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屋内,蒋寻墨将人抱至床边。

    正准备轻轻地将他放下时,

    却发现怀中人的手拽住了自己袖边。

    他低头看向李映池,

    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床上垫了几层丝被,不会太磕着你,

    要是你不喜欢,我差人再垫上些。”

    李映池咬着唇摇了摇头,

    “不是……我身上全是泥水,会把你的床弄脏的。”

    他扯了扯自己沾在身上的衣服,

    “就在这儿放我下来吧。”

    他这一摔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主要是尾椎处难以启齿的地方摔得疼了些。

    不过也没到要卧床不起的地步,自己去换个衣服还是不影响的。

    暴雨忽至,自己家的屋顶又塌陷。

    蒋寻墨不仅冒雨把他抱回来,还给他提供安身之处,李映池心中自然是无比感激的,此时如何都不愿再麻烦他。

    拗不过他,蒋寻墨将他放下,转身又去拿了两块新的毛巾给要他擦干头发。

    “先把头发和身上擦干,再换身干净衣服,这样你会舒服些。热水我已经差人去烧了,晚些大夫也会过来,等你洗完澡,时间大抵就差不多了。”

    李映池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听着男人的安排,时不时点点头。

    蒋寻墨回头看他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眉间不自觉地带上了些笑意,走至少年身前将一条米白的毛巾递给了他。

    “先擦擦身上的水,能沾走些寒冷的水汽。能受得了姜味吗?我让管家煮了姜汤,待会喝上一碗,去去寒。”

    “能的。”李映池接过毛巾,先是擦了擦他所坐凳子周围的水迹,而后抬起头,想跟蒋寻墨说些什么。

    还没等李映池说呢,一张柔软的毛巾突然从上降落,完全地罩住了他的脸。

    “咳,抱歉,没想到你会突然抬头。”

    如此有生活气息的一幕,让男人的笑意几乎遮掩不住。

    “啊……”李映池掀开毛巾,一张漂亮秀致的小脸冒出来,弯着眼眸对他笑了笑,“没事,要不我自己来吧,你也去换身衣服吧。”

    “哥这样着急我,可别我没着凉,你先着凉了,寻墨哥。”

    那笑颜清楚地倒映在蒋寻墨眼中,他面上笑意一顿,故作自然地摸了摸少年的头,但胸腔内却控制不住的猛地一窒。

    最先传入耳畔的,是少年温温柔柔的话语。

    那样娴熟亲近的语气,与话语中毫不吝啬的关心意义,无一不让人心脏一酥。

    而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漂亮艳丽得不像样的脸。

    少年真如精雕细琢的娃娃般,浑身无一不是精致的,让人无法从他身上挪开视线。

    最后,蒋寻墨望进了他那好似藏蕴着无数水意的眼眸之中。

    只一眼,雾气朦胧,涟漪渐起。

    他见过这样的李映池很多面。

    在阴沉闷热潮湿难耐的暴雨中,在烈日蝉鸣光影交错的树荫下。

    说来好笑,蒋寻墨向来不信神佛,却也曾在少年身旁偷偷祈祷过。

    祈祷着与少年相处的这一方天地间,时间流逝能够变得缓慢。

    随后,雨停,日落。

    他又将许下下一个愿望。

    蒋寻墨没有因为无法得到神佛眷顾而放弃。

    毕竟他不知道他与少年之间,除了不断祈祷,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但此刻,好像成真了。

    “嗯,等帮你把头发擦干,我就去侧间换衣服。”他这样答应道。

    白色的毛巾轻轻柔柔地擦拭少年的发间,仔仔细细地擦去每一滴水迹。

    蒋寻墨用手指拂过他的发丝,感受着发丝间干燥或湿润的程度,无意间触碰着他的耳廓,直到那一处泛上粉意,少年因为痒意笑出了声,他才拿开手。

    “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池池快去换身衣服吧。我去看看热水有没有烧好,若是好了,便直接去洗罢。”

