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黑贤者：“三……嗯，大概就两三百年前的事情吧，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殷怜根本不管他刻意模糊掉的时间长度，犀利地问道：“那三百年过去了，您的心理创伤还没痊愈吗？”
黑贤者说道：“……怜，你再这样口无遮拦，老师以后可就没办法喜爱你了啊。”
殷怜顿时闭嘴，拿着托盘半张脸，讨好地对黑贤者露出一个娇气可怜的笑容，眼神特别无辜。
黑贤者也是拿她没办法。
知情识趣，能屈能伸，黑贤者能拿这样的殷怜怎么办呢？
就算明知道这个小姑娘谎话连篇，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份纯真可爱，却也不舍得把她怎么样。
黑贤者决定再看看她想干什么。
午餐的主食是雪白的米饭，毕竟配菜都是适合搭配米饭来食用的东西。这个在马蒂尔算是比较稀奇的，因为马蒂尔的面包果就口感和烹饪方式来说都更像面粉，之前殷怜也是制作面食居多，虽然因为处理方式的关系，口感上有着很大的差距，但是大体上大家还是能理解这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米饭这玩意儿就完全不一样了。这在马蒂尔是个完全新鲜的事物。马蒂尔有没有野生水稻这一点殷怜没有调查过，但是这里的人绝对没有利用过稻米这种东西殷怜是非常肯定的。
黑贤者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吃这东西，问道：“这个这么小颗，是怎么弄的？为什么弄成这么小颗，这样吃起来也不方面吧？”
他以为米饭这东西是殷怜把面包果之类的东西搓小了做成一粒一粒的。
对于黑贤者面对食物时就会必定露出的呆萌，殷怜倒是没有嫌弃，反而颇有耐心地解释了一下：“本来就是这么大的，跟穗子一样长在植株上面。我们用石头将它的壳磨去了，然后放在锅中煮，就变成了这种米饭。”
黑贤者说道：“听上去挺费力的样子？”
殷怜便回答道：“若想吃美食，自然不能吝惜功夫。”
黑贤者并不会做美食，但是对这句话却若有所思。殷怜见他一直不动手，便说道：“老师，你还是趁热吃吧。这些菜都要热的才好吃的。放心吧，我没下诅咒，也没添加诱惑法术。”
她态度这么坦然，黑贤者也大致确认了饭菜并没有什么问题，被她一再提醒这件事，难免有些尴尬。好在他好歹活了这么多年，虽然平时表现傲娇，其实脸皮却相当之厚，完全若无其事地略过了这一茬。
玉子豆腐卖相实在是好，黑贤者第一勺就伸向了它。尝了一口之后，直觉表皮酥软内里细腻柔滑，入口即化，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存在这样的食材。
黑贤者问道：“这是什么怪兽的脑子吗？怎么这样洁白整齐？”
殷怜：“黄豆制品，不是动物的脑子。”
幸好黄豆这个物种本世界也是有的，所
以殷怜不用像是米饭一样琢磨着怎么给它一个贴切的翻译。但是黑贤者明显不相信这种解释，说道：“黄豆……你倒是告诉我黄豆和这东西到底有哪里的相似点啦？”
殷怜说道：“当然是经历了很复杂的程序处理啦。要把豆子泡发，打浆，蒸煮，点卤，压制……玉子豆腐里还要加入鸡蛋，反正肯定是很复杂的。”
殷怜说的词……黑贤者几乎一个都没听懂。
不过他至少听出来一件事，殷怜这么说是当真的，并不是玩笑。也就是说，这东西真的是黄豆制成的。
不可思议。
黑贤者又挖了一口。
殷怜托着腮坐在旁边，说道：“老师你倒是也尝尝别的呀。”
黑贤者在几个菜之间梭巡了一番，然后选中了鱼。几样菜式卖相相差不大，但是葱油鱼的鲜香之气实在太过浓烈了，让他很快被诱惑了。
黑贤者显然不挑食，对于海鲜也没有偏见。这在马蒂尔也是很少见的，因为饮食文化落后，马蒂尔对于水产的烹制方法很粗糙也很有限。海鲜是普遍不受喜爱的食材种类，壳多，刺多，肉少，还腥气，处理不好的情况下许多人都没有能力食用它。
殷怜选用的鱼肉却几乎没有刺，也看不出是只鱼，除了具备鱼肉的口感和纹理之外，看上去只是一块染了酱汁的白色肉块。对于擅长吃鱼的人来说，这样一块鱼肉块肯定是少了很多美味和乐趣的，对于黑贤者来说却是正好。
葱姜蒜在不同烹饪阶段的存在很好地化解了鱼肉本来就不算很浓烈的腥气。因为鱼肉来源的鱼类本身的体型问题，这块鱼肉的体积也很是不小，而且取出时避开了带有巨刺的部分，整体卖相相当之好。当然，鲜香异常的鱼鲜味还是很明显的，如果对这味道敏感的人肯定一早就会避开这道菜，但是黑贤者似乎并没有这个问题，显然是个能吃海鲜的。
就算是这样，真正把鱼肉吃进嘴里的时候，黑贤者还是惊讶极了。
“这是……鱼？”他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跟我以前吃过的完全不一样？”
殷怜伸出一根手指，很是得意地表示：“这就是香料和酱料存在的意义了。”
“香料和酱料？”
殷怜伸手从储物袋里面摸出一颗姜块，说道：“这玩意儿，我把它叫做姜，普通的农民好像会把它碾碎煮了当做驱虫水使用。不过事实上，它还是一种食用香料和药材。”
黑贤者接了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又用鼻子嗅了嗅，半晌才说道：“有点古怪。我没看到菜里面有这东西。”
殷怜说道：“有时候我们只需要在烹饪过程中使用它，而不一定真的要把它本身也吃掉。”
黑贤者说道：“听起来很复杂，怎么像是在做法术实验？”
殷怜顿时笑了：“有人说，烹饪其实是最接近魔法的一种技艺。因为两者同样要经过复杂而精密的过程，然后产生如同奇迹一样的变化。”
黑贤者说道：“我以前不觉得，见了你这些花样，倒是有了点感觉。”
他把勺子伸向了第三盘菜，结果勺子在盘子里拨动了几下之后，黑贤者突然在里面挑出了一小片香菇，然后脸色就是一变，说道：“这是什么！？”
殷怜扫了一眼，发现了这片香菇，顿时停顿了一下。
香菇在这片大陆上的名字很特殊。它叫做……黑贤者。
据说很早时候黑贤者居住的森林里长满了像这样的棕色菇类，也不知道是被谁叫起来的，这种菌类食物后来普遍被马蒂尔大陆的人叫做黑贤者，简直像是成了黑贤者的化身一样。
也因为这样，乡野之间常常有古怪的传言，类似于黑色的蘑菇不能摘不能吃，否则就会被黑贤者盯上之类的。
殷怜当然是不会把这些话当真的。只是黑贤者此时的反应让她有点
惊异，问道：“难道老师你真的和它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亲戚关系？”
黑贤者说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我是说，这东西一点也不好吃，我快吃吐了，你干嘛把它放进来？”
殷怜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香菇难吃……作为国产山珍之一，它虽然不见得人见人爱，但是在美食界的评价绝对还是很高的。
她想了想，问道：“老师你是怎么吃的？”
“水煮或者火烤吧。”
殷怜又问道：“用什么调味？”
“加点盐吧。”
殷怜觉得这样做口味肯定不会很好，但也不至于很难吃啊。她想了想，问道：“老师你以前常吃这个吗？”
“吃了好几年呢，每顿吃每天吃……你没见很多人直接叫它黑贤者吗？他们大概都认为我浑身都充满了这些黑贤者吧。”不，殷怜觉得传闻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她大概理解了。黑贤者已经吃厌香菇了。
她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个做法不一样，老师你要不要尝尝看？要是不好吃我就拿走给你换一样。”
黑贤者迟疑了一下，用勺子挖了一小口，带着不抱任何希望的表情放进了嘴里。
然后他惊呆了。
殷怜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戏，问道：“怎么样了！？”
黑贤者问道：“这个酸酸的是柠檬？”
“是醋哦。就是故意在酿酒的时候让它变酸而产生的一种调料。”
黑贤者说道：“为什么这个黑贤者一点土腥味都没有？”
殷怜听着有点怪怪的，总觉得黑贤者吃着黑贤者嘴里还说这黑贤者感觉特别怪异，但只是纠结了一下，就说道：“被调料的味道盖过去了吧？”
黑贤者似乎很喜欢这道菜，下着饭就吃了起来。
殷怜便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说道：“老师，其实很多菜需要筹备一下午的时间，所以只能晚上吃了。有一些比如整只烧烤的兽类分量比较大，所以晚上我们来举办个宴会吧？”.
