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黑影们屏息凝视,一动不动。

    吴悠在一旁看着,心里已经明白顾青青要做哪个实验了。

    顾青青将被摩擦过的发带一端点在了水面的墨迹上,几乎就在一瞬间,那一团黑色实心的墨团就变成了一个圆圈,顾青青又在周围的几团墨迹中心各点了几下,水面上就神奇地显现出五六个圆圈来。

    顾青青拿起一旁裁好的宣纸,将其轻轻覆盖在水面上,看宣纸浸上了墨印,就将其缓缓拿起来,只见这张纸上出现了和刚才水盆里一模一样图案,都是大大小小不规则的圆环,有些还带着水纹的痕迹。

    但在纸上显示出来,就成了一幅神奇的画。

    帐篷上的影子们都坐直了身子,似乎向这里凝视着,可惜黑色的影子里看不出表情。

    “尊贵的大汗,这张纸上的,就是水要说的话。”

    “说的什么?这位教士可否说来一听。”

    “大汗请恕罪,在下才疏学浅,科学的教义也并不需要宣扬。”

    “那你们这些教众如何传教?”

    “我们生而有两只手一张嘴,就是要多做少说,崇尚科学的我们往往通过实验实践来认知世界。”顾青青鼓起勇气说道。

    某些黑影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吴悠想了想,也大起胆子说道:“大汗,在座很多教派的教义都不可直说,就比如佛教禅宗里的参禅吧,那就是‘不可说’的。”吴悠拿起这张沾满了圆环形墨迹的宣纸,双手敬奉到蒙哥大汗宝座前面的桌上,“我们只是觉得,每一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信仰,这一只铜盆,作为一个‘存在’,收拢了一盆水,这一盆水也作为一个‘存在’,想要说话,我们就想办法让它说出来,我们的教义就是这样简单。”

    那张宣纸像被什么人拿起来了似的,虚虚飘到了半空,似乎是在向众位展示上面的图案。

    蒙哥大汗说:“我倒觉得这盆水的话很有意思,这几个圆圈的数目恰好和诸位教士的数目一样,它们圆而自若,坚实自守,各自之间又相安无事,互不侵扰。”

    吴悠偷偷看了看顾青青:你当初是这么设计的吗?太有远见了也!

    顾青青:没,我小时候老师带着我们就是这么做实验的,当时也是印了好几个圈圈,看来还是教我们自然课的孙老师有远见啊。

    众黑影有的依旧沉默,有的似有感叹之意。

    “今日的辩论到此结束,诸位回去休息吧。”蒙哥大汗说。

    这就结束了?这么快。

    黑影们纷纷站起来,由侍卫们引领着往外走,顾青青和吴悠两人也在后面跟着。

    待走出了金帐,吴悠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太阳地上格外黑,她转而看向了顾青青:“青青,我、我怎么看不清楚你了!”

    顾青青几乎成了和吴悠一样的半透明状态,她也有些焦急,脚下黑黑的影子彷徨不定。

    此时已经是下午,所有的影子都不再是正午时的黑色原点,而是一群有脑袋有四肢的矮胖子了。

    一个侍卫的黑影子走过来,伸手指着一个方向,就那么指了一会儿,影子便转身离开。

    “咱们能走了是吗?”吴悠看了看那个离开的侍卫影子,和其他影子一起远去了,“他是在给咱们指路吗?往那个方向走就能出去?”

    “试试看吧。”顾青青拉起吴悠的手,却发现对方的手已经不那么真实了,两个人都在慢慢虚无化。

    两个人不约而同加快了步子,向着那个方向小跑而去。

    “我还是不明白,咱们为什么要进这个大汗的宫殿,咱们这一趟到底有什么意义?”吴悠边跑边说,“我刚才在宫殿里把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没有一件东西发出那种光芒。”

    那种光芒——两个人第一次见到那个金色沙漏的时候,一瞬间所发出了那种炫着五彩的光芒。

    “我也不知道,也许咱们走错路了,但似乎这里又是必经之地,”顾青青小跑着,已经有些气喘微微了,“咱们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出现在那棵银树下的,咱们已经身在蒙古宫廷里,又被影子侍卫们驱赶着,势必要来这一趟的。”

    “到底有什么用呢,刚才的经历能算是线索吗?”

    “不知道会有什么线索,但我觉得,这一趟不会没用,总有其意义在里面。”顾青青看了看吴悠,透过吴悠的身体,可以隐约看到蒙古宫廷花木扶疏的精致,这时候的蒙古大汗是草原上乃至世界上最大的霸主,他自然可以让一座蒙古宫殿拥有江南园林的精致,就如同那一棵不思凡间的银树一样,与其说是梦幻,不如说是权利的象征。

    “青青,你说,蒙哥大汗的心里信仰什么啊?”