    洗完澡后窗外的天色更暗了,黑沉的乌云遮天盖地,让人分辨不出现在到底是下午还是晚上。

    淋过雨后,洗一场热水澡是再好不过的疗愈。

    李映池享受的泡着澡,原本还想着多泡一会,但他此时毕竟是在别人家,也没敢再多放肆。

    随意擦净了身子后,便穿着蒋寻墨给他找的新衣服,浑身清清爽爽地走回了房间。

    原本李映池以为这件衣服会有些不合身,毕竟他之前从没在蒋府留宿过,蒋寻墨这没有合他尺寸的衣服。

    但没想到,蒋寻墨给他挑的这一件睡衣,处处尺寸都是正好,颜色也是合称他心意的月白色。

    他推开门时,蒋寻墨正穿着一身新衣,坐在桌边捧着碗姜汤,耐心地吹着。

    见李映池穿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衣裳走近,蒋寻墨匆匆看了一眼,便赶紧垂下了头,耳垂泛起不太明显的红意。

    “池池,先过来喝点姜汤暖暖身子,然后就去休息吧。”

    他伸手示意李映池过去,待人走至身前,将手中温度恰到好处的姜汤递了过去,缓缓道:“今日的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村外的路也淹了,大夫进不来。你今日……”

    李映池眼巴巴地看向他,“寻墨哥,我今天能借住一晚吗?”

    “……嗯,自然。明日起床时若是觉得身上有哪处难受,就告诉我。”

    蒋寻墨为李映池准备的房间便是他自己的卧房,他自己则是准备去书房休息一会。

    盯着李映池把姜汤喝完后,二人一同练了会字。

    发现李映池有些犯困后,蒋寻墨便扶着他去了床榻上。

    替少年细细地掖好了被角,确定他不会着凉后,蒋寻墨才站直身,轻声道:“好好休息吧。”

    李映池也确实是困乏了,强撑着道了声“”后便闭上了眼,白嫩的脸颊肉陷入软枕中,挤出一些些软肉,有些可爱。

    昏暗的房间内,今夜床榻的主人早已沉沉睡下。

    一人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久久未曾离去。

    蒋寻墨缓缓抚上少年恬静的睡颜,往日平静的眼眸中此时藏着无数贪恋念头。

    窗外瓢盆大雨,雷鸣阵阵,躁动不安的模样就如同此时他的心。

    他的手指停在少年仍泛着粉意的眼尾,想起少年今日摔倒后,大抵是哭了一场。

    安静的屋内,突然传来了男人不复往日清润,反而有些低沉的声音。

    “为什么你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

    他这样问道,无人回答他的问题,答案是怎样的,或许他也并不在意。

    为什么你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像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雨,将他笼罩其中。

    乌云的雨滴落在别人的窗沿,而你的泪水坠在我的身前。

    整个天地间都被这紧密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雨幕包围,我侥幸躲进房屋,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场暴雨。

    可当你望向我时,暴雨仿佛从我的心中席卷而来。

    铺天盖地,我无处可逃。

    男人半跪在床榻旁,牵起少年的手,轻轻靠上他纤白的指尖。

    -

    白允川是半个时辰前回到的田平村。

    最近这一段时间,他比从前任何一天外出回来的时间都晚了不少。

    他没有像往日一样去到集市,而是开始频繁地进出一间私密性极强的客栈。

    在家中时,也偶尔开始深夜不睡,不知道拿着哪来的纸笔写写画画,教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大雨将田平村勾勒得若隐若现,白允川撑着伞往家中走,身上无法避免的淋湿了大半。

    终于走至屋前,白允川伸手推开门。

    他放下伞,待看清楚屋内情况后,一声哥顿时卡在了嘴边。

    而后,门被“嘭”一声的重重关上。

    过了片刻之后,邻居家的门被蓦地敲响。

    邻居看着眼前这个经常进出李家,但不知道是何身份的人,淡淡问道:“什么事?”

    白允川勉强勾了勾唇角,“你好,我想问问你今天有没有见过李映池?我回家没看见他,有点担心。”

    邻居盯着他明显焦急的模样,沉默了几秒后,点了头,“见过。”

    “那他去了哪?我是说,你看见他的最后一面,他是往哪走了?”白允川迫不及待地询问着,几乎失去了平日的沉稳。

    最后一面。

    邻居又想起了少年落下的黑色发丝,带着些自然弯曲的弧度,随着走动,在空中摇晃,看得人心痒又难受。

    “他在蒋府。”

    第54章

    吝啬小农夫(三十二)