黑贤者抬头，静静地望着她，殷怜充满期待地回望他。
半晌，黑贤者说道：“量大也没关系，放心，我吃得下。再不成还有储物袋呢。”
第
314
章
322
谁他丫的关心你吃不吃得下啊！而且她要是做了一整只八百斤的怪兽你是不是也要靠着药剂强吞下去啊？
殷怜用手压了压额头，只觉得黑贤者的理解方向完全偏了。他的智商是不是已经完全被吃的腐蚀了呀。
因为她露出了苦恼的表情，黑贤者稍微停了一下叉子和勺子。
他问道：“你想办宴会？”
殷怜有点恹恹地说道：“好久没回来了，我也想要热闹热闹呀。”
黑贤者说道：“办宴会倒也不是不可以……”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出了极其无耻的真实想法，“但是我不想分吃的给别人。”说出来了呢。
殷怜觉得黑贤者大概在她面前已经不要脸了。
作为堂堂的法师之王，他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
殷怜说道：“可是我还有好多好吃的新菜式呢……这次的菜可是按着宴席分量做的呢，要是老师一个人吃的话，岂不是不需要其它菜了？要是里面有老师不喜欢吃的……”
黑贤者说道：“没事儿，你做的菜我都喜欢吃。”
殷怜：“……”对不起，就算你夸我我也一点都不高兴。她哄长宁给她做好吃的时候也都是这样的标准台词，黑贤者这分明是想哄她一直给他做菜下去。
殷怜说道：“我哪能做得动这么多菜啊，是让大家一起帮忙做的呢。”
黑贤者看了她一眼，说道：“不过你想办宴席就办吧，想叫谁来可以自己准备请柬，我回头帮你送出去。”
他看殷怜的那一眼意味深长，让殷怜总觉得自己似乎被看穿了。黑贤者也没有掩饰这一点，整个表情都有点闷闷的，透露着一股“我知道你在忽悠我但是随便了”的气息。
殷怜心里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想她是不是太过自私了。说句实话，她这位老师对她确实已经算是很好了，几乎可以说是仁至义尽。虽然她也确实花费了不少功夫收买对方，但是比起黑贤者对她的善意和信任却又算不上什么了。
并不是每个魔法师都对弟子这样细心纵容的，事实上，魔法协会对于有魔法资质的学生确实比较重视，但是也相当严格，黑贤者对殷怜的态度已经算是异类了。
法师协会内部也有传言认为黑贤者根本不是把殷怜当做弟子来对待，猜测黑贤者其实是看上了殷怜。前几年她年纪太小，这猜测太过重口，说的人还不多，但是这几年殷怜渐渐长开，这样想的人也自然而然地变得越来越多。
但是只有殷怜知道，并非如此。
黑贤者是个相当高傲的人，他的高傲不在外表，平日为人处世也说不上高冷。但他身上一直带着一种孤独感，说不上是他主动和人拉开了距离，还是因为他人由于敬畏而主动跟他拉开了距离，反正她的老师确实非常寂寞。
而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并不会向任何人展现出这份寂寞和脆弱。殷怜不知道如果有其他人擅自打破这距离会有什么结果，但是她却是已经走过了这条界线，成为了黑贤者亲人一般的存在。这种感情若是一定要用什么肮脏念头来揣测，对于黑贤者来说其实是一种侮辱。
与传闻不同，至少对于殷怜来说，黑贤者是个好人。
但是他又不是一个普遍的好人，否则他不会是黑贤者。而且就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也仍旧做不到对每一个人都好，所以有时候立场就显得无比重要。
她只能在尽量自己可控的范围内，对目标进行和平演变，维持住这份平衡。让两个世界在不知道彼此的时候，就根叶交缠，彼此融合，甚至产生大量的利益交换，这样即使最后发生了冲突，也会因为武力震慑，利益共同体等原因……而无法干脆地开战。
到时候殷怜若是能做出合理的调和，想必不同世界也一定能和平相处。毕竟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世界可以开发呢，这
将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或许，互相争斗的文明也难以避免会有，但是至少在自己的祖国和马蒂尔这个殷怜花费了大量心思的世界，一切最好按照殷怜的意思来。
要霸气十足地完成这个目标，需要做的事情可真不少呢。
殷怜静静地回望了黑贤者数秒，就成功开解了自己。不管黑贤者理解不理解，她为的终究是哪方也不辜负。既然这样，就无需愧疚。
她对黑贤者笑了笑，说道：“好。”
想了想，她又说道：“老师，虽然现在不能说，但是有一天你会发现的，我做的许多事情，是为了我们彼此都能好。”
黑贤者见她表情温柔而郑重其事，意外地充满了认真的味道——要知道这孩子平时说话做事，总是带了点小狡黠，旁人看不出来，但是黑贤者好歹活了那么久，眼神何等犀利，自然可以捕捉到她眼里的那份自鸣得意和别有主意。
只是比起这个来，黑贤者也看出了她的性情倔强和纯善本性。虽然很多时候，连法师们也觉得殷怜性情毒辣，心思莫测，但是黑贤者却察觉到殷怜的心思并不恶毒，反而相当正直，虽然偶尔会有些愤世嫉俗，但是关键的时候站得住原则，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这也是他明知道殷怜很多时候说话不尽不实，却仍旧愿意包容她的最主要原因。
所以当女孩说出这样的话时，他只是沉默了数秒，就回答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姑且相信你。”
他果然知道了什么！按照黑贤者的说话语气来看，他说不定已经发现了什么破绽。殷怜惊愕之余，又因为他的回复而稍微感到了几分安心——至少黑贤者目前并不打算深究，而且愿意相信她。
殷怜顿时高兴了，而且毫不掩饰甚至故作夸张地用行动表现了出来，说道：“老师你真好--”
带着强烈波浪线颤音的撒娇语气其实相当腻人，黑贤者竟然也吃得下去，伸手慈爱地摸了摸殷怜的脑袋。
萌萝莉出黑塔之后却是秒秒钟变高冷，面无表情地算计起都要邀请哪些法师过来。事实上除了法师，她也有心想要邀请一些贵族。目前法师协会大获全胜，几个原来不肯和法师们往来的国家目前也是要么缩起脑袋做人，要么转而开始向法师们示好。通过传送阵的建立，导致贤者之都也几个主要国家的都城也有了非常方便的交通连接，虽然有一些国家强烈反对和阻挠传送阵的建立，但是剩下的这些与法师交好的国家里，殷怜还是有办法邀请到一些身份重要，但是又没有重要到不可取代的权力任务来参加宴会的。
晚上开宴，午后才发出邀请是失礼了一些，不过现在法师协会地位超然，殷怜也不是想要请对方做什么重要的商谈，只是吃吃喝喝罢了，不那么郑重也无所谓。
殷怜想了想，决定在请柬上斟酌一下说辞，态度婉转一点，以求能达到避免引发反感的目的。
她想了想，就在上面写道；“尊贵的阁下：下午好。这两日我得到了些许珍贵的食材，有心想要与您共享。仓促邀约，望请见谅。若有闲暇，不妨拨空前来，共享美食。”
然后拿着复印了N份，准备拿去让黑贤者签名。既然他已经答应了帮她进行邀约，那么相比殷怜得寸进尺地要求以对方的名义签个名黑贤者也是会答应的吧？
黑贤者果然没有十分在意，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殷怜一眼，可能是对自己学生的厚脸皮感到了深深的惊叹和佩服。
不过他还是把请柬送出去了。
马蒂尔普通人送信的话，跟华夏古代差不多都是用人力的，甚至比华夏古代都不如，因为华夏古代好歹还有驿站，马蒂尔什么都没有。
与平民送信相反的是法师与教会之间的信息传输。使用传送阵送信是一种途径，但是更方便的却是一种小匣子，按照法师的说法是物质传输重组法阵
盒，殷怜简单点，称它为魔法邮箱好了。
魔发邮箱超级值钱，一个大约就要两百金币以上，比一般的储物袋都要贵了不少，当然，跟储物首饰还是不能比的。
不过不管哪个，都不是平民都消费得起的。
一般平民一辈子勉强能攒起一个金币的家产，而且还是在足够省吃俭用的情况下。剩下大部分人，连保证温饱都算是比较艰难了。
虽然面包树到处都是，但是人群聚居的地方，面包树的产出都是有主的。而如果深入深山野林，确实能吃饱了，自己却也容易成为怪兽的猎物。
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就是生出一个有魔法资质，又或者有着神术潜质的孩子。其实殷怜甚至怀疑两者是同一样东西，只是没有机会去验证而已。
这是一个晦暗而无法想象的落后社会，殷怜对于这种社会的发展趋向完全没有概念。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可是如果她连类似的历史进程都没有见过，自然也很难预测之后的变化。
这未必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历史局限性”。
但是，没有魔法天赋的人是真的没有魔法天赋吗？事实上，根据殷怜对于魔法的了解，这世界上应该并不存在真正没有魔法天赋的人，只是高低的区分而已。只不过低于一定程度，就会被法师和教会所无视，认为没有价值浪费资源培养。
事实上这个概念是错误的。一般来说，每一个民众的能力增强，对于社会都是有益的。他们会同时扩大生产总量和消费总量，让整个世界变得更加繁华。
但是殷怜不打算纠正这个。因为这不但会使他们更加富有，也会使他们更加强大。在确保马蒂尔的剩余劳动力不会被用于战争之前，他们大可不必再继续强大下去了。
第
315
章
323
马蒂尔的厨师们在食材佐配和火候掌握上全部都有些问题，香料的使用上更是惨不忍睹。这是有原因的，一半是因为社会资源分配的问题，另一半大概就是天生和英格兰一样不擅长这领域的创造发明。
他们比英格兰还惨烈一点，因为他们更贫瘠一些。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于外来的美食接受能力更强。之前殷怜带来的一些比较简便食用的食谱基本上已经在马蒂尔，至少在贵族和法师之中流行开来。虽然不能百分百做到原汁原味，但是配上生命教会目前正在强力推广的各种植物香料，至少是比以往的饮食是丰富多彩了许多。
殷怜的名声也因此而远扬。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管生命教会叫做野教派或者邪教了。
普通人心里也多少有一杆秤，知道哪些是对自己有利的，哪些是有害的，哪些是善的，哪些是恶的。在有些方面，由于时代和文化的差距，善和恶的定义未必统一——就像如何对待俘虏这件事上，来自现代地球的殷怜会觉得想要维护每一个人作为人的权利，而马蒂尔的观念就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死去的同伴残忍。
这种想法并非错误，只是不够开化，眼界也不够宽广和久远而已。
以文明的视角来看，俘虏也是劳动力，粗暴地使用会让其成为保质期短暂的劳动力，而合理地使用则会让他们成为主动地，可循环的，具有高度能动性的劳动力。
当然这是殷怜个人的总结。她的思维方式有些功利，换个人来的话，其实多的是更加感性更加动听更加容易让人接受的说法。
但不管功利不功利，都是一个意思。
