些事情。”

    谢夫人敛了笑容,了然地点了点头,吩咐众人退下。

    灵徽抱着腓腓离开时,被谢衍抓住了手:“圆月,你留下。”

    灵徽思忖了片刻,又看了眼谢夫人,缓缓摇头,温婉地说:“腓腓困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你与阿母慢慢聊,不操心其他。”

    谢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放手让她离开。

    “七郎君既然让女君留下,定然是不愿隐瞒任何事,女君为何要避开?”回去的路上,林娘问道。

    侍女走在前面,小径曲折,地面湿滑,灵徽走得极小心。

    “七郎坦荡,待我赤诚,不过谢家这样的家族,怎会没有秘密。谢夫人身为家主,诸多责任皆负于肩上,对我这个新妇子有疑虑是正常的。我若是不懂事,只知恃宠而骄,并不是长久之道。日久见人心,慢慢来吧,总不能让七郎难做。”灵徽解释道。

    林娘便笑:“女君待七郎君甚是有情。”

    灵徽听完,怔了怔。心里有纷繁复杂的情感,像是密密麻麻的丝线,交错纠缠,却总也不出个头绪。

    “或许吧,”她幽幽叹息,“他待我好,我不忍心伤他。”

    “只是不忍心么?”林娘并不同意灵徽的说法,“若只是不忍心,你为何从不排斥他的亲近。”

    “身体的反应才是最诚实的呢……”林娘笑得狭促,意味深长在她耳边道。

    “不和你说了,你真是越来越坏了!”灵徽跺脚,娇怒道。

    “喜欢便是喜欢了,他是你的夫主,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林娘拍了拍昏昏欲睡的腓腓,垂眸看着她,说,“腓腓会是个幸福的孩子,爱她的人这么多……”

    灵徽听懂了林娘的弦外之音,默然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

    爱她的人,自然越多越好啊,腓腓如此幸运,比她的阿母要幸运太多太多了。

    谢衍回来时,又是很晚了。

    灵徽穿着寝衣,侧卧在胡床上看书。见他走过来,不过淡淡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回了书上。

    谢衍伸手将她抱在了怀中,亲昵地蹭了蹭灵徽的脸颊:“等久了吧?腓腓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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