    暴雨笼罩下的天色越发昏昏暗暗。

    随着时间流逝,

    四周环境可见度也降了下来,放眼望去,天地与村庄皆是灰蒙的。

    村子里的大路上被雨水打出不少泥坑,

    道上泥泥泞泞,凹陷的深坑积蓄起棕黄肮脏的泥水。

    这样的大雨天太过恶劣,

    村上的人家们早已停止做活躲回家中。

    一时间,各户家门紧闭,

    晾晒的稻子与衣衫全收回屋中,

    村庄内变得空旷后,

    原本生活气十足的田平村竟也显得如此寂静。

    腐朽破旧的小木屋在暴雨中彻底地被人遗忘。

    大雨无情地从漏洞处打进屋内,将一切家具淋湿。

    刚从县城里回来没多久的白允川无心修整破损,来了又走,借着过路人的指引,匆匆赶往了宝物遗失之处。

    身上被沾湿的衣服来不及更换,

    白允川撑着伞,在暴风雨的阻力中仍走得很快。

    他脚步不停来到村长家前,伸手叩响紧闭的大门。

    急促的敲门声很快唤来了守门的侍卫。

    他们打开门,见是曾经来过两次的白允川,

    还以为他这次又是有事找少爷商量,贴心地告诉他大少爷此刻正在卧房里。

    白允川点头,

    淡淡朝侍卫道了句“多谢”后便径直走了进去。

    等白允川走远了,

    侍卫才突然想起自家大少爷今日好像有带过一位客人回来,估摸着这会儿还在一起呢。

    “哎!”

    侍卫连忙想叫住白允川让他稍等片刻,

    莫要叨扰了大少与朋友相聚。

    但出口的呼唤好像散在了风中,听不真切,

    而白允川的背影也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大抵是迎合蒋寻墨的喜好,村长家中种着许多竹子。

    各样种类的竹子都能在他这一处看见。

    特别是从临近蒋寻墨院子开始,

    走过去的一路上,见不到其他样式的景观花草,唯独只剩一排排的竹子,几乎将这一处塑造成了一个竹林似的。

    来到这,好像不是来到了一个平原地区的村庄人家,而是去到了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

    茂密竹林淹没人影,唯有缕缕炊烟能指引方向。

    翠绿细长的竹叶在雨水击打下,发出簌簌声响,雨滴沿着叶片瞬间落在石子路上,细小啪嗒声响起后又汇聚在水流中消失不见。

    待走出小竹林,也就进到了蒋寻墨院子附近,没了繁茂竹林层层遮掩,这一处忽的豁然开朗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不知从哪来,映着影影绰绰摇晃的竹影,透在了石子路上。

    白允川撑着伞抬眼向前看去,两个纸糊灯笼正高高的挂在屋檐下,他已经走到了蒋寻墨的院子外。

    只是他要前进的脚步刚一迈出,便停在了原地。

    白允川之前都是被人带着进府了,这次一走,胡乱走错了方向,先来到的竟是蒋寻墨的后院。

    他此时站在道路旁,右边便是蒋寻墨卧房的窗子。

    顺着光线,白允川看见了敞开窗子里的全貌,他要寻找的人也出现在了眼前。

    李映池正模样乖巧沉沉地睡在屋内,看上去并没有被这忽如其来的大雨惊扰到,脸蛋上还因为熟睡泛着点可爱红晕。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床榻边极为碍眼的男人。

    少年的手被蒋寻墨握住。

    从白允川的视角,只见蒋寻墨捧着少年的手俯下身去,头轻轻的挨了过去,片刻后又重新抬起头。

    这片刻里,蒋寻墨究竟对少年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吻手?

    蒋寻墨哪里来的胆子。

    白允川心中瞬间便升起了怒气,他眼底涌起一股炽热的火焰,眼睛却自虐般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屋内的情况。

    他双拳紧握,青筋毕现,恍若实质化的愤怒连周身不断落下的冰凉雨滴也无法缓解一点。

    白允川只后悔今日没有早些回来。

    他早就知道蒋寻墨不是什么好人,但没想到他竟如此恶劣。

    明明早就对李映池图谋不轨,平日里却装的是一幅翩翩君子的模样,等少年入睡了竟然乘机偷偷轻薄。

    此等狼子野心,与盗贼何异?