    “不知道,元朝之前的蒙古比较信萨满教,后来也有一部分地区信仰佛教。”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大汗本人,他信什么?不是教派,是心里头的那个劲儿。”吴悠饶是体力好,此时也跑得呼哧呼哧的,但还坚持说着:“就跟我们东北那首歌儿唱的一样:活出个样儿来给自己看!我觉得这也算是一种信仰吧……”

    “如果这样说,那大汗所信的可能就是拓展疆土的那种征服感吧,但不得不承认,他具有超凡的智慧和胸襟……”顾青青跑不动了,渐渐放慢了脚步,匀了匀呼吸才说,“所以说,元朝的建立并不那么简单,除了蒙古兵的骁勇善战,拥有一位出色的指挥更加重要……”

    两个人都停下了脚步,太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么说,蒙古大汗想的更多的是拓展疆土,然后找一个富饶的地方让他们的子民安居乐业,然后就有了元朝?”吴悠擦了擦头上的汗,突然发现自己的“肉身”又回来了,手背蹭到额头上的触感是那么的熟悉和真实,定睛看看伙伴,顾青青不知何时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看来咱们刚才没白跑。”

    顾青青却思索着吴悠的话:“建立了元朝……其实,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曾经想过,我们之前找到了金子沙漏,然后又见到了那棵银树,会不会,牛皮口袋需要的东西是金银?”

    “你说的有道理,金银,那咱们刚才怎么不摘几片树叶子回去啊?”吴悠有些后悔。

    “别急,”顾青青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一片薄银雕的树叶,“这是从那棵树下捡的,本来一直在我手里,后来看到那些影子侍卫之后,我只好偷偷藏起来了。”

    吴悠看着这片精致无双的银叶子,打开自己胸前的牛皮口袋,尝试着把银叶子放进去,谁知就像是隔了一道屏障似的,这片叶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放进口袋里。

    两人此时所在的地方同样氤氲着银色雾气,当雾气渐渐散开后,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蒙古宫廷。所在之地竟然是一处热闹集市,看人们的打扮都是古人,也有汉人也有外族人。

    顾青青仔细看了一阵,不觉露出惊讶之色:“这里,已经是元朝了。”

    “我不太懂历史,刚才那个蒙哥大汗是哪一位皇帝啊?他是元朝之前的人吗?”

    “对,他是成吉思汗的孙子,拖雷的长子,”顾青青声音很低,毕竟此地人多,两个人议论宫廷的事情还是不要引起注意才好,“建立元朝的是元世祖忽必烈,也就是蒙哥大汗的四弟。忽必烈称帝后,追尊蒙哥为宪宗,谥号桓肃皇帝。”

    “哦,原来是这样啊,”吴悠也想发挥点儿主观能动性,于是思索着说,“青青,我这么分析啊,我们找到的第一件宝物,就是那个金沙漏,按照特性算是金子。为什么要把金子用沙漏的方式来表示呢,是不是意味着时间像金子一样宝贵呢?”

    顾青青认为吴悠说得有道理,便点点头,仔细听下去。

    吴悠继续说:“我们要找的第二件宝物,推测应该是银子,那么这里的银子肯定也有一定的含义吧,银子能代表什么呢?在我心里,银子就银子呗,就是钱呗!”

    “你说什么?”

    “银子就是钱啊,这可不是现代才有的说法,在古代也是啊,看古代片儿,不都是说‘银子银子’的吗?那些贵公子们去酒楼吃酒,拿出一个大银元宝往桌子上一放,就能晃瞎小二的眼。”

    顾青青听了,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吴悠,吴悠被其看得有些不自在:“青青你咋了,你的眼比银子还亮呢。”

    顾青青声音略大起来,还带着激动:“你说的没错儿,就是元宝啊!我们要找的很可能就是元宝啊!”

    “那也不见得吧,你看,咱们刚才弄那个银叶子……”

    吴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青青打断了:“吴悠,你知道为什么元宝叫做元宝吗?在我国货币史上,你知道元宝是什么时候开始正式成为金银代称的吗?”

    “怎么还整出货币史了啊……”吴悠觉得自己简直一身软肋。

    “是元朝!我国货币史上,正式把金银钱财称作‘元宝’,正是元朝!”

    这个说法吴悠还是第一次听说:“因为是元朝,所以就叫元宝?”

    “对,这里面也有‘元朝之宝’的意思!”顾青青进一步解释,“其实元宝最初并不是源于元朝,而是从唐朝就有了……”

    “咱就不追究历史了,反正正式把银锭这种东西叫‘元宝’是在元朝,对吧?”

    顾青青十分肯定地点头:“对。”

    “那咱们就找银元宝吧,先找着了再说!”

    第326章

    和合16┃元宝的妈妈。

    “嘀——”

    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耳旁响起,顾青青摸出手机看了一眼:3:00:01。

    “居然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吴悠十分惊讶,“我怎么没听见第二声报时呢?”

    “我听到了,那时候咱们还在那棵银树的下面。”顾青青记得很清楚,当时吴悠正在树下研究银天使吹出来的小号声,“咱们就剩下10个小时了,必须抓紧时间!”