而另一些行为，是不管哪个世界都会被认可，认为是善行的。
比如抚养孤儿，周济困顿，救助伤病。
现在生命教会在贤者之都和圣城两地都已经建立了非常完整的救济制度，虽然说不上完善，但是也已经是马蒂尔前所未见的庞大善行。而且随着受益者增加，生命教会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
加上几个主要教会受到严重打击，目前正处于疲软状态，此消彼长之下，生命教几乎已经可以跟对方平起平坐了。
按理说，生命教这么做是在窃取魔法协会的战争成果，但事实上双方相处得还挺好。殷怜和黑贤者的关系是一个原因，却不是主要原因。魔法师都是一群更专注于研究和破坏的人物，固然对权利还有些兴趣，对治理城市和收拢民心之类的事情兴趣就很有限了。
生命教在攻克圣城之后对于□□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许多法师说不定还松了一口气，觉得被减负了。加上生命教本身教义温和，牧师们也特意被交代避开了法师的锋芒，倒是让许多期待双方内斗的其它教派大失所望。
那生命教的教徒就这么温和好说话，乐于给法师们打杂吗？事实上，这群来自底层的牧师们至今思维还不怎么能转换过来，觉得自己只是普通的平民，而法师却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他们大多数会本能地敬畏魔法师们，省去了殷怜大量对他们分析利害，说明发展策略的时间。殷怜觉得这种思维对于他们目前的处境有好处，就没有急于去掰。反正随着生活和社交环境的变化，他们总会慢慢成长起来。
另一方面，他们目前正沉迷赚钱。
殷怜带了不少种子给他们种植，也教会了他们配置和制作一些动植物产品。马蒂尔虽然物种不如地球丰富，但是大部分常见的植物都还是有近似品种的，只是没有被充分利用起来而已。
殷怜让人以教会的名义收留孤儿和贫民，安排和组织他们工作以换取食物和住处。赚来的钱除去维持运营之外，殷怜会拿走一部分，名义上是购买种子和其它资源，其实根本用不到这么多，都被她拿去囤魔法道具和材料了——这个出生于社会主义社会的资本主义产物。
剩下一部分则拿来建设城市。
目前贤者之都的扩建，生命教是出了大力的。黑贤者多少也能看到整件事的好处，特意给生命教划了一块地方，戴尔就根据殷怜的指示，在上面建了专门供外来人口和流民的居住的临时性居所，房租十分低廉，即使付不起的人也可以每周一日帮忙干活以抵消房租。
至于原来的收留所，则全部划归到了孤儿院的地盘。殷怜让人教授这些孩子技能，但是同时他们也要工作。六岁至十岁的孩子就要帮忙在食堂拣菜，或者挑拣浸泡种子，十岁以上的孩子就要开始替人跑腿，或者帮忙做些杂务了。殷怜不是为了剥削他们，事实上这点劳力也派不上什么实际用场，但是他们必须去学着去适应孤儿这个身份，决不能养成懒散，或者待人施舍的心态。
他们生活的这个社会没有这个条件，也并不允许。所以他们最好一开始就开始适应这个大环境，殷怜可以对他们比当地土著好一点，却决不能好到让他们脱离了现实。
好在这个世界是没有人挑剔殷怜的决策的。所谓的善人，不是说多么善良，而是在同样的时代背景里，出于同样的社会地位，你比社会上的大部分同类要好心一点。善良本来就是对比出来的。
所以此时生命教会的名声极好，声望非常高。就算其它教会想要攻击他们，在这种种实绩之前也没办法颠倒黑白。
但是若是要让其它势力去学，一来他们没有殷怜的本事和技术，二来在很多人看来，收益和付出也不成正比。以他们目前的政治发展，他们还看不出殷怜对孩子们从小灌输的知识，技术，理念的真正作用，也很难理解信仰这东西在供奉神力之外的更深层意义。
也许很多年他们才会从社会变化之中了解到皮毛，但是那时候生命教会早就成了气候，殷怜如果还控制不住马蒂尔前进的方向盘，她就跟殷长生姓！
目前来说，贤者之都生命教会的信徒绝对是掌握异世界烹饪技术掌握得最好的那一部分。殷怜为此特意增设了新教义，把珍惜粮食，对食物心存感恩这一项列入了教义。面包树的口感优化在地球已经排进了行程，但是目前来说，马蒂尔主要的饮食升级还是依靠殷怜选择合适植物品种在马蒂尔推广来优化饮食结构。
托庇于生命教会的平民们种植谷物蔬菜，药材香料，采集野生食材，蓄养各种家畜，但是他们本身是很难享受到自己劳作的成果的。小麦之类的比起面包树还是太费人力物力了，所以这种食材往往是出口各国，或者出售给高阶法师们，换取金钱和廉价的面包果，而平民们就依靠这些面包果来充饥。
听上去非常剥削对不对？但是事实上，如果不靠这种交换，种植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平民食用的。而且相比以前，殷怜升级了各种烹饪手段，同样是面包果，教会的烹饪和制作水平也比以前高明多了。
面包果这东西，适当处理的话也可以通过晾干研磨等手段变成面包粉，经过成熟的烹饪工艺处理，能玩出大量各种各样的花样，所以即使无法吃到自己亲手种植的食材，对于大部分农民来说，他们的饮食水准比起以前也是有了天差地别的进步的。
所以此时的很多平民根本就没有自己被剥削的意识，他们只是对教会心怀感恩。
这世上的资本如果想要一边剥削一边受人感激，也只有依靠技术革新。就这方面来说，殷怜心里隐约明白了，地球未来的资本巨头一定会是科研巨头。
事实上现在就有这种迹象了。
不过比起这些久远的事情，显然还是眼前的影响力更为实在。请柬发出去之后，殷怜并没有准备所有人都能应约，结果法师几乎来全了，甚至收到请柬的贵族也来了七八成，倒是令人觉得惊讶。
毕竟在贤者之都举行的宴会，虽然明面上只是个普通的宴会，但是也难防其中可能隐藏着什么危险。
真来的要不是有政治上的考量，要不就是比较心宽……殷怜这样想着，却到底还是过于年轻了，对于真相的分析受到了自身阶层和经验的限制，与事实天差地别。
请柬是由黑贤者发出的。他看到那一大叠请柬的时候，脸色可是好看得很，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偷偷烧掉个大半。
以黑贤者的能力，他发信甚至不需要使用到魔法邮箱。
他板着一张脸，手指碰触一张请柬，就见请柬飞起来，封页如同蝴蝶般张开，受邀者的名字发出了淡淡的白色光芒，最后整封请柬也都化成了白色光芒，消失在半空中。
一封又一封的信件如同发光的蝴蝶一般，在他指尖张开翅膀，扇动之间就出现在了千里之外。
突然出现的信件一开始确实让不少人受到了惊吓，但是意识到信件来源和邀请的内容时，却难免有许多人产生了兴趣。
遥远的宫殿，一位公主殿下在自己寝宫来回徘徊，对女官问道：“你说，这宴会……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女官回答道：“虽说王都设置了通往贤者之都的魔法阵，但是那边到处都是为所欲为的魔法师，依我来看，为了安全起见，公主还是不去为妙。”
“可是……请柬上说有晚宴和珍稀食材……应该是那位又出现了吧？”
“……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开始信仰生命女神教了。”
公主回答道：“我还没有准备信仰生命女神，但是目前确实对她很有好感，也想见见女神神使，我觉得他们的教义很有意思。”
女官问道：“是教义有意思，还是美食有意思？”
公主挥了挥扇子，说道：“讨厌！您什么意思呢！”然后才回答道，“都很有意思，不过，美食让人把持不住呢。”
女官无语，说道：“我只希望您稍微注意一下束腰时候的艰难，克制一下自己的欲望。”
公主沉默了许久，说道：“实在不行，就不束腰了吧。”
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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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请柬之后，各国到处都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亲王殿下，您不能去啊！”
“为什么不能？”
“那可是法师们的大本营，谁知道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突然莫名其妙地寄来一封请柬，怎么看都很可疑吧？”
亲王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如果是阴谋的话，这也太随意了？而且他们邀请我去参加宴会然后谋杀我有什么好处？毕竟谁都知道我游手好闲，只会吃喝玩乐。”
“说不定人家会拿您威胁陛下！？”
“然后迫使陛下“大义灭亲”地放弃我，并且迫于尊严对贤者之都宣战？你以为法师都跟你一样是猪脑子吗？”
“夫人您真的要去贤者之都吗？”
“难道我应该做任何其它选择吗？”美艳的伯爵夫人这样回答道。
“可是……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
“那种程度的美食，是值得冒险的。”她考虑了一下，说道，“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各国的贵族领地。不去的理由可能有千万种，但是去的理由却只有一种——无法抵抗美食的诱惑。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事实证明，作为高等智慧生命，人类在某些方面和野兽全无区别，都是会为了最直接的肉体欲望而敢于冒生命危险的存在。这就要感谢之前生命教和与生命教往来的商客们对于美食的传播，因为美食的诱惑，对于完全没有体验过其美妙的人来说是没有分量的，当然对可以随时享用的人也缺乏引诱力。
只有对那些短暂体验过，并且因此念念不忘的人才最有诱惑力。
很快到了晚宴时间。殷怜计算了一下来客的分量，发现来的人远远超出了她的预估，还有客人是携伴到来。她准备的菜量已经很大，但是也不足以让他们放开肚子吃。
这种情况下，殷怜还一点都不厚道地扣留了一部分菜肴。
她让人准备了大量的白面包，沙拉果酱和米饭，大体上保证了所有人都能吃饱，却把制作复杂的各种肉食和甜点都分成了一小份一小份，一口量的大小，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尝到一点，却不能尽兴。
殷怜一点也没考虑什么中西餐搭配。她对于马蒂尔人懂不懂什么叫美食很是怀疑，所以也根本没打算费那个功夫。她也没想要做成自助餐那种，那样说不定某样菜就要被某些人包圆了，所以她选择了更加适合情况的按人头上菜——让每个人都能品尝到每一道菜式，却又不至于吃到爽。至于客人自己是不是选择彼此交换配菜，殷怜是不会多管的。
宴会的开始作为主办者肯定是要说几句话的，殷怜也准备好了自己的演讲词，便开口说道：“今天邀请诸位来这里，是为了请大家品尝我新得到的一些新鲜食材。宴席开始之后，每上一道菜，我会向大家介绍这道菜的食材来源，烹饪过程之中所需要经过的主要工序。作为赠品，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客人，都可以在宴会之后选取一道菜，我会写下所有食材来源，酱料和配料的制作方法交给您，供你们带回去使用。其中有些工序过于复杂或者获取困难的食材，到时候大家也可以向生命教会购买，当然价格和获取难度是会形成正比的，我也希望大家理解。”