    愤怒与嫉妒交织,顿时形成一种复杂情绪,将白允川的心脏反复灼烧着,不过几秒的时间而已,却让人如此痛苦煎熬。

    正当他实在忍不住,准备转身快步冲进屋内时,那头,蒋寻墨却突然察觉了似地回过头。

    这场雨下得很大。

    雨打在伞面、竹叶、屋檐、石子路上,噼里啪啦的一阵阵脆响。

    一时间四周除了雨声竟听不清任何别的动静,嘈杂中还带着一种怪异的宁静感。

    密密匝匝的雨幕中,白允川撑着伞站在窗外,身上的破旧布衣颜色被这大雨淋得深浅不一,模样狼狈匆忙。

    而蒋寻墨一身绣工精巧的薄衣,依旧是半跪在床沿边的姿势,手里还半握着李映池的纤巧指尖。

    二人视线透过半开的窗户迎上,眼眸中情绪各异。

    一息后,蒋寻墨眉眼间褪去了诧异,弯着眼眸忽地唇角微翘,对着白允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而后,他将食指竖起,放到嘴边,嘴唇微动——

    “嘘。”

    那绝对不是一个善意的笑。

    白允川眉心蹙起,只觉得自己被对方狠狠地挑衅了一番。

    那带着挑衅意味的抬眉,再加上二人情感上对立的角色,无论怎么想,这都更像是一个宣誓主权的嘲弄。

    他先是觉得有些莫名,而后轻嗤一声,更多的是觉得蒋寻墨不自量力。

    虽然心中终归还是有些憋闷,但白允川也知道对方是提醒自己李映池睡眠浅,禁不得闹,只好放轻步子绕过卧房,走至前院会客厅处坐下。

    蒋寻墨在确认掖好了被角后,也来到了会客厅。

    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门边,看向白允川,“今天雷暴雨,怕小池被吓到,我就说去看看他。”

    这是在告诉白允川今天发生了什么。

    话一入耳,白允川反射性地骂了一句,打断了蒋寻墨的话,“我哥的事我来就可以了,要你多管?”

    像是被侵占了领地的动物,急忙地将自己的宝物划回自己的区域。

    蒋寻墨黑沉地眸盯着白允川不说话,沉默几秒后,他道:“白天你在家?”

    白允川对上他的视线,也反应过来自己有点过激了,低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两个人就这样在会客厅简单的交流了一下今天李映池遇到的事。

    他们两个知道的事都不齐全。

    白允川只以为家中漏雨,李映池跑出去别人家躲雨了,蒋寻墨也只是看了一半,大概就是李映池暴雨天里去拖只驴结果摔了,旁边还有个男人,应该是李映池的邻居。

    白允川听完,指尖在茶几上敲了敲,并不作声。

    李映池少与外界接触,最多时也只是去给他送饭的路上遇到的村民,从未自己跑出去跟谁联络过。燕扇厅

    邻居?又是从哪处冒出来试图趁虚而入的宵小么,不过一个小村子,怎么这么多觊觎自家小骗子的?

    白允川皱了皱眉,没太在意,而是突然提起了另一个事情,“你准备怎么解释?”

    他脸上染上点冷意,目光锐利,直直刺向站在门口处的蒋寻墨。

    “解释什么?”蒋寻墨发丝被风吹至身前,眼睫垂下,在脸颊处落下阴影,看不清神色。

    “解释一下,你偷偷对我哥做的事。”

    蒋寻墨轻笑一声,“南齐王失忆一次,难道连脑子也摔坏了吗?”

    他抬眸看向白允川,往日里温润如玉的君子此时像是彻底抛弃了那层无欲无求的面具,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势在必得,他开口,“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喜欢小池,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还是说,南齐王自己做的事见不得人,就觉得别人都……”

    话还没有说完,白允川便毫不留情地出手了,一拳挥出去竟传来了破空的声响。

    第55章

    吝啬小农夫(三十三)

    二个人就这样毫无风度的在会客厅里动起了手。

    一人正妒火中烧,

    出起手来什么都顾不上,另一人则是早已对对方不满,趁着此刻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顾忌着李映池还睡在隔壁的房间里,

    两人尽量收敛了动作,但打斗间还是不小心撞倒了一旁的花瓶。

    这一下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没多久便吸引来了院子里的侍卫问候。

    “公子。”不知何时关上的门被敲响,侍卫恭敬地问道,

    “没事吧公子,

    可是在搬什么东西?需要小的进来帮忙吗?”