    “咱们目前有一片银叶子,还有一小捧金沙。”吴悠开始算计两个人目前所有的“可支配财产”,“这叶子虽然是银的,但这可是蒙古大汗宫廷里那棵银树上掉下来的叶子,估计怎么着也能值些钱吧。”

    两个人此时已经走上了热闹的集市,路边店铺林立,还有一些摆在铺子门前的摊位,卖些吃食和日常用品,问价的声音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着,真称得上是古代的红尘一景了。

    顾青青的目光在集市上梭巡着:“我看他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很难有用得上元宝的。”

    吴悠也发现大多数人所付的钱都是铜钱,这些商贩身上的钱加起来大概也不够一块元宝的。

    “如果咱们能找到银行之类的地方就好了,咱们可以将身上的钱财兑换成元宝。”顾青青说道。

    “银行,在古代是叫钱庄或者银号吧?”吴悠只觉得自己灵光一现,居然了蹦出这么多古代专属名词。

    “钱庄或银号的说法是从明清时期开始的,但我国自宋代就已经有货币兑换机构了,”顾青青边走边四处观望,“可惜,元朝的这类机构究竟叫什么,具体集中在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

    “快看,那边有个门脸儿!”吴悠眼尖,很快就看到了远处的一间店铺,在旁边馄饨摊冒出的热气中,能隐约看到店铺门侧吊起来的两块菱形招牌,上面恰恰写了两个字——银铺。

    顾青青看清了这两个字,也赶紧加快了脚步。

    “这银铺就是银行吧?!”吴悠很激动。

    “也许不是银行,但一定是和银子打交道的。”顾青青非常肯定地说。

    银铺门前没有客人,两人信步走了进去。

    铺子里光线有些暗,一位年轻的银匠正就着窗边的日光雕琢一件银首饰。

    所谓的银铺,其实是一间首饰店。

    “两位姑娘是来打首饰的吗?”银铺里没有伙计,与两人打招呼的正是这位银匠。

    吴悠率先开口:“师傅,您这儿做元宝吗?”

    “我们这儿是打首饰和银器的,你们要做什么?”银匠的表情有些疑惑,以为自己听错了,“元宝?”

    是啊,元宝是这个朝代的货币。

    这是不是就相当于在民国时期走进一家珠宝店,让人家给打几根金条?

    “实不相瞒,我没做过元宝。”银匠坦诚相告。

    “那您能跟我们说说,从哪儿能买到或换到元宝吗?”顾青青问了一句。

    年轻的银匠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想了想说:“你们要的急吗?能容两天吗?”

    “急!”两个人异口同声。

    两天?现在一共就剩下十个小时了!

    “您手里如果有现成的元宝,我们也可以换的。”吴悠鼓起勇气说。

    银匠说:“我父亲就是专门‘制饭’的匠人。”

    吴悠瞠了:“您、您说什么?做饭?”

    “就是,制范。”银匠见自己表达不清,也有些急,干脆从自己脚旁的一个木箱子里翻找起来,很快就拿出了一件生锈的东西,像一个厚重的勺子,但形状呈两端宽中间内凹的造型,就像胖勺子有了婀娜腰身。

    顾青青和吴悠,两个人却都呆住不动了,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因为她们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这只“勺子”发出了一道光,一道五彩斑斓的炫光,像极了当初刚发现金子沙漏时的情景。

    这个东西,就是她们要找的东西。

    真奇怪,原本以为是银元宝的,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

    “这就是银锭范,”年轻的银匠给两人解释,“这东西是铁的,多年不用就生锈了。”

    顾青青经过银匠的允许,拿起来仔细端详:“您刚才说的银锭范,是不是造银锭用的铁模子?”

    银匠急忙点头:“对,就是造银锭造元宝的模子!那些元宝都是范铸出来的,这样才能统一斤两。”他紧接着又说,“我父亲当年是给官府做事的,是官家的铸范师!”

    吴悠既激动,又觉得再次涨了见识,她轻轻摸了摸这个锈迹斑斑的银锭范,对自己来讲,这东西和金子沙漏一样珍贵:“是不是可以这么说,这是元宝的妈妈。”

    银匠愣住了,但又似乎有些明白吴悠的话,他憨厚一笑:“对,范乃银锭之母。”

    吴悠和顾青青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来,两个人在这个世界走了这么久,见识了传说中最奢华的银树,见识了蒙古大汗的金帐,还见识了各大教派的神学辩论,最终才发现自己要找的其实只是一块银元宝。

    不,是元宝的妈妈,银锭范。

    “这个,我们能买下来吗?”顾青青问。

    没想到银匠十分大方:“拿去吧,不要钱,这些都是用久了有残损的银锭范,我这箱子里还有好多!”