生命教会之前就出售一些食材调料，价格虽然不低，但也说不上特别昂贵，还算挺亲民的，所以大部分贵族也没对这些话产生什么警惕心——事实上，殷怜也确实没打算一下子出什么高价掏空他们。正相反，她要在对方负担得起的情况细水长流地从马蒂尔获取资源，改变他们的生活形态，同时耗掉他们的精力，体力，人力，财力。
至少在地球发展的这段时间，要让马蒂尔也陷入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和享乐精神的沼泽里，无心他顾。
她首先让人送上了第一道菜。
殷怜今天订
的菜单本身就有点不中不西不洋不土，整体上以确保每一道菜都至少能惊艳一部分客人为主要目的，选取的菜尽量属于口味不那么刺激，能最快让人适应的菜式。为了考虑不同客人的接受能力，菜单主要以中餐为主，加入了几样西餐的经典菜式，但也加入了一些本地食材经过简单处理之后制作的菜肴。
比如使用本地产魔兽制作的红烧肉，选用的就是马蒂尔大陆上比较普遍的一种优质肉类，老实说殷怜觉得口感不如地球或者新世界的肉类，但是她还是选用了。不过她另外使用了现成的提塔制火腿，选用的是地球的材料，毕竟一下午时间制作火腿还是比较困难的。
殷怜让人送上的第一道菜是一盏汤羹点心。她中途偷空回天堂岛取的小馄饨，大约取了三百个小馄饨，汤碗里一盏只有三个，刚好可以供人尝个鲜。
这玩意儿不管中西方似乎都还是比较适应的，马蒂尔的贵族们适应得也很好。作为口味考量，殷怜没有在里面加醋，而是另外提供可以自由使用的醋盏让人自由取用。
她向众人介绍了一下这种小馄饨的生长过程，从怎么种植小麦开始。
长达数个月甚至半年的生长周期，考虑了马蒂尔的人均劳动能力之后被勘定为三百斤左右的亩产量，以及所需要耗费的大量人力都没有打消贵族们对于这种食材的兴趣，毕竟也不需要他们自己去种植。
殷怜观察了周围贵族的神态，顿时觉得比较满意，才继续说道：“这些麦子收获之后，需要晾干，去壳，碾磨，然后可以储存许久。将之加水揉成面团，然后压成薄片，裹上肉末放入锅中煮熟，就是这一碗小馄饨了。”
贵族们光用听的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困难，所以也就没有怎么追问。殷怜又介绍了醋的制作过程，中间又提到水稻，至少把地球上的这两种主食给推销出去了，虽然理所当然地可以想象到，这些需要大量劳作的食材在很多年时间里面只会在贵族和法师们的餐桌上见到。
小馄饨令人回味无穷，殷怜以为会有的对猪肉的挑剔倒是并没有出现，大概是因为马蒂尔本来就缺乏系统的有规模的养殖行为，所以即使是贵族和法师也是能买到什么肉就吃什么肉，对于陌生肉类的适应力很强，并不挑剔。
小馄饨之后，殷怜在众人的催促下，又让人上了米饭和一小盅红烧肉，继续推荐水稻的同时顺便推广了一下酱油和黄豆，然后是酱烧茄子，本地也有茄子生长，但是品种一般，殷怜使用的是地球产出的茄子，顺便推荐了一番豆瓣酱，然后是凉拌豆腐，蛤蜊汤，烤鸭等等菜式，中间夹杂了两个辣菜，为了发掘喜欢辣的客人。考虑到接受能力，辣味很轻微，但还是有很多人不适应。
黑贤者倒是什么都很适应。
醋也很适应，辣椒也很适应。殷怜发现了，他还特别喜欢浓油赤酱的东西，可惜表面上殷怜要装作一视同仁，黑贤者对此感到很不高兴，不过到底没有发作出来。
这一场晚宴大家吃得都很尽兴，虽然作为宴会来说它其实一点都不合格——大家全程只顾着吃完全忽略了社交，偶尔有几句社交也敷衍得很，完全缺乏诚意。
中途还发生了欺压和偷窃事件——一位公爵以势压人，逼迫本国的伯爵大人让出了好几样菜肴，以及法师使用传送法术偷窃别人的餐点，被发现之后引起了公愤，殷怜不得不警告了对方。
简直让人心累。
晚宴结束后，殷怜就如同之前承诺的一般，让所有客人各自选择了一份食谱带走。其中有些食谱比较简单，主要食材基本上都可以在马蒂尔找到替代品，只是需要一些香料或者调味品，而有些比较复杂，连主料都必须从殷怜手上获取……对于这种，殷怜都承诺会较低价供应种源，或者以稍微匹配的方式供应成品材料。
成品材料显然要昂贵许多，虽然很多大贵族并
不是真的负担不起，但是如果是长久购买的话，多少还是会有点肉痛。相比之下，种源材料简直廉价，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成本。就算有人一开始对这麻烦望而生畏，但是仔细对比价格之后，又转而觉得自己培育好像也挺划算的。
因此就算是一开始原本是懒得费这个功夫的人，看到价格差之后也难免忍不住买下了一些种子打算回去试种。
殷怜既在把面包树引入地球之后，又反过来在马蒂尔进行了对于小麦，水稻和黄豆的初步推广。
她的这个行动效率非常。出于对美食的热爱，不怎么关心农作的贵族们回去之后，迅速地开始推广起了这三种农作物。大量闲置人口被收拢，或自愿或强行被聚集起来开始种植粮食。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贤者之都的□□行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因为每一个人口在这时候都变成了重要的劳动力。对于很多细皮嫩肉的贵族奴隶来说，这件事到底算不算是好事谁也说不定。不过对于殷怜来说，残忍的场景消失了，倒很是保护了她的眼睛。
不过在晚宴结束之后的当晚，她或许已经预料明天的事情，却并没有在意。她在宴会厅四下张望，也没找到自己的老师。
黑贤者仿佛消失了一般，不管宴会厅，黑塔还是法师公会，哪里都没有看见他。殷怜四处搜寻他的影踪，毫无所获，然后就见到厨房的管事匆匆跑过来，叫道：“神使——神使——不好了！”
第
317
章
325
殷怜回头，皱眉问道：“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回答道：“厨房……厨房闹鬼了！”
殷怜听了，愣了一下，心里就有了猜测，问道：“什么鬼！？具体是什么事情？”
管事说道：“就是……刚才厨房里所有吃的都一样一样不见了！”
殷怜一脸漠然，说道：“哦，冷静点。八成是内贼。”
管事说道：“可是……东西……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殷怜表示：“在魔法协会东西突然消失这应该是什么值得让人惊讶的事情吗？”
管事听了，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张大了嘴巴。确实对于魔法师来说，他们其实有很多手段可以让东西在别人眼皮底下消失。正常来说，属于法师的重要物品都会有针对这种法术的防御手段，当然厨房的食物是肯定没有的，也没必要。
但管事怎么想得到，有人会用这种手段偷窃食物呢？尤其是尊贵而强大的法师大人。
殷怜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惊讶和不敢相信，心里吐槽更加让你不敢相信的你还不知道呢。
事实上，就算是在魔法协会，也不是每个法师都敢于把厨房的菜肴席卷一空的，因为你不知道那是准备留给哪位高阶法师的夜宵或者加餐，而能够毫无顾忌这么做的……可能也只有一个人。
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殷怜到了黑塔最高层黑贤者的住所，果然发现门紧锁着。她敲了敲门，黑贤者分辨出是她，挥手开了门，殷怜走了进去，果然看到黑贤者幸福地被包围在无数美食之中，看似优雅从容其实凶猛如虎地享用着。值得注意的是他一侧的书桌上还放着十几瓶激发体能的药剂，而且等级还上升了，看上去全部都是高级或者特意药剂。
殷怜：“……”你再这样下去，去做一个战士多好？
可惜她并不能这么说。
殷怜开口说道：“老师，你又何必这么急呢？厨房的菜是我特意留下来的，本来就是给你的。”
黑贤者说道：“那我拿了难道不是正好？”
殷怜说道：“可是吓到厨房的人了。”
黑贤者专心致志地吃着东西，对于殷怜的指控丝毫也不在意，很是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又怎么样？”
他抬头看了殷怜一眼，似乎不解殷怜为什么在意这种小事。事实上对他来说也确实如此，厨房里的人的心情显然并不在黑贤者的考量范围内。
殷怜放弃了跟他解释照顾一下下属的心情有时候能让他们更好地为老板服务这种超出了时代背景的高深道理，说道：“要是他们今天晚上睡不好，明天的干活效率太低下，我可是会很烦恼的。”
黑贤者：“……要干什么活？”
殷怜说道：“今天的面包是不是好吃多了？这不是面包树上长出来的面包果，而是一种从小麦作物中制作出来的食物。我手头上的数量有限，为了能长长久久地吃到，当然要进行种植了。”
黑贤者问道：“种植？需要我派木系法师过去帮忙吗？”
殷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有的话当然最好啦。嗯，最好也来几个土系的。”
黑贤者被美食诱惑，毫不犹疑地答应了，甚至自己也跟过来围观了进程。
殷怜先是选中了一块地方作为试验田，然后带着一群法师和壮劳力浩浩荡荡地到了地头。她手上拿着一本小麦种植手册，一边学习一边指挥着众人进行动作。
她想让土系法师去把每一寸土地翻松，然后又让工人们把种子均匀地播种到每一寸土地上，在上面浇水和施加肥料。木系法师们对此很不理解，问道：“何必费这个功夫？直接施展法术催长出来不是更加简单？”
殷怜从善如流，直接让他们进行了催长。催长效果好到发指，果然很快就长出
了一片颗粒饱满，枝杆繁茂的麦穗，可惜殷怜收割和估量了一下，重量连五十公斤都不到，可是动手的法师已经累得开始喘气了。
他还很得意，问道：“阁下觉得如何？”
殷怜问道：“你多久可以催熟这么一片？耗费魔力大约多少？”
法师表示：“我法力耗费得差不多，估计要休息和冥想半天才能恢复。按照耗费量来说的话，大约在一万二千法左右。”
一位高阶法师的法力值大约在一万到一万五千法左右，也就是说生长五十斤左右的小麦，就要耗费高阶法师大部分的法力值。因为法师是在播种之后直接进行催生的，还没有经过分苗的阶段，所以土地里的小麦生长得密密麻麻，拥挤到不可思议。按理说，种植得这么紧凑的小麦，单株的产量是绝对高不起来的，因为单位土地里的营养完全不足以供给生长。
但事实上，这些麦穗十分饱满充裕，殷怜观察了一下土壤的情况，发现原本浇了水的土地在短时间里已经干透，也就是说它们确实是吸收了水分的，至于有没有吸收土里的养分，这点比较难以确定。殷怜在收割了之后，取了一块被使用过之后的泥土样本，在容器上贴好了标签，准备之后进行研究。
但是不管怎么样，只靠那一小块土壤之中的养分是绝对不足以供给整株小麦的生长的。殷怜沉思了一会儿，只能暂时是魔法能量取代了成长过程之中植株所需要吸收的水分，养分和阳光。
但是能量和水分也就算了，成长需要的营养成分也真的能用魔法能量进行取代吗？
为了确认这个猜测，殷怜又留了几株麦穗打算之后进行成分检测。