    蒋寻墨和白允川这才清醒过来,

    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首先担心的是有没有吵醒隔壁的少年。

    他们身上此时都沾上了不少灰尘,模样狼狈,一眼看过去便知他们之间一定经历了一场打斗。

    这不是什么值得告诉别人的事。

    蒋寻墨平缓了一下呼吸,“不必,

    不小心碰到了书柜而已,我自己解决即可。”

    “那公子小心些,莫要伤到自己。”

    侍卫听罢没有起疑,应了一声后又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待四周安静后,

    二人又重新开始了这场,纷争中心之人毫不自知的战争。

    起初蒋寻墨还能勉强同白允川过上几招,

    可慢慢的,

    他就显得吃力了许多。

    毕竟白允川征战过沙场,动起武来都是以命相搏,

    现下又明显因为心中烦闷,出手越发快且狠。

    没多久,

    二人之间便分出了胜负。

    念在今日老房子破损,李映池也已经在这一处睡下的份上,

    白允川没做得太过分,自觉让蒋寻墨吃了个教训后便收了手。

    看着蒋寻墨捂着胸口忍痛站起身的模样,白允川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颇有些正宫风范地开口道,“今晚真是麻烦蒋公子为我家小池提供住宿了,明日一早,我会来接他回家。”

    “其他的事,想必蒋举人也不需要本王多提醒。”

    抚上胸口的手指关节处早已在抖动中破皮渗血,蒋寻墨抬眼看向白允川,黑沉如墨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白允川扯了扯嘴角,脸上没什么笑意,“收好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什么人该想,什么人不该想,这么简单的道理,不需要让本王来教你吧。”

    “再有下次,你的下场可就不只是像现在那么简单了。”

    下次?

    一番话刚说出口,白允川顿了顿,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有些荒谬地转头看向了窗外。

    那里有从李映池屋内漏出来的光线。

    白允川觉得自己真是被气昏了头了才会说出那两个字。

    怎么可能会有下次。

    他不会再给别人机会,他要将李映池藏起来,藏到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谁都无法再触碰他的宝贝,因为那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蒋寻墨靠在门边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听着白允川说出那些宣誓主权的话,琉璃珠似的眸子转动,流溢着冷光。

    话语中微妙的自称变化,蒋寻墨知道,这是白允川在用身份来压他。

    白允川和蒋寻墨都很清楚这点。

    一个小地方的举人,怎么能比得过一个战功赫赫的王爷。

    这种时候,一段未确定感情中的优势者是谁,还重要吗?

    若是以后再也无法与心慕之人相见,那时谁又会是优胜者,谁又会是被遗忘的那个人呢?

    话落,看着蒋寻墨在听完自己的话后低下了头,看上去像是被人彻底打败了似的,白允川学着一开始他的模样,勾起一抹笑。

    “嘘,不要扰了他的好梦。”

    离开之前,白允川去卧房内瞧了会李映池。

    他先是用额头探了探李映池的体温,确定少年没有发烧后又重新替他掖好被角,轻轻拍着少年单薄的背,哄着有些不安的少年进入更深层次的睡眠后,他才关上门,像来时一样撑着伞一个人走进雨幕中。

    雨滴打在屋檐上,滴滴哒哒声响不断,恼人心烦。

    院子里空荡荡的,就如同白允川来之前一样。

    他没有带来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李映池依然乖乖地睡在屋子里,唯一改变的,似乎只有二人那无法看透而又变幻莫测的内心。

    蒋寻墨站在屋檐下,身后是碎裂一地的瓷器碎片,唇边还带着刚刚打斗时留下的血迹,俊朗的面容此时显得有几分难言的侵略性。

    雨滴似断线的珠子不断落下,蒋寻墨静静地看着,有些出神。

    人们都说一个偏远地区的穷苦村子能养出一个举人老爷,真是祖坟冒青烟。

    说他爹娘扛着锄头捧出个官老爷,今后的日子不知要旺到什么地方去。

    那些人谈命运,谈父母,谈积德行善,来来回回终归谈不到他的身上,无人知道他为了走到如今的位置到底付出了多少。

    心性或是坚持,蒋寻墨觉得这些都是空谈,他只知道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

    他从来都不是个君子。

    白允川恢复记忆后仍然对李映池有着感情,对此,蒋寻墨并不意外,李映池这样纯净的少年大抵谁见了都会喜欢上,就连他也不例外。

    只有一点最为棘手,之后白允川很大可能会将李映池带离田平村。

    就如同之前说过的那样,若是以后再也无法与李映池相见,那到时少年心中装着的人会是谁,谁又能说得准呢。

    可现在这一切都还未发生,所有角色也都还未确定,与心慕之人分别的人会是谁,还说不定。

    白允川能将李映池带走,那他为何又不能先一步与少年远走高飞?