    顾青青想了想,还是取出了自己口袋里的那一片银叶子:“这个送给您,算作交换吧。”

    银匠接过这片银叶子,凝神而视,显然被其精巧绝伦的雕琢技巧给镇住了。

    吴悠拿起了那一枚珍贵的银锭范,将其放进了自己的牛皮口袋,轻轻松松就放进去了,仿佛这东西本来就该属于这里。

    谁知那银匠却执意将银叶子还给两人:“这手艺太难得了,这东西太贵重了,差不多能值一块金子了!还给你们,我不要。”

    两个女孩子却都不愿白白要人家的东西。

    看银匠这样执着,吴悠便笑着说:“这样吧,师傅,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答上来,就算帮了我大忙了,这片叶子就当是我的报酬;如果你要答不上来,我就把叶子收回去。”

    “好,你说!”银匠也有几分好奇。

    顾青青一时也不知道吴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便听吴悠说:“是这样的,我们一家子是来此探亲的,一路走来看到了不少奇闻异事,比如说前几天吧,我们夜里赶路,见到有那么一伙儿人,赶着驴车,运了一大车奇怪的货物,都是这么大、这么长、这么厚的灰色大块子……”

    顾青青听到这里,不觉佩服吴悠的机敏。

    这不正是在那片灰色天空里吴悠所见到的诡异情景吗?那些灰色的长方块,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可以推定这东西值钱,应该属于某种金属——这个问题向一个银匠来请教,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银匠听完了吴悠的描述,不免有担忧之色:“幸亏你们当时没有作声,那些盗锡客若是发现了你们,说不定性命不保。”

    “盗锡客?”吴悠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盗锡,你是意思是说,那些灰色的大块子都是锡?”

    “对,那群汉子表面上是给人运送锡块的,但这里头有门道,锡最不耐热,遇热就会化掉,但不会化掉表面,而是从心儿里开始化,所以加热的一定火候,就可以把锡块的外面捅开,里面的锡水就流出来了。”银匠毕竟是做金属生意的,生意上的门道多少还知道一些,“锡水就是锡,能用它们做成各种锡器,也可以用三成锡配七成铜做青铜器。”

    吴悠和顾青青恍然大悟,原来那灰色天空里呈现的一幕,正是盗锡的过程。

    最终,银匠收下了这一枚珍贵的银叶子,用吴悠的话来说:“这是您应得的。”

    牛皮口袋里已经沉甸甸装了两件宝物,两个人走出银铺,外面集市的热闹已经接近尾声,天色渐暗,此时已是暮色四合的黄昏时分。

    两个女孩子找了一处略僻静的地方,吴悠仍然难掩兴奋:“没想到这个银铺真的进对了!既找到了银锭范,银匠还帮咱们解决了大问题!”

    “你的意思是……金银铜铁锡。”这一点顾青青也想到了。

    吴悠使劲儿点点头:“对啊!咱们下一步就去那个盗锡的世界!虽然有点儿危险,咱们巧妙应对就成!咱们可是连蒙古大汗的金帐都去过的人!”

    顾青青却没有吴悠那么乐观:“‘金银铜铁锡’只是一个思路,现在还不能轻易断定。”

    “可是,那些鬼那些血肯定和金属没什么关系吧!”吴悠想起自己在血红天空看到的一幕就觉得头皮直发麻。

    “我的推定方法也许不大科学,”顾青青不急不躁,“我是觉得,那个鬼血的世界肯定没人愿意进去,如果它是个错误的选项,这一项设定岂不是没有意义吗?”

    “我没听明白。”吴悠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活动开了,鬼血的世界没人愿意进,如果它是一条歧路,那应该吸引着人们进去才对,而不应该让人望而却步。

    顾青青看吴悠展开了眉头,便继续说道:“我是这么分析的,你看到的红银灰三个选项里,如果只有一个是正确的,那就是咱们现在所处的银色世界。

    “也可能有两个是正确的,那么就会出现了两个选项,其一是银色和灰色世界正确,如果这一项成立,那就说明我们要集齐‘金银铜铁锡’五种金属,才有可能找到年画木版残片;其二是,银色和红色世界正确,那我们就需要找出鬼血和金银的相通之处,这也是一条线索。

    “第三种可能,这三个世界都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就要分析,金银锡和鬼血有什么关系?鬼血是否能够代表铁或者铜?据我所知,并没有这种说法。”

    吴悠一字一句听着顾青青的分析,心里想起最后那三方天空定格的画面,银色世界留下了一棵树,灰色世界留下了那些锡块,红色世界则留下了红色的石头山,山上有鬼血淌下来,令整座山血红血红……

    “青青!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吴悠一激动就摇起了顾青青的肩膀,把对方摇得连晃了好几下,“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小时候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吗?有几回还被东西跟上了,为此我大病了好几场,后来还是我太姥姥说,那是被鬼给缠上了。后来,我太姥姥‘作法’把我的眼睛蒙住才算好了,我记得我刚被‘蒙眼’的那两年,我太姥姥给了一串儿红色的玛瑙手串儿,让我戴着辟邪!我记得她还说,那是鬼血玛瑙,出自丹丘,鬼怪见了都怕!”

    顾青青听得入了神:“丹丘?这么说来,晋代的《拾遗记》里似乎也有记载,那里面说:‘丹丘之野多鬼血,化为丹石,则玛瑙也。’”

    “你看吧你看吧!玛瑙就是鬼血化的!那就是说,我最后看到的那些血红的山,其实是丹丘的山野!那上面的石头就是玛瑙!”