不过撇除这些原理细节，殷怜倒是再一次体会到了魔法的威力。说起来，半天的魔法力催生出将近五十斤的麦子，这数字其实有点尴尬。因为对于法师来说，这些魔法力用来做别的创造的价值其实远远超过了五十斤小麦。但是另一方面来说，半天的法力就能够催生出这么多粮食，换算成生产力来说，那真是不得了了。
这个世界法师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她思索了一下，有了主意。她让人取来一些泥土，将肥料颗粒溶于水之后将之浇到了泥土上，并且取了另外的泥土，不加水也不加入任何养分，然后重新找了个魔力充足的法师进行催生。
她交代道：“不用完全催生成熟，大致只要催生到泥土中的水分干涸就可以。另外一株也估算着催生到差不多的程度。”
法师应了，然后对两株小麦进行了催生。
催生结束之后，两株麦子都变成了十来公分高度的青苗，但是法师的脸上却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殷怜问道：“催生这两株麦苗时消耗的魔力……有差别吗？”
法师不确定地回答道：“后一株的消耗差不多是前一株的三倍……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黑贤者和其它还没有被发布任务的法师顿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有位木系法师问道：“是泥土的肥沃度有差距吗？”
马蒂尔的木系法师多少也是有些对于植物生长的常识的，虽然他们对于魔力催生的研究更深，而魔力催生的要点和自然种植会有很大差距，但是其中也会有许多共同点，比如说肥沃的土地不管种植还是使用木系魔法都会更加便捷和轻松。
所以法师看到这种情况，就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但是这两块泥土都是有法师看着人直接从同一块土地上取来的，理论上应该没有任何区别，仅有的区别应该就是就是殷怜浇上去的那一碗水和融入水中的那些颗粒。
参与实验的法师便问殷怜：“怜殿下，您在水里放了什么？”
殷怜说道：“一些植物生长过程中可能需要的营养物质。”
那法师神态一动，脑子迅速转
到了魔法上，问道：“这东西……可以增强木系魔法的威力吗？”
殷怜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唇，没想到法师立刻就把脑子转到了战斗上。她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据我所知，每种植物生长所需要的营养成分可能并不完全相同，更不用说魔法植物了。不过如果仅仅只是要让土地变得肥沃，一般只要有粪便，腐烂的动植物尸体，或者食物残渣溶解在泥土中，就可以达到肥沃土地的目的。”
殷怜根本不管他刻意模糊掉的时间长度，犀利地问道：“那三百年过去了，您的心理创伤还没痊愈吗？”
黑贤者说道：“……怜，你再这样口无遮拦，老师以后可就没办法喜爱你了啊。”
殷怜顿时闭嘴，拿着托盘半张脸，讨好地对黑贤者露出一个娇气可怜的笑容，眼神特别无辜。
黑贤者也是拿她没办法。
知情识趣，能屈能伸，黑贤者能拿这样的殷怜怎么办呢？
就算明知道这个小姑娘谎话连篇，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份纯真可爱，却也不舍得把她怎么样。
黑贤者决定再看看她想干什么。
午餐的主食是雪白的米饭，毕竟配菜都是适合搭配米饭来食用的东西。这个在马蒂尔算是比较稀奇的，因为马蒂尔的面包果就口感和烹饪方式来说都更像面粉，之前殷怜也是制作面食居多，虽然因为处理方式的关系，口感上有着很大的差距，但是大体上大家还是能理解这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米饭这玩意儿就完全不一样了。这在马蒂尔是个完全新鲜的事物。马蒂尔有没有野生水稻这一点殷怜没有调查过，但是这里的人绝对没有利用过稻米这种东西殷怜是非常肯定的。
黑贤者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吃这东西，问道：“这个这么小颗，是怎么弄的？为什么弄成这么小颗，这样吃起来也不方面吧？”
他以为米饭这东西是殷怜把面包果之类的东西搓小了做成一粒一粒的。
对于黑贤者面对食物时就会必定露出的呆萌，殷怜倒是没有嫌弃，反而颇有耐心地解释了一下：“本来就是这么大的，跟穗子一样长在植株上面。我们用石头将它的壳磨去了，然后放在锅中煮，就变成了这种米饭。”
黑贤者说道：“听上去挺费力的样子？”
殷怜便回答道：“若想吃美食，自然不能吝惜功夫。”
黑贤者并不会做美食，但是对这句话却若有所思。殷怜见他一直不动手，便说道：“老师，你还是趁热吃吧。这些菜都要热的才好吃的。放心吧，我没下诅咒，也没添加诱惑法术。”
她态度这么坦然，黑贤者也大致确认了饭菜并没有什么问题，被她一再提醒这件事，难免有些尴尬。好在他好歹活了这么多年，虽然平时表现傲娇，其实脸皮却相当之厚，完全若无其事地略过了这一茬。
玉子豆腐卖相实在是好，黑贤者第一勺就伸向了它。尝了一口之后，直觉表皮酥软内里细腻柔滑，入口即化，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存在这样的食材。
黑贤者问道：“这是什么怪兽的脑子吗？怎么这样洁白整齐？”
殷怜：“黄豆制品，不是动物的脑子。”
幸好黄豆这个物种本世界也是有的，所
以殷怜不用像是米饭一样琢磨着怎么给它一个贴切的翻译。但是黑贤者明显不相信这种解释，说道：“黄豆……你倒是告诉我黄豆和这东西到底有哪里的相似点啦？”
殷怜说道：“当然是经历了很复杂的程序处理啦。要把豆子泡发，打浆，蒸煮，点卤，压制……玉子豆腐里还要加入鸡蛋，反正肯定是很复杂的。”
殷怜说的词……黑贤者几乎一个都没听懂。
不过他至少听出来一件事，殷怜这么说是当真的，并不是玩笑。也就是说，这东西真的是黄豆制成的。
不可思议。
黑贤者又挖了一口。
殷怜托着腮坐在旁边，说道：“老师你倒是也尝尝别的呀。”
黑贤者在几个菜之间梭巡了一番，然后选中了鱼。几样菜式卖相相差不大，但是葱油鱼的鲜香之气实在太过浓烈了，让他很快被诱惑了。
黑贤者显然不挑食，对于海鲜也没有偏见。这在马蒂尔也是很少见的，因为饮食文化落后，马蒂尔对于水产的烹制方法很粗糙也很有限。海鲜是普遍不受喜爱的食材种类，壳多，刺多，肉少，还腥气，处理不好的情况下许多人都没有能力食用它。
殷怜选用的鱼肉却几乎没有刺，也看不出是只鱼，除了具备鱼肉的口感和纹理之外，看上去只是一块染了酱汁的白色肉块。对于擅长吃鱼的人来说，这样一块鱼肉块肯定是少了很多美味和乐趣的，对于黑贤者来说却是正好。
葱姜蒜在不同烹饪阶段的存在很好地化解了鱼肉本来就不算很浓烈的腥气。因为鱼肉来源的鱼类本身的体型问题，这块鱼肉的体积也很是不小，而且取出时避开了带有巨刺的部分，整体卖相相当之好。当然，鲜香异常的鱼鲜味还是很明显的，如果对这味道敏感的人肯定一早就会避开这道菜，但是黑贤者似乎并没有这个问题，显然是个能吃海鲜的。
就算是这样，真正把鱼肉吃进嘴里的时候，黑贤者还是惊讶极了。
“这是……鱼？”他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跟我以前吃过的完全不一样？”
殷怜伸出一根手指，很是得意地表示：“这就是香料和酱料存在的意义了。”
“香料和酱料？”
殷怜伸手从储物袋里面摸出一颗姜块，说道：“这玩意儿，我把它叫做姜，普通的农民好像会把它碾碎煮了当做驱虫水使用。不过事实上，它还是一种食用香料和药材。”
黑贤者接了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又用鼻子嗅了嗅，半晌才说道：“有点古怪。我没看到菜里面有这东西。”
殷怜说道：“有时候我们只需要在烹饪过程中使用它，而不一定真的要把它本身也吃掉。”
黑贤者说道：“听起来很复杂，怎么像是在做法术实验？”
殷怜顿时笑了：“有人说，烹饪其实是最接近魔法的一种技艺。因为两者同样要经过复杂而精密的过程，然后产生如同奇迹一样的变化。”
黑贤者说道：“我以前不觉得，见了你这些花样，倒是有了点感觉。”
他把勺子伸向了第三盘菜，结果勺子在盘子里拨动了几下之后，黑贤者突然在里面挑出了一小片香菇，然后脸色就是一变，说道：“这是什么！？”
殷怜扫了一眼，发现了这片香菇，顿时停顿了一下。
香菇在这片大陆上的名字很特殊。它叫做……黑贤者。
据说很早时候黑贤者居住的森林里长满了像这样的棕色菇类，也不知道是被谁叫起来的，这种菌类食物后来普遍被马蒂尔大陆的人叫做黑贤者，简直像是成了黑贤者的化身一样。
也因为这样，乡野之间常常有古怪的传言，类似于黑色的蘑菇不能摘不能吃，否则就会被黑贤者盯上之类的。
殷怜当然是不会把这些话当真的。只是黑贤者此时的反应让她有点
惊异，问道：“难道老师你真的和它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亲戚关系？”
黑贤者说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我是说，这东西一点也不好吃，我快吃吐了，你干嘛把它放进来？”
殷怜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香菇难吃……作为国产山珍之一，它虽然不见得人见人爱，但是在美食界的评价绝对还是很高的。
她想了想，问道：“老师你是怎么吃的？”
“水煮或者火烤吧。”
殷怜又问道：“用什么调味？”
“加点盐吧。”
殷怜觉得这样做口味肯定不会很好，但也不至于很难吃啊。她想了想，问道：“老师你以前常吃这个吗？”
“吃了好几年呢，每顿吃每天吃……你没见很多人直接叫它黑贤者吗？他们大概都认为我浑身都充满了这些黑贤者吧。”不，殷怜觉得传闻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她大概理解了。黑贤者已经吃厌香菇了。
她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个做法不一样，老师你要不要尝尝看？要是不好吃我就拿走给你换一样。”
黑贤者迟疑了一下，用勺子挖了一小口，带着不抱任何希望的表情放进了嘴里。
然后他惊呆了。
殷怜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戏，问道：“怎么样了！？”
黑贤者问道：“这个酸酸的是柠檬？”
“是醋哦。就是故意在酿酒的时候让它变酸而产生的一种调料。”
黑贤者说道：“为什么这个黑贤者一点土腥味都没有？”
殷怜听着有点怪怪的，总觉得黑贤者吃着黑贤者嘴里还说这黑贤者感觉特别怪异，但只是纠结了一下，就说道：“被调料的味道盖过去了吧？”
黑贤者似乎很喜欢这道菜，下着饭就吃了起来。
殷怜便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说道：“老师，其实很多菜需要筹备一下午的时间，所以只能晚上吃了。有一些比如整只烧烤的兽类分量比较大，所以晚上我们来举办个宴会吧？”.