    屋子里满地碎裂的瓷片被人扫进撮箕中,地面重新恢复成了整洁的模样,像是从来没有人这这里发生过争执般,一切都还是完好如初。

    只有原本放在入口处展示的名贵瓷器消失不见,令这一处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何处,何人,何变化。

    院子的门被大风吹得“嘭”的一声关上,答案似乎也随之消融在了这场暴雨之中。

    离开蒋府后,白允川回到了自家快要被淹没的屋子外。

    之前修整室内的时候,白允川不是没有检查过房屋的安全问题,但还是疏漏了屋顶这一块,不过他也没想到,这屋顶已经腐朽到一场大雨就能摧毁的地步。

    他站在空地上叹了口气,伸出手对着身后随意打了个手势。

    下一刻,数十位身着黑衣的一行人便出现在了雨幕中。

    一行人整齐地行完礼,为首的暗卫率先开口,恭敬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今晚这一处是不能待了,为了不让自家小骗子明日也回不了家,白允川决定将暗卫叫出来修房子。

    简单交代了下需要修整的地方后,暗卫们领命又消失在了原地,唯有之前领头的那一位还未离开。

    对于自家王爷如此大材小用的操作,暗一早已在这段时间里见怪不怪了。

    王爷自己都屈尊降贵去给这小农夫忙上忙下亲力亲为了,他们被安排去帮人修房子也是正常。

    他站在白允川身旁,看着空无一人还在漏雨的屋子,“王爷,那位小公子呢?”

    这几日,他们一行人都接收到了或多或少的任务,不过大多都是与李映池有关的。

    来来去去,他们也明白了这位李公子在王爷心中的地位,绝对是一位令王爷极为看中的人。

    王爷没有回去的日子,都是同这位李公子住在一起,现下房子塌了,却没见到李公子的人,暗一还有些诧异。

    想到此刻李映池人在何处,白允川扭头看了暗一一眼,语气不太好,“少管闲事,明天早上要是这屋子还没修好,你们就等着去领罚吧。”

    -

    大雨在梦里似乎朦朦胧胧地下了一整夜,第二日清晨时,木质窗台上仍挂着欲坠的水滴,不过天已经晴了。

    李映池被留下来同蒋寻墨一起用早饭。

    吃饭时,系统突然冒了声:【支线任务:前往村长家并不劳而获(已完成66次)】

    李映池吞咽的动作刚做了一半,突然听见系统毫无预兆的电子音,被吓得呛了一下。

    蒋寻墨忙放下碗筷,替李映池拍了拍背,“小池怎的呛着了?慢些点,吃这么急作甚,是饿坏了吗?我待会再给你盛一碗。”

    这个支线任务持续的时间实在过长。

    李映池与蒋寻墨交好后,二人之间赠礼都随意得紧。

    偶尔来找蒋寻墨时,李映池也会带上些家中的特产,也不管别人稀罕不稀罕,总归不是空手来的。

    只是李映池家中的贫困是众人皆知的,蒋寻墨心疼他懂事,每次都叮嘱少年不要带东西来,但李映池总说是给他的学费,让他必须收下,蒋寻墨没法,只好偷摸地在别的方便对少年更多。

    久而久之的,李映池对这个任务没了什么概念,没想到一觉睡醒突然就完成了。

    听见蒋寻墨的话,他红唇半抿,脸上还带着咳嗽过后的红晕,羞怯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不小心呛到了,我已经饱了,不用麻烦你再盛了。”

    准备离开的时候,李映池忽然被蒋寻墨出声喊住。

    李映池刚走出院子,听见男人喊自己的名字,又乖乖地停在院子外回身望向男人,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蒋寻墨没有说话,而是走下台阶,去到少年身前,伸手轻轻拂开他脸颊上的发丝。

    他眉眼柔和,指尖轻触着少年的轮廓,嘱咐道:“小池回去要记得收拾行李,不过也无需带太多东西,县城里的房子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缺了什么到时候再买也不迟。”

    “最重要的是,私塾报名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我们这几日便得出发。”言杉停

    第56章

    吝啬小农夫(三十四)

    自从决定要好好考取功名,

    超过他兄长后,蒋明浩在家里日日都抱着诗书苦读。

    昨日熬夜看书,他一觉睡到将近正午才醒。

    等他听闻李映池昨夜在自己家住下的消息时,

    李映池早已经离开了。

    蒋明浩急匆匆地从自己院子里跑到书房,来不及整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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