    顾青青听得连连点头:“仔细想想,《酉阳杂俎》里也曾说过:马脑,鬼血所化也。——看来在古代神话传说里,的确有这种说法。”

    “这么算的话,这几个世界分别是金、银、锡和玛瑙。”吴悠开始尝试归类,“金银锡好解释,都属于可冶炼的金属,但玛瑙和它们就不一样了,如果是金银和玛瑙呢,这几样都算……宝贝?”

    “金、银、玛瑙……”顾青青似有所悟,“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玫瑰。——这是法华经里所说的佛教七宝。”

    第327章

    和合17┃水深火热。

    秦赐已经热得快虚脱了,身处的这个世界越来越热,空气密度因热度发生着变化,使得眼中的景象发生了扭曲变形,就像空气也在燃烧似的。

    秦赐望着断崖那边的火海,火光中隐隐约约有个巨大的人影,随着火中的空气变化发生着严重的扭曲变形,甚至有一度连腰都断了。

    朱浩文赶回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个盒子:“老秦,另一边也已经燃起火光,咱们没路可走了。”

    秦赐收回目光,愈发感觉自己刚才可能产生了一个离谱可怖的幻觉。

    秦赐把目光转向朱浩文,声音因焦渴变得暗哑:“我只找到了几个被烧焦的海螺壳和蚌壳,还有一些海鱼和叫不上名字的海中生物,都被烤成了干,倒是能暂时作为咱们的食物。浩文儿,你这盒子里有什么?”

    朱浩文把盒子放在干燥略热的地上:“手里掂着特轻,我当时没打开,想着回来了一起看。”

    秦赐苦笑一声:“你是希望这东西像阿拉丁神灯一样,打开了就会出现烟雾一样的妖魔,来满足我们脱离苦海的愿望吧。”

    朱浩文在炎热中依然维持着面无表情:“我就怕是个空盒子。”

    于是,两个人把这只雕着古老花纹的盒子放在中间的地上,由朱浩文掀起了盖子,那手势就像是掀起一只自己不怎么爱吃的螃蟹的盖儿。

    盒子果然是空的。

    但这“空”,只是相对于实物空间来说的,如果按照分贝来计算,这只盒子可以说是相当的“满”。

    甫一打开盖子,两个人都听到了盒子里的声音,那声音简直呼啸着充满了整个世界。

    那是属于海洋的声音,波涛汹涌,直击千里。

    秦赐关上了盒盖,声音瞬间停止,就像某段视频被摁了停止键。

    朱浩文尝试着再次打开盒盖。

    巨浪滔天的声音重新传出来,关上,声音消失。

    “没想到我弄来的就是个音乐盒儿。”朱浩文面无表情地说。

    “这个……”秦赐发现朱浩文的比喻放在这儿居然无可挑剔,“这个音乐盒,其实和我捡到的那些贝壳海鱼意思差不多,都是来自海里的东西,我觉得,咱们不会无缘无故找到这些东西,这一切肯定和海有关系。”

    朱浩文:“是为了说明咱们的处境是‘水深火热’吧。”

    “嘀——”一声响亮的报时声,在炎热难当的世界里清晰异常,仿佛三伏天的夜里突然停了电,空调在停止运转前发出这么悲催的一声“嘀——”

    两个人显然已经熟悉了这个声音,不必看手机也知道:“两个小时过去了。”

    朱浩文:“毫无进展。”

    说不着急是假的,只是两个男人都尽量维持着镇静。

    秦赐看了看自己刚才盯着的那个方向,陡峭的断崖,再往前就是无尽火海,令人望而却步。

    两人当初就是走到了这里才被迫停下脚步的,继而分头从两条小路探索,结果秦赐找到了一些海产,朱浩文找到了一个音乐盒。

    “浩文儿,我刚才看见那个地方有个、有个人。”秦赐觉得自己表达得还不够用明白,便用手指着断崖的前方:“一个人的背影,那人光着头,身形魁梧。”

    “你是说,在火海的那边,在火里,有个人?”朱浩文问得很认真,丝毫不怀疑秦赐是热得眼花了。

    “是的,就是在火里,与其说是一个真实的人,不如说是一个影像,所以我才能看那么清楚。”秦赐的眼睛盯着那个方向,渐渐拧起眉来,“又出现了,那个人又出现了!”

    朱浩文也向那个方向看去,一时也不再出声。

    “浩文儿,你也看见了?”

    朱浩文仔细看了一会儿:“你看见的是一个人的背影?”

    “对,背对着咱们,光着头,穿着一件袍子,好像在挥手……”秦赐吃力地看着,“那个,像手又不像手。”

    “是断手。”说话的是朱浩文。

    “你也看到了?!”秦赐这才恍然大悟,那个人的手很奇怪,其实是因为少了一部分。

    朱浩文:“你确定看到的是个背影?”

    “是个背影,越来越清楚了,我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朱浩文微蹙着眉头:“我看见的是正面。”

    “嗯?”秦赐感觉自己居然被朱浩文的这句话唬了一跳,说实话,那个奇怪的背影已显得十分妖异,朱浩文看到的正面会是怎样的呢?