黑贤者抬头，静静地望着她，殷怜充满期待地回望他。
半晌，黑贤者说道：“量大也没关系，放心，我吃得下。再不成还有储物袋呢。”
第
314
章
322
谁他丫的关心你吃不吃得下啊！而且她要是做了一整只八百斤的怪兽你是不是也要靠着药剂强吞下去啊？
殷怜用手压了压额头，只觉得黑贤者的理解方向完全偏了。他的智商是不是已经完全被吃的腐蚀了呀。
因为她露出了苦恼的表情，黑贤者稍微停了一下叉子和勺子。
他问道：“你想办宴会？”
殷怜有点恹恹地说道：“好久没回来了，我也想要热闹热闹呀。”
黑贤者说道：“办宴会倒也不是不可以……”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出了极其无耻的真实想法，“但是我不想分吃的给别人。”说出来了呢。
殷怜觉得黑贤者大概在她面前已经不要脸了。
作为堂堂的法师之王，他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
殷怜说道：“可是我还有好多好吃的新菜式呢……这次的菜可是按着宴席分量做的呢，要是老师一个人吃的话，岂不是不需要其它菜了？要是里面有老师不喜欢吃的……”
黑贤者说道：“没事儿，你做的菜我都喜欢吃。”
殷怜：“……”对不起，就算你夸我我也一点都不高兴。她哄长宁给她做好吃的时候也都是这样的标准台词，黑贤者这分明是想哄她一直给他做菜下去。
殷怜说道：“我哪能做得动这么多菜啊，是让大家一起帮忙做的呢。”
黑贤者看了她一眼，说道：“不过你想办宴席就办吧，想叫谁来可以自己准备请柬，我回头帮你送出去。”
他看殷怜的那一眼意味深长，让殷怜总觉得自己似乎被看穿了。黑贤者也没有掩饰这一点，整个表情都有点闷闷的，透露着一股“我知道你在忽悠我但是随便了”的气息。
殷怜心里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想她是不是太过自私了。说句实话，她这位老师对她确实已经算是很好了，几乎可以说是仁至义尽。虽然她也确实花费了不少功夫收买对方，但是比起黑贤者对她的善意和信任却又算不上什么了。
并不是每个魔法师都对弟子这样细心纵容的，事实上，魔法协会对于有魔法资质的学生确实比较重视，但是也相当严格，黑贤者对殷怜的态度已经算是异类了。
法师协会内部也有传言认为黑贤者根本不是把殷怜当做弟子来对待，猜测黑贤者其实是看上了殷怜。前几年她年纪太小，这猜测太过重口，说的人还不多，但是这几年殷怜渐渐长开，这样想的人也自然而然地变得越来越多。
但是只有殷怜知道，并非如此。
黑贤者是个相当高傲的人，他的高傲不在外表，平日为人处世也说不上高冷。但他身上一直带着一种孤独感，说不上是他主动和人拉开了距离，还是因为他人由于敬畏而主动跟他拉开了距离，反正她的老师确实非常寂寞。
而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并不会向任何人展现出这份寂寞和脆弱。殷怜不知道如果有其他人擅自打破这距离会有什么结果，但是她却是已经走过了这条界线，成为了黑贤者亲人一般的存在。这种感情若是一定要用什么肮脏念头来揣测，对于黑贤者来说其实是一种侮辱。
与传闻不同，至少对于殷怜来说，黑贤者是个好人。
但是他又不是一个普遍的好人，否则他不会是黑贤者。而且就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也仍旧做不到对每一个人都好，所以有时候立场就显得无比重要。
她只能在尽量自己可控的范围内，对目标进行和平演变，维持住这份平衡。让两个世界在不知道彼此的时候，就根叶交缠，彼此融合，甚至产生大量的利益交换，这样即使最后发生了冲突，也会因为武力震慑，利益共同体等原因……而无法干脆地开战。
到时候殷怜若是能做出合理的调和，想必不同世界也一定能和平相处。毕竟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世界可以开发呢，这
将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或许，互相争斗的文明也难以避免会有，但是至少在自己的祖国和马蒂尔这个殷怜花费了大量心思的世界，一切最好按照殷怜的意思来。
要霸气十足地完成这个目标，需要做的事情可真不少呢。
殷怜静静地回望了黑贤者数秒，就成功开解了自己。不管黑贤者理解不理解，她为的终究是哪方也不辜负。既然这样，就无需愧疚。
她对黑贤者笑了笑，说道：“好。”
想了想，她又说道：“老师，虽然现在不能说，但是有一天你会发现的，我做的许多事情，是为了我们彼此都能好。”
黑贤者见她表情温柔而郑重其事，意外地充满了认真的味道——要知道这孩子平时说话做事，总是带了点小狡黠，旁人看不出来，但是黑贤者好歹活了那么久，眼神何等犀利，自然可以捕捉到她眼里的那份自鸣得意和别有主意。
只是比起这个来，黑贤者也看出了她的性情倔强和纯善本性。虽然很多时候，连法师们也觉得殷怜性情毒辣，心思莫测，但是黑贤者却察觉到殷怜的心思并不恶毒，反而相当正直，虽然偶尔会有些愤世嫉俗，但是关键的时候站得住原则，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这也是他明知道殷怜很多时候说话不尽不实，却仍旧愿意包容她的最主要原因。
所以当女孩说出这样的话时，他只是沉默了数秒，就回答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姑且相信你。”
他果然知道了什么！按照黑贤者的说话语气来看，他说不定已经发现了什么破绽。殷怜惊愕之余，又因为他的回复而稍微感到了几分安心——至少黑贤者目前并不打算深究，而且愿意相信她。
殷怜顿时高兴了，而且毫不掩饰甚至故作夸张地用行动表现了出来，说道：“老师你真好--”
带着强烈波浪线颤音的撒娇语气其实相当腻人，黑贤者竟然也吃得下去，伸手慈爱地摸了摸殷怜的脑袋。
萌萝莉出黑塔之后却是秒秒钟变高冷，面无表情地算计起都要邀请哪些法师过来。事实上除了法师，她也有心想要邀请一些贵族。目前法师协会大获全胜，几个原来不肯和法师们往来的国家目前也是要么缩起脑袋做人，要么转而开始向法师们示好。通过传送阵的建立，导致贤者之都也几个主要国家的都城也有了非常方便的交通连接，虽然有一些国家强烈反对和阻挠传送阵的建立，但是剩下的这些与法师交好的国家里，殷怜还是有办法邀请到一些身份重要，但是又没有重要到不可取代的权力任务来参加宴会的。
晚上开宴，午后才发出邀请是失礼了一些，不过现在法师协会地位超然，殷怜也不是想要请对方做什么重要的商谈，只是吃吃喝喝罢了，不那么郑重也无所谓。
殷怜想了想，决定在请柬上斟酌一下说辞，态度婉转一点，以求能达到避免引发反感的目的。
她想了想，就在上面写道；“尊贵的阁下：下午好。这两日我得到了些许珍贵的食材，有心想要与您共享。仓促邀约，望请见谅。若有闲暇，不妨拨空前来，共享美食。”
然后拿着复印了N份，准备拿去让黑贤者签名。既然他已经答应了帮她进行邀约，那么相比殷怜得寸进尺地要求以对方的名义签个名黑贤者也是会答应的吧？
黑贤者果然没有十分在意，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殷怜一眼，可能是对自己学生的厚脸皮感到了深深的惊叹和佩服。
不过他还是把请柬送出去了。
马蒂尔普通人送信的话，跟华夏古代差不多都是用人力的，甚至比华夏古代都不如，因为华夏古代好歹还有驿站，马蒂尔什么都没有。
与平民送信相反的是法师与教会之间的信息传输。使用传送阵送信是一种途径，但是更方便的却是一种小匣子，按照法师的说法是物质传输重组法阵
盒，殷怜简单点，称它为魔法邮箱好了。
魔发邮箱超级值钱，一个大约就要两百金币以上，比一般的储物袋都要贵了不少，当然，跟储物首饰还是不能比的。
不过不管哪个，都不是平民都消费得起的。
一般平民一辈子勉强能攒起一个金币的家产，而且还是在足够省吃俭用的情况下。剩下大部分人，连保证温饱都算是比较艰难了。
虽然面包树到处都是，但是人群聚居的地方，面包树的产出都是有主的。而如果深入深山野林，确实能吃饱了，自己却也容易成为怪兽的猎物。
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就是生出一个有魔法资质，又或者有着神术潜质的孩子。其实殷怜甚至怀疑两者是同一样东西，只是没有机会去验证而已。
这是一个晦暗而无法想象的落后社会，殷怜对于这种社会的发展趋向完全没有概念。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可是如果她连类似的历史进程都没有见过，自然也很难预测之后的变化。
这未必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历史局限性”。
但是，没有魔法天赋的人是真的没有魔法天赋吗？事实上，根据殷怜对于魔法的了解，这世界上应该并不存在真正没有魔法天赋的人，只是高低的区分而已。只不过低于一定程度，就会被法师和教会所无视，认为没有价值浪费资源培养。
事实上这个概念是错误的。一般来说，每一个民众的能力增强，对于社会都是有益的。他们会同时扩大生产总量和消费总量，让整个世界变得更加繁华。
但是殷怜不打算纠正这个。因为这不但会使他们更加富有，也会使他们更加强大。在确保马蒂尔的剩余劳动力不会被用于战争之前，他们大可不必再继续强大下去了。
第
315
章
323
马蒂尔的厨师们在食材佐配和火候掌握上全部都有些问题，香料的使用上更是惨不忍睹。这是有原因的，一半是因为社会资源分配的问题，另一半大概就是天生和英格兰一样不擅长这领域的创造发明。
他们比英格兰还惨烈一点，因为他们更贫瘠一些。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于外来的美食接受能力更强。之前殷怜带来的一些比较简便食用的食谱基本上已经在马蒂尔，至少在贵族和法师之中流行开来。虽然不能百分百做到原汁原味，但是配上生命教会目前正在强力推广的各种植物香料，至少是比以往的饮食是丰富多彩了许多。
殷怜的名声也因此而远扬。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管生命教会叫做野教派或者邪教了。
普通人心里也多少有一杆秤，知道哪些是对自己有利的，哪些是有害的，哪些是善的，哪些是恶的。在有些方面，由于时代和文化的差距，善和恶的定义未必统一——就像如何对待俘虏这件事上，来自现代地球的殷怜会觉得想要维护每一个人作为人的权利，而马蒂尔的观念就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死去的同伴残忍。
这种想法并非错误，只是不够开化，眼界也不够宽广和久远而已。
以文明的视角来看，俘虏也是劳动力，粗暴地使用会让其成为保质期短暂的劳动力，而合理地使用则会让他们成为主动地，可循环的，具有高度能动性的劳动力。
当然这是殷怜个人的总结。她的思维方式有些功利，换个人来的话，其实多的是更加感性更加动听更加容易让人接受的说法。
但不管功利不功利，都是一个意思。
而另一些行为，是不管哪个世界都会被认可，认为是善行的。
比如抚养孤儿，周济困顿，救助伤病。
现在生命教会在贤者之都和圣城两地都已经建立了非常完整的救济制度，虽然说不上完善，但是也已经是马蒂尔前所未见的庞大善行。而且随着受益者增加，生命教会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
加上几个主要教会受到严重打击，目前正处于疲软状态，此消彼长之下，生命教几乎已经可以跟对方平起平坐了。
按理说，生命教这么做是在窃取魔法协会的战争成果，但事实上双方相处得还挺好。殷怜和黑贤者的关系是一个原因，却不是主要原因。魔法师都是一群更专注于研究和破坏的人物，固然对权利还有些兴趣，对治理城市和收拢民心之类的事情兴趣就很有限了。
生命教在攻克圣城之后对于□□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许多法师说不定还松了一口气，觉得被减负了。加上生命教本身教义温和，牧师们也特意被交代避开了法师的锋芒，倒是让许多期待双方内斗的其它教派大失所望。
那生命教的教徒就这么温和好说话，乐于给法师们打杂吗？事实上，这群来自底层的牧师们至今思维还不怎么能转换过来，觉得自己只是普通的平民，而法师却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他们大多数会本能地敬畏魔法师们，省去了殷怜大量对他们分析利害，说明发展策略的时间。殷怜觉得这种思维对于他们目前的处境有好处，就没有急于去掰。反正随着生活和社交环境的变化，他们总会慢慢成长起来。
另一方面，他们目前正沉迷赚钱。
殷怜带了不少种子给他们种植，也教会了他们配置和制作一些动植物产品。马蒂尔虽然物种不如地球丰富，但是大部分常见的植物都还是有近似品种的，只是没有被充分利用起来而已。
殷怜让人以教会的名义收留孤儿和贫民，安排和组织他们工作以换取食物和住处。赚来的钱除去维持运营之外，殷怜会拿走一部分，名义上是购买种子和其它资源，其实根本用不到这么多，都被她拿去囤魔法道具和材料了——这个出生于社会主义社会的资本主义产物。
剩下一部分则拿来建设城市。
目前贤者之都的扩建，生命教是出了大力的。黑贤者多少也能看到整件事的好处，特意给生命教划了一块地方，戴尔就根据殷怜的指示，在上面建了专门供外来人口和流民的居住的临时性居所，房租十分低廉，即使付不起的人也可以每周一日帮忙干活以抵消房租。
至于原来的收留所，则全部划归到了孤儿院的地盘。殷怜让人教授这些孩子技能，但是同时他们也要工作。六岁至十岁的孩子就要帮忙在食堂拣菜，或者挑拣浸泡种子，十岁以上的孩子就要开始替人跑腿，或者帮忙做些杂务了。殷怜不是为了剥削他们，事实上这点劳力也派不上什么实际用场，但是他们必须去学着去适应孤儿这个身份，决不能养成懒散，或者待人施舍的心态。
他们生活的这个社会没有这个条件，也并不允许。所以他们最好一开始就开始适应这个大环境，殷怜可以对他们比当地土著好一点，却决不能好到让他们脱离了现实。
好在这个世界是没有人挑剔殷怜的决策的。所谓的善人，不是说多么善良，而是在同样的时代背景里，出于同样的社会地位，你比社会上的大部分同类要好心一点。善良本来就是对比出来的。
所以此时生命教会的名声极好，声望非常高。就算其它教会想要攻击他们，在这种种实绩之前也没办法颠倒黑白。
但是若是要让其它势力去学，一来他们没有殷怜的本事和技术，二来在很多人看来，收益和付出也不成正比。以他们目前的政治发展，他们还看不出殷怜对孩子们从小灌输的知识，技术，理念的真正作用，也很难理解信仰这东西在供奉神力之外的更深层意义。
也许很多年他们才会从社会变化之中了解到皮毛，但是那时候生命教会早就成了气候，殷怜如果还控制不住马蒂尔前进的方向盘，她就跟殷长生姓！
目前来说，贤者之都生命教会的信徒绝对是掌握异世界烹饪技术掌握得最好的那一部分。殷怜为此特意增设了新教义，把珍惜粮食，对食物心存感恩这一项列入了教义。面包树的口感优化在地球已经排进了行程，但是目前来说，马蒂尔主要的饮食升级还是依靠殷怜选择合适植物品种在马蒂尔推广来优化饮食结构。
托庇于生命教会的平民们种植谷物蔬菜，药材香料，采集野生食材，蓄养各种家畜，但是他们本身是很难享受到自己劳作的成果的。小麦之类的比起面包树还是太费人力物力了，所以这种食材往往是出口各国，或者出售给高阶法师们，换取金钱和廉价的面包果，而平民们就依靠这些面包果来充饥。
听上去非常剥削对不对？但是事实上，如果不靠这种交换，种植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平民食用的。而且相比以前，殷怜升级了各种烹饪手段，同样是面包果，教会的烹饪和制作水平也比以前高明多了。
面包果这东西，适当处理的话也可以通过晾干研磨等手段变成面包粉，经过成熟的烹饪工艺处理，能玩出大量各种各样的花样，所以即使无法吃到自己亲手种植的食材，对于大部分农民来说，他们的饮食水准比起以前也是有了天差地别的进步的。
所以此时的很多平民根本就没有自己被剥削的意识，他们只是对教会心怀感恩。
这世上的资本如果想要一边剥削一边受人感激，也只有依靠技术革新。就这方面来说，殷怜心里隐约明白了，地球未来的资本巨头一定会是科研巨头。
事实上现在就有这种迹象了。
不过比起这些久远的事情，显然还是眼前的影响力更为实在。请柬发出去之后，殷怜并没有准备所有人都能应约，结果法师几乎来全了，甚至收到请柬的贵族也来了七八成，倒是令人觉得惊讶。
毕竟在贤者之都举行的宴会，虽然明面上只是个普通的宴会，但是也难防其中可能隐藏着什么危险。
真来的要不是有政治上的考量，要不就是比较心宽……殷怜这样想着，却到底还是过于年轻了，对于真相的分析受到了自身阶层和经验的限制，与事实天差地别。
请柬是由黑贤者发出的。他看到那一大叠请柬的时候，脸色可是好看得很，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偷偷烧掉个大半。
以黑贤者的能力，他发信甚至不需要使用到魔法邮箱。
他板着一张脸，手指碰触一张请柬，就见请柬飞起来，封页如同蝴蝶般张开，受邀者的名字发出了淡淡的白色光芒，最后整封请柬也都化成了白色光芒，消失在半空中。
一封又一封的信件如同发光的蝴蝶一般，在他指尖张开翅膀，扇动之间就出现在了千里之外。
突然出现的信件一开始确实让不少人受到了惊吓，但是意识到信件来源和邀请的内容时，却难免有许多人产生了兴趣。
遥远的宫殿，一位公主殿下在自己寝宫来回徘徊，对女官问道：“你说，这宴会……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女官回答道：“虽说王都设置了通往贤者之都的魔法阵，但是那边到处都是为所欲为的魔法师，依我来看，为了安全起见，公主还是不去为妙。”
“可是……请柬上说有晚宴和珍稀食材……应该是那位又出现了吧？”
“……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开始信仰生命女神教了。”
公主回答道：“我还没有准备信仰生命女神，但是目前确实对她很有好感，也想见见女神神使，我觉得他们的教义很有意思。”
女官问道：“是教义有意思，还是美食有意思？”
公主挥了挥扇子，说道：“讨厌！您什么意思呢！”然后才回答道，“都很有意思，不过，美食让人把持不住呢。”
女官无语，说道：“我只希望您稍微注意一下束腰时候的艰难，克制一下自己的欲望。”
公主沉默了许久，说道：“实在不行，就不束腰了吧。”
女官：“……”
第
316
章
324
收到请柬之后，各国到处都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亲王殿下，您不能去啊！”
“为什么不能？”
“那可是法师们的大本营，谁知道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突然莫名其妙地寄来一封请柬，怎么看都很可疑吧？”
亲王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如果是阴谋的话，这也太随意了？而且他们邀请我去参加宴会然后谋杀我有什么好处？毕竟谁都知道我游手好闲，只会吃喝玩乐。”
“说不定人家会拿您威胁陛下！？”
“然后迫使陛下“大义灭亲”地放弃我，并且迫于尊严对贤者之都宣战？你以为法师都跟你一样是猪脑子吗？”
“夫人您真的要去贤者之都吗？”
“难道我应该做任何其它选择吗？”美艳的伯爵夫人这样回答道。
“可是……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
“那种程度的美食，是值得冒险的。”她考虑了一下，说道，“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各国的贵族领地。不去的理由可能有千万种，但是去的理由却只有一种——无法抵抗美食的诱惑。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事实证明，作为高等智慧生命，人类在某些方面和野兽全无区别，都是会为了最直接的肉体欲望而敢于冒生命危险的存在。这就要感谢之前生命教和与生命教往来的商客们对于美食的传播，因为美食的诱惑，对于完全没有体验过其美妙的人来说是没有分量的，当然对可以随时享用的人也缺乏引诱力。
只有对那些短暂体验过，并且因此念念不忘的人才最有诱惑力。
很快到了晚宴时间。殷怜计算了一下来客的分量，发现来的人远远超出了她的预估，还有客人是携伴到来。她准备的菜量已经很大，但是也不足以让他们放开肚子吃。
这种情况下，殷怜还一点都不厚道地扣留了一部分菜肴。
她让人准备了大量的白面包，沙拉果酱和米饭，大体上保证了所有人都能吃饱，却把制作复杂的各种肉食和甜点都分成了一小份一小份，一口量的大小，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尝到一点，却不能尽兴。
殷怜一点也没考虑什么中西餐搭配。她对于马蒂尔人懂不懂什么叫美食很是怀疑，所以也根本没打算费那个功夫。她也没想要做成自助餐那种，那样说不定某样菜就要被某些人包圆了，所以她选择了更加适合情况的按人头上菜——让每个人都能品尝到每一道菜式，却又不至于吃到爽。至于客人自己是不是选择彼此交换配菜，殷怜是不会多管的。
宴会的开始作为主办者肯定是要说几句话的，殷怜也准备好了自己的演讲词，便开口说道：“今天邀请诸位来这里，是为了请大家品尝我新得到的一些新鲜食材。宴席开始之后，每上一道菜，我会向大家介绍这道菜的食材来源，烹饪过程之中所需要经过的主要工序。作为赠品，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客人，都可以在宴会之后选取一道菜，我会写下所有食材来源，酱料和配料的制作方法交给您，供你们带回去使用。其中有些工序过于复杂或者获取困难的食材，到时候大家也可以向生命教会购买，当然价格和获取难度是会形成正比的，我也希望大家理解。”
生命教会之前就出售一些食材调料，价格虽然不低，但也说不上特别昂贵，还算挺亲民的，所以大部分贵族也没对这些话产生什么警惕心——事实上，殷怜也确实没打算一下子出什么高价掏空他们。正相反，她要在对方负担得起的情况细水长流地从马蒂尔获取资源，改变他们的生活形态，同时耗掉他们的精力，体力，人力，财力。
至少在地球发展的这段时间，要让马蒂尔也陷入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和享乐精神的沼泽里，无心他顾。
她首先让人送上了第一道菜。
殷怜今天订
的菜单本身就有点不中不西不洋不土，整体上以确保每一道菜都至少能惊艳一部分客人为主要目的，选取的菜尽量属于口味不那么刺激，能最快让人适应的菜式。为了考虑不同客人的接受能力，菜单主要以中餐为主，加入了几样西餐的经典菜式，但也加入了一些本地食材经过简单处理之后制作的菜肴。
比如使用本地产魔兽制作的红烧肉，选用的就是马蒂尔大陆上比较普遍的一种优质肉类，老实说殷怜觉得口感不如地球或者新世界的肉类，但是她还是选用了。不过她另外使用了现成的提塔制火腿，选用的是地球的材料，毕竟一下午时间制作火腿还是比较困难的。
殷怜让人送上的第一道菜是一盏汤羹点心。她中途偷空回天堂岛取的小馄饨，大约取了三百个小馄饨，汤碗里一盏只有三个，刚好可以供人尝个鲜。
这玩意儿不管中西方似乎都还是比较适应的，马蒂尔的贵族们适应得也很好。作为口味考量，殷怜没有在里面加醋，而是另外提供可以自由使用的醋盏让人自由取用。
她向众人介绍了一下这种小馄饨的生长过程，从怎么种植小麦开始。
长达数个月甚至半年的生长周期，考虑了马蒂尔的人均劳动能力之后被勘定为三百斤左右的亩产量，以及所需要耗费的大量人力都没有打消贵族们对于这种食材的兴趣，毕竟也不需要他们自己去种植。