    朱浩文盯着火光中的东西,与对方渴望的眼神对视着:“我认为这个正面和你看到的背面是同一个人,不,这并不是个人,只是像人而已。”

    “那是什么?”秦赐觉得这一切都十分怪异,为什么两个人会看到同一个东西的正反面?明明自己和浩文是从同一个方向看过去的。

    “是一只猴子,”朱浩文觉得自己的说法有失妥当,“是一只巨猿,浴火巨猿,光着脑袋,没有手,但他似乎想跟咱们表达什么,甚至有些向咱们卑微乞讨的意思。”

    秦赐还是想不通两个人为什么会同时看到一只猴子的正反面,但这显然不会立刻有答案,现在只能另辟蹊径找其他线索:“关于这种火中的猴子,有什么年俗的说法吗?在我的印象里,好像只有猴年,人们才会在年画上画猴子吧。”

    朱浩文望着火光中的巨猿,耳中听着秦赐的声音,不觉佩服同伴此刻依然保持着的镇定:“老秦真有你的,你这会儿还记着年画呢。”

    “咱们进入的不就是年画吗?要找的也是年画木板残片啊。”在秦赐看来,自己的这些想法,都是应当应份的。

    朱浩文也把这只火中的猴子往年俗上面联想:“我听说有些地方是供奉孙悟空的,这个不会是孙悟空吧……不太像……”

    “也有可能,这只猴子光着头,孙悟空不就是个和尚吗。”秦赐说。

    “我以前玩过一个电脑游戏是关于二十八星宿的,里面好像有个叫觜火猴的星宿,应该就是与火和猴子有关的东西。”朱浩文都觉得奇特,自己居然记着好几年前玩过的游戏里毫不起眼的一个角色,大概因为这三个字让自己想起了大嘴猴吧。

    “你这么说还真是,我当年学针灸的时候,有个中医就提到了人身上的穴位和天上的二十八星宿有关系,里面确实有个觜火猴。”秦赐也想起来了。

    “你不是西医吗?”朱浩文感觉自己有点跑题儿了。

    “多了解一些医学知识总没有错,”秦赐跟着朱浩文跑了一句题,很快又回到现实中来,那只火中的猴子背影依然在那里,挥着断手,似乎在招呼两人跟它前去。

    “它好像有点儿急了,”朱浩文也盯着自己眼中的这只猴子,“差不多要给咱们下跪了,也不知它想向咱们祈求什么。”

    两个人现在所有的,除了那些海鱼蚌壳之类,就是这只可以放出大海声音的盒子了。

    “它是不是要这只盒子?”秦赐拿起盒子给猴子看。

    猴子有些激动,手挥舞着。

    朱浩文说:“我认为这不是它想要的,它刚才一直苦苦乞讨,如果得到它想要的东西,它应该会安静下来,而不是像这样焦急乱动。”

    “好吧,那咱们就试试别的。”秦赐又拿起一只海鱼,这回那只猴子没有动。

    “这只鱼对咱们也没什么用,咱们还有好些呢,就扔给它吧。”朱浩文说。

    于是,这只已经被烤成了鱼干的海鱼被秦赐抛向了火海,明明看着距离很远,但偏偏达到了猴子那里。

    “它把鱼吃了。”朱浩文望着这只猴子咀嚼海鱼干的样子,“咱们再换一样给它。”

    就这样,秦赐刚才一路上捡到的那些烧焦的海产品,几乎每一样都被扔进了这只火猴子嘴里。

    当秦赐拿起最后一样东西的时候,朱浩文先打断他要抛物的动作:“这是什么东西?像章鱼又不像,像贝壳儿也不像,太丑了。”

    “这东西我碰巧知道,因为可以入药。”秦赐说道,“在古代被叫做龟脚,学名叫龟足,应该属于一种节肢动物,因为这东西不易采挖,所以产量不高。”

    朱浩文耳中听着秦赐的话,眼睛却被那只火猴吸引过去了,因为火猴比之前矮了很多,仔细看,其实它是在下跪。

    “原来这龟足才是它最想要的东西。”朱浩文说着,拿起一只外表有些恶心的龟足,抛向了那只火猴。

    火猴赶紧双手捧住了,身子却不起来,继续下跪着。

    如此这般,朱浩文一连扔去了四只龟足,那火猴才站起身来,张开双臂,袖端居然生出了双手。

    这些龟足令火猴生出了双手。

    “这只猴子的打扮和举止神态都像个和尚。”朱浩文说。

    “有什么火里的猴子和尚的传说吗?”秦赐发现自己只能想到火焰山上的孙悟空。

    “这和尚这么爱吃海产,他肯定不是在火里出生的,也肯定不是什么吃素的真和尚,既然这龟足能变成他的双手,甚至双脚,这说明猴子和海龟有些渊源。”朱浩文分析道。

    “水里的猴子。”秦赐重复着这句话,“是不是水猿啊?”

    “那是什么东西?”