殷怜观察了周围贵族的神态，顿时觉得比较满意，才继续说道：“这些麦子收获之后，需要晾干，去壳，碾磨，然后可以储存许久。将之加水揉成面团，然后压成薄片，裹上肉末放入锅中煮熟，就是这一碗小馄饨了。”
贵族们光用听的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困难，所以也就没有怎么追问。殷怜又介绍了醋的制作过程，中间又提到水稻，至少把地球上的这两种主食给推销出去了，虽然理所当然地可以想象到，这些需要大量劳作的食材在很多年时间里面只会在贵族和法师们的餐桌上见到。
小馄饨令人回味无穷，殷怜以为会有的对猪肉的挑剔倒是并没有出现，大概是因为马蒂尔本来就缺乏系统的有规模的养殖行为，所以即使是贵族和法师也是能买到什么肉就吃什么肉，对于陌生肉类的适应力很强，并不挑剔。
小馄饨之后，殷怜在众人的催促下，又让人上了米饭和一小盅红烧肉，继续推荐水稻的同时顺便推广了一下酱油和黄豆，然后是酱烧茄子，本地也有茄子生长，但是品种一般，殷怜使用的是地球产出的茄子，顺便推荐了一番豆瓣酱，然后是凉拌豆腐，蛤蜊汤，烤鸭等等菜式，中间夹杂了两个辣菜，为了发掘喜欢辣的客人。考虑到接受能力，辣味很轻微，但还是有很多人不适应。
黑贤者倒是什么都很适应。
醋也很适应，辣椒也很适应。殷怜发现了，他还特别喜欢浓油赤酱的东西，可惜表面上殷怜要装作一视同仁，黑贤者对此感到很不高兴，不过到底没有发作出来。
这一场晚宴大家吃得都很尽兴，虽然作为宴会来说它其实一点都不合格——大家全程只顾着吃完全忽略了社交，偶尔有几句社交也敷衍得很，完全缺乏诚意。
中途还发生了欺压和偷窃事件——一位公爵以势压人，逼迫本国的伯爵大人让出了好几样菜肴，以及法师使用传送法术偷窃别人的餐点，被发现之后引起了公愤，殷怜不得不警告了对方。
简直让人心累。
晚宴结束后，殷怜就如同之前承诺的一般，让所有客人各自选择了一份食谱带走。其中有些食谱比较简单，主要食材基本上都可以在马蒂尔找到替代品，只是需要一些香料或者调味品，而有些比较复杂，连主料都必须从殷怜手上获取……对于这种，殷怜都承诺会较低价供应种源，或者以稍微匹配的方式供应成品材料。
成品材料显然要昂贵许多，虽然很多大贵族并
不是真的负担不起，但是如果是长久购买的话，多少还是会有点肉痛。相比之下，种源材料简直廉价，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成本。就算有人一开始对这麻烦望而生畏，但是仔细对比价格之后，又转而觉得自己培育好像也挺划算的。
因此就算是一开始原本是懒得费这个功夫的人，看到价格差之后也难免忍不住买下了一些种子打算回去试种。
殷怜既在把面包树引入地球之后，又反过来在马蒂尔进行了对于小麦，水稻和黄豆的初步推广。
她的这个行动效率非常。出于对美食的热爱，不怎么关心农作的贵族们回去之后，迅速地开始推广起了这三种农作物。大量闲置人口被收拢，或自愿或强行被聚集起来开始种植粮食。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贤者之都的□□行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因为每一个人口在这时候都变成了重要的劳动力。对于很多细皮嫩肉的贵族奴隶来说，这件事到底算不算是好事谁也说不定。不过对于殷怜来说，残忍的场景消失了，倒很是保护了她的眼睛。
不过在晚宴结束之后的当晚，她或许已经预料明天的事情，却并没有在意。她在宴会厅四下张望，也没找到自己的老师。
黑贤者仿佛消失了一般，不管宴会厅，黑塔还是法师公会，哪里都没有看见他。殷怜四处搜寻他的影踪，毫无所获，然后就见到厨房的管事匆匆跑过来，叫道：“神使——神使——不好了！”
第
317
章
325
殷怜回头，皱眉问道：“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回答道：“厨房……厨房闹鬼了！”
殷怜听了，愣了一下，心里就有了猜测，问道：“什么鬼！？具体是什么事情？”
管事说道：“就是……刚才厨房里所有吃的都一样一样不见了！”
殷怜一脸漠然，说道：“哦，冷静点。八成是内贼。”
管事说道：“可是……东西……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殷怜表示：“在魔法协会东西突然消失这应该是什么值得让人惊讶的事情吗？”
管事听了，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张大了嘴巴。确实对于魔法师来说，他们其实有很多手段可以让东西在别人眼皮底下消失。正常来说，属于法师的重要物品都会有针对这种法术的防御手段，当然厨房的食物是肯定没有的，也没必要。
但管事怎么想得到，有人会用这种手段偷窃食物呢？尤其是尊贵而强大的法师大人。
殷怜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惊讶和不敢相信，心里吐槽更加让你不敢相信的你还不知道呢。
事实上，就算是在魔法协会，也不是每个法师都敢于把厨房的菜肴席卷一空的，因为你不知道那是准备留给哪位高阶法师的夜宵或者加餐，而能够毫无顾忌这么做的……可能也只有一个人。
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殷怜到了黑塔最高层黑贤者的住所，果然发现门紧锁着。她敲了敲门，黑贤者分辨出是她，挥手开了门，殷怜走了进去，果然看到黑贤者幸福地被包围在无数美食之中，看似优雅从容其实凶猛如虎地享用着。值得注意的是他一侧的书桌上还放着十几瓶激发体能的药剂，而且等级还上升了，看上去全部都是高级或者特意药剂。
殷怜：“……”你再这样下去，去做一个战士多好？
可惜她并不能这么说。
殷怜开口说道：“老师，你又何必这么急呢？厨房的菜是我特意留下来的，本来就是给你的。”
黑贤者说道：“那我拿了难道不是正好？”
殷怜说道：“可是吓到厨房的人了。”
黑贤者专心致志地吃着东西，对于殷怜的指控丝毫也不在意，很是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又怎么样？”
他抬头看了殷怜一眼，似乎不解殷怜为什么在意这种小事。事实上对他来说也确实如此，厨房里的人的心情显然并不在黑贤者的考量范围内。
殷怜放弃了跟他解释照顾一下下属的心情有时候能让他们更好地为老板服务这种超出了时代背景的高深道理，说道：“要是他们今天晚上睡不好，明天的干活效率太低下，我可是会很烦恼的。”
黑贤者：“……要干什么活？”
殷怜说道：“今天的面包是不是好吃多了？这不是面包树上长出来的面包果，而是一种从小麦作物中制作出来的食物。我手头上的数量有限，为了能长长久久地吃到，当然要进行种植了。”
黑贤者问道：“种植？需要我派木系法师过去帮忙吗？”
殷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有的话当然最好啦。嗯，最好也来几个土系的。”
黑贤者被美食诱惑，毫不犹疑地答应了，甚至自己也跟过来围观了进程。
殷怜先是选中了一块地方作为试验田，然后带着一群法师和壮劳力浩浩荡荡地到了地头。她手上拿着一本小麦种植手册，一边学习一边指挥着众人进行动作。
她想让土系法师去把每一寸土地翻松，然后又让工人们把种子均匀地播种到每一寸土地上，在上面浇水和施加肥料。木系法师们对此很不理解，问道：“何必费这个功夫？直接施展法术催长出来不是更加简单？”
殷怜从善如流，直接让他们进行了催长。催长效果好到发指，果然很快就长出
了一片颗粒饱满，枝杆繁茂的麦穗，可惜殷怜收割和估量了一下，重量连五十公斤都不到，可是动手的法师已经累得开始喘气了。
他还很得意，问道：“阁下觉得如何？”
殷怜问道：“你多久可以催熟这么一片？耗费魔力大约多少？”
法师表示：“我法力耗费得差不多，估计要休息和冥想半天才能恢复。按照耗费量来说的话，大约在一万二千法左右。”
一位高阶法师的法力值大约在一万到一万五千法左右，也就是说生长五十斤左右的小麦，就要耗费高阶法师大部分的法力值。因为法师是在播种之后直接进行催生的，还没有经过分苗的阶段，所以土地里的小麦生长得密密麻麻，拥挤到不可思议。按理说，种植得这么紧凑的小麦，单株的产量是绝对高不起来的，因为单位土地里的营养完全不足以供给生长。
但事实上，这些麦穗十分饱满充裕，殷怜观察了一下土壤的情况，发现原本浇了水的土地在短时间里已经干透，也就是说它们确实是吸收了水分的，至于有没有吸收土里的养分，这点比较难以确定。殷怜在收割了之后，取了一块被使用过之后的泥土样本，在容器上贴好了标签，准备之后进行研究。
但是不管怎么样，只靠那一小块土壤之中的养分是绝对不足以供给整株小麦的生长的。殷怜沉思了一会儿，只能暂时是魔法能量取代了成长过程之中植株所需要吸收的水分，养分和阳光。
但是能量和水分也就算了，成长需要的营养成分也真的能用魔法能量进行取代吗？
为了确认这个猜测，殷怜又留了几株麦穗打算之后进行成分检测。
不过撇除这些原理细节，殷怜倒是再一次体会到了魔法的威力。说起来，半天的魔法力催生出将近五十斤的麦子，这数字其实有点尴尬。因为对于法师来说，这些魔法力用来做别的创造的价值其实远远超过了五十斤小麦。但是另一方面来说，半天的法力就能够催生出这么多粮食，换算成生产力来说，那真是不得了了。
这个世界法师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她思索了一下，有了主意。她让人取来一些泥土，将肥料颗粒溶于水之后将之浇到了泥土上，并且取了另外的泥土，不加水也不加入任何养分，然后重新找了个魔力充足的法师进行催生。
她交代道：“不用完全催生成熟，大致只要催生到泥土中的水分干涸就可以。另外一株也估算着催生到差不多的程度。”
法师应了，然后对两株小麦进行了催生。
催生结束之后，两株麦子都变成了十来公分高度的青苗，但是法师的脸上却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殷怜问道：“催生这两株麦苗时消耗的魔力……有差别吗？”
法师不确定地回答道：“后一株的消耗差不多是前一株的三倍……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黑贤者和其它还没有被发布任务的法师顿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有位木系法师问道：“是泥土的肥沃度有差距吗？”
马蒂尔的木系法师多少也是有些对于植物生长的常识的，虽然他们对于魔力催生的研究更深，而魔力催生的要点和自然种植会有很大差距，但是其中也会有许多共同点，比如说肥沃的土地不管种植还是使用木系魔法都会更加便捷和轻松。
所以法师看到这种情况，就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但是这两块泥土都是有法师看着人直接从同一块土地上取来的，理论上应该没有任何区别，仅有的区别应该就是就是殷怜浇上去的那一碗水和融入水中的那些颗粒。
参与实验的法师便问殷怜：“怜殿下，您在水里放了什么？”
殷怜说道：“一些植物生长过程中可能需要的营养物质。”
那法师神态一动，脑子迅速转
到了魔法上，问道：“这东西……可以增强木系魔法的威力吗？”
殷怜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唇，没想到法师立刻就把脑子转到了战斗上。她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据我所知，每种植物生长所需要的营养成分可能并不完全相同，更不用说魔法植物了。不过如果仅仅只是要让土地变得肥沃，一般只要有粪便，腐烂的动植物尸体，或者食物残渣溶解在泥土中，就可以达到肥沃土地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