    “我大学时代看过一篇关于遗传学的论文,其中就引用到了一位科学家的观点,说人类起源于水猿,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分成了两支,一支去了陆地,渐渐进化成了类人猿;另一支则继续留在水里,也不知演变成了什么,大概还是水猿之类的吧。”秦赐努力回想着关于那篇论文的内容,“我记得当时我们对这个说法都很感兴趣,有一位同学说,这种水猿有迹可循,在古代也有记载,好像是叫做海和尚。”

    此时那火中的猿猴开始跳跃起来,似乎非常激动,也很焦急,不停地招着手让两个人过来。

    “它做出的动作,似乎是让我们跳崖,进入火海。”朱浩文认为这个提议有些荒谬。

    第328章

    和合18┃海和尚。

    面前的火海,跳还是不跳?

    “眼下的情形是,”秦赐的声音在高温下显得有些声嘶力竭,“四面八方都能看到火光,能够容纳我们的安全地带在慢慢缩小。”

    朱浩文四下看了看,没什么可带的,唯有那个音乐盒似乎还有未开发的价值:“咱们带这个走?”

    秦赐听着朱浩文轻描淡写的话,但心里却知道,这是生死决断。

    “走吧。”秦赐将剩下的贝壳鱼干等等也带在了身上,说不定这些东西也能发挥什么作用。

    两个男人慢慢走向悬崖尽头,下面的热浪越涨越高,伸出贪婪无比的火舌,企图将两人舔吞下去。

    “咱们这盒子,先打开吧。”朱浩文说,因为他不敢确定自己跳下去后是否还有力气和意识将其打开。

    随着盒子的打开,整个世界发出了惊涛骇浪的声音,再结合眼前景象,会令人产生非常矛盾的错觉,仿佛这巨浪滔天的声音是从无边火海里发出来的。

    火海对面,依然闪动着火猴的身影。

    火猴似乎也看出两人的意图来,竟然张开双臂,率先跳进了火海,就像是要给两人做个表率。

    朱浩文与秦赐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之所以做出这个决断,并非出自对火猴的信任——而是,眼前真的已经无路可退。

    伴随着巨大的海浪声,皮肤上的灼烧感有如刀割,真实而残忍。

    “嘶嘶嘶……”

    人生中最恐怖的声音,大概就是亲耳听到自己皮肤被烧焦的声音。

    人生中最恐怖的味道,大概就是亲自闻到自己身体所发出的肉香。

    朱浩文在绝痛之中,甚至不适时地想到了好几个生造的词:倾盆大火,灭顶自焚,烧烤自娱……

    但很快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就通通消失了,因为人基本已经死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几世几劫。

    意识渐渐回潮,如同一只惊蛰之日的蚯蚓,身体由僵复苏,渐渐从土里钻出来。

    朱浩文吃力地睁开一只眼睛,眼睛看到的依然是弥天的火光,尝试睁开另一只眼睛,却似乎被什么东西笼罩着,无法看清世界。

    身上的灼烧感却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疲惫。

    “浩文儿,你醒了?”秦赐的声音传过来,让人觉得心好像一下子踏实了。

    朱浩文并不想让秦赐过来扶自己,咬着牙睁开双眼,并拨开了挡在右眼的东西,那似乎是一块巨大的布。

    海浪的声音此起彼伏,朱浩文深呼吸一下,确定自己此刻并不是在海中,伸手摸了摸,那只盒子还在,此刻就敞开盒盖儿躺在自己手边,发出疯狂而调皮的海啸声,像是个任性的伴侣。

    朱浩文坐起身来,发现秦赐和自己似乎坐在一条“船”上,船上铺了很多的布。

    朱浩文打量四周,待看清楚了,饶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两人所在的地方,可以说是水与火之间的夹层,上方天空依然是火海,却与两人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虽然依旧火光滔滔,但因隔得太远,就成了火烧云一般的风景。

    两人此刻身处一片水上,波涛似海,但水域却窄,更像一片莫名汹涌的湖泽,又似一道奔腾向前的河流。

    “天上”的火光映进水中,令整个水面和波涛都泛出了或橙或红或金黄的光泽,这才是货真价实的波澜诡谲。

    朱浩文良久不语,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却问出了一个眼下最不重要的问题:“船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布?”

    “这是海和尚的僧衣。”秦赐说。

    朱浩文略略惊讶,再次打量这条船,就在船头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和尚的光头,那光头慢慢回首,露出来一张猴脸,冲两人呲牙一笑。

    不敢想象,这只猴子的身体浮在水面上,竟似一只大鳌。

    朱浩文冲其点点头,算作感谢。

    原来两个人一直都坐在这只海和尚的背上。

    “咱们这是去哪儿?”朱浩文问。

    “不知道,海和尚并不会说人类的语言。”秦赐已经试过多次了,但海和尚并未给予回应,而且似乎也听不懂秦赐所问的。

    海和尚的任务似乎就只是将两人引入火海下面的世界。

    朱浩文这时才突然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现在几点了?”

    “三点多。”秦赐回答,“我刚才就是被那一声报时声叫醒的。”

    朱浩文已经摸出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3:21:00。

    自己比秦赐晚醒了20分钟,朱浩文望着偶尔跃出海面的奇形怪状的鱼,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咱们一直都在水上吗?”

    “我醒来就在这里了,一路上比较平静,只是有一群海里的小生物想要和我们共享这条船,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秦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被海和尚都吃掉了。”

    “……”

    朱浩文低头向“船边”看,只见那水时而清澈,时而黑暗,偶尔有鱼群飞速掠过,背上恰似盛开着大朵紫色的电光花;偶尔有大鱼高高跃出水面,背上的鳍如同琥珀糖画,晶莹剔透地再雕出一只鱼的形状来,仿佛这鳍就是它的图腾。

    两个人都被眼前的奇景震惊了,这里既有火与水之间的大景观,其中又有无数奇异生物的小景观。

    “真不敢相信,火里居然还有个水的世界,”秦赐望着水面上映出的“火烧云”的光影,“真不知道它们之间,究竟是谁包容着谁。”

    这个问题朱浩文也思索过,但显然命题太大了,令人没有力量去完成:“老秦,你说那个残片会藏在什么地方?”

    秦赐望着广阔的水火世界,轻轻叹气:“这个世界太大了,而且我们无法和其他队友互通消息,也就无法知道其他分支世界究竟有什么规律,是否像我们之前进入的那些画一样?我觉得甚至这些小的分支世界更难去分析。”

    秦赐说得不错,以前大家进入的只是一幅画,画中凝聚着画家的灵魂力量,很多时候只要体会到画家的精神世界,就能够解决一部分难题。

    但目前的这幅画是由28个木板残片组成的,且不说每一个木板残片到底出自一幅什么样的年画木板,每一组成员甚至连自己所入的这幅画究竟是哪块残片都不知晓,谈何寻找?

    “我觉得,这幅《和合》最大的特点就是分支很多,本身这幅画就是由28个木板的残片组成,而且这幅画本身也是由两名作者完成的,”朱浩文开始尝试从总结规律来寻找线索,“还有,那个NPC给我们画出的那个金字塔,分成7层,很有规律地排列,这本身也是一种分支构成。”

    秦赐仔细思索朱浩文的话:“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分支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特点?不只是大世界有分支,我们这个小世界同样有分支?就像是之前经历的《净土》一样?”

    “我只是觉得,通过咱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种种现象,这实在不像个循序深入的连环套式的谜题。”朱浩文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船”在颤抖,急忙稳住了身形,也不知海和尚在水中遇到了什么问题。

    “浩文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秦赐侧耳倾听。

    朱浩文先把那个打开的木盒子关了,非常真实的惊涛骇浪之声瞬间停止,此时的水面实则非常平静。

    一声极遥远的吼叫声传了过来,因为声音太小太远,显得有些失真。

    “我有些分辨不清这声音的状况,”秦赐皱着眉头听了半天,“好像离咱们特别远,又好像离咱们特别近,近得就像一只耳边的蚊子。”

    “这明明是狮吼虎啸之声。”朱浩文纠正。

    秦赐也觉得自己刚才关于文字的比喻不大妥当:“反正这声音有些怪……你刚才说狮吼虎啸,这里到处都是海水,怎么会有陆地上的猛兽呢?”

    朱浩文却指着海和尚说:“这里能有猴子,为什么不能有狮子老虎?”

    此时的海和尚开始加快速度向前游,但整个水面却形成了漩涡式的洄流,令海和尚无法前行。

    从整个“船身”的颤抖,两个人可以意会到海和尚的惊慌失措。

    秦赐拍了拍海和尚的后背,希望能令对方平静。

    海和尚却突然回转了头颅,整个光光的脑袋呈180度转到了后面,黑黑的眼睛望着秦赐和朱浩文。

    两人一时也不知海和尚要做什么,如今只能慢慢靠近伙伴,形成统一战线。

    “潜牛惊了。”海和尚突然张开嘴巴说话了。

    它这一说话,自然令两人格外吃惊,但此刻也顾不得吃惊了,朱浩文问道:“潜牛在哪里?水里?它为什么会惊?”

    在朱浩文的理解范围里,“潜牛”这东西大概跟陆地上的牛马差不多,遇到什么害怕的事情就会“惊了”。

    海和尚的样子十分恐慌,一张猴脸皱成一团:“是潜牛群惊了!我得去逃命!”

    两人都明白,海和尚所说的“逃命”一定不包括它背上的两个人。

    “你们小,能躲。”海和尚说。

    “我们躲到哪里?”朱浩文急问。

    “你们潜到水里,那些石头缝里,珊瑚枝桠里,都能躲。”

    “我们不是海里的生物,无法潜水太久!”秦赐也着急了。

    海和尚似乎在动脑筋,突然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正是由丑陋的“龟足”变成的,手里还有一只奇怪的鱼,似乎是它刚才从水中捞上来的。

    秦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觉得自己被海和尚的巨掌扇了个大耳